掌聲響起,令她的信心又增高一些,她並不是專業的紅娘,她只是個代班的,所以只要不把事情搞砸,那她就算是功德圓滿。
「今晚算是科技界和醫界的聯誼,可說是門當戶對,精英份子的交流,相信大家一定會滿意。」她的說法是誇大了些,因為,科技界的,只是一些程式設計,醫界的,是護士小姐,但既然要當媒人,她就得把六十分的說到九十九分,這樣才會有效果。
「可以追你嗎?」其中一位男士發問,似乎對她這個聯誼主持人比較有興趣。
「不可以吃主持人的豆腐。」她伸出食指搖了搖。「我不算在內!」
「做朋友也不行?」又有男士問。
怕自己引起五名護士小姐們的反感,她馬上露出一個為難的表情。
「Sorry,我已經名花有主,我的未婚夫也在科技界工作,年底我們就要走進禮堂了。」真佩服自己,明明是個不婚族,也沒有男人,但卻可以說得臉不紅氣不喘的。
馬上有男士露出失望的眼神。
駱希希覺得自己該閃人一下,讓大家有個開始。
「每個人的座位前我都擺了名牌,所以你們很清楚對方的姓名,這個廳是這家飯店裡最高級的,所以請你們交流之餘,務必要好好享用你們的餐點,我失陪一下喔!」她笑得更甜了。
護士們的臉上總算有了笑容,一開始是不明白相親聯誼的主持人幹麼找個這麼漂亮的女人來擔任,幸好她死會了,而且知道要避一下,不然,她們是有想要退席抗議的。
「我的手機隨時開著,有問題就Call我。」駱希希比了個打電話的姿勢。
科技界的男士們臉色黯淡了。
醫界的女士們臉色亮了。
反正她也要去呼吸一下不同的空氣,這個廳的隔壁就是個酒吧,可以讓她暫時放鬆一下。
駱希希是個會吸引男人眼光的女人,一件剪裁有型的白襯衫、一條黑色窄管直筒長褲、一雙真皮高跟鞋,她把都會女子的俐落、獨立和風情都表現了出來,叫人不得不投以讚賞的目光。
中分、齊肩的直髮,再配上她的鵝蛋臉,恰如其分,細細的眉、大大的眼睛、小而挺的鼻子,鮮嫩欲滴的唇,她無論走到哪裡都會是焦點。
這會她往吧檯的高腳椅上一坐,點了一杯白蘭地。
「相親聯誼團」酒保顯然記得她,這也正常,沒有多少男人對她不感興趣。「又代班?」
「對啊!臨時通知我的。」她輕啜了口酒。
「順利吧?」
「兩邊不太熱絡。」
「可想而知。」酒保笑得促狹,再幫她的酒杯裡加了點白蘭地。
「為什麼?」駱希希隨口一問,反正要打發時間。
「看看你自己就知道了。」酒保聳聳肩,一個盡在不言中的表情。「如果我是來聯誼的男人,一看到這個主持人,哪還會對其他女人有興趣。你朋友有沒有腦?找你來代這種班?是不是想砸自己聯誼社的招牌?」
「謝了。」駱希希點點頭,也謝謝他的讚美之詞。「那我得在這裡耗久一些了。」
「第一杯我請。」
「還是謝了。」她朝酒保眨了下眼。
「你是自由的吧?」他試探的問。
「別浪費時間了。」她拒絕得直接。「我對天長地久那一套沒有興趣。」
凌翔是個擁有一家有一、兩百名員工的大旅行社的老闆,平日幾乎都在辦公室裡指揮大局、擬定營運策略,但是只要碰上日本的貴婦團,他就會破例帶團。
因為參團的,不是社長夫人,就是黑道大哥的情婦,她們有錢,而且難搞,凌翔當然得親自下海安撫這些貴婦,否則損失的可能不只是金錢,還有旅行社的聲譽。
會非要他帶團的原因之一是因為他有迷死那些日本貴婦的外表,他體格健碩,舉手投足充滿成熟男人的味道,他五官立體,下巴方正,當他抿緊雙唇時看起來會有些嚴厲,但只要他一笑,那足以融化所有女性。
尤其是當他心情好時,他的嘴可以很甜,哄得女人心花怒放,以為自己在他眼中是最特別的。
這就是凌翔的魅力。
也是為什麼指定他帶團的貴婦會絡繹不絕的原因,這麼完美的男人,即使只是五天的行程,如果能一路有他的陪伴,哪怕團費高得令人咋舌,她們也願意一擲千金。
安頓好這一行六個團員後,凌翔亦來到了飯店的酒吧,鮑魚和魚翅對他來說已是屬於倒胃的東西,每回貴婦團一接,他就得吃上四、五天的山珍海味,他真的覺得夠了。
「一瓶白蘭地。」爽快的直接叫了一瓶,他緩緩的坐上高腳椅,看起來有些不耐煩。
真是受夠了那些貴婦的珠光寶氣、吱吱喳喳,和彷彿想把他帶回房間的那種邀請目光,他的原則一向不變,絕不和團員有一腿。
如果不是謊稱他有要事要辦,她們恐怕還不肯放人。
「才坐下就叫一整瓶?」酒保也知道凌翔這號人物,畢竟他每次帶團總習慣來喝上幾杯。
「今晚我需要徹底放鬆一下。」他眉頭緊蹙。「真是受夠了!」
「幾個貴婦?」
「六個。」
「小團嘛!」
「但是,」凌翔把白蘭地倒進杯子裡。「有兩、三個特別大膽,而且堅持,她們好像是要來台灣找艷遇的,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幫她們叫牛郎。」
「你比較可口。」酒保站在男人的觀點來打量。如果他是那些貴婦,也不會捨近求遠。
「謝了!」他的回答簡短。
「她們識貨。」
「我不跟團員發生性關係,這是我的原則。」
「好!要不是上班規定不能喝酒,我一定敬你一杯。」酒保說著,然後看了看駱希希那邊,他一直覺得她是個耐看又有韻味的女人。
凌翔不知道酒保是在看什麼,只知道他的目光瞬間柔和,於是他順著酒保的視線看去,一個正獨坐喝酒的女人。
「獨特。」他認真看了眼後說。
「你也這麼覺得?」酒保覺得自己好像找到知音。
「她一個人?」凌翔發現自己的心突然之間不再那麼煩躁。
「她不相信天長地久。」酒保注意到他語氣的改變。這個男人好像忽然活了過來,充滿了精力。
「我也不相信!」凌翔笑著拿起白蘭地為自己再倒了杯。
「要有碰釘子的心理準備喔!」酒保好心的警告。
「我的字典裡沒有『碰釘子』這三個字。」
駱希希不時會瞄瞄她擺在吧檯上的手機,她已經調為震動,如果有任何狀況,她就得趕回隔壁去當橋樑,真不敢相信現在還有人相信婚姻那一套,願意把錢繳給婚友社。
凌翔把酒瓶往她面前一放,她的外表很對他的胃口,所以,他想,跟她喝酒應該不會是件痛苦的事,至少賞心悅目。
「白蘭地。」他開口一句。
頭抬了起來,駱希希看到了個耀眼的男人,這個男人光憑外表和眼神就可以讓女人拜倒在他西裝褲上,他夠帥、夠有男人味。
「想喝多少有多少。」他也不問的就在她身邊的空位坐下。
「我不是酒鬼。」沒被他電得暈頭轉向,她淡道。
「只是告訴你酒多得是。」他對她露出一抹慵懶的笑容,通常這招無往不利,女人十個有九個半會棄械投降。
駱希希有那麼一下是閃了神,這種男人彷彿是限量的精品,沒有女人會不想搶,但是理智馬上回到她的腦中。
「我在工作中,不能喝太多酒。」
「女警?」凌翔逗她的問:「正在執勤?」
「不是。」
「我想也不是,因為你面前就有一杯酒,而且我看到你喝了。」他自作主張的往她的杯子加了些酒。
「你沒有先問過我。」她微皺眉頭,但是沒有真的生氣。
「我只是表現友善。」
駱希希不置可否,拿起酒杯啜了一口。
如果不是她男人看多了,也一向不相信男人,那麼她應該會被這個男人打動,他看似玩家,但不會令人反感。
「你說你在工作……」凌翔還是想問個明白,經過剛才的對話,他對她興趣不減反增。
「相親聯誼社。」駱希希老實回答。
「你是負責人?」
她搖頭,「代班。我只是過來這裡喝杯酒,調適一下心情。」
「為什麼要調適心情?」他明知故問。「是因為你不相信天長地久?」
駱希希的反應是眉毛一揚。
「我不會讀心術,是酒保告訴我的。」
「我就說嘛!哪會這麼神。」
「我也不相信天長地久。」凌翔開口表示。
「那你正常。」
「可是女人很少像你這麼看得開的。」
「那是你見識的還不夠多吧,我有好幾個女性朋友,都對所謂天長地久不抱期待。」她爽快的喝了一大口的白蘭地,毫不扭捏。「我們變得比較聰明了。」
「是聰明還是冷酷?」他瀟灑的撇嘴笑笑。
「你自己不也不相信嗎?」她因為微醺,所以露出小女人的姿態,有些像是在向他撒嬌。「你還講我!」
「那你一定也不相信男人了?」凌翔的笑意加深。這個女人不是在釣他,她只是因為喝了酒。
「不相信。」她嘟起嘴回答。
「被男人騙過?」
「才不!我智商又不低。」
「那……被男人傷過?」
「我不是笨女人。」
「那你幹麼不相信男人?」他突然好想捏捏她的臉頰,也好想將她摟進懷裡,她那種小女人似的媚態令他心蕩神馳,過去他不曾對第一次見面的女人產生這種感覺。
「因為男人都壞。」
他往她的空酒杯裡注入酒液,而這次她沒有發表任何意見,默默的拿過酒杯喝下。
「還說你被傷過!」
「我只是看多了,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凌翔覺得冤枉,連忙抗議,「你別一竿子打翻一船的人。」
「我也沒有碰過好男人。」她代班的範圍廣泛,所以接觸過的男人不少,她是有感而發才會這麼說。
「我不壞。」凌翔為自己辯解。
「No、No、No!」她的手指左右動了動,「會這麼說的男人才是真正的壞。」
「看來你認定了我是壞男人。」凌翔故作悲哀的一口幹掉杯中酒。
「需要同情嗎?」她笑著問。
「你也壞。」他調情似的說,視線停在她的臉上沒有移開。
「我」她露出無辜的眼神。
「別想當小白兔。」
「我不壞!」她提出抗議,「我只是聰明,又世故了些,男人最不喜歡這種型的女人,對不對?不好拐又不好騙。」
凌翔喜歡她。
這一刻,他很清楚自己喜歡她的直接、聰穎。
「看在我請你喝酒的情誼上,告訴我你的名字。」他迫切想要知道關於她的一切。
「駱希希。」她爽快的報上名字。
「說得明確一些。」他只差沒拿出筆要她寫下來。
「馬各駱,希望的希,駱希希。」
「很適合你,就跟你的人一樣特別。」他誠心讚美。「我是凌翔,凌空飛翔的凌翔。」
駱希希點頭表示知道了,這時,她的手機震動了起來。
「我得走了。」她於是掏出信用卡想結帳。
「這瓶酒沒有喝完。」凌翔知道她有工作在身,所以也不強留。「工作結束後再過來?」
駱希希猶豫了。
「我也有工作在身。」他跟著起身。「但是我會再過來,怎樣?」
她的回答是把信用卡收回到口袋裡,算是給了他回答。「別浪費了這瓶酒。」
「那麼等會見了。」
在飯店房間的床上醒來,這不在駱希希的預期,特別是身邊還躺了個男人,這對她而言是史上頭一遭,她……不再是處女了。
沒有傷心欲絕,因為她一向是個敢做敢當的女人,再說……
她回頭看看還沒有醒過來的男人。在陽光下,他看起來更帥,少了黑夜的味道與酒吧頹廢的氣息,他簡直像是一座發電廠。
既然她對愛情不抱憧憬,對婚姻不懷期待,又是單身,那麼挑個順眼的對象上床滾一滾,也不是太糟糕的事。
她依稀記得他並不粗暴,即使是處於亢奮的情況時,他仍舊小心的呵護著她,當知道她是處女時,她記得他整個人僵住,一臉的錯愕,是她鼓勵他繼續的……
天啊!
她一定是喝多了,否則怎麼會如此大膽呢?
不知道自己發出痛苦的呻吟,然後凌翔醒了過來,他凝視著抱頭呻吟的她。
「早。」他打了聲招呼。
駱希希有一瞬間想要捲起棉被逃跑,而且怪起自己有時間胡思亂想,剛剛應該趕快穿上衣服離開,也就不用面臨這種尷尬的情況。
「早。」她試著以平常心應對。
「我是不是該問一下……」他坐正身體,這會躺著跟她交談,有點怪異。「你還好嗎?」
駱希希馬上把大部分床單拉過來蓋住自己,好像這樣能給她安全感似的。
「好。」她吶吶說道。
「不痛?」即使自己已經很輕柔了,但她畢竟是第一次。
「一點點。」她坦承。
「只是一點點?」像是怕她隱瞞不適,他追問。
「就還好啊!我們一定要繞在這問題上打轉嗎?」
「駱希希你是處女,你把你的第一次給了我。」他強調,目光莫測高深,看不出他的真正態度。
「恭喜你賺到了。」她消遣自己,希望氣氛輕鬆點。
「不好笑!」
她的話令凌翔大皺眉頭。這個女人不能流幾滴眼淚,或是捶他幾下嗎?她漫不經心的態度讓他感覺這事似乎對她一點意義也沒有,而這令他很不爽快。
「那我該怎麼說?」她請教他。
「這是你的第一次!」他有些動了氣。
「你說過了。」
「對你而言沒有什麼嗎?」他的眼神譴責著她。真不知道這女人的思考邏輯是不是跟正常人不一樣?
「所以,」好像希望他給她建議似的,她虛心求教,「我該做什麼反應?」
「我們昨晚才認識。」他不得不提醒她。
「所以這算一夜情?」她接口。
爬爬頭髮,凌翔這輩子第一次碰到無法招架的女人。「你不是處女了!」
「你要提醒我幾遍?」她有些不耐煩。
「你不怕懷孕?」
「這是可以解決的。」
「你這麼灑脫」
「做人有必要那麼認真嗎?」
「所以你不後悔?」
「真要後悔……」想了下,她抬起頭看著他。「來得及嗎?」
凌翔差點要對她豎起大拇指。這個女人果真是新新女性,她不是哭著要他負責,她表現得好像是個局外人。
「沖個澡、穿上衣服,我們必須好好談談。」凌翔眼前只想到這一步。
「我只想……」她不是很同意他的,提出自己的意見。「穿上衣服,然後離開。」
「你想就這樣離開」
「難道你要我負什麼責?」
「我要你負責」他傻眼。
「你要嗎?」她問。
「駱希希……」凌翔無法形容自己此刻的感覺,昨夜跟她喝酒時,他覺得自己很幸運,畢竟不是每天可以碰到這麼對自己味的女人,可是現在,他認為自己可能碰上了麻煩,駱希希不是正常的女人。
「凌翔,我今天還有工作要做。」她看看床頭櫃上的時鐘。「我必須──」
「問題還沒有解決!」他大吼一句,就猛地掀起床單,撈起地上的衣物,在她面前就穿了起來,因為他知道如果自己去洗澡,這個女人會消失得無影無蹤。
駱希希把頭別開,不想再看到他光溜溜的身體。
「我們必須談個清楚!」他強勢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