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停見她幾乎就快崩潰了,這才滿意的鬆手,讓她摔倒在地。「明天寫上兩百遍『以夫為天』,字跡有差異的,一張追加一百遍,你若做不到,拿著休書滾出去,爺不送。」
羞辱了人,撂了狠話,目的完成的應停心情愉悅,正準備走出簡陋的書房,修身養息一番。
張馨萸跌坐在地,抬起頭看著他的背影,眼中光芒閃爍不定——這些日子以來遭受到的不公平待遇,經過這一刺激,終於讓她壓抑不住心中的埋怨。
再多的愛戀也禁不住他連連不絕的打擊!
她失去控制,飛快的爬起身往應停身後撲過去。
應停聽到動靜,施施然的轉過身,對於這個外表較弱的女人,他沒有任何防備,當她撲到他懷裡時,他甚至無意識的抱住她,免得她摔得太慘。
不料,當她的臉從他胸前抬起時,這個看來毫無威脅的女人竟讓他感受到一股強烈的痛楚從脖子上傳出。
應停立刻推開她,手往脖子一摸,被她咬破皮的脖子上竟泛出一點血跡。
「你……」剛要責備她野蠻的咬人行徑,卻見她又做了個極不文雅的動作——
抬起腳朝他下身踢來。
他快步一退,仍是讓她的腳尖踢中了膝蓋。
應停簡直不能相信,平時裝得冷艷高貴的張馨萸,居然也有這麼粗魯的一面,他難以置信的看著她,身後則是站在門外的小女孩們見他挨打而發出的陣陣歡呼「打他、打他!踩他、踩他!」之類的聲音時不時的響起。
張馨萸拍了拍手,順利制止了小女孩們的喧鬧,接著她調整氣息,再度端出冷艷高貴的架子,與先前衝動的模樣判若兩人。
應停盯著她依舊燃燒著怒火的眸子,忽然發現在她平時淡定從容的面具之下,隱藏著一股小覷的火爆脾氣。
「那就請爺寫兩百張『以妻為重』來交換,少一張也別想讓妾身多給一張。」
抬起火光熠熠的眸子,睨著應停,張馨萸毫不退讓。「另外家裡筆、墨、紙都用完了,請爺自己準備。」
應停聞言啞然了——紙張的價格對現在的他來說是有點沉重……
他面前的女人忽然笑了,彷彿看見了他在想什麼似的。「若需要錢,妾身可以借,但利息是要算的。」
她笑得迷人又氣人,最後問道:「爺聽清楚了嗎?」
在應停壯烈的人生中,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什麼叫慘烈的失敗!
***
王爺和王妃鬧翻了,王府裡的下人們都感到很惶恐。
應停陷入前所未有的「狂熱」狀態,每天每夜都在想著要怎麼樣來對付張馨萸,讓她感到難堪又難過!
為此,他絞盡腦汁、深思熟慮、全副心力全都投入到「欺負她」的重要事務上——若他不能惹得她臉色大變、風度無全,他就會感到若有所失,心生惆悵。
可這麼一來也讓他發現,冷靜理智的張馨萸被激怒後,也是會有暴躁的一面,每次惹得她氣呼呼的對著他張牙舞爪,他都會有種說不出的滿足感。
可惜筆墨紙都很貴,不能再罰她寫字……
「爺,吃午飯嗎?」寶珠敲敲房門。
沉思的應停收回心神,看著小奴才將可口的飯菜擺上桌。
「又是她煮的?」他不懂,兩人都鬧得那麼僵了,張馨萸卻還是盡職的「服侍」他,吃的穿的定時送來,家中內務也管得井然有序,她也未免太任勞任怨了吧?
「王妃對爺可好了,就算和爺鬥氣也不會冷落爺……」
「家裡那麼多下人,不欠她來服侍。」這幾天他清理了周邊的山賊,得到了不少物品,又增加一堆人手,他把興建城池的事全部交給幕僚們去處理,自己則用累積多年的智力來為難他的王妃。
花費在張馨萸身上的精力,挖空了他的注意力,對她的關注,比當初他和二弟明爭暗鬥時還要多得多!
「可是,下人服侍爺有俸祿可拿,王妃是無條件對爺好的。」寶珠歎氣。
這兩個心高氣傲的王子,誰也不肯讓步,一碰面不是冷嘲熱諷,就是互相攻擊,誰也不肯屈居下風,讓他們這些做奴才的時時刻刻都在為他們擔憂。
「你這個吃裡扒外的奴才!爺喜歡什麼都賣給那個女人知道。」看著桌上的食物,全都是他愛吃的,應停實在很想揍寶珠一頓。
寶珠趕緊搖頭澄清,「沒有、沒有,很多關於爺的事,王妃早就曉得了!」
「哦?」那她這麼盡心盡力的對他,被羞辱、被欺負也不肯離去……到底是為了什麼啊?
抬眼愈想愈覺得張馨萸不簡單,就像史書中臥薪嘗膽的古人般,最終的目的就是要打倒對手。「嘖,看來她的企圖不小。」
「奴才倒是覺得王妃只是想跟爺在一起當一對恩愛的夫妻罷了。」
寶珠的話讓應停聽得頭皮直發麻,感覺像是被雷劈中似的,他震了震,忽然放聲大笑,「她整天擺出一副冷艷高貴的姿態,哪裡像是個當妻子的模樣?」
「爺對王妃又不溫柔體貼,如果爺願意放下成見,對王妃友好一點……」
「你這見風轉舵的奴才,才到她身邊沒幾天,就整顆心都是那個女人。」若不是看在寶珠從小伺候他,應停會直接將他趕出王府。
寶珠見他冥頑不靈,無奈退下,回去稟告張馨萸,應停不肯吃她做的飯菜。
王府不大,只有一個院子和十多間房,應停帶的大批人馬只能住在「王府」外臨時搭建的房子;而院子內,距離最遠的兩間房,就是應停與張馨萸各自的寢室。
此時,張馨萸靜靜的坐在桌邊,看寶珠將冷掉的飯菜端回來,冷漠的臉上不見情緒,但寶珠能感覺到她的失落與不開心。
「王妃……您真的想和大爺在一起嗎?」寶珠忍不住問她。
張馨萸一聽,疑惑道:「為什麼這麼問?」
她知道這個侍從是應停十分信任的手下,在王府的地位也高,很多時候,透過應停的言行,甚至看得出他不當寶珠是奴才,而是家人。
「大爺不喜歡太好強的姑娘,您與他僵持不下,只會令他反感,有些時候,您不該和他硬碰硬,對他太無禮。」
「我……」張馨萸聽得哭笑不得,真正無禮的人到底是誰呢?
她對應停已經極為忍讓,十分卑微了,偏偏他還得理不饒人,總是找機會想傷害她。
被逼急了,她能不反抗嗎?
張家在朝廷上可是手握重權,而應停雖然貴為皇子,娘家卻沒有勢力,又在外征戰多年,遠離權力重心,地位又沒高張家多少。
而京城裡的幾個皇子,哪個不是對她客客氣氣的,就只有應停老是對她冷言冷語,從不體恤她!
她雖愛他,卻也有尊嚴,也會因受傷而怨恨。
「奴才不曉得王妃的感覺,但知道王妃受了很多委屈,可是王妃應該早就料到嫁給大爺會受什麼罪了。」
「你是想說我咎由自取嗎?」張馨萸笑了,苦澀的滋味瀰漫全身。
這些日子裡,應停的對待真讓她有點後悔,對他的愛戀也被磨去了一半——沒有一個人能一直承受著心上人的殘酷對待還不死心,除非那個人喜歡折磨自己。
如今支持她繼續堅持的除了那點不被接受的愛,更多的是不甘心——那個男人明明可以用盡柔情去疼愛一個女人,為什麼喜歡他多年的她,卻不能得到他的愛惜呢?
她不甘心做了那麼多,還是無法打動他的心!
「王妃息怒,奴才不是這個意思,奴才想說的是,王妃對大爺的瞭解還不夠深刻,準備的還不夠周全。」
寶珠帶著提示的言語,喚回了張馨萸的理性,她穩住心緒,正視這個平時安分守己的小奴才。「你能給我些提示嗎?」客氣的問。
「奴才理解大爺,他向來吃軟不吃硬,對付他——不、不,是跟他相處不可太高傲,需要示弱,當初荔瑩就特別會軟化大爺的心志。」
張馨萸明白了寶珠的意思,但他提起的名字卻令她的心情更差了。
「我不是她!」至今,她仍介意那個女人帶給應停的影響。
「奴才知道,奴才的意思是,那個……對大爺要以柔克剛,這不是讓王妃放下身段、委屈自己,只是換個方法……」
張馨萸眼睛一亮,正視寶珠,笑道:「你懂的事情真多。」
「嘿嘿……」寶珠難為情的笑。
「這麼說,我在適當的時候裝裝可憐、扮扮憂鬱就可以了嗎?」
先不管這個小奴才的城府有多深,他的提醒對她確實很有幫助,應停喜歡柔弱的姑娘,無奈的是,她的性情一點都不柔弱。
不過討好自己喜歡的人,在張馨萸看來是件很自然的事,為此,放下身段也不難,她不怕受委屈,她怕的是付出一切也得不到回應。
寶珠點頭,「大爺就吃這一套,不管最終他會不會接受您,最起碼您柔弱一下,他肯定不會再壓迫您,你們兩人的關係就不會像現在這樣,鬧得這麼僵了。」
張馨萸點了點頭,現在的她被應停刁難得也有些心力交瘁了,如果想改變兩人的關係,其中一方必須有所改變。
應停當然不會改,那變的人就只有她!
「多謝。」送了個禮物給寶珠,張馨萸心中有了決定。
再試試吧!只有緩和與他的矛盾,讓兩人的關係有所進展,她相信自己能順利走進他的心,與他有個美好的結果。
當初他對張荔瑩的好是她夢寐以求的,但礙於身份、立場,她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的心淪陷在另一個女人手裡,自己卻是悔恨不已。
現在她已成為他的妻子,無論面對什麼困難,她都想盡力去嘗試,為了與他共建一個家園,再辛苦她也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