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芳心的悸動似乎無法撼動鑽石級的目標,在空中小姐們熱心的服務下,黃金單身漢們依舊很專心地當兩名乘客。
一個面無表情地望著窗外的白雲出神,另一個手架著一本成人讀物,認真地翻著。
這兩個相貌神似的男子以這樣的狀態,耗過漫長飛行時間的一半。彼此沒有交談,但任誰都看得出來,他們是一對兄弟。
「難得你會主動開口說要幫忙,希望你這次跟我到歐洲巡視是真的為了家裡的事業,而不是為了個人目的。」安靜了五個小時,終於聽到翻書男子冷調的嗓音。
看向窗外的男子聞聲轉過頭來,微僵的臉上拉出一個微笑。
「如果可以兼顧家族責任與個人目的,不是再好不過的嗎?」樓允泱笑說,原本俊朗的臉龐隱隱帶著一抹陰鬱。
樓允湛偏開看書的視線,睞了自家弟弟一眼。「最怕的是,兩者都沒弄好,把自己搞得更可憐。」
他的話讓樓允泱的笑更苦了。
「就算可憐,我也非得到我要的不可。」他斬釘截鐵地說。
他是下了極大的決心,才捨得離開所愛的女人,隨樓允湛出國洽公。這是他對辛苦求愛卻乏於回應的蘇雅茉,使出的狠招。
他跟她認識太久,相處太近,但有些東西是要隔段距離才能看清楚的。
他賭的,是蘇雅茉的心。
如果她對他有愛情的成分在,他希望分開的這段時間內,她能把感情析出,正視樓允泱這個男人,而不是一個陳年的老同學。
確定了樓允泱的覺悟,樓允湛不多說什麼,這種男女之情從來不是外人可以插手的閒事,更何況他也不是那種熱心的好兄長。
「我不允許有人因為私事而誤了公事,這一點你最好記清楚。」他冷冷丟下原則,其中的威脅不言可喻。
非常習慣自家哥哥冷血的作風,樓允泱反而綻出輕鬆的笑容,目光狐疑地掃過樓允湛手中的書。
「想不到日理萬機的大老闆居然會對這種書感興趣,可以分享一下你的感想嗎?這個作者我認識,我可以代為轉達你的意見。」
樓允湛逆光的鏡片輕輕劃過他,冷俊的臉上一片平靜。「不需要。」
他無溫度的回答讓樓允泱的劍眉挑得更高了。
「你的意思是,你沒有話想對作者說,還是你不需要透過我的轉達?」
他的話讓樓允湛合上手中的漫畫書,隨意一放,接著摘下眼鏡,擱在封面那一對赤裸交纏的男子上。
「現在是你可以無聊八卦的時候嗎?先把自己的事處理好再說吧。」沒有鏡片的遮掩,從樓允湛瞳中射出的冷箭直接刺入對方的心臟。
不知是訓練有素還是不怕死,樓允泱仍是笑嘻嘻的。
「身為你的親弟弟,將來又一定會是蘇雅茉的丈夫,她的好朋友跟自家兄長的事,我不得不管呀。」他說得很無辜。
樓允湛清冷的長眸半掀,眼珠滑過樓允泱,看他的樣子,他應該已經確定他跟白湘凝有所接觸了。
「我跟白湘凝有筆交易。」他乾脆挑明著說。
「什麼交易?」徹底勾起樓允泱的好奇。
樓允湛沒有馬上回答,緩緩閉上眼,靠向舒適的座椅。
「一個很普通的合作企畫案。只是她要求的報酬很特別。」想到白湘凝的額外要求,他忍不住勾起唇邊的彎弧。
這一笑,竟讓認識近三十年的親弟弟嚇得抖了一下。
樓允泱兩手抱胸,用力搓下那股詭異的雞皮疙瘩,不敢置信又有點害怕地再瞄一眼那個奇跡般的笑容。
樓允湛那抹笑意極清極淡,極不尋常。
任何人都可以這麼笑,但這種堪稱溫柔的笑法出現在樓允湛臉上,絕不是一件普通的事。
「雖然你們是生意上的往來,但我可以瞭解一下,你對她有任何私人的看法嗎?」樓允泱顫顫地問,心中有股不祥的預感。
樓允湛慢慢地抬起眼皮,眸光熠熠。「她是一個奇怪也有趣的女子。」這是他與她共事後的總結。
雖然樓允湛的語氣沒有明顯的起伏,樓允泱卻能從這句話裡預見到某種不知是好是壞的未來。
他眼神詭異地掃過閉目養神的樓允湛,飛揚的眉微微攏起,嘴裡喃喃道:「當初我只是開玩笑,想不到你這麼快就要用上那句話了?希望你真的能體會出當中的奧妙,不然……」
千言萬語全斷在未知數中,心裡開始為未來老婆的好朋友祈福。
身為魔王的祭品,的確需要更多的福氣以及保佑。
最近這幾天,白湘凝過得很自由。可以睡到自然醒,不管窗外是亮是暗。
可以自我決定工作的時間,想畫就拿筆,想發呆也可以一直放空下去。
可以自在地創作,想叫筆下的人物表現得多激情、多噴血,不會有其它人的意見。
一切回歸她最自然的作息,她是過得很愜意,但總覺得少了什麼。
那股空虛感在她的心上形成一股壓力,不沉重,但時時感受得到;不會對日常生活造成影響,動作起來卻有點彆扭。
她究竟是忘了什麼重要的事呢?
「好——久——不——見。你——是——刑——期——滿——了——出——關?還——是——牢——頭——不——在,出——來——放——風?」潘奈娜從小店的櫃檯探出頭來,發現己經坐在前頭一小時的漫畫家。
潘奈娜的詭異嗓音沒有嚇著她,反倒是話的內容逼出她一頭冷汗。
「你你……你說什麼?什麼出關?什麼牢頭?跟我有什麼關係啊?」她眼神飄忽地打量潘奈娜,害怕這些日子來跟樓允湛的秘密交流被人發現。
潘奈娜細長無神的眼睛緩緩地飄過她,慢慢彎了起來。「你——不——是——常——常——閉——關——趕——稿——嗎?最——近——也——很——少——看——到——那——些——漫——畫——編——輯——在——店——裡——走——動,是——他——們——放——假——了,還——是——你——在——放——假——呢?」
「你是說這個喔,我還以為是……」知道形跡沒有走漏,白湘凝大大鬆了一口氣。
「以——為——什——麼?」潘奈娜不曉得何時蹲下身子,一張白長臉沒預警地伸在她面前。
「沒沒……沒什麼,什麼都沒有!」冷汗被那張過近的詭異笑臉逼滑下臉頰,白湘凝慌忙地將她推開,立刻站起身子。
她的緊張過於明顯,連遲鈍的潘奈娜都察覺出來了。「你——怪——怪——的,有——心——事——嗎?」
「什麼心事?我哪會有心事啊!你看我像是那種會風花雪月、相思憂鬱的女人嗎?」她的頭搖得又快又急。
潘奈娜認真地將她從頭到腳掃視一遍,最後視線落在她手中的素描簿上。
「這——些——手——畫——很——漂——亮。」
「感謝你還看得出來我畫的是手,而不是一堆扭曲的蜘蛛。」懷恨於上次的交配蛆之辱,白湘凝口氣有些酸。
「這——次——你——畫——得——很——生——動,很——有——感——情。」潘奈娜聽不出她的諷刺,眼睛依舊黏在畫面上。
「我上次畫的交纏男女,你說是激情的蛆。這次不過是隨便描出幾隻手,你在哪裡看到感情了?」她實在搞不懂變種香蕉的審美感。
「在——這——裡。」潘奈娜伸長手指輕輕點了點白湘凝的右手腕,笑得詭異。
順著她的手勢,白湘凝望向自己拿筆的右手,腦海忽然插進另一隻持著毛筆、優雅又美麗的大手。
不只那隻手美,他畫下的手也比她的好上千倍。
那只優美的手曾圈在她的手腕上,厚實可靠,溫度偏低,就像他的人一樣。
「現——在——連——你——的——臉——也——充——滿——了——感——情。」
奇詭的嗓音狠狠扯回她的神智,她狼狽地收回撫在手腕上的手指,心底竄起一種尷尬的焦躁。
「什麼感情?你是用眼過度,出現幻象了嗎?」
「是——嗎?你——現——在——真——的——沒——在——臉——紅——嗎?」潘奈娜無辜地望著那張快燒出火的臉蛋。
「沒啦、沒啦!那是錯覺。」她努力維持鎮定。
「是——喔。」潘奈娜很容易被說服,但是會有自己的結論。「我——覺——得——你——臉——紅——的——樣——子——還——算——可——愛,有——一——種——情——竇——初——開——的——羞——澀——感。」
情竇初開……
這句話瞬間在白湘疑心中引爆,讓她燒燙的臉頰更加熾熱,身體跟著升高溫度,某種預感即將沸騰而出,先前那股胸悶變得更重了。
她到底是怎麼了?到底忽略了什麼?
「我哪裡像思春的小妹妹了?」甩不掉的煩躁讓她轉頭遷怒無辜的路人。
鈍感的潘奈娜依舊很認真的分析。「心——神——不——寧,眉——頭——輕——蹙,嘴——角——時——笑——時——抿,頰——泛——桃——花。跟——這——本——小——說——描——述——的——一——模——一——樣。」說完的同時,她從櫃檯拿出一本言情小說,翻出她方纔的進度。
白湘凝順手接了過去,瀏覽了幾頁。故事進行到男主角出差多日,女主角相思等待的橋段。
最近那個很像小說男主角的樓允湛是出差去了,但哪來相思的女主角咧?
是她嗎?
是……她嗎……
這幾天來的疙瘩,是她在為樓允湛犯相思嗎?
想念是因為喜歡?
她喜歡……樓允湛……
這個導出來的結論讓白湘凝猛地抖了一下,臉上的高溫剎那間被一陣寒意取代。
變種香蕉說的話不能信,這一切應該不是真的吧?
感情這種問題是自由心證,旁人說得再多、再逼真,當事人沒感覺,一切都是空談。
但當事實攤在眼前時,主角想狡辯也會虛了立場。
盯著桌上剛完成的漫畫稿,白湘凝有種欲哭無淚的荒謬感。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受不了打擊的她終於垮在自己的作品上。
明明是一疊長達四十頁的短篇故事,無論是人物、劇情,她都畫得格外順手,不用三天,連彩稿、校對都完成了。這種神速是她有史以來的最佳紀錄,要是那些編輯大哥大姊們知道了,一定會感動得跪下來謝天。
但她現在卻只想大哭或是大笑一場,偏偏流不出眼淚,也發不出聲音。所有的鬱悶全淤積在胸口,在心底凝結成一種黏滯的曖昧感。
「唉唉唉……我這次是真的完了。」這次不是無病呻吟,她是真的有所覺悟了。
平常缺靈感或是拖稿,因為經驗豐富所以很有心得,唉唉叫幾次後,仍然可以活得好好的。
可是這次是前所未有的新體驗,她連自己的心情都擺不平,更別說直接面對問題中心了。
「誰來救救我呀!」她只求老天爺派一個天使大人來帶她脫離苦海。
趴累的她慢慢蠕動頭顱換了一個角度,望向窗外黯淡的夜空,無奈又無力的白湘凝徹底陷入無底的黑洞裡。
她需要希望之光,但千萬不要是粉紅色的。
她這樣的腐女最不能適應的,就是那種軟撲撲的粉紅色。
一碰上,是見光死呀。
受不了一個人窩在房間裡自怨自艾,白湘凝收起桌上的原稿,隨便找個塑料袋一套就出門去。
等不到天上下來的神仙,她只好去找她所認識的人當中最接近天使的那一個了。
站在好友的家門前,白湘凝遲疑了。
她得先想想,她到底是為了什麼才來的?
如果要請人幫助,就必須非說實話不可。不只要交代來龍去脈,連心裡那堆亂糟糟的情緒也要暴露出來。
而天生奼女的她,平常就懶得表現自己,或者說,不擅長表現自己。如果事情沒弄好,會不會問題沒解決,反而讓自己更為難?
可是不找個人發洩一下,恐怕她會從此一蹶不振,連腐女都當不成了。
無法想像不當腐女的自己,白湘凝顫了一下,馬上按下門鈴。
再怎麼煩惱,她也絕不要迷失自己。
抱定了決心,她神情堅毅地等在門外。
可是,三分鐘過去,五分鐘過去,沒有半點動靜。
她再按了一次,過了一段時間,再按了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
仍舊沒有回應。
「不在家嗎?不可能啊。」她納悶地偏頭盯著門板,手指準備壓第六次。
還沒碰上,緊閉的大門終於拉開了。
應門的不是她等的那個嬌小身影,反而走出一個半裸俊男。
「你最好有要緊的事,否則別怪我不客氣。」高大的男子身上只套著一條鬆垮垮的牛仔褲,結實的手臂環抱在麥色的胸膛前,臉色不善、口氣極差地斜倚在門框邊。
腐女漫畫家的天性,讓她在一瞬間將這個意外的尤物徹底掃瞄一遍。
俊朗的臉龐滲著汗,裸露的肌膚隱隱透著紅潤,剛剛說話時,呼吸略顯急促,加上他倉卒的穿著,白湘凝非常能體諒他充滿敵意的態度。
「我是不是打擾到你們了?」她小心翼翼地問。
男子賞了她一記白眼。「你確實是嚴重打擾到我們,識相的就快滾吧。」說完,他順手要將門帶上。
「等一下。」她馬上伸腳卡住他關門的動作。
男子看她的眼神更凶暴了。
「你知道現在是什麼時候嗎?你知道我跟她多久沒見面了?你知道小別勝新婚的真正含意嗎?你——知——道——你——剛——剛——壞——了——什——麼——好——事——嗎?」他越說越猙獰。
白湘凝害怕地縮了一下。他的臉跟某人太像了,現在的她很難招架得住。
「我知道,你說的我都明白,只是我沒想到你會在今天回來。」
他回來了,那另一個出差的人也回來了嗎?
思緒又飄到那個人身上,白湘凝突然安靜下來。
沒料到她變臉變得迅速,樓允泱放下手臂,多看了她幾眼。
「你三更半夜猛按我家電鈴,到底是來幹嘛的?」
「我來找小茉。」低著頭,她說得有氣無力。
「她沒空。」一口回絕,他又要關門。
「我知道她在裡面,只要你不纏她,她一定有空。」她乾脆把半個人塞進門縫,讓他絕對關不上門。
「我偏要纏她一整晚。」樓允泱張大眼睛瞪她,其中的威脅一目瞭然。
平常的她或許會體諒他求愛的辛苦,禮讓他一下。
可現在是非常時刻,不找人談談,她會睡不著覺。
「我今晚一定要見到小茉。」她眼珠子瞠得比他更凸。
「別想。」放棄文明的眼神交流,樓允泱試著用門板將她推出去。
她頑強抵抗。
「允泱,怎麼了?」
在雙方拉鋸最劇烈的時刻,一句輕緩的問句,鬆開了僵持的局面。
白湘凝趁著樓允泱分神回頭的瞬間,一個箭步竄進屋裡。
「小白,你怎麼來了?」蘇雅茉一踏進客廳,就見到白湘凝氣喘吁吁地靠在玄關。
「小茉……我……我我……嗚……」千言萬語在看到好友的那一刻,竟化為一聲嗚咽。
她戲劇化的情緒反應嚇得在場其它兩人目瞪口呆,蘇雅茉趕緊迎上前去摟住她。
「你是怎麼了?有話慢慢說,別哭了。」她柔聲安慰。
白湘凝吸了吸鼻子,擦掉睽違二十年的眼淚。「你看看這個。」她把塑料袋裝的原稿推給蘇雅茉。
蘇雅茉有些摸不著頭緒地接下翻閱。
「很精采。男主角雖然冷酷嚴厲,但總是給予女主角最適時的幫助,你把那種內斂的溫柔與外表的反差,表現得很吸引人。女主角雖然對感情遲鈍,但發現愛的過程,也描寫得有趣。這是你的新連載嗎?跟你以前的風格不太一樣,不過應該會受市場歡迎。」很習慣當她的作品試閱者,蘇雅茉自然說出感想。
聽到她的評論,白湘凝的臉更苦了。
「完了,我真的完了。」她抱頭哀嚎。
「我說錯話了嗎?」蘇雅茉被她瞬變的情緒弄得手足無措,趕緊用眼神向樓允泱求助。
樓允泱回她一個愛莫能助的聳肩。
「你沒錯,錯的是我。」白湘凝眨著水光閃閃的眼珠子望住她。「我居然畫出那種純情、正常性向、沒有變態的漫畫!這還是我嗎?我到底是怎麼了啊……」
說到最後,她崩潰地撲進蘇雅茉懷裡,力道過大,差點撞倒對方,幸虧樓允泱反應快,在蘇雅茉身後撐著,才沒造成流血事件。
「我們可以不要理會這個瘋子嗎?」他很認真地建議。
「允泱,如果你累了,先去睡吧。坐了一整天的飛機,是該好好休息了。」蘇雅茉摟著白湘凝,抽空對他建議。
樓允泱憤恨的眼箭兇猛地刺向那個不速之客。「我等你。不管多晚,我一定要等到你睡在我身旁。」
他拋下狠話,再不識相的人也該長著耳朵吧?
但他高估了白湘凝的良知,那個腐敗的女人只顧著自己莫名其妙的煩惱,什麼聲音都聽不進去,反倒是蘇雅茉脹紅著一張臉,尷尬地趕他回房去。
清場後,蘇雅茉領著她在沙發上坐下,柔聲勸著,「你冷靜點,好好把事情說清楚。」
大哭一場後,白湘凝稍微定下心神。
「你對這個男主角有沒有什麼感覺?」每次鎮定下來,她總是要蘇雅茉看漫畫。
雖然奇怪,蘇雅茉還是聽話地再把原稿翻了一遍。
「這次的男主角跟樓大哥有點像。」
聽到她的結論,白湘凝重重歎了口氣。「不是有點像,根本就是他。」
「喔。」蘇雅茉平淡地點點頭。
「你再看看那個女主角。」
「這種型我還是第一次看你畫,外表設定很特殊,個性很鮮明……也很眼熟。」說到最後,蘇雅茉又驚又疑地瞄了作者一眼。
「跟我很像吧?」白湘凝一句點破她的懷疑。「所以我才說我完了。」隨即又垂喪下去。
「漫畫家不能以自己當主角嗎?」蘇雅茉不懂她的癥結所在。
「沒人說不可以。作者創造出作品,多少帶些自我的滿足,但重點是對象啊!」她又開始抱頭掙扎。
「對像?樓大哥……」蘇雅茉終於發現駭人的真相了。
她瞪大了眼睛,不停在手上的漫畫稿跟作者本人間穿梭。
「這應該是漫畫情節吧?」她問得很不確定。
白湘凝眨著濕透的睫毛,直直望著她。「如果一切都是編撰的,我現在會是這個樣子嗎?」
蘇雅茉仔細打量眼前這個面容憔悴、梨花帶雨、眉聚輕郁的女子,突然問,多年的好友變得陌生,臉上相思的神情意外的熟悉,彷彿在多日前也在自己的臉上看過類似的模樣。
那時的她是因為樓允泱不在身邊,又厘不清對他感情,心裡滯悶迷惑,也帶著一股酸甜。
現在她才知道那種情緒叫做眷戀。
她心上惦著樓允泱,那小白的心上人是……
「不會吧……」腦海浮出一張戴著眼鏡的俊臉,蘇雅茉難得驚愕地張大了嘴。
看她失常的樣子,白湘凝知道她已經發現事情最恐怖的地方了,馬上嘴一扁,淚又要溢了出來。
「你說我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怎麼會發生這種事呢?」
「事情是怎麼開始的?你怎麼會跟樓大哥扯上關係呢?」驚嚇過後,蘇雅茉的理智開始運作。
瀕臨崩潰的白湘凝一一道出來龍去脈。
現在回想起來,當初那個決定會不會是一樁魔鬼交易?
不然怎麼會落得現在這種淒慘的境界呢?
「你覺得我現在這個樣子,該如何解釋?」沒多給蘇雅茉思考的時間,交代完大概,白湘凝馬上催促要一個答案。
「感覺很微妙。」蘇雅茉歪著頭,沒有一個明確的結論。
「對我不必客氣,有什麼想法就直說,不用考慮措辭或語氣,我捱得起打擊。」她已經準備好捨棄一切尊嚴。
「我不是顧忌,而是真的覺得事情很微妙。」蘇雅茉再換個角度看她。「我不知道你是從什麼時候喜歡上樓大哥的,可是感情這種事很難說,我不是當事人,無法斷定你的症狀是不是所謂的愛慕。再說,你對好看男人的反應,本來就很誇張。如此一來,情況變得更複雜。抱歉,我無法給很好的建議。」她很遺憾地搖搖頭。
白湘凝像是凝結了般,一動也不動。
她怎麼會現在才想到呢?
她是一個專畫美男子的腐女漫畫家呀!
「所以說,一切都是迷戀。因為他的身材太好,手太美,我才會因為一時迷惑,而亂了心智。」她緩緩抬起頭,嘴角跟著上揚。「原來,是我的腐女之魂作祟,才會有那種迷亂錯覺。原來如此啊。」
「應該……不是這樣吧?」雖然她揮開陰霾值得慶幸,但蘇雅茉覺得事情也沒這麼簡單。
「就是這樣!小茉,謝謝你點醒了我,真的是太感謝了。」豁然開朗的漫畫家讓興奮的心情掩蔽了耳朵,漫畫稿一抽,急著衝出門去。
問題解決,是該交稿的時候了。
望著好友開心的背影,蘇雅茉心底的微妙感更濃厚了。
「這樣對嗎?」她喃喃自問。
「別管那個瘋子,遲早會有人好好整治她。現在你該關心的,是這個歷經千辛萬苦,好不容易得到愛人微薄響應,卻遭人狠心打斷的苦情男吧。」慵懶的嗓音隨著暖熱的懷抱從身後將她一把環住。
被冷落很久的怨夫終於耐不住了。
蘇雅茉立刻燒紅了臉,掙扎地維持理智在好友的煩惱上。「我實在放心不下小白。」
「你先擔心你自己吧。」不滿她分散注意力在其它人身上,樓允泱從後頭發動攻擊,一邊吮咬她的後頸,一邊抽空堵回她疑慮。「有那個人在,就算不是好事,也絕對不會發生壞事。」
他絕對相信自家兄長斬妖除魔的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