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濤在瞭解來龍去脈後,立即替楚環貞把脈扎針,並交代:「打開窗戶,讓二夫人多吸取新鮮空氣,至少得休養大半個月才能復原。」
閻晨感激道:「杜濤,謝謝你。」
「謝謝什麼,倒是你額上的傷。」
「只是小傷。」
「小傷也要記得按時擦藥,我還得去看看其他受傷的弟兄。」杜濤起身告別。閻晨送走了杜濤,呆愣地坐在床邊看顧著她。
從南城回麗谷的路上,這期間,她時睡時醒,他不眠不休的照料她,他這才明白自己對她的感情有多深多濃,萬一要是失去她,這樣的仇恨還有什麼意義?
看著她憔悴的面容、眼下的青影,那虛弱的模樣,讓他有著深深的悔不當初。
他一直都知道楚天鳳不可能真心求和。
表面上他接受楚天鳳的好意,但暗地裡大哥其實都有派人在監看楚家莊的動靜。
只是萬萬沒想到楚天鳳會拿火藥炸掉自己的莊園,可見她的復仇之心是多麼強烈。
前幾日他就發覺有不明江湖人士在莊園附近出現,只是那些高手行動敏捷俐落,幾次跟蹤都沒有下文。因此未察覺到任何蛛絲馬跡。
今日他進入莊園和古爺交涉完馬的數量之後,才接到下屬線報,原來房舍四周已被埋了大量火藥。
他和古爺分頭通知自己的人離開,場面很是驚險危急,在火藥爆炸的威力之下,大伙四處逃竄,就怕會被炸成肉末,所幸進入莊園的弟兄不多,無人死亡。
看著她蒼白的玉容,所有對她的疑慮及不安一掃而空;她三番兩次可以為他而死,那他為何還能懷疑她呢?
他緊張地看著她幽幽轉醒,立即倒來一杯溫開水,小心輕柔地將她扶起,讓她枕靠在他手臂,緩緩將溫水服下。
「晨哥哥……」她那清靈的秀眸隱藏著痛楚,她在路途中曾經清醒過幾次,知道他沒事,她才能安心沉睡。
「你有沒有哪裡覺得不舒服?」他蹙眉急問。
她搖首。「我很好。」她的話說得極慢,頭暈目眩下,仍是力不從心。
「都這個樣子了,你幹什麼還逞強?你身體不舒服,難道不能對我說嗎?」他圈抱著她,讓她可以舒服的躺在他懷裡。
「對不住,你別生氣。」她抬手,撫上他唇邊那新長的鬍渣。該是溫文俊秀的他,如今竟像是一夜蒼老了十歲。
「我不是氣你,我是在氣我自己,氣我沒有好好保護你。」他握住她的柔荑,讓那柔軟的掌心熨燙他的頰骨。
「要不是我來和親,你就不會接受這座莊園,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萬一有人……我……」她就算死了也無法彌補這罪過。
「別說了。杜大夫要你多休息,你的喉嚨禁不起多說話的。」他阻止她再說話,眼神難掩激動,幸好她安然無恙。
她沒有勉強自己,她的確得讓自己趕快好起來,她不能拖累閻晨。於是她閉上雙眼,再度陷入昏睡之中。
經過陳大的轉述,閻晨已經沒收她懷裡的那包毒藥。千想萬想就是沒有料到她會一心尋死。
一想到她帶著這樣的心意跟他過日子,他的心情就越發沉重,恨不得替她承受所有的苦難。
不消幾日,麗谷的好山好水,加上杜濤的妙手回春、用藥如神,以及閻晨衣不解帶的照料,讓她復原得很快,漸漸地胸口不再沉悶,咽喉不再泛疼,說話時也不再氣喘如牛。
如今所有的誤會都已解開,讓楚環貞得以敞開心胸細說楚天鳳要她對閻晨所做之事。
「我只是捨不得離開你,要是我早點死去,就不會發生接下來的事,不會讓鳳小姐有機會害你,鳳小姐也不需要把那處莊園炸毀。」她瞅看著他,說得很是心酸。
「傻丫頭,你都只為別人想,你有沒有為自己想過!」他既心疼又氣惱她。「就算不為自己想,你有沒有為我想過?」
「我……」她一臉悵然。
他沙啞道:「在我對你付出感情之後,你居然一心只想到死,你把我置於何地?你若真的死了,我該怎麼辦?」
「我沒有選擇餘地,我愧對鳳小姐,又殺不了你,我只能這樣做。」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難道你還不信任我?」
「不是的!我怕你會找鳳小姐麻煩。」她伸出手撫上他那因為照顧她而消瘦的臉頰。「晨哥哥,你一定要原諒鳳小姐。」她衰求。
閻晨手背上青筋暴凸,極力忍住怒氣。「楚天鳳把你逼到這個地步,你還要我原諒她?」
「沒有!她沒有逼我,這一切都是我自願的。」她淚意盈眸,一副可憐樣。
「說到底,在你心中,楚天鳳的位置佔得可真大。」他撇撇嘴,咬牙諷刺。
「不是的!在我心中,你才是唯一。」她明白她的相公正在吃醋,於是微抬下頷,怯怯地吻上他的唇角。
這一吻,像是蜻蜓點水,但已足夠消去他的火氣。
「唉!」他為難的擰緊眉心,低低歎了口氣。「我可以答應你不跟楚天鳳計較,只求你不要傷心難過。」
他不僅敗給她的眼淚,也被她柔情似水的吻降服了。他何時變成心軟之人?只要是關於她的一切,他恐怕再也無法硬下心腸。
「晨哥哥,你待我真好。」她軟言軟語地撒嬌。
她也終於明白,這個看似陰森冷酷的男人,其實很好收服,只要眼淚這麼一掉,再主動吻吻他,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無。
「我總算知道為什麼我大哥不讓楚天雲見楚天鳳,甚至不讓她回楚家莊了,當初我還曾譏笑大哥膽小。」原來現世報來得這麼快。為了心愛的她,他也變得如此懦弱膽怯,再也不是陰狠、果決的閻二爺了。
「鳳小姐太聰明,我和雲小姐都不是她的對手。」她們一個天真。一個正義感十足,都比不上狡點、聰明的楚天鳳。
「那麼你也要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
「以後不准再見楚天鳳,不准回楚家莊,不管有任何事,都不准瞞我。」他霸道地在她唇上要求著。
這哪是一件事,根本是所有的事了,但她仍是忙不迭地頷首。
「我答應你,我不會再見鳳小姐,不會再回楚家莊。」她鬥不過楚天鳳的,只要不見楚天鳳,她就不會拖累到閻晨,她早該想通這件事。
「你這種性子,就算吃了虧也不會吭半聲,我得把你看緊些,免得你再出任何差池。」他不想自找麻煩,看來只好將她拴在身邊了。
「嗯,你得把我看緊些,永永遠遠都不要讓我離開你身邊。」她笑了,雙眼燦燦發亮。
「我會擇個良辰吉日把你母親的墳遷移到麗谷來,你就永遠待在這裡,不要再離開麗谷了。」
「你真的願意把我娘的墓移到麗谷來?」她著實激動,喉頭哽咽,說好不哭的,淚水偏又盈眶。
「你這傻瓜,你娘也是我娘。」他以食指拭去她頰畔的眼淚,這樣的舉動,他似乎是越做越孰練;也萬萬想到看似淡漠沉靜的她,其實極為愛哭。
「太好了!我想跟娘說話時,隨時都可以去找她了。」這樣她就再也不會受到鳳小姐的威脅,也可以隨時祭拜娘親。
「那你可不能跟你娘說我的壞話。」他撫摸她那秀麗的長髮,笑看她眸裡的感動。
她撒嬌道:「才不會呢。而且你也沒有壞話可以讓我說。」
「幾年前,當我們有能力之後,我和大哥及峰弟就把我們爹娘的墳都移葬到這裡。我們不能讓他們的骨骸流落在外。年年的忌日及清明,我們都可以為自己父母上一炷清香,那是為人子女的孝心。」
「以後我們的墳也要在這,世世代代都要在這裡。晨哥哥,你說好不好?」
「當然好。」閻晨不敢太躁進,收起滿腔的情意,只能以溫柔的淺吻在她唇上游移,就怕她的身子承受不住。
此時,陳大敲著房門,咚咚作響。
好事被打斷,閻晨無奈之下,只能暫停這個情深意重的吻。
閻晨不悅道:「什麼事?」
陳大道:「二爺,楚家莊秋美和大妞在谷外求見,大爺說要請二爺裁示。」閻晨看著懷裡的她,他該拒絕秋美和大妞的求見,只是她那盈盈眼波流轉著懇求。
閻晨無奈道:「讓她們進谷吧。」陳大領命離去。
閻晨寵愛地笑道:「怎麼這麼愛哭?」
開心也哭、難過也哭,他實在拿她沒法,只好吻去她的淚珠。
看來這招有效,嬌羞的她已停止盈盈淚水,愣愣地任他吻到心滿意足。
議事廳裡,閻河、閻晨、展劍峰閒適以待,雖然來的只是兩個小丫鬟,但還是得看看楚天鳳又在耍什麼花招。
曾經被囚禁在麗谷地牢里長達數月的大妞顯得很害怕,雙手絞成麻花,顫抖著唇角,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而秋美已經沒有初到麗谷時的恐慌,她微微福身,道:「大爺、二爺、三爺,秋美給你們請安。」
閻晨故意問道:「秋美,你不是要照料你娘,怎麼來麗谷了?」
「我娘病好了。二爺,我想見我家小姐一面。」秋美說得必恭必敬,在閻二爺面前,她絲毫不敢造次。
閻晨婉轉拒絕。「你家小姐要多休養,無法出來見你。」
秋美不死心,再問:「二爺,那我可不可以去見她?」
「不行!」閻晨一口拒絕。他是絕對不會再讓她見任何楚家莊的人。
一向愛湊熱鬧的楚天雲挺著一個圓圓肚子,忍不住幫秋美說話。「閻晨,你別這麼不通人情嘛,秋美好歹也是她的丫鬟。」
閻晨睞楚天雲一眼,怪她多管閒事。「秋美,你家小姐睡了,請不要打擾她。」
難得二爺這麼客氣,秋美卻是心裡直發毛。她忍住寒顫,誠懇地道:「我知道,只要有杜大夫在,我家小姐一定會沒事的,所以二爺,我可不可以求你一件事?」
閻晨雙眸微瞇,沒有回答。看在秋美是楚環貞奴婢的份上,他對秋美的態度多了幾分客氣。
秋美只好硬著頭皮繼續說:「可不可以請杜大夫到楚家莊一趟?救救楚總管。」
閻晨揚眉冷問:「楚總管?她怎麼了?」他故意裝傻,他親眼見楚天鳳摔下馬,就算有十條命,也已去了九條。
「楚總管去救火,結果不小心摔下馬,好幾天了,都沒有清醒過來,南城的大夫束手無策,我才想來求杜大夫,他一定有辦法救楚總管的。」
可憐的秋美尚不知實情,誰讓她只是一個沒什麼地位的婢女。
「楚總管會去救火?」閻河開口了,低沉的嗓音中滿是嘲諷。
秋美謹慎地道:「聽裘爺說,給麗谷的那處莊園發生了大火,楚總管心一急,趕著去救火,才會發生意外。」
在一旁的大妞終於開口道:「根本是麗谷的人放的火,鳳小姐都已經把那處莊園奉獻給你們了,為什麼你們還要放火燒莊?」
楚天雲挺著大肚站到大妞面前。「大妞,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明明是楚總管自己埋的火藥,想要炸死麗谷的人,居然還把責任推給麗谷!」
大妞鼓起勇氣反問:「雲小姐,那個莊園是老爺的最愛,楚總管怎麼可能會自己放火燒莊?」
「大妞,先不要管這些啦,先救楚總管要緊。大爺、二爺、三爺、雲小姐,秋美給你們跪下了,求求你們讓杜大夫去救楚總管。」秋美咚的一聲雙膝直直跪下。
楚環貞拖著病體來到議事廳,看見秋美這麼一跪地,本來不打算現身的她,趕緊走了出來。「秋美,你別這樣,快起來。」
秋美一看到她,雙眼都亮了。「鳳小姐,求求你,救救楚總管!」
「秋美,你先起來,有話好說。」楚環貞扶起了秋美。
「你出來幹什麼?不是讓你在房內躺好嗎?」閻晨一把拉過楚環貞的手,將她安頓在自己身旁的座位。
「我……對不住,我想來看看秋美。」楚環貞軟聲軟語道歉。
「別說話,你先喝口茶。」閻晨將一杯熱茶遞到楚環貞手裡。
閻河問道:「秋美,是誰讓你來麗谷找杜大夫的?」
「是我自己。」秋美急急解釋:「楚總管快死了,大夫都說她沒救了。楚總管待我很好,要是沒有楚總管,我一家人早就活不下去了。我想到杜大夫高明的醫術,他一定可以救回楚總管的。」
楚環貞在閻晨耳邊喃喃喊著:「晨哥哥……」不用言語,光是她那懇求的眼神就已經說明了一切。
閻晨握緊楚環貞的柔荑,以眼神示意,要她稍安勿躁。
「我去。」這時傳來溫潤的嗓音,那是穿著一身灰白長袍,雖有著異常俊美的容貌,卻始終氣定神閒的杜濤。
閻河、閻晨和展劍峰互看了一眼,怕又是楚天鳳有心在耍詐。
杜濤走向前,溫和道:「醫者父母心,不論老弱婦孺、好人壞人,在我杜濤眼裡,都只是病人。」
杜濤剛好經過議事廳,正巧把秋美求肋的話聽了進去。
閻河和閻晨都知道他們沒有權利阻止杜濤去救人,因為杜濤只是居住在麗谷的大夫,有來去的自由。
「杜大夫,小心有詐。」閻晨提醒。
「我只是個大夫,誰會對我使詐?各位請放心吧。」杜濤笑容溫煦,氣度軒昂。
「謝謝杜大夫!謝謝杜大夫!」秋美迭聲道謝。
楚天雲露出笑爽朗笑容,楚環貞也露出感激笑顏。
梅花謝、桃花開;一年復始、萬象更新。
麗谷和楚家莊之間的恩怨該如何了結?
杜大夫能醫病,是否也能醫心?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