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說是首領救了她,可當她追問首領是如何救了她時,他們卻又都說不出答案。
她知道這其中必有古怪,因為那一刀明明插在她的胸口,她原本應該要死去的,但現在身上卻連傷口都沒有。
只是,她此時實在無心顧及那麼多,她甚至連師父後來的消息也不想再過問;因為拓跋司功自從救她離開戰場之後,已經連續嘔血七日,如今雖已不再嘔血,卻仍是毫無知覺,渾身似冰地躺在榻上。
大夫們替拓跋司功診過脈,都說他氣血微弱不似人,卻沒人敢斷言他會不會醒來,因為他那冰雪般的身子實在太過駭人。
此時,幾日幾夜來都陪在他身邊的宋隱兒,正請宋倫把屋內幾個炭盆再燒熱些,並在他的協助下餵了拓跋司功喝了一些粥。
「姑娘去休息,首領讓我來照顧。」宋倫看著臉色沒比首領好到哪裡去的宋隱兒。
「我不累。」宋隱兒一拍胸口,一副氣定神閒姿態。「不過是對他說說話,累了就倒在一旁睡覺,犯不著休息。你先去休息,這樣我若累了,才有人可以替換。」
宋倫知道她這話只是體貼他,因為幾日以來,照顧首領的工作,宋姑娘從不會假手他人。
這些時日,府裡哪個人不為宋姑娘照顧首領的樣子動容呢?首領的吃穿梳洗衣,她一手全攬了下來,夜裡需要餵藥,也從來不麻煩旁人,總是親力親為;甚至昨晚長老們才提起首領若是這樣一輩子昏迷不醒,應該如何是好時,宋姑娘馬上接話說道——
「我會照顧他一輩子的,你們擔心什麼?」
宋倫記得有幾名長老當下便紅了眼眶。
「你與其站在那裡發呆,不如快去休息。你在那裡站著,我想發個呆都不能盡興呢!快走、快走!」宋隱兒笑著催促他。
宋倫抓抓頭,認真地說道:「那我去請灶房再熬些補氣藥湯過來給姑娘還有首領。」
見她點頭,他這才退出門外。
宋隱兒坐到拓跋司功身邊,擰了條熱巾子輕拭著他的臉龐。
「你啊……原本就長得冷眉厲目,現在削瘦之後,模樣更顯得不友善了,要是臉色一沉,鐵定可以把孩子、女人嚇哭;幸虧我這人天生膽子大,要不然你那時也不會在亭子裡遇到我……」她將他的手拉到頰邊貼著,喃喃地說著話。
每當她握著他的手時,他會有一些人的體溫,身上掛的香囊也會發出極淡、極淡的香味,那讓她感覺他知道她在陪伴他。
「有時我想,若你不是因為吃過那白糕,對我有了印象……我此時或許還在西夏帶著我娘逃亡;而你若是捉著了我,想必也不會輕饒我吧!」
遇見他之前,她沒喜歡過別的男人,寧願終生不嫁,也不願遷就於妻妾群中。偏偏為他牽腸掛肚了……偏偏他待她又是不顧生死的好……
撫著他寒似雪的臉龐,她的眼淚不聽使喚地滑出眼眶。
「長老們和整個拓跋部落的人都等著你醒來,你不會想讓他們失望吧?」她揉著眼睛,哽咽地說道:「傻子,為了救我變成這樣值得嗎?我老和你作對,脾氣又差,也不是那種三從四德的女人……」
她把臉龐埋入他胸前,用力呼吸著香囊那幾不可聞的香氣。
「快些醒來吧,你想要我怎麼樣,我都答應。」
「是嗎?」
宋隱兒驀地抬頭,看向拓跋司功——
他已睜開眼,深不見底的黑眸定定地看著她。
她驀地打了個寒顫。
拓跋司功的眼神毫無一絲人味,像是陰間走來的使者,讓人不寒而慄;而他看著她的模樣好像他們之間全無干係……
見到他清醒的喜悅被他異常的漠然給震懾住,宋隱兒連嚥了好幾口口水,才漸漸地恢復正常。
「你醒了!」她欣喜地大叫出聲,不能置信地捧著他的臉龐再三打量著。「你真的沒事了!謝謝老天,我這就去叫大夫。」
她跳下長榻,轉身要往外跑。
「不需要。」拓跋司功扣住她的腰,將她整個人拉到身前。
一接觸到他冰冷身子,她馬上連打了好幾個冷顫。
「你冷成這樣,還說不需要大夫!」她急忙拿過一旁的狐裘替他披上,小小雙手包裹著他的手掌,努力地搓揉著想讓他的手暖和一些。
拓跋司功看著她滿臉的擔憂,濃眉不禁擰皺了起來。
有些東西撞擊著他的胸口,可他弄不清楚那是什麼。
他努力地想著,想起她對他笑的樣子,想起她在戰場上為他擋了那一刀;但他想得越多,就越混亂……
那些事重要嗎?他不認為如此,但他為何要一再回想?
拓跋司功聞到香囊傳來淡淡的香氣,他低頭握住它,怎麼他還有一些僅存的人性?他原本以為救了她之後,他已經不再是個人了。
胸口閃過熱氣,他開口想說些什麼,但唇角一抿之後,便恢復了漠然神態。
「有沒有溫暖一點?」她問。
他握住她的下顎,冷若冰霜的眼眸直逼到她面前,因為明白他的人性對她還有所求……
「你剛才說我想要你怎麼樣,你都答應?」
他的溫度冷到她牙齒打顫,乾脆掬起兩人合握的手,小口、小口地吹著氣。
「我如今有點反悔了。」她見他眼裡閃過一道戾光,不由得撫住他的臉頰。「我是說笑的。我是怕你以後要我當你的暖盆,我鐵定會先凍壞。」
他大掌覆住她的頸子,撫過上頭的雞皮疙瘩。
「我要你不棄不離地陪在我身邊,即便我成了魔,殺人無數,你也不得離開,你可辦得到?」他說。
宋隱兒倒抽一口氣,因為他護短,更因為他眼裡的認真。
「你瘋了嗎?那種事我怎麼可能辦得到?」她正氣凜然地搖頭,朗聲說道:「你如果殺人無數,我怎麼可能不棄不離地陪在你身邊?我應該要為民除害才對。」
拓跋司功唇邊露出一絲微笑,那抹笑讓宋隱兒覺得他不過是在逗她而已。
她瞅他一眼,拉過被子蓋住他的身子,自己則縮到他懷裡。
他的大掌撫著她的發,低聲說道:「那我們就此約定,若我殺人無數,你便一刀終結我的性命。」
「你……你……」她一把抓住他的衣襟,睜大眼,驀地抬頭看著他。
他冷冷地看著她。
她握緊拳頭,覺得醒來後的他讓她感到不安,像是他體內的某些東西被抽走,而被裝入了一個陌生人一般。
「你瘋了嗎?老娘怎麼可能真的動手殺你,你不要在這裡胡說八道!我看你腦子病壞了,還是去看一下大夫比較安心。」她咕噥著推他一把,就要下榻。
「我要你的承諾。」他扣住她的手腕,不客氣地將她扯回胸前。「說你不會讓我殺人無數,說你會守著我直到我死亡的那日為止。」
「我這條命是你救回來的,守著你原本就應該的。但是,叫我宰了你這事就稍嫌過火了,我是廚娘,又不是劊子手……」
冷。她顫抖得說不出話,因為他冰雪般的大掌再次貼住她的頸子。
「你原本就是我的,所以我才救你的命。」他黑眸冷冷看著她。
「謝謝你救了我。」宋隱兒摟住他的頸子,感覺他的身子一震,她以為他冷,更加擁緊了他。「也謝謝你活了過來……我……如果你不在的話……」
她咬住唇,眼淚下雨般地嘩啦啦落在他的皮膚上。她是在死亡關頭撿回一條命的人,現在就算要她拿自己的命賠給他,她也願意……
拓跋司功低頭凝望著這個窩在懷裡哭得慘兮兮的小小人兒,心微微地揪動了下;但他才定神要找出原因,那絲悸動便隨著他的呼吸溜走了。
他挑起她的下顎,看著她蒼白臉龐,果然心頭又揪擰了下。
他低頭吻住她微涼的唇,宋隱兒不防此舉,驚訝到甚至忘了自己正在哭。
他的吻又兇猛,又強勢,他的大掌扣著她的後頸,像是要狠吞下她似地與她唇舌交纏著。
她喘不過氣,用力推著他。
但他只是用他的鐵臂將她擁得更加貼近他的身子,她睜大眼,臉紅氣喘地發現他居然已經興奮了。
「你……還不可以……」她抬頭猛推著他的肩膀,身子拚命往後仰。「你昏迷了那麼多日,需要吃東西、休息。」
「我沒事。」他的大掌扯開她的腰帶,她的衣襟霎時鬆開,露出清瘦鎖骨。
他的大掌探入她的衣襟,直接握住她的柔軟。
她驚呼出聲,因為他手掌的冰冷,也因為他蓄意的挑弄。
「你不問我挨的那一刀復原了嗎?」她壓住他的手掌,望著他的眼。
「我知道你沒事。」他扯開她的單衣,直接吻上她胸前柔嫩蓓蕾。
她倒抽一口氣,直覺這事有問題。
「你……等等……」她喘著氣,抓住他的發往後一扯,固執地看著他。「我明明看到那一刀刺入我的胸口,為什麼你會認為我沒事?」
「因為我救了你。」他拉下她的雙腕,單手將之扣在她頭頂上方。
他俯低身子讓兩人完全相貼,體內慾望讓他只想立刻佔有她。他知道她此時正全心全意關注他,他可以從她身上汲取到最好的能量。
只是……他瞪著她水亮圓眸裡的神情,緩緩收回正要撥開她雙腿的手掌,只是放任它們在她細滑身軀間撫動著,而沒有再更進一步的舉動。
「你是怎麼救我的?」她縮著身子,強壓住想拱身回應他碰觸的舉動。
「我的母親來自一個擁有特殊能力的部族,而我體內流有她的血液,和她一樣擁有治癒別人的能量。」或者他的能量更多一些,因為他擁有的人性力量更多。
「如何治癒別人?」她掙扎著抽回手,撫著他的臉頰,不安地想起他這些時間的昏迷以及清醒後的改變。
「你認為呢?」
他看著她在瞬間淚汪汪的眼眸,他伸手拂去她溫熱的淚水。
「你不會是用你的命來救我吧?」她瞬間驚坐起身,將她整個人推倒在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