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您快點醒醒啊,您要是死了,奴才也活不成了!只要您醒來,就算要奴才給您當馬騎,奴才也願意,求求您快點睜開眼睛啊!」
不少人站在不遠處圍觀,小聲地指指點點,可就是沒半個人願意上前幫忙。
「這錢少爺該不會真的死了吧。」
「這惡霸死了最好,免得再來禍害咱們這些百姓。」
「說得也是,他若是死了,就沒人敢在城裡橫行霸道、為所欲為了。」
「我就說這惡霸遲早會有報應,瞧,他昨兒個才踢翻了林大嬸的攤子,還打了張老爹一頓,這會老天爺終於看不下去要收給他了。」
「沒錯,死得好。」這句話得到不少人附和。
看見這裡聚集了一群人,交頭接耳地議論著,一名女孩好奇地走過來詢問。
「大叔,發生什事了?你們圍在這兒看什麼?」
「錢惡霸死了。」一名大漢大剌剌回答。
「錢惡霸?你是說錢滿樓?」女孩愣了下。
「可不是,就是他,壞事做多了,總算得到報應了。」
她擠過人群,果然看見錢滿樓直挺挺地躺在地上,臉色慘白僵硬。她走過去,出聲問:「阿木,你家少爺怎麼了?」
見到她,彷彿看見了救星,阿木急忙開口,「金姑娘,求求你快救救我家少爺吧,他方才吃核桃給噎到了。」
金不換蹲下身,伸手探了下他的鼻息,神色一驚,「啊!他沒氣了。」
「金姑娘,少爺不能死啊,你快救救他,少爺要是死了,我也活不成啦,求求你快救醒他。」阿木瘦長的臉上滿是驚慌。
「這……我盡力就是了。」她立刻伸手拍打他的胸膛,想幫他把噎到的核桃給吐出來。
「金姑娘,你別救他了,這種人死有餘辜。」圍觀的人群裡有人出聲勸阻。
「沒錯,金姑娘,這種惡霸不值得你救。」
「就是呀,救活了,他又要來欺壓咱們這些善良的百姓了。」
金不換充耳不聞,掰開錢滿樓的嘴巴,往他的嘴裡掏了掏,一邊神色認真地回答,「我爹從小教我,咱們習武之人要行俠仗義,絕不能見死不救,再說這錢滿樓若真的死了,那城主夫人八成也饒不了阿木,你們忍心看阿木被城主夫人處死嗎?」
「這……」聽見她的話,眾人面面相覷。城民泰半都是善良之人,縱然對錢滿樓平素的惡行惡狀氣憤不已,卻也不忍心看見阿木因為他的死而枉送一條命,於是噤了聲,沒再說話。
無法從他的喉管裡掏出那噎到他的核桃,金不換改為捶打著他的胸膛,見他臉色愈來愈僵白,她捶打得也愈使勁。
眾人看著她咚咚咚用力地捶著錢滿樓的胸口,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個兒的胸口,她那樣打法,活人也會被打得半死。
隱約感覺到他胸口的肋骨被她打斷了,金不換仍面不改色地繼續捶打,這會兒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就在肋骨斷了第二根時,錢滿樓突然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一粒核桃從他的嘴裡噴了出來。
阿木愣愣地取下臉上被噴到的暗器,看了一眼後,驚喜若狂地跳起來大叫。
「噎到少爺的核桃吐出來了、噎到少爺的核桃吐出來了!」這下他不用死了。
其實不用他說,眾人也都瞧見了,這錢滿樓在打了個噴嚏後,躺著的身子動了下,緩緩張開眼睛,這時所有圍觀的群眾見狀,全都以最快的速度走個精光,免得方纔他們說的那些話被他聽見,日後找他們算帳。
雖說他們也不知道方纔那些話錢滿樓到底聽見沒,但為防萬一,還是溜之大吉為上策。
「……痛、痛死我了!」撫著胸口,那張眉目如畫的俊顏痛得皺成一團。
「呃,那個……痛至少比死了好吧。」她記得方才好像打斷了他兩根肋骨,雖然是為了救他,不過以這傢伙睚眥必報的性情,說不定不會記得她的救命之恩,只會記得她打斷他肋骨之仇。
聽見她的聲音,錢滿樓忍著痛,抬目覷向她,「你……」
一旁的阿木急忙出聲,「少爺,您不要怪金姑娘,她也是為了救您,所以才會那麼用力地捶打您的胸口,您瞧,這不是讓噎到少爺的核桃給吐出來了嗎?終於救回了一命,就算斷了幾根肋骨也是值得的。」
「我根本不用她救……」錢滿樓埋怨地咕噥了聲。他竟然被打斷了肋骨,怪不得會這麼痛!
見他竟說出這種話,金不換氣憤地揪起他的衣襟,「知不知道你方纔已經沒氣了?要不是我拚命捶打你胸口,你以為你能順利地把噎到的核桃給吐出來嗎?」
衣襟被揪起,錢滿樓那雙狹長的黑眸裡映入一張氣呼呼的清秀臉龐,兩腮紅通通的,一雙英氣眉眼,此刻正橫眉豎目的瞪著他,他有一瞬間恍神地怔了下。這個姑娘怎麼有點眼熟……
下一瞬,胸口的劇痛襲來,他哀號出聲,「痛死我了。」
見她揪住了少爺,阿木趕緊緩頰,「金姑娘息怒,我代我家少爺向你賠不是,你快放了少爺,別讓他的傷勢更嚴重了。」
看在阿木求情的份上,金不換放開了他,阿木連忙小心翼翼地扶住自家少爺。
她出聲警告,「錢滿樓,你這次死裡逃生,以後要洗心革面,不要再胡作非為了,若是讓我再發現你又欺凌城民,我絕對饒不了你,聽清楚了沒?」
「你……我……」他只說了兩個字,兩眼一閉,便痛昏過去。
金不換走出自家大威武館前,在武館裡幫忙做菜的蘇大娘,不放心地叫住她,「不換,還記得要買些什麼嗎?」
她回頭說:「記得,買白菜、空心菜、茄子、麵粉,還有三斤肉和十斤油,對吧?」
「別忘了還要再買些胭脂水粉。」蘇大娘提醒她。就知道她准忘了這件事!不換性情耿直,像個男孩子,又成天在武館的男人堆裡混,再不讓她好好裝扮一下,說不定連不換都忘了自個兒是女兒身了。
「我又不用那些胭脂水粉,買那個做什麼?」
「過些日子你開期哥要來麒麟城,我想他這趟八成是來跟你爹提親,你也該好好打扮打扮,給人家留個好印象,成天跟著你爹練武教武,把自個兒弄得像個爺兒似的怎麼成!」蘇大娘苦口婆心地勸她。
金不換毫不在意地揮揮手,「開期哥早看慣了我這模樣,他不會介意的。」
說不過她,蘇大娘只好板起臉孔,「總之你給我把胭脂水粉買回來就是了。」
「好啦好啦。」她嘴上虛應著,走出武館大門。長髮綁成一條辮子垂在身後,她身上穿著大威武館湖綠色的練功服,腳步輕快地走向位於西門的早市。
前一陣子橫行麒麟城的惡霸錢滿樓,由於被她不小心打斷了兩根肋骨,這陣子都在養傷中,沒有再出來興風作浪,讓城瑞安寧不少。
買好了蘇大娘交代的菜,金不換正要走向油行買油時,忽然聽見一道尖叫聲響起,她循聲望去,瞟見左前方有名胖婦人追著一名男子,嘴裡一邊叫著,「你砸了我的攤子,快賠錢來!」
她毫不遲疑地立刻追上去,不久便攔下那名男子。
看清那人的容貌,她不禁怒嗔,「錢滿樓,你好不容易死裡逃生,居然又惡性不改,欺壓城民,你找死!」
說著,一拳朝他那張俊臉揍下去,痛得他當場眼角飆出淚花。
她揪住他的衣襟要再揍第二拳,他連忙抬手護住自個兒的臉辯解。
「等一下,我沒有欺壓城民……」
「你還敢睜眼說瞎話!」
他用力掙開她的手,退後一步,捂著被打痛的鼻子,問:「你哪只眼睛看見我在欺壓城民了?」
「我是沒親眼看見,不過,大娘看見了。」金不換回頭覷向那名追著他的胖大娘,「大娘,你說,他是不是砸了你的攤子?」
「呃……」那名大娘遲疑地看著她。
「你不要怕,有我在,我會替你討回公道。」
聞言,錢滿樓放開捂著鼻子的手,彎起嘴角露出笑意,好聲好氣地開口,「這位大娘,你不用怕,老實說,是我砸了你的攤子嗎?」
胖大娘被他那張俊美的笑容給閃花了眼。說實在的,這錢滿樓有張十分俊俏的皮相,憑著這張好看的臉龐,應該會有不少姑娘愛慕他才是,可惜他作惡多端,人見人厭,大家都忽略了他其實生得俊美無儔。
見她久久不答腔,只是直瞪著他看,金不換不禁催問:「大娘,你快說呀,攤子是不是錢滿樓砸的?」
被她一問,胖大娘才終於回神,吶吶的道:「呃,不、不是。」她滿臉通紅。噢,方纔她在做什麼?居然瞧男人瞧到整個人都傻住了。
「不是?」沒料到會聽見這個回答,金不換愣了下,接著認真再問:「大娘,你不要怕他,老實說,是不是錢滿樓砸的?」
「真的不是,是另一個男人撞翻我的攤子。」
「你聽見了吧!」錢滿樓覷了她一眼。
金不換滿臉狐疑,「大娘,那你方才幹麼追著錢滿樓跑,還一路嚷著要他賠你攤子?」
「我是在叫錢少爺追著的那個人賠我錢。」再說,她哪裡有膽子敢叫惡霸少爺賠她錢。
錢滿樓接腔道:「那個賊扒了我的錢包,我追著他想取回,他在逃跑時撞翻了大娘攤子,不是我,這會兒被你這一耽擱,賊兒跑得不見蹤影,你說,你要怎麼賠償我?」
想不到原來事情是這樣。她看看他再望望胖大娘,低頭想了想,出聲說:「是你追著賊跑,才會撞翻大娘的攤子,你該賠償大娘的損失。」
沒想到錢滿樓一口就答應,「好,我會賠償她的損失,那麼你耽誤我捉賊,讓我拿不回我的錢包,你也要賠我。」
「你這麼說也有道理,好吧,我賠你。」金不換從懷裡掏出隨身攜帶的錢包,翻出裡面剩下的幾枚碎銀遞給他。
「只有這些?你知道我的錢包裡有多少銀兩嗎?」他瞠目地看著手上的幾枚碎銀,這點錢哪夠賠償他的虧損。
「我身上只有這麼多銀子,最多——」她將提在手上的東西一塊塞到他手上,「這個也賠給你。」說完,她轉身走人。
錢滿樓嘴角有些抽搐地看著手上的那些菜。她不會以為這些菜就可以彌補他被扒走的上百兩銀子吧。
胖大娘臨走前出聲替金不換說話,「錢少爺,這金姑娘常常行俠仗義、救濟貧困,她家真的沒什麼錢,錢少爺就別跟她計較了。」見他神態不若往常那般蠻霸,她大著膽子說:「對了,那這些銀子就當是你追賊撞翻我家攤子的賠償好了。」她從他手上拿走金不換給他的幾枚碎銀,說完趕緊扭著屁股走人。
只剩下錢滿樓站在大街上,看著金不換離開的背影,摸著被她揍了一拳隱隱作痛的鼻子。
奇怪,他總覺得她有點面熟,到底是在哪裡見過她?
不過不可能呀!他下凡歷劫,按理說,凡間不該有他認識的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