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會不會又上了鳳少本的當,這些人明明很親切和藹,為什麼他卻將他們形容得這麼壞?
她不住望向他,神色充滿濃濃的不解和不滿。
鳳少本雖然對著她一逕微笑,可瞧得出,笑裡藏刀。
這是怎麼,警告她要小心?小心誰?他還是這群人?
「芃兒,昨晚嚇到了吧?那是二嬸家的六歲娃兒在玩弓,胡亂射一通,事後下人們清點少了一支箭,才猜想昨晚他在你院子玩,這孩子我已狠狠教訓過了。」二叔十足歉意的說。
「原來是小娃玩弓啊?」余芷芃半信半疑。莫說那六歲娃兒射得準到差點正中她腦門,就說那力道,比一般大人還上勁,射中是要穿腦的,這……
「就是個皮孩子,你千萬不要見怪,要不,我讓人將娃兒領來,讓你親自教訓一頓。」二叔說清說得非常有誠意。
「不必了,我沒受傷,不必罰人!」她忙說,是有幾分信了二叔的說詞,突然覺得這群人不像鳳少本所說的壞啊。
「芃兒,這今後,咱們就都是一家人了,你可別和咱們認分,有什麼需要儘管提,咱們這些旁支都會效力的。」九嬸三十出頭,親熱的握起她的手。「對了,我聽說你來得匆忙,沒來得及帶上什麼行李,明天九嬸帶你到鳳城逛逛,瞧有什麼需要咱們順道買齊。」
「好……」
余芷芃都還來不及反應過來,手又教另一個人熱情地強握過去。
「芃兒,我聽下人們說,你與少本回府至今尚未同房過,這可不好啊,鳳氏族人雖多,但少本這支才是本支,定要有後才行,你們夫妻是哪裡有問題?需不需要二嬸想辦法替你們張羅張羅?」
這送洞房的事,旁人能夠幫忙嗎?余芷芃尷尬得臉都快要燒起來了。
「喲,瞧瞧,新婦臉皮薄,講到閨房之事,這就臉紅了。」二嬸叫道。
「好了好了,別鬧芃兒了,若嚇跑了少本的媳婦,他可饒不了咱們!」不知是誰又插進話來。
各自把想說的話說完後,沒兩下就笑嘻嘻地全走光了,余芷芃這時緩緩地瞪向身旁吃完飯,正漱著口的傢伙。
若這些人沒有問題,那麼,有問題的就只有他了!
不懂他對她危言聳聽,編派這些是非做什麼?
「你這麼說?」總要給個解釋啊!
鳳少本挑眉。「你等著吧!」
「欸?」
一早睜眼,余芷芃就被迫忙碌起來,閒事堂弟私賣鳳氏徒弟引起糾紛,官府要拿他,他跑來逼她幫忙解決;再來是九嬸,硬拖著她上街買東西,結果向商家賒了一大筆錢,卻全是買九嬸的私人物品,害她還得傷著腦筋要怎麼對鳳少本提。
好不容易擺脫九嬸逃回府,才坐定,與娟兒喝上一口茶,又有人到了!
「二叔……」再看見鳳常演出現,她的聲音不由自主的微抖了。
「芃兒,怎麼一張臉白得跟張紙一樣,身體不舒服嗎?這怎麼成,幸虧二叔我今天帶來了珍貴的參片,奉茶女哪去了,還不去煮水泡杯參茶來!」他由懷裡掏出一包參片交給候在廳外的奉茶女。
奉茶女立刻捧著參片去沏了杯參茶來。
「多喝點這玩意,有助於讓臉色恢復紅潤。」鳳常演笑說。
余芷芃盯著面前的參茶,說不出為什麼,遲遲不敢喝。
「喝啊,這可是我專程帶來給你補身子用的。」他慈愛的催促。
他臉上明明帶著笑,可她卻覺得森森然,更不敢去碰那杯茶了,但在他期待目光的注視下,她不得不顫抖的端起參茶,送到嘴邊,這時機靈的娟兒「不小心」腳絆了一下,跌倒她身上去,那杯參茶「自然」的摔倒地上了。
見水杯落地,余芷芃輕鬆不少,朝娟兒投了一抹感激的微笑。
「該死的奴才,你知道這參片有多貴嗎?敢打翻我珍貴的參茶,來人啊,拖下去打板子!」鳳常演大怒。
娟兒臉色一白,當真有些害怕了,余芷芃馬上將人拉至自己身邊,向鳳常演賠罪道:「二叔,娟兒不是故意的,你就原諒她吧,她以後會注意的。」
他這才「哼」了一聲。「罷了,瞧在你的面上,我就不罰這奴才了,下回做事再不謹慎,我可饒不了她!」他主人家的架式十足。
「是,娟兒知錯,以後會小心的。」娟兒不想惹事,當下認錯了事。
鳳常演仍是不屑的哼個不停。
「少本不在,不知二叔上門有什麼事嗎?」余芷芃為了轉移他對娟兒的怒氣,趕緊硬著頭皮問。
鳳少本一早上京去了,說是過幾天回來,不明白怎麼他前腳才剛出門,這些親戚們就一個接一個的來找麻煩。
聽她主動問起,鳳常演嚴厲的臉色一改,又笑吟吟起來。「我說芃兒啊,其實今日二叔來是有些事項提點你一下……咱們真人面前不說暗話,少本將你們之間的事都告訴我了,聽說你十分中意少本,對他死纏爛……呃,對他一逕愛慕,最後為得到他的人,還下藥毒他,為求解藥他才娶你。」
「鳳主子說夫人對他死纏爛打,一逕愛慕追求,最後還下藥?」娟兒掩嘴笑個不停。鳳主子竟連這種反話都講得出口?
偷偷瞧向女主子,果然見她面容暗紫,想必遭此詆毀是氣炸了!
「夫人,你真的對鳳主子下藥了?」娟兒當玩笑的問。
余芷芃表情不大好看,像是被迫不得不承認的道:「是的。」
娟兒差點笑不出來了。真的假的?會對人下藥的應該是鳳主子自己把?主子為什麼要替鳳主子擔下這個謊呢?
「我是下了藥,還請二叔見諒。」余芷芃朝鳳常演沉聲說。既然她與鳳少本有條件交換,她就不能扯他的後腿。
「哪需要見諒什麼,二叔是支持你的,少本自幼沒了爹娘,一直是由他姑姑扶養,他姑姑在他爹娘相繼過世後,便負起打理鳳氏本支的重責大任,所以難免疏於對少本的教導,導致他男女關係複雜,始終不能定下來娶一房正經的媳婦,你這毒下得好,讓他絕了玩心,從此對你死心塌地,二叔見了反而歡喜,只恨沒人能早點對他這麼做!」
她聽了訝然。他居然贊成她毒他的侄子?!
「呃……多謝二叔開明,沒責怪我的莽撞……我很感激。」除了這麼說,她真不知怎麼接口比較恰當。
鳳常演笑得極為體諒。「感激什麼,做對的事,身為長輩就該支持……不過,話說回來,」他語音稍頓,刻意瞅了她一眼後才又繼續道:「少本畢竟是你丈夫,如今你們都已結為連理了,這解藥……」很明顯是來索討的。
余芷芃有些感動,原來二叔是真正關心鳳少本身體的人,這是為鳳少本來討解藥的。「解藥我保存著,過幾天就會讓他服下。」希望這麼說能讓長輩放心。
哪知鳳常演雙眼一瞪,突然大吼,「不可,這藥別讓他服下!」
她嚇了一跳。「別讓他服下?」他不是希望為侄子解毒才走這一趟的嗎?
「呃……我的意思是,少本風流,你還是等確定他對你是一心一意後,再讓他服下,對你比較有保障!」明白自己方才表現得太激動,這會忙將話轉得圓滑。
她感激的頷首,難得這位長輩厚道,肯如此維護她。「我明白了,這解藥我不會輕易給他的,至少等他真正收拾心性後才給。」
「是是是,就是這意思!」他猛點頭,接著望向她,有著皺紋的老臉表情異常熱切。「芃兒,二叔是想,你不如把解藥交給我保管,省得教那小子花言巧語騙了去,二叔不放心,怕你會吃虧!」
想不到二叔思考得這麼周到,她很難不感動。「二叔,不用費心了,這藥我自己保管就成。」沒有的東西,如果被騙?她只能滿懷歉意對鳳常演瞎說一通,實在可惜了二叔對她的一片好意。
鳳常演一聽,表情出現一絲急躁。「那小子死的都能說成活的,你就聽話把藥交給我吧!」
「不用了——」
「你怎麼就說不通呢?你把解藥給我,讓我來牽制他,也省得你們夫妻倆為此反目,你說是不是?」他急切的說。
由他來牽制鳳少本?突地,余芷芃心頭雪亮了起來,聲音也冷淡了幾分,「不會的,鳳少本對我已有真情意,他告訴我,早已不在意我下毒的事。」
說來說去,原以為的好長輩,才是真正的小人,竟打算騙她的解藥去對付鳳少本。
唉,原先她以為自家的父兄自私自利,可來到鳳城後,才知「人外有人」,相比之下,她家的那兩個實在不算什麼。
鳳常演苦口婆心騙不來,登時翻臉了。「男人的話能信嗎?二叔是為你好,你可不要不知好歹,還是快將東西交出來,否則別怪我不客氣,動用家法!」他撂下狠話,自信以長輩之尊,定能壓得住這瞧起來弱不禁風的女人。
「家法?」她心驚。
「沒錯,雖說你是本支主母,但畢竟我是旁支中輩分最高的人,你若犯事,我也有權責罰!」
「犯事?我家主子犯了什麼事?」一旁的娟兒忍不住問。
「她以毒脅迫丈夫,這還不是最毒婦人心的寫照嗎?光這條罪我就能以家法治她!」
「旁支二老爺,您這麼說就不對了,這事充其量也只能稱為他們夫妻間的『閨房之藥』,您身為長輩過問這個實在不妥吧,不過您若真的不滿,還是得等我家男主子回來讓他拿主意,看是讓他辦我家女主子,還是讓他將解藥交由您保管,讓您幫著我家女主子牽制他!」娟兒嘲諷的說。
鳳常演立刻漲紅了臉。「你!」
「二叔,娟兒說得對,這事就等少本回來再說,您先回去吧!」余芷芃也板起臉來。
他神情恨恨。這事怎能等少本回來拿主意,這麼一來,他還有什麼機會由她身上逼出對付侄子的解藥!
鳳常演不由得瞇起老眼,盤算了半天。她一時間是不可能交出他要的東西了,幸虧少本不會那麼快回來,他還有一些時間可以逼人!
「今日我話到此,你好好想想,二叔用心良苦,圖的也是你們夫妻能和樂,倘若明天你還是不交出來的話,二叔我只好替代少本親自搜你的屋子了!」撂完話,他甩袖走人。
待人走後,娟兒與余芷芃相視一眼。今天是個災難,但顯然地,明天將會更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