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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淚 第五章 作者:沈韋

  妒火與怒火同時在皇甫行體內滋長,表面上皇甫行平靜無波地喝著黃山毛峰,事實上他想捧一壇紹興狂飲大醉一場,或許醒來後會發現這不過是場會令他捧腹大笑的惡夢,其實他與冥劍淵壓根兒就不曾相遇相識,衣嫿淨仍舊是他未過門的妻子,單純貞靜地待在「衣家莊」等待他前去迎娶。

   可惜,可笑的惡夢如影隨形地跟著他,時不時地提醒他失去了什麼。世人皆以為他擁有了一切,名利、地位、精明幹練的妻子以及聰慧的兒子,誰能想到他的內心早空了一塊,他要的始終都沒有得到過。明明就近在眼前,為何會觸及不到?

   全都是冥劍淵從中作梗!昨夜他們倆究竟如何過的?過去的日日夜夜他們倆又是如何過的?皇甫行快被滿腦子的胡思亂想給逼瘋了,茶不禁愈喝愈凶,恨不得馬上手刃仇人——冥劍淵。

   但他不想讓冥劍淵太好過,正因對冥劍淵恨之入骨,儘管時間過了許久,他對冥劍淵的恨意始終未曾稍減,反而日益加重,所以他想出了個計謀。明著他不能有負武林盟主的聲望對付情敵冥劍淵,可若暗著來便沒有人會知道是他下的手,就算懷疑,無憑無據要如何指責他的不是?

   為了除去冥劍淵這眼中釘、肉中刺,他暗中找人混進「幽冥山莊」,偷偷在冥劍淵的茶水飲食中下了名為「英雄愁」的奇毒。

   「英雄愁」是他自塞外友人手中得到的奇毒,未曾出現於中原,甚少人知道有「英雄愁」這種毒,所以才會連身為妙手神醫的風清也診不出冥劍淵中了什麼毒。

   它無色無味卻奇毒無比,凡中了「英雄愁」的人皆不會立即死去,而是會一天天的虛弱,先是在日出遭受到宛如烈焰狂焚的滋味,日落則猶若墜入冰窖之中,全身不住發寒顫慄。他期待的是看到一個蒼白虛弱,甚至是倒地不起的冥劍淵,絕不會是還能輕鬆調笑的冥劍淵。

   若非經由風清之手,證實冥劍淵體內的確身中奇毒,他真會以為冥劍淵根本就沒事。是他低估了冥劍淵的內力修為,沒想到冥劍淵能控制住體內的「英雄愁」,不教它吞噬意志,但也因此使他更加痛恨冥劍淵了。

   他不由得懷疑是不是「英雄愁」的毒性不夠強,否則冥劍淵自中毒到現在也有十日,為何不見冥劍淵倒下呢?

   皇甫行最不願面對的就是冥劍淵比他強的事實,從十多年前到現在,冥劍淵一直比他強,縱然江湖人提起他皇甫行的功夫總會豎起大拇指讚一聲好,可一提到冥劍淵,那表情就變成崇拜與讚歎。他曉得,眾人沒說出口的是,就算冥劍淵僅以一隻手臂和他對打,他皇甫行照樣沒有勝算。

   向來就是天之驕子的他如何能承受冥劍淵比他優秀的事實?畢竟他在家世、容貌、武藝各方面都無懈可擊,可是冥劍淵的出現卻粉碎了他的美夢,奪走他的一切,使他由雲端墜入地獄,因此他展開報復是理所當然的,不是嗎?

   他前來「幽冥山莊」為的是看冥劍淵狼狽求救的模樣,怎麼也沒想到竟會在此見到衣嫿淨。十多年未見,再見到她,他的心仍舊不受控制地為她發狂鼓動,但她怎麼能再和冥劍淵在一起?她怎麼能這樣待他?

   他會出現在花園是冥劍淵領著他去的,說是要帶他在「幽冥山莊」四處走走看看,怎會料到她也出現在花園中,且那情景和十多年前是一模一樣,簡直像是被下了咒般。

   事情又回到了原點,他們三人再度糾纏在一塊兒,但這一回他不再退讓了,這一回絕對要解決得乾淨俐落,讓冥劍淵再也不能將他的生命打亂!

   皇甫行的心思百轉千回,每想一回就增添一分恨意,對冥劍淵的恨意已強烈到自心口滿溢,非得強壓下方有辦法留在令他作嘔的「幽冥山莊」。

   皇甫行獨自沉思不了太久,冥劍淵已一派輕鬆地出現在他面前。

   「昨晚睡得還好嗎?」冥劍淵坐在皇甫行對面,逕自取杯倒黃山毛峰。

   「還不錯。」皇甫行臉色略微僵硬地朝冥劍淵頷首。

   「丫鬟送來的早膳用得習慣嗎?」冥劍淵不疾不徐地輕啜香氣四溢的黃山毛峰。

   「還不錯,聽丫鬟說你還沒起床,所以才將早膳送進我房裡。我從不曉得你這麼貪眠,以為你習慣早起。」

   「昨夜我和嫿淨兩人都累了,實在起不來,可我想到你特地來看我,身為主人,我絕不能怠慢了客人,這才強撐起精神過來和你敘舊,希望你別介意。嫿淨她真是累壞了,所以現下還睡著,我不想吵醒她,我想你能理解的。」冥劍淵表面上說得雲淡風輕,實際上他的暗示已透露太多引發他人遐想的畫面。

   「這是當然。」皇甫行極為勉強方有辦法扯動嘴角,硬是擠出一點笑容來。冥劍淵的話有太多的暗示,使他的思緒不住地往不該想的地方飛馳而去,內心再次湧現衣嫿淨怎能如此待他、冥劍淵怎麼能如此待他、他們怎麼能如此對他的聲浪。

   「我就知道你會諒解的,你始終這麼善解人意,為了朋友可以兩肋插刀,不是嗎?」再喝了口黃山毛峰,淡道。

   「的確,我曾經是那樣的人,可時間會改變一個人,許多事也會改變一個人,你覺得我還是從前那個皇甫行嗎?」皇甫行反問。

   「你當然不是,可別忘了,現在的你可是武林盟主,又怎麼會是從前那個和我快意把酒言歡、縱橫江湖的皇甫行。」

   「武林盟主……嗤!」皇甫行嗤之以鼻。曾經,為了得到武林盟主這個位置,他不擇手段,盜取、脅迫,無所不用其極,最後終於讓他安安穩穩地坐上武林盟主的寶座,可直到後來他才明白,為了坐上這個位置,他犧牲掉多少不該犧牲的。他不快樂,一點都不快樂。

   「這是你的夢想,不是嗎?為何你會表現得好像那個位置不值一提?」他夠傻的了,曾經有許多端倪浮現在眼前,他卻寧可當個睜眼瞎子,選擇什麼都不看,只聽旁人說。昨天他想了一夜,終於讓思緒慢慢釐清,心也慢慢平靜下來,不再備受煎熬,更加知道該以怎樣的態度去面對皇甫行。

   「曾經。」

   「喔?那是指現在有了別的夢想?」

   「是的……不,合該說,我的夢想一直都沒變,只是她不小心被貪婪、恬不知恥的惡狼覬覦奪取。現在該是我親手奪回她的時候了,你說是嗎?」皇甫行衝著冥劍淵揚唇一笑。

   「也得確定那夢想是真屬於你,而非是你一直在強求逼迫,這才能奪取,不是嗎?」冥劍淵禮尚往來地對皇甫行報以一笑。

   「若非貪狼的出現,我又豈會是強求逼迫?她本就該屬於我!」皇甫行急躁地回他。

   「不屬於你的永遠都不會屬於你,無論你佔了多大的優勢都改變不了事實。若真屬於你,豈會輕易遭人奪取?」冥劍淵挑了挑眉,語氣仍舊不疾不徐,一派輕鬆自在。

   「你說得倒是冠冕堂皇,不知情的人聽了倒真以為那頭貪狼搶奪得名正言順了。」皇甫行冷冷地用話刺他。

   「事實就是事實,就算你不肯承認也不成。」彼此都曉得對方指的是何事,就是不說破,正面撕破臉。

   「我一直在想,你怎麼還會要一個曾用詭計、謊言欺騙過你的女人?如果我是你,定是連見她一面都不願見的,更甭提與她同居一室了。」皇甫行被他激到,挑起昔日的疙瘩來。什麼風度?全都去他的!

   「我不是你,所以我還要她。這樣不是很好嗎?你不要,而我要,再也不會起衝突了。」冥劍淵沒中皇甫行的計,被激得發怒,仍是一派雲淡風輕,彷彿過去的事對他再也造成不了影響。

   皇甫行徹底被冥劍淵的話以及態度激怒了,他氣得腰桿僵硬挺直,似隨時都會繃斷,可為了不讓冥劍淵瞧出端倪,他硬是不讓臉部洩漏出一絲激忿的表情來。

   冥劍淵嘴角含著笑意,再喝了口黃山毛峰。當他一冷靜下來,不論皇甫行怎麼激他、刺他,都能輕鬆應付了。

   江湖傳言,他們兩個人曾為了爭奪「天下第一美人」衣嫿淨而割袍斷義、恩斷義絕,可當兩人發現她心若蛇蠍,充滿城府、算計,便懸崖勒馬,及時回頭,果斷地作出不要她的決定,可惜的是,兩個人的友誼再也無法修復填補。

   事實上,他們兩人的確是為了衣嫿淨而決裂,但儘管兩人都離她而去,可心中卻依然深愛著她,才會一個為她執著至今,即使已娶妻生子,心底仍舊放不下她;另一個則因她至今未娶,表面上說恨透衣家所有人,實際上仍控制不住激狂的心,日日夜夜想她、戀她,否則不會在中毒自知難愈之後,興起見她的念頭。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皇甫行聲音略帶尖銳地問。

   「我決定娶嫿淨為妻。」冥劍淵拋下令皇甫行無法接受的決定。

   「你瘋了不成?別忘了她曾對你做過的事,你娶她為妻,難道不怕她再次欺騙你?難道你不怕會受到天下人恥笑,說你抗拒不了美色誘惑嗎?」皇甫行當場變臉,急切地要他打消娶衣嫿淨的念頭。

   昨日冥劍淵對他提及要娶衣嫿淨一事,他當冥劍淵是隨口開了個玩笑,並不是認真的,不料今日冥劍淵再度提起,他才赫然發現冥劍淵是認真的,而他非常不喜歡冥劍淵的認真!

   「我從來就不在乎天下人如何說我,他們要笑便笑、要罵便罵,與我何干?嫿淨欺騙我也好、盜取幽冥劍譜也罷,我就是要娶她。」他既已打定主意,就不會輕易改變。

   「她不會嫁給你的。」皇甫行說得十分篤定。就算衣嫿淨想嫁,他也會讓她打消念頭,拒絕冥劍淵的求親。

   「她嫁不嫁與我無關,我想娶就成。」冥劍淵擺明了就算她不肯嫁,他也會硬娶,反正她嫁他是嫁定了。

   皇甫行合上眼,強壓下滿腔怒火。他不能動怒,其實只要仔細想想,就會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冥劍淵再怎麼樣也不可能會不在乎衣嫿淨做過的事,他不過是表面說得瀟灑罷了,實際上肯定不是那麼回事,他不會讓冥劍淵唬過去的!皇甫行再睜開眼時已充滿了信心。

   「你是想看我會有何反應,所以在同我說笑嗎?」

   「不!從頭到尾我都沒在和你說笑,莫非你瞧不出我的認真?」他自以為說得夠誠懇了,豈知會無法取信於人。

   「你真想這麼做?」

   「我與嫿淨同居一室是事實,你不認為身為堂堂男子漢,就該負起應負的責任嗎?」冥劍淵說這話是挑釁了。

   「你可以不用負責。」皇甫行恨透了冥劍淵此時說話的口吻,那像是在對他下挑戰書似的,教他恨得牙癢癢的,卻又不便發作。

   「這句話出自你口中,真教我訝異,你不是最講求道義禮法的嗎?」冥劍淵不斷地往他的痛處踩下,毫不留情。

   皇甫行被激得想當場使出飛雲掌,一掌擊斃冥劍淵!他有自信中了「英雄愁」的冥劍淵絕對抵擋不了他的攻勢,可是他又不想讓冥劍淵死得太痛快。冥劍淵得為他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在冥劍淵的生命力未被摧毀之前,他不會動手的。

   「她不是個值得男人為她犧牲負責的女人,就算你不負責,也沒有人會說一句不是,你我都很清楚,不是嗎?」皇甫行定定地看著冥劍淵,臉不紅、氣不喘地撒著謊。

   「值不值得不是由旁人說了算。」

   「看來你是打算要一意孤行了?」

   「看來是如此。」

   「你們兩人於情於理都不該在一起。」也不能在一起!他絕不允許!就算是要毀了衣嫿淨,他也會橫下心來蠻幹。反正既然得不到衣嫿淨,那不如毀了她,正如十多年前所做的那樣,讓衣嫿淨待在「菩提寺」,兩人不得相見!可由今日的結果看來,十多年前他太過仁慈了,今日才會讓他們再次相聚。這一次,他將不再心慈手軟。

   兩個活著的人是很難拆散,但……只要死了一個,讓另一個活下來,試問天人永隔的兩人要如何再雙宿雙棲?

   「就世俗的眼光看來的確是如此。」他從不否認他背叛了好友,可當他第一眼見到衣嫿淨時,他的雙眸便再也無法自她身上移開。不能否認的,他先是被她絕倫的美貌所吸引,但相處過後便發現她個性單純澄淨,儘管明白自己擁有過人的美貌,她也不會以美貌作為手段來支使、利用他人,所以他才會無可救藥地愛上她。

   「讓她走,讓她回到該待的地方,別再與她見面。」皇甫行沉著聲要求,給他最後一次機會選擇。

   「如果能放手,早在見到她的第一面時我就放手了,不會等到現在。」冥劍淵定定地看著皇甫行,拋下無形的戰書,拒絕了他的要求。

   「很遺憾聽你這麼說。」皇甫行搖了搖頭,接下戰書,心下已有了主意。

   兩個男人的目光炯炯有神地在空中交會,太多的愛恨情仇橫亙在兩人之間,使他們倆再也無法敞開心胸對對方真誠的微笑,只能不斷的虛與委蛇、刺探對方。

   當衣嫿淨醒來時已是日上三竿,剛醒來的她頭腦還不太清楚,滿腦子疑問,不解自己怎麼會睡到這麼晚,又怎麼會沒聽見寺內鐘響以及師姊們做早課的聲音?還有,珍珠人呢?珍珠怎麼不在身邊?

   她一臉迷茫地看著陌生的房間,房內的物品充滿了陽剛之氣,沒一件屬於她的物品,直到看見懸掛在一旁的幽冥劍時,這才赫然想起此刻她人已不在「菩提寺」,也不是待在「幽冥山莊」僻靜的廂房內,而是在冥劍淵的房中。

   想起昨夜他說要娶她的話,心中頓時充滿甜蜜卻又帶著濃濃的哀愁,天知道當她聽他那麼說時有多開心,她等那句話等了十幾年,原以為今生再也聽不到了,沒想到竟還有讓她等到的一天。雖然不能嫁他為妻,可是單單那一句話就足以支撐她度過漫長的下半生,不管未來會發生什麼事,那句話所帶給她的無比力量與勇氣,會讓她有辦法一一去面對的。

   還有,他昨夜看她的眼神是那樣溫柔、充滿感情,就和十多年前如出一轍。她沒膽追問他為何會以那樣的眼神凝望著她,或許他是一時恍神了,但無論是出於何種原因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記得那一刻的美好,它熨燙溫暖了她的心,使她不再感到孤獨無依。

   在門外候著的宣兒耳尖地聽見裡頭傳來的細微聲響,確定衣嫿淨醒了,趕忙敲門準備好好服侍她。今兒個一早,莊主便命她要好好服待衣姑娘,不得怠慢,這前後的差別態度令她摸不著頭緒,可身為下人是沒資格質疑主子的決定,不管主子交代什麼,盡力做好便是。

   既然主子改變了態度,她也得跟著改變對衣姑娘的態度才成,所以便守在房門口等晏起的衣姑娘,好侍候衣姑娘梳洗打扮。

   「衣姑娘,您醒了嗎?我是宣兒,我打了水來讓您梳洗,我能進來嗎?」宣兒敲著門輕喊。

   宣兒的話讓房內的衣嫿淨嚇了一跳,她立即穿好衣衫,開門讓宣兒進來。

   「衣姑娘您早,昨夜睡得可好?」宣兒笑瞇瞇地捧著水盆進房。嚴格說來,當下人實在夠辛苦的了,先前主子對衣姑娘的態度是不聞不問,賀叔又命她好好監視衣姑娘,不得有誤,教她得板著張臉,不理會衣姑娘的懇求,而現下不過是短短地過了一夜,就有截然不同的轉變,教她得漾著笑臉服侍衣姑娘,同時暗地裡祈求衣姑娘別記仇,在莊主面前告她一狀。

   「還不錯。」衣嫿淨不怪宣兒的態度轉變,也沒打算為難宣兒,她明白身為下人的宣兒也是身不由己,主子說什麼,她只能遵從。

   宣兒從旁察言觀色,見衣嫿淨沒有生氣,似不打算計較,這才鬆了口氣,趕忙服侍衣嫿淨梳洗過後,再為她梳頭。

   衣嫿淨一頭長髮柔細似綢,散發光澤,使宣兒不住地讚歎。衣嫿淨全身上下無一處不美,她就像仙子下凡塵般,舉手投足都讓人為之傾倒,宣兒深信只消衣嫿淨到鎮上城內走一遭,肯定會迷得眾家男子神魂顛倒!如此美得不可思議的美人竟然會讓她見著,她真覺得好不可思議。

   「莊主他一早便吩咐讓人請來城內最大的布莊——『錦織坊』的金老闆帶著上好的布疋過來,讓衣姑娘您挑選喜愛的布料做衣衫呢!」宣兒趕忙向衣嫿淨報告好消息,好教衣嫿淨知道她在莊主心中的地位不同,可不是誰都能得到莊主的關心。宣兒害羞地想起昨夜衣嫿淨與莊主共度了一夜,不管怎麼說,莊主改變了對衣嫿淨的態度也是很自然的事。

   「是嗎?」長年居住在「菩提寺」,過慣了簡樸的生活,華服美食早就無法左右她的心情,再加上憂心冥劍淵身上的毒與害怕皇甫行會有後續動作,實在讓她開心不起來。

   「衣姑娘,您可別以為莊主對每個人都這般好,我待在莊裡也有幾年了,您是頭一個讓莊主這般費心的姑娘。其實自我來到『幽冥山莊』後,發現來莊內的客人是寥寥可數,更甭提姑娘家了!」宣兒誤以為她不信,忙為冥劍淵澄清。「啊!我想起來了,前陣子來過一個姑娘,據說也姓衣。」宣兒及時想起這事。

   「她也姓衣?」會是誰?

   「對,其實咱們『幽冥山莊』先前有個不成文的規定,舉凡姓衣的,不管男女老少都不得踏進一步。聽說那姑娘是瞞著混進來的,不過當時她陪同莊主的一位朋友冀連城上門求助,冀少俠受了傷,還是莊主治好的呢!所以我在想,那個姓衣的年輕姑娘會不會是您認識的人呢?」對於詳細內情,宣兒所知不多。

   「也許是,也許不是。」既然是年輕的姑娘,那就不會是姊姊了。

   關於家中的人,這些年除了姊姊以外,她就再也沒見過其他人了,就連父母過世的消息,也僅以一封家書通知她,而且還是在下葬之後才告知的。她知道,她是不被歡迎回家奔喪的,因為哥哥怕她的出現會讓人們想起她給「衣家莊」帶來的恥辱,所以巴不得她永遠都別出現在「衣家莊」中。

   她像是被遺忘般地留在「菩提寺」裡,這對她而言何嘗不是件好事。家人遺忘了她,就不會再有利用、犧牲她的事發生。唯獨姊姊例外,這回出來,她很想見見姊姊後,再回到她該去的地方。

   「日後那位衣姑娘若再上咱們莊裡,你們就有見面的機會,到時您就可以知道她究竟是不是您認識的人了。」宣兒相信自從衣嫿淨來到山莊後,莊主就不會再制止衣家人踏進一步了。

   衣嫿淨淡淡地笑了,沒告訴宣兒,她與那位姓衣的姑娘恐怕是沒機會見面了,因為她不可能在這裡待太久,皇甫行也不會容許的。

   「說實話,我覺得衣姑娘您和莊主很相配呢,所以您一定要好好把握住莊主,他真的是很好的一個人,只是不曉得誰那麼狠心暗算莊主。」一提起冥劍淵中毒的事,宣兒就忿忿不平。

   談起冥劍淵身上的毒,衣嫿淨便一籌莫展。與皇甫行妥協是遲早的事,這事兒不能再拖下去了,多拖一日冥劍淵身上的毒便會加重一分,而她無法承受失去他的痛苦與後果。事情因她而起,合該由她來解決。

   「不過我相信莊主吉人自有天相,一定能逢凶化吉,傷害他的人會受到懲罰的!」宣兒如是深信。

   「嗯,他會沒事的。」衣嫿淨低喃,說服自己相信他可以如宣兒所言般否極泰來。

   「好了,衣姑娘,您瞧一下可滿意?若不滿意,我再幫您梳另一種樣式。」很快的,宣兒俐落地為衣嫿淨梳好頭髮,喜孜孜地看著完美的成果,不料卻赫然瞥見衣嫿淨雪白頸際上的點點吻痕,一明白那是什麼時,宣兒立即羞得不知該將雙眼往哪兒瞧是好。

   「很好看,謝謝你。」

   「衣姑娘,這是我應當做的,您何必跟我客氣呢?」宣兒害羞地笑著,雙眼盡量避開不該看的地方,佯裝她什麼都沒看見,什麼都不知道。

   她們兩人來不及有更多的交談,就聽見敲門聲響起,宣兒立刻前去開門,發現來人是賀叔,並非預期中的莊主時,宣兒小小地失望了下,本來還想讓莊主看看她將衣姑娘打扮得有多漂亮呢,實在可惜。

   「宣兒,你先下去吧,我有話和衣姑娘談。」賀淮山沉著臉命道。

   「是。」由賀叔的臉色看出他不高興,宣兒不敢多說什麼,朝衣嫿淨投以同情的目光後,便欠身離開。

   「賀叔。」衣嫿淨起身迎接賀淮生,屈膝一福。

   「這句賀叔實在不敢當,你也甭虛偽多禮了,咱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吧!我不喜歡你待在這裡,你的出現只會給劍淵帶來災難,你若是有自知之明的話就自動離開,別讓我趕你!」賀叔睨著她,字字句句鏗鏘有力,不厭其煩地舊事重提。昨夜他思前想後地想了一整夜,依然覺得她不該留下。

   「賀叔,我知道您不喜歡我這麼喚您,可是身為晚輩,對您的尊敬是不能免的。我也知道您不喜歡我留在這裡,但我可以向您保證,我不會待太久,只要您肯給我一點時間,屆時不用您趕,我會自動離去的。」無論如何,她都得待到確定冥劍淵身上的毒解了才能離開,只要再給她一點時間便成。

   「你還有臉要我給你一點時間?你要留下來做什麼?妄想當『幽冥山莊』的莊主夫人嗎?你以為你夠資格嗎?你以為我會樂見這樣的事情發生嗎?你以為我會眼睜睜地看著你再掌控劍淵的情感嗎?看來這些年你一點都沒有懺悔自省,依然妄想操縱、耍弄他人!」賀淮生覺得她既可悲,又可鄙。

   「你已經毀了劍淵一次,依他的本事,原本可以在江湖上擁有好名聲的,可是你讓他得到了什麼?背信棄義!見色忘友!奪好友之妻!你讓他罩上了壞名聲,背負一切罵名,而你倒是逍遙,躲在『菩提寺』中樂清閒,彷彿這一切都與你無關,現下再出來便認定前塵往事一筆勾消了,是吧?」

   衣嫿淨貝齒緊咬著唇瓣,靜靜聽著賀淮生的指責。她待在「菩提寺」中並未樂得逍遙清閒,相反地,她飽受痛苦,一顆心因為思念,日日夜夜受著鞭撻。可正如賀叔所言,天下人該是認定她躲開了所有責難,於寺中逍遙過日吧。

   「我告訴你,我還沒死!只要我還活著的一天,就不會讓你成為『幽冥山莊』的莊主夫人!」賀淮山一早聽見冥劍淵要娶衣嫿淨的消息時,簡直是氣瘋了。他苦勸冥劍淵打消這個念頭良久,仍說服不了冥劍淵,所以改而前來要衣嫿淨別做不當的妄想。

   「我不會嫁給劍淵的。」她清清喉嚨,不讓滿腔苦澀吞噬了聲音,無比清晰地說道,要賀淮生放心。

   「你敢對天發誓你從沒興起嫁他的念頭?」賀叔不信她,凡是她說的每句話,他都抱持著懷疑。

   「……」她不敢發誓,因為她的確是想嫁給冥劍淵,而且這個念頭不僅只一次地浮現在心頭,即使是現在,她仍然想嫁他,想站在他身邊陪他一起笑、一起苦、一起喜,一起愁。

   「被我說中了吧?還妄想欺騙我?你走吧!我會派人護送你回『菩提寺』,你好好待在那裡,別再出現了!」賀淮生不屑地冷哼。他得派人明為護送、實為押送地把她押回「菩提寺」去,這才能確定她不會再出來作亂。

   不!不對!不該送她回「菩提寺」,送她回「菩提寺」等於沒送走她,因為劍淵會再上「菩提寺」劫人,所以得送她到劍淵找不到的地方,只要永遠都找不著,他便可高枕無憂了。

   「不,我現在還不能走。」她堅定地搖頭拒絕賀叔的要求,不怕此舉將惹得賀叔不悅。

   「我剛剛說了那麼多,你是一個字都沒聽進去是嗎?這裡不歡迎你!我不曉得你用了什麼手段讓劍淵興起娶你的念頭,但你要記住,這個念頭不會持續太久的!要嘛趁現在保有尊嚴地離開,不然屆時被掃地出門,顏面盡失的人可是你!」賀淮生厲聲警告,如果她不肯走,他將會不擇手段地趕她走。

   「賀叔,對不起。」

   「……你的臉皮真是夠厚的!」賀淮生恨得咬牙切齒。虧他已經想好要送她到哪兒了,她居然還敢厚著臉皮不走人,她的厚顏無恥真是他平生僅見!

   不論賀准生罵她什麼,她都能接受。

   「依我看來,你根本沒半點值得人喜歡的地方!你最自恃的美貌看在我眼裡,正如你的心一般——醜陋不堪!所以我不知道劍淵是不是得了失心瘋,或是身上的毒讓他失了理智,他居然會想要你!」昨夜他們倆共寢,賀淮生是氣到快嘔血,整夜翻來覆去,哪裡睡得著?

   現下再見到她脖子上的吻痕,他簡直就要昏了過去,心中不住地揣測昨晚他們倆是否真的發生了不該發生的事?她是不是無恥地誘惑了劍淵?無奈他個性保守,這話始終問不出口,否則他早就指著她的鼻頭大罵狐狸精了,哪能讓她這麼好過。

   「還是皇甫行有理智、有見的,一看穿你的真面目便及時回頭,不再讓你玩弄於股掌之間,劍淵真該學著點。」賀淮生不住地抱怨,多期望冥劍淵能和皇甫行一樣,不讓情感牽著鼻子走。

   衣嫿淨聽見賀淮生提及皇甫行,不由得臉色大變,這才想起怎麼不見冥劍淵的蹤影,莫非此刻他人正和皇甫行在一塊兒?

   「賀叔,怎麼不見劍淵的人?」她慌張地找尋冥劍淵。

   「我在與你說話,你怎麼突然要找劍淵?不會是想要他幫你求情吧?我告訴你,沒有用!任誰都無法改變我的想法!」賀淮生先是愣了一下,緊接著更加不悅了,他不喜歡她顧左右而言他,亦斷定她是想拿劍淵來壓制他。

   「賀叔,我沒那個意思,我只是有好一會兒沒見到劍淵了,所以想見他。」

   「你說的謊言無法取信於我,我勸你還是省省吧!好不容易劍淵可以和皇甫行趁此機會修補裂縫,重新建立交情,我可不會讓你不安好心地前去破壞!」嘴巴上堅持不透露冥劍淵的去向,卻已不知不覺地漏了口風。

   「是,賀叔。」一確認冥劍淵的去向,衣嫿淨便沒法把心思繼續放在賀叔身上,她急著想擺脫賀叔,去見冥劍淵,不讓皇甫行有機會再傷害他。

   「你現下人暫時待在『幽冥山莊』,我勸你安分點好,不然我會不留情面,讓你顏面掃地!還有,我說的是暫時,千萬別以為你可以長久留下來!」賀淮生繼續叨念警告,要她別得意忘形,畢竟夜路走多了是會碰到鬼的。

   「賀叔您教訓的是。」衣嫿淨心不在焉地附和著,根本沒細聽賀淮生說了些什麼。她愈來愈覺心生不安,也不曉得他們兩人單獨相處會發生何事,不親自過去瞧瞧不行!

   賀淮生沒發現她心不在焉,心想她總算還有點良知,願意誠心受教,這讓他稍稍滿意,一滿意便又滔滔不絕地說著做人處世的大道理來感化她,希冀她能重新做人,不要再機關算盡,否則害人終害己。

   「賀叔,您一定渴了,喝杯茶。」衣嫿淨倒了杯茶遞給賀淮生潤潤喉。

   「嗯。」賀淮生接過茶飲用,冷冷的茶水讓他低皺眉頭,可教訓她好一會兒,口乾得很,也計較不了這許多,便咕嚕咕嚕地喝完一杯,隨即又張口闡述做人的大道理。

   「這丫鬟真是糟,居然沒換下這隔夜的茶水!賀叔,您坐一會兒,我出去喚人沏上新茶。」衣嫿淨假意低呼,不待賀淮生同意,便拿起滿滿的茶壺順利走出房外。

   「的確,這些個丫鬟不仔細盯著,總是會貪懶!不過你也怪不得她們,許是她們也討厭你,才會故意不沏茶過來,所以你得立下決心,重新做人,免得天天都累得劍淵陪你一道兒喝隔夜茶……」賀淮生嘀咕著,她不懂得做人的道理,遭人討厭是應該。

   他沒料到衣嫿淨這一出去可是不會再回房了,滿心以為她會再回來聆聽訓示,因此耐著性子等她,他可是還有長篇大論等著說給她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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