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啊。」左寧立刻擋在言夫人面前。「來人,快來保護夫人。」
「江南別院」的奴僕聽到吵雜聲,紛紛圍上來,只是奴僕們懂武術的不多,見到盜賊腿都軟了,不過還是拿著掃帚棍棒抖抖抖地準備迎戰。
「哪裡來的賊?大家小心,竟來這麼多個蒙面匪徒,大家小心啊。」十多個奴僕手持掃帚棍棒準備迎戰,但因為緊張害怕而全身發抖。
「把這些歹徒抓起來。」羅元紳一馬當先衝了出去,一腳就踢向也街上涼亭的蒙面人。
「呀!呼!喝!」奴僕們即便害怕還是圍了上去,「江南別院」不曾被壞人打劫過,所以管家根本沒有特別防範,整座別院懂得正統武術的護衛也僅止三人,一旦遇上真正高手襲擊,根本就抵擋不住。
而這一批蒙面歹徒卻個個身手矯捷俐落,還有人會使軟鞭,分明是訓練有素的綠林大盜。
「打,啊,殺……哇!」
「小心。」
但見一個黑衣人從腰間抽出一條宛若黑蛇的軟鞭。
「別被鞭子抽中了。」羅元紳大聲警告。
「快逃!」左寧大叫,毫不猶豫地拉著言夫人先躲到一旁去,她可不能讓伯母受到傷害。「言撞牒,你還不護著你的美人兒逃走。」閃躲之餘還不忘那個無辜的大美人,可不要受到波及了。
五名黑衣人與奴僕對打,其他人則與言撞牒、羅元紳周旋。
「你們闖進民宅,還蓋頭遮臉,意欲為何?」羅元紳高聲問。
「要借點銀兩花花。」黑衣人回道,一個轉身,踢飛一名奴僕。
「啊,痛。」僕工的骨頭碎了,站不起來。
一直沒吭聲的言撞牒確定娘親已經離開險地,又安頓好姜容兒,回到戰地迅速打退黑衣人。
「你們只是單純的想要錢財?」言撞牒口氣詭異地問道。
「沒錯,聽說這宅子的主人跟京城的『言之家』有關,又聽說言家買賣做得好大,既然是豪門世家,分幾個錢給我們花花有什麼不應該的。」黑衣人口氣不小。
砰!四掌對打,眾人又是一陣駭叫。
「小心!」左寧急急找尋言撞牒的身影,看他有沒有被圍剿。
「小心後面!」有奴僕大叫。
其中一個黑衣人看見左寧落單,立刻朝她攻擊。「看招!」
「不准動她!」羅元紳見狀,抓起掉在地上的掃把前去助陣,不准黑衣人砍到左寧。
「敢打我,不要命了!」左寧閃過黑衣人攻擊,也回踢一腳。
現場打成一團,尖叫、打鬥,混亂到分不清敵我。
「啊……」又一名奴僕被黑衣人丟在地上。
「小心!」左寧見狀,衝過去要扶助奴僕,這時一條長鞭子卻突然像蛇信般往她疾射而來。
「不准傷人!」羅元紳衝向左寧。
言撞牒擊退兩個蒙面人,見狀,也衝向左寧。
「啊。」長鞭惡狠狠地擊中擋在左寧身前的羅元紳。
「你要不要緊?」左寧大叫,擔心地看著羅元紳。
「我……我沒事。」羅元紳忍痛,吃力地道:「你呢,你有沒有事?」
「看鞭!」鞭子又一次直掃向左寧。
言撞牒迅速竄出抓住鞭尾,一扯,將黑衣人扯飛。
「官爺來了,有大批官爺來了!」有人大聲嚷嚷,緊接著看見一大批官兵從拱門外衝了進來。
原來有伶俐的傭人跑去報官,近百位官爺聞訊匆匆趕到「江南別院」,打算緝拿黑衣人。
「可惡,江南城治安一向良好,你們這群匪徒是打哪來的?居然敢挑民宅打劫,壞我江南城名聲,不抓住你們我誓不為人。」嫉惡如仇的捕快氣急敗壞地罵道。
「撤!」黑衣人一看大軍壓境,決定先跑為妙。
「哪裡跑,追!」官兵追逐而去。
一群黑衣人開始作鳥獸散,官兵們也立刻分頭全力追捕。
「嗚、哇、痛……」混亂停歇後,受了傷的奴僕無力地哀叫,而平安的奴僕則趕緊照顧受傷的同伴。
「快去請大夫,把城裡的大夫通通請回來。」姜容兒指揮若定地處理混亂現場。
「是。」
言夫人見到現場已歸於平靜,也在奴婢的扶持下先回房休息。
「啊,流血了。」左寧臉色慘白,問著忍痛的羅元紳,道:「你是不是很難受,忍著點,大夫馬上就來了。」
「沒關係,啊,你不必擔心……擔心我,我沒事……」羅元紳抱著手臂吃力地回道。
「我先扶你回客房好了。」左寧伸手要去扶起他。
「你夠了,要玩幾次紅杏出牆的把戲才甘心。」言撞牒直接撈住她的纖腰,將她帶到另一邊,指示一名奴僕扶起羅元紳。「你去扶他。」
「是。」
「言撞牒——」左寧氣極。
「他不過是個木匠,依你的身份,對他也投入太多關注了吧?」言撞牒口氣冰冷。
「你管我。」她憤憤道。
「我的身份是可以管你。」他就是不喜歡她對羅元紳友好。
左寧不再多言,只是狠狠瞪他,旋即轉身跟在羅元紳後面,人家對她有救命之恩,她豈可不聞不問。
十名大夫進入「江南別院」,為傷者診治並且上藥、開藥方。一堆人忙碌了近一個時辰,總算歸於平靜。
安排好輪值表照顧傷者後,僕眾們都回寢室休息,養精蓄銳,也防止匪徒再度入侵。
在「雅樂閣」裡,羅元紳所居住的廂房現下十分安靜,不過卻不平靜,一股暴風雨欲來的氣氛凝聚著,似乎時間一到,現在的寧靜就不復存在。
「那群黑衣人我愈看愈奇怪。」左寧見羅元紳已沒事,鬆了口氣後,開始細思那群黑衣人的目的。「他們為什麼會特意挑選言家做攻擊,事實上江南城富戶頗多,但黑衣人分明是針對言家而來。」
「你有什麼高見?」言撞牒坐在椅子上,既然左寧堅持要探看羅元紳,他只好跟她一起待在客房裡。
左寧瞪著言撞牒,他分明就是這件打劫案的「肇禍者」。「是你害的,是你太張揚惹得匪徒眼紅了,我想便是那『探花樓』所引來的麻煩,那群匪徒知悉你砸下大把銀兩籌建『探花樓』,也料定『探花樓』會賺大錢,當然就鎖定言家了。現在又知曉咱們聚集在江南城裡,這別院的護衛本來就較少,給了匪徒們機會,一旦他們抓了我們這幾個主子,再向京城主宅勒索要脅,鉅額贖金非付不可。」
「一般百姓並不知道我是『探花樓』的幕後主人吧。」言撞牒回了一句。
「呃……」左寧啞口。也對,「探花樓」雖然名氣盛,但幕後金主是言撞牒之事只有少數幾個人知道。
「不管了,一定是你惹的禍,不必懷疑,一定是你。」反正言撞牒就是罪魁禍首。
「其實有可能真的不關言公子的事,匪徒或許是衝著我而來。」坐靠在床鋪上的羅元紳攬下罪行。
「怎麼可能,你的生活不是很單純?」左寧錯愕。
「你忘了,我有個貪婪、存心不良的師傅。」
「咦?」
「這次的打劫案很可能是我師傅的詭計,他很懂得轉移焦點,更懂得偷取利益且將罪過移轉給別人。有可能是我師傅發現我想脫離他的羽翼,才派人阻撓我,當他得知我可以親近言家,害怕我找到靠山,所以演出這齣戲來嚇退言家跟我接近,再次斷我生路。」羅元紳疲憊地道。
「你……你……你好偉大,居然把罪行全攬在自己身上。」左寧不禁崇拜起他,覺得他真是個有擔當的男人。
「你——嘶∼∼喔……」手臂的傷口又痛了,羅元紳拚命忍耐。「我不偉大,我只是把懷疑告訴你,我並不希望你誤會言公子。」
「你人真好。」好善良喔!
「他有這麼好嗎?」言撞牒詭譎地笑。「瞧,謊話說多了,連老天爺都聽不下去,開始給懲罰了。」
「你胡說什麼?」左寧氣惱地罵道。
「他說得口沫橫飛,不過手臂上的鮮血倒也流得更快。」
「哇,流血了、流血了……」左寧驚詫地叫,現在才發現他的手臂又滲出血來。「你好壞,他因為太激動而扯裂傷口,你還諷刺他。」
「沒關係、沒關係,我的傷勢並不嚴重,哎喲!」羅元紳疼得齜牙咧嘴。
「還說不嚴重。」左寧很擔心,畢竟他可是為了保護她才受傷的。
「蒼天有眼。」言撞牒笑了。
「你還說。」左寧杏眼圓瞪。
「沒關係,呃!」他忍著痛,而纏在傷口上的白色布條已染成血紅色了。
「快點重新敷藥,我幫你。」左寧急著找藥箱。
言撞牒上前拉住她,喚門外人。「阿草,進來。」
「是,少爺,有什麼吩咐?」
「替他換藥。」言撞牒指著床上的羅元紳。
「是。」阿草趕緊拿著藥箱跑到床邊替羅元紳重新包紮。
左寧瞪著言撞牒,他就是不讓她碰到羅元紳。他把她盯得好緊,完全不讓她與羅元紳有相處機會。「我替他包紮只是還人情。」
「不需要。」
「沒關係,只是換藥而已,阿草就可以了。」羅元紳不願為難任何人,還示意左寧快跟言撞牒離開。
「你這人,真是無情無義。」她臉色一沉。
言撞牒看著她,嗓音變柔了。「你要對人好,也選擇對的人吧。」敏銳的直覺
告訴他羅元紳對左寧是有企圖的,一個會對「有夫之婦」存著幻想的男子,品行會好到哪裡去?他同時也覺得羅元紳的所做所為,更充滿著權謀以及詭計。
左寧回道:「他就是好人,他比你好。」
「小傻瓜。」他輕敲她的腦袋。「你真是傻到令人不知如何是好?」
左寧恨恨地後退,轉而對羅元紳道:「你好好休息,你流太多血了,對身體傷害很大,我就不再打擾你,不過等你起身,我會準備好補品為你補身。」
「不敢當,太麻煩你了。」
「我做你就吃吧。」她心煩地撂話,語畢,轉頭就走,把羅元紳給嚇呆掉。
言撞牒走到床邊,詭異地對他道:「我不殺你是要讓小傻瓜自己揭開你的真面目,以免她以為本公子是挑撥離間的壞人。」把留下羅元紳性命的原因清楚告知,要他好自為之。
阿草從頭到尾不敢吭聲,包紮好後就趕緊退出門外。
羅元紳無辜地搖首,直到兩人離開,阿草也退出去,無辜的面容才浮現出陰鷙神色來。
左寧說了要下廚為羅元紳補身,可她卻沒有去廚房,提不起精神為羅元紳洗手做羹湯。
她懶洋洋地側躺在臥床上,看著窗外的風景,想要靜下心來,但思緒卻還是一片混亂。
聽聞,官府搜查追捕那些黑衣人,最後卻無功而返,看來那群黑衣人是訓練有素的綠林大盜。
雖然官府無力,不過她很清楚言撞牒不會白白吞下這悶虧。
言撞牒呀言撞牒……一個讓她又氣又恨又惱的男子,一直想離開他,卻老是走不掉,躊躇反覆,她到底要什麼時候才能做出決定來。
哎喲,好煩好煩……
「小姐。」廚娘在門外敲門,道:「午膳送來了。」
「好,擱在桌上吧,我等一會兒吃。」左寧坐起身,悶悶答道。
「那我放著了。」廚娘將三菜一湯放好後,轉身退開。
「對了,廚房有燉煮養生食材分送給受傷的僕工們補身嗎?」左寧問道。
「有,廚師有按照大夫的指示燉煮養生湯給受傷的僕人們食用,補回元氣。」
「羅元紳公子也有一份吧?」言撞牒會不會狠心不理他,還是問一下好了。
「當然有。」廚娘回道。
「我知道了,謝謝。」
廚娘行禮後離開。
左寧又躺回臥床上。
她就是沒動力,懶到連紛爭都不想再惹。為什麼會這樣疲累呀?就是覺得再跟言撞牒這麼牽牽扯扯好無意義,她的人生需要這樣虛耗下去嗎?這是她想要的嗎?
好安靜、好平靜。
走在迴廊裡的左寧突然停下腳步,巡望四週一切,除了蟲鳴蛙叫,沒有吵雜聲響。
夜深人靜,本就該是休息時刻,卻只有她睡不著。
天上星光點點,好美,夜風徐徐,十分舒服。
左寧又走著,忽然一頓。「前面就是姜容兒住的客房。」她居然走到姜容兒住的地方來了。
姜容兒這幾天不曾出現在她面前,該是怕發窘吧,畢竟她的未婚妻身份還是管用的,姜容兒十分聰明,若真有機會進「言之家」當言撞牒的妻子,現在低調點才是正確做法。
左寧忍不住喃道:「姜容兒是連女人都會喜歡的絕色佳人,我拿什麼跟她比呀?如果她真能進到言家大門,該躲的就換成是我了。」她暗歎一聲。她忽然很想跟姜容兒談談,如果姜容兒跟言撞牒情投意合,她就可以溜之大吉了。
「咦,姜容兒房裡的燈沒熄,她還沒睡嗎?」姜容兒在做什麼呀?
咿呀∼∼
開門聲響起。
左寧下意識地往角落躲去,小心翼翼地探頭查看。
一抹修長的男子身影從房裡步出,不用看清楚面容,左寧知道一定是言撞牒,他的舉止態勢太卓然出眾了。
一股怒火驀地在胸口燃起,左寧咬住唇,他怎麼可以這樣,婚約尚未解除,他就堂而皇之偷腥了。
沒錯,她前一刻是有意退讓,可親眼見到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不由自主地她就感到心酸、心痛、她就難受至極……
太不尊重她了。言撞牒完全不把她放在眼裡,她還沒走,他就勾搭姜容兒,這種作為根本就不把她看在眼內當一回事兒!
她閉上眼,轉過身去,背倚著廊柱,不斷深呼吸,不斷壓抑激烈起伏的情緒。
不要再看了,更不想被發現她躲在這裡。她想,事到如今,自己只剩摸摸鼻子走人的分了。
「你又在偷窺。」男人沉柔的嗓音忽地傳來。
「呃。」她一驚!睜眼。「你怎麼發現了?」還以為自己藏得很妥當。
「影子。」月光將她的身影拉得長長。
見狀,她洩氣地道:「我好笨喔,居然沒防備到,我真笨……」她果然沒啥腦子,總是感情用事,活該老是受制於人。
「對了,你剛才偷看什麼?」言撞牒壞壞地傾近她。這幾天她都躲在房裡不見人,他也不去打擾,只要她沒有去找羅元紳就無所謂。
他散發出來的氣息好溫熱,烘暖她已冰涼的心,只是他已不屬於她,他不該是她所能擁有的暖爐,她不能擁抱他來溫暖已呈冰寒的情弦。
「我沒有偷看,我只是路過,恰巧看見你從姜容兒房裡出來,就想說閃遠一點,怕壞了你的好事。」她冰冷地道。
「你想知道我跟她談了 什麼嗎?」他逗弄她。
「你又不會告訴我,風流胚子!」左寧忍不住斥了聲。
「我在跟她談,要如何勾引男人上門?」
她吸氣、再吸氣。「你把自己當嫖客,送給她練習?」嬌嗓顫抖得更厲害。
「這樣她才會熟練呀!」他似真似假地道。他其實是在與姜容兒商討「探花樓」開幕之後要如何誘引挲月小國的密使進「探花樓」,且能獲得內部密訊。
近年來,皇帝一直想調查挲月小國可有異心?想摸清楚挲月小國是否有意要擺脫龍呈皇朝的掌控?挲月小國不知打哪兒來的好運氣,竟在國土中挖掘到許多金礦以及寶石,一夕間變得富有,也因此,龍呈皇朝的皇帝擔心挲月小國之主會擴大野心,轉而想佔領龍呈皇朝富庶的土地。
左寧看著他愈來愈靠近的俊美面容,耳垂開始發熱。但一想到他的俊容是屬於姜容兒的,心便一涼。「你很厲害,也很懂得享福嘛!恰巧利用這機會跟她卿卿我我,好愉快吧?」
她憤怒的樣子好可愛,只是這回……有些奇怪。「我只是在說笑而已……」他忽然停止了玩笑。
「我知道你跟姜容兒是真的。」左寧回道。
言撞牒有點震驚,她的反應真的不一樣了。
前幾次與她親吻、撫觸她,她雖抗拒,但他都能感覺到那是出自她的嬌羞與無措,可這回她像在排斥,是冷漠的拒絕。
「我說了,我只是在說笑而已。」他再次強調,伸出指腹想輕觸她的頰面。
她一退。「不要碰我!」她再退,視他修長的手指如蛇蠍。「你別碰我!」
他看著她的杏眸,裡頭是滿滿的嫌惡。「我是你夫婿。」
「不是了,而且你一直不想當我的夫婿,所以我成全你吧。我認為你適合當『探花樓』的樓主,更適合混在美人窩裡,我滿足不了你的。」她回話的口氣一點溫度都沒有。
「左寧?」言撞牒的臉色沉了,她真的不一樣了。
「你們在吵架嗎?」姜容兒婀娜的身子款款走近,疑惑地看著他們。「我在房間裡都聽到聲音了。」
「沒事。」左寧卻微笑。
姜容兒柳眉蹙起。「左姑娘,有話直說無妨。」
「那你問言撞牒好了,他會很樂意給你解答的。」她咬牙,突然出手將言撞牒推回給姜容兒,然後拔腿狂奔。
「怎麼回事?」姜容兒傻眼。
「沒事。」言撞牒丟下話,追著左寧而去。
左寧一直往房間的方向狂奔。
「站住!」言撞牒不敢強行拉住她,她的反應跟以前差距太大,他謹慎地觀察她的反應。「你站住,我要跟你談談。」
「沒什麼好說的。」他不是要離棄她,為何還要裝糊塗?為何還要在她面前演戲?他一直想踐踏她的自尊,她知道的。
「咱們有話可說。」言撞牒已在她背後。
「說什麼?除非你把秘密心事全都告訴我,否則我一個字也不想聽了!」她積怨已久,她知道他對她總是充滿著隱瞞與厭惡。
把所有的秘密心事都告訴她?言撞牒一頓。
砰!門關上。
他看著門扉,這是他第一次吃閉門羹。
言撞牒沒打算撞門進去,她的態度與以前大相逕庭,她真的生氣了,他若再強行逼迫,只會讓情況更糟。
而且,面對她決心離去的演變,言撞牒不僅沒有半點歡喜,反而心亂如麻。
他就這麼站在門口,直到天亮。
房裡的她一直沒有任何動靜。
睡了吧?
言撞牒吩咐女婢在門外守著,若有任何動靜都要來回報他。
他也得想想自己接下來該怎麼做了?
「少爺,左姑娘出門了。」被命令「監視」左寧的女婢回報道。
「她去哪兒了?」言撞牒心一沉。這兩天他都不去打擾她,怕惹得她更怒,想用時間先平靜一切,莫非沒有效用嗎?
「左姑娘上市集去採買食材。」女婢回道。
「我知道了。」言撞牒立刻派人偷偷跟著左寧,確定她的去處。在確定左寧採買後還是回到「江南別院」來,他大大地鬆了一口氣。
她並未離開言家。
午後。
「不見了、不見了!左姑娘不見了——」女婢再度匆匆來稟報。「少爺,我罪過大了,我不小心打了個盹,驚醒後就沒看見左姑娘,她不見了!」完了完了,她罪過大了!
言撞牒一聽,思忖一下後,先往廚房而去。
果然,左寧正蹲在灶前,觀察火勢大小。確定火候沒問題後,她又跑到另一個爐灶前,掀開鍋蓋檢視熬煮的紅湯入味了沒有。
她巡遍了整座江南城,幸運地找到一塊天外岩石,有了這塊天外岩石,就可以弄出氣味最新鮮的食物來。
她花了一個時辰火烤岩石,將天外岩石加熱到最高點,然後等候另一桶熱水滾燙後,將天池白魚肉放進滾水裡,再將已熱透的天外岩石丟進桶子裡,默念到三十,撈起,再抹上她又用一個時辰熬煮而成的特調醬汁。
「你果然在廚房。」想她花了大把工夫逛市集,應該是有目的,果然是在施展她的好手藝。
左寧沒理會他,自顧自地忙碌著。
廚房香味四溢,他再道:「你花了很多工夫。」
「當然。」她倒是回答了廚藝上的問題。「為了保住魚肉的鮮嫩與彈性,必須快速加熱以及煮熟,再加上這條難取的天池魚具有補血養氣之效,料理時可不能有任何閃失。天池魚是最好的補身食材,讓長者以及病者食用最好。」
「你是要做給誰吃的?」她居然把心思放在烹飪上,完全不與他談感情事。
「伯父、伯母各一份,羅元紳一份,恰巧分食完畢,沒了。」她看著他,目光冷冷的,沒絲毫暖意。
「我不在你的名單之列?」
「不在。」
她眼裡,沒有他。「你還在生氣?」
「我沒有生氣。」她異常平靜。
「我想跟你談談。」
「我在忙。」
「我把真相告訴你,你要不要聽?」他愈來愈無法忍受她的漠視,所以決定談談。
「沒有什麼真相了吧?」她不想聽,跟他相處了這麼長的時間,他的打算她心裡一直有數——她,左寧,是他想離棄的對象。
「你可不可以再做一次膨膨蛋?」言撞牒改弦易轍,想用激將法激回那個活潑、可愛,他所熟悉的左寧。
「你要幹什麼?」
「想給容兒瞧瞧這稀奇美食。上回你匆忙離開『言之家』,前來江南城,你要傳授的美食技術可還沒有弄出來,不如趁現在做一份,也給容兒評評分數。」
「好啊!」她答得乾脆。
言撞牒的神情冷了,她出乎意料的反應絕非好事。
「那你忙。這三份天池魚我替你送過去。」言撞牒說著。現在仍然不是深談的時機,他再等。
「不敢勞煩言少爺,我自己來就好。」
「你弄膨膨蛋。」他交代後,逕自端起三盤魚,要送去給三個人吃。
「你不會把羅元紳那一份給偷吃掉吧?」她狐疑地望著他。
「不會,我沒那麼低賤,跟他搶食物吃。」語畢,他端著天池魚送去給言家兩老與羅元紳。
左寧目送他離去,雖然覺得不太對勁,可又無法知悉他的想法。「算了,不理他了,反正不關我的事,以後言家的一切與我無關,都已與我無關了。」她已經做好盤算,先烹調一道好食物回報對她有恩惠的人。言家兩老的照顧恩情、羅元紳對她的救命之情,她也僅剩下廚藝可以回報了。
然後,她會伺機而動。她不相信言撞牒可以靠女婢的盯梢就留住她,一個人若真心想要離開,誰都留不住的。
誰都攔不住的……
「左姑娘、左姑娘——」看守她的女婢猛拍門,驚慌地道:「你醒一醒!出事了、出事了!」
「出了什麼事?」被吵醒的左寧快步走出,被女婢驚惶的口吻嚇著。
「羅元紳公子很不舒服,他突然腹痛,而且上吐下瀉!大夫詢問他吃過什麼食物,羅公子說只吃了你烹飪的天池魚,但不知道怎麼搞的,羅公子抱著肚子直喊疼啊!」
左寧一驚。「那言伯父、言伯母也鬧腹痛嗎?也上吐下瀉了?」
「沒有、沒有!老爺和夫人倒是安好得很!他們已經趕到客房去探望羅公子了。」
「這是怎麼回事啊?」左寧覺得莫名其妙。
「奴婢也不知道。少爺也往客房去了,還有,少爺請你過去一趟。」
左寧忽然一頓,而後緩緩開口道:「好,我知道了,我換好衣服就過去。小玉,你先到廚房幫我端來小甕,調味料都在裡頭,我一併帶去檢視有沒有問題?」
「是!」女婢立刻去辦。
左寧看女婢毫不猶疑地走人,閉了閉眼,滿懷歉意。「不好意思,我要走了。現下可是我離開的最好時機,再不走,我就只能陷進死胡同裡了。而羅公子……你委屈了,雖然我不知道你發生了什麼事,不過我相信伯父和伯母不會讓你死在『江南別院』的。」
她轉回寢室去,取出早就準備好的包袱,並且換上黑色男裝,趁著夜色、趁著眾人被羅元紳突如其來的狀況給引走的空檔,匆匆離開,踏出「江南別院」,踏出言家的羽翼下……
不見了、不見了、不見了!
左寧趁夜消失。
圍聚在羅元紳房裡的言家人一直等不到左寧前來關心中毒的羅元紳,待回頭去找時,才發現她不見了!
言家立刻派出大批人馬尋覓左寧的下落,但龍呈皇朝土地廣闊,而且在芸芸眾生裡要找尋一個人,宛若大海撈針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