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床上、年約五十多歲的男人聞聲瞪向他,惱羞成怒的質問:「你是誰?」
雷沃出聲前,顧笙笙連忙小聲警告他,「這是我跟我爸的事,你不要管,先出去。」擔心脾氣同樣不太好的雷沃會與壞脾氣的父親起衝突,把半身癱瘓的父親氣得加重病情,她趕緊拉著他走出病房。
結果兩人來到門口,他反而一把將她推出去,然後迅速將房門關上、落鎖,就這麼把她擋在門外。
「二少,你要做什麼?!快開門讓我進去!」顧笙笙吃了一驚,拍著門板道。
這是間單人病房,只有父親一人在裡頭,二少想做什麼?
先前父親住的是三人房,但因為大家都受不了壞脾氣的他,不願跟他住同間病房,院方只好安排父親自己一個人住。
因為這樣,她每個月必須再多花八千塊,這還是院長特別幫她打了折扣才有這個價錢的。
「你在外面等五分鐘,我要跟這個老頭談一談。」雷沃的聲音從門內傳來。
「二少,我爸他癱瘓不能下床,你不要亂來。」她急道。
「我有分寸,你不用擔心。」
「你到底要跟我爸說什麼?喂?」顧笙笙站在門外焦急的等著,將耳朵貼向門板,想聽清楚裡頭的談話,但只能隱約聽到一些模糊的聲音。
幾分鐘後,門開了,雷沃讓她進去,「進來吧,你爸有話跟你說。」
她走進去,快步來到病床前,「爸,他剛才跟你說了什麼?」
躺在床上一頭斑白的男人驚懼的看了雷沃一眼,一改剛才的暴怒,語氣和緩的出聲說:「我們只是隨便聊幾句。」聽見雷沃輕咳一聲,他趕緊接著再說:「笙笙,剛才爸不該對你亂發脾氣,你原諒爸爸好不好?」
顧笙笙眨眨眼,不敢相信才短短幾分鐘,父親竟一改先前的態度。
見女兒沒有出聲,男人有些著急了。「笙笙,你不肯原諒我嗎?」
「我沒有生氣。我知道爸爸是因為行動不便只能住在療養院裡、哪裡都不能去,心裡難受才會發脾氣的。」她能體諒父親的心情,所以每次來都任由他將不滿的情緒發洩出來。
「笙笙,以後爸爸不會再對你亂發脾氣了。」男人示好的道。
「爸,就算你對我發脾氣也沒關係。」她望向雷沃,不明白他究竟對父親說了什麼,居然父親變得如此誠惶誠恐。
男人放心的擠出一絲笑容,「那就好,我有點累了,你回去吧。」
「好,那我先走了。」
離開療養院後,顧笙笙向雷沃問出心裡的疑惑,「二少,你剛才在病房裡對我爸做了什麼?」
「沒什麼,我只是跟他聊聊要怎麼當一個好爸爸。」
「你覺得這樣的回答能讓我相信嗎?」
「你答應跟我約會,我再告訴你實話。」他提出要求。
她看了他一眼,沉默不語的走到站牌前等公車。不久,公車來了,她仍然一言不發的上車,當他不存在似的,完全不再理他。
到站下車後,她直接走回住處。
雷沃一路強忍被她冷落的怒氣,回到她家後,他再也忍不下去,就要爆發時,她終於開口說話了。
「約會不一定要出去,在家裡也可以。你中午想吃什麼?我煮給你吃。」
他愣了愣,下意識回答,「咖哩飯。」蓄積著要發作的怒氣,在聽見她的話後,就像被戳破的氣球一樣,氣全都洩光了。
「好。」顧笙笙點頭,走進廚房。
雷沃興匆匆地跟進來,「你把蠟燭放在哪裡?」
「你要蠟燭做什麼?」
「我們不是要約會嗎?」他露出大大的笑容。
「約會跟蠟燭有什麼關係?」她想不通這兩者的關聯。
「餐廳的桌上,不是都會擺上一盞燭光增加氣氛?」既然要約會,總該佈置一下吧。
顧笙笙怔了一下,「我家沒有蠟燭,只有手電筒,你要用嗎?」
「用手電筒能看嗎?算了。」他悻悻然的走出廚房。
沒多久,她聽見客廳裡「乒乒乓乓」的聲音傳來,似乎他是在找什麼東西。
她沒再理他,專心料理食物,半個小時後,她端出了兩盤咖哩飯和一鍋酸辣湯出來。
雷沃早已好整以暇的坐在餐桌前等她,臉上是燦爛的笑容。
她在他對面坐下,瞄了眼桌上他從陽台摘來、插在花瓶裡的幾朵重瓣桃紅色太陽花——因為這種花很好養,花色又漂亮,所以她種了好幾盆。
留意到她的目光,他解釋道:「你家只種了這種花,勉強拿來用一下。」
「這種花很好看。」瞟了眼陽台,她忍不住擔心一向粗手粗腳的他弄壞其他的那些花。
發現桌上只有咖哩飯和湯,沒有其他飲料,他困惑地抬眼問:「你沒有準備餐前酒嗎?」
「我家沒有那種東西。」她家只是普通的平凡家庭,不像雷家是豪門,吃個飯還講究那麼多。
「這是我們第一次約會,你就只準備這些?」對於這麼簡陋的午餐約會,雷沃有些不滿。
顧笙笙替他舀了碗酸辣湯,「是你自己說要吃咖哩飯的。」她不明白他在不滿意什麼?她是照著他要求做的,難道也錯了?
「好,沒有酒就算了,你至少應該再多準備些前菜吧。」
「二少,這是我家,不是雷家,我吃飯沒那麼多講究,而且那些前菜我也不會做。」雖然母親擅長料理,但她並沒遺傳到母親的廚藝,只會做些簡單的菜色。
他勉為其難接受她的解釋,喝了口酸辣湯,接著嫌棄的抱怨,「什麼嘛?這湯既不夠酸也不夠辣,而且料還這麼少?」
聽見他的埋怨,她緩緩說了句,「你不喜歡就不要喝。」
她是用調好味道的某牌酸辣濃湯煮的,因為做法很簡單,只要煮好一鍋水,等水滾了將調理包倒進去,煮開後再打個蛋花就好了。
雷沃忍住氣悶頭吃咖哩飯,突然想起也不知是從哪一年起,一向對他百依百順的顧笙笙開始會拒絕他的要求,擺臉色給他看,還會反駁他的話。但是對其他人,她還是一樣好脾氣,即使再不合理的事也不會輕易動怒。
可惡!越想他就不禁越生氣,這女人越來越不怕他了,是因為他對她太好了嗎?
喝完一碗湯,顧笙笙抬頭問:「現在你可以說了吧,你是怎麼讓我爸改變態度的?」
他冷冷的瞪向她。「我們這樣就算約會嗎?」他很懷疑她根本只是在呼攏他。
「算。」她面不改色的說。
雷沃冷哼一聲,「你覺得我很笨嗎?」
「我不覺得你笨。」他霸道蠻橫,但絕對不笨。
「那你當我沒感覺嗎?這樣愚弄我?!」用咖哩飯和酸辣湯就想打發他?
見他臉上露出委屈憤怒的表情,顧笙笙耐著性子說:「你說要吃咖哩飯,我才煮給你吃的,你有什麼好不滿意?你不喜歡我煮的酸辣湯,可是至少咖喱飯我煮得很用心,我相信應該不難吃。至於你要的餐前酒……我從來不喝酒,我家自然沒有酒,如果你要喝其他的飲料,冰箱裡還有養樂多,你要嗎?」
「你把我當成小孩子哄嗎?」他憤憤的站起身,「在療養院時我跟你爸說,我認識一個很厲害的中醫師,他曾經為幾個中風癱瘓的病人做針灸,結果讓他們重新站起來走路。如果他對你好一點,我可以安排那個中醫師來治療他。這就是你想要知道的答案。」說完,他氣沖沖的走進她房間,「砰」地一聲甩上房門。
顧笙笙坐在位子上,默默看著插在花瓶裡的桃紅色太陽花。
他生氣,難道她就沒有委屈嗎?
他沒事跑來說要讓她包養,把她原本平靜的生活擾得一團亂,她早就已經親手埋葬了對他的感情,他卻又一再的來撩撥她。
他說他要追求她,要跟她約會,甚至,還指著自己的左胸口說,那裡只有她一個人……
他到底把她當成什麼了?他閒著無聊就跑來耍弄的對象嗎?
最讓她生氣的是,他說那些話時的表情是那麼認真,認真到她幾乎要忍不住相信他了。
但她怎麼能再那麼傻?
當年她花了好長的時間才把心裡的傷養好,他為什麼又要來找她,硬生生掰開那個已經結痂的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