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到底要帶我去哪裡啊?」
「馬上就到了!」司南邊跑邊回頭對葉繁微笑,葉繁卻有點摸不著頭腦的感覺,不過「業茵原本就認識司南」的想法倒是更加堅定了,也許他們不單認識,關係還很親密也說不定。雖然跟司南才是第二次見面,但葉繁已隱隱感覺到這個男生對「自己」若有似無的情意。
「就是這裡了……」司南拉著葉繁停下來,微微喘著氣,他轉頭看著葉繁蒼白的臉,有些擔心地問,「你沒事吧?」糟糕,他早該想到她身體還沒完全恢復,根本不該跑的。
葉繁微微搖頭,她看了看四下裡,原來只是一個比較僻靜的所在,這學校實在是太大了,想要把足跡遍佈學校的每一個角落,實在是有點困難。學校的土地太大,建築卻不多,每一幢都間隔很遠,像現在這處所在,花壇裡的花雖然開得嬌艷,卻不像是有人精心管理的樣子,地上石隙裡都長出了綠草。葉繁轉頭望著司南,有些疑惑,「這裡有什麼嗎?」
「你不記得這裡了嗎?」司南的表情卻是比她還要驚訝,似乎又帶點委屈。
如果她能記得這裡才奇怪了。葉繁再次搖頭。
司南放開她的手,慢慢走到花壇邊,很懷念地轉動著眼睛,「也許你是不記得了。」他感歎地笑了一笑,又轉過頭來望著葉繁,「不過我卻記得很清楚,我第一次見到你,就是在這個地方。」
啊……葉繁有些明白了,她不自在地移開視線,語氣比剛才冷淡了幾分:「然後呢?」
「然後?然後我生平第一次被人當成避之不及的臭蟲或是蟑螂……」司南自嘲地笑了,「業茵,你是第一個對我的追求無動於衷的女生。」
葉繁幾乎要聽得冷笑起來。本來她對司南的印象還不算壞,但聽了他的這番話後,卻真的很想笑。
「原來你是不服氣啊?」她抿著嘴角,眼裡開始有了不耐煩。早知道這個司南拉著她跑了半天的目的是想對她說這些,她才懶得跟過來。
「我是不服氣!」司南提高了聲音,又一下子反應過來自己的語氣太過急躁,他垂下頭,又猛地抬起來,盡量冷靜地說,「不過,我也該向你道歉,對不起,我不該說那樣的話。」
葉繁有些疑惑地看著他,「道歉?」
「嗯……道歉。其實我只是太生氣了,所以口不擇言,因為別人笑我總是一個人唱獨角戲,說我像小丑一樣在你面前表演鬧劇……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會說那些難聽的話……」司南漲紅了臉,很難為情的樣子,「你原諒我……好嗎?」
葉繁一直盯著他,司南遊移著視線,終於焦躁起來,「喂——」
「抱歉。」葉繁淡淡道。
「啊?」司南有些茫然。
「我說抱歉,該不該原諒你,不是現在的我說了算。其實我根本不記得你說的那些事,如果你的話曾經傷害了某個人,那也不是現在的我。」她一直在暗示——甚至算得上是明示了,然而還是沒有一個人能聽懂她的意思。為業茵作心理輔導的江惟如此,喜歡上業茵的司南也是如此,都不知該可憐連親近的人都不能分清的他們,還是該可憐就算在世界上消失了,也沒有人察覺到這一點的業茵。
「你這麼說,也就是根本還沒有原諒我嘛!」司南愣了片刻後,皺眉大叫。
葉繁苦笑,搖了搖頭轉身準備離去,卻被司南拉住。
「啊……」左手的傷口被一下子緊握,讓葉繁痛得皺起了眉。
司南嚇了一跳,趕緊放手。之前拉葉繁跑來這裡時他都特別注意到沒有碰觸葉繁的傷口,現在一緊張,卻忘了這一點。
「對不起……」司南囁嚅著放手。
葉繁深深看了他一眼,道:「為什麼你不早說這句對不起?」
「什麼?」司南不是很明白地看著她。
葉繁一下子回過神來。奇怪,她怎麼會說出這麼一句話?為什麼她會認為司南應當早點說出這句「對不起」?
她深吸一口氣,不想再說什麼,再次準備離開。
「業茵……」
她沒有停步。
司南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有些遲疑的:「你手上的傷,不會是因為,我遲遲沒有說『對不起』的關係吧?」
業繁的腳步頓了一頓。她轉身驚異地看了司南一眼,他的眼裡帶著惆悵。
一向陽光的少年竟然也會有這樣傷感的表情,真是讓人意外。不過……有可能嗎?其實業茵也是喜歡他的?
這個念頭產生的同時,葉繁感覺到心口悸動了一下,卻似乎是與她本身的情緒無關的……
葉繁飛快地背過身去,幾乎是逃一般地離開了這個地方。
不過這件事並沒有完結。第二天早上出門的時候,當葉繁看到背著背包一臉微笑等在門外的司南時,立刻驚訝地睜大了雙眼。午餐時會被同一個人拉到食堂,下午放學時也同樣會看到司南的身影。第一天,她忍了下去,如果不理不睬的話,相信那傢伙自感沒趣後就會打退堂鼓的,反正中午有人幫忙排隊打飯也不錯。但幾天之後,葉繁終於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用錯了方法。特別是周圍注視他們的人越來越多,那些眼光越來越扎眼的時候,她不能不能正視關於司南的問題。
前兩次她是背著眾人提醒了司南自己很討厭這種行為,還算顧及司南的面子。不過司南的反應只能用「我行我素」來形容,葉繁也懶得跟他客氣了。
再一次午餐時,她無視司南遞過來的餐盤,拿出自帶的飯盒吃起來,原來還有笑容的司南臉色立刻就有幾分難看。除了司南和葉繁之外,跟他們坐在一起的還有王炮以及司南的好友阿祥等人,見此情景,阿祥哼了一哼,卻沒說什麼。葉繁知道在這些人中,對她最不以為然的就是這個阿祥,只看他輕蔑的目光就知道自己在他心裡絕沒有什麼好印象。阿祥這一哼哼,原本說笑著的其他人也安靜下來,臉色有些尷尬地望著他們三人,特別是葉繁,就算沒有抬頭,她也能清楚感覺到這些人無聲的責怪之意。
葉繁不動聲色,仍是自己吃自己的,片刻後,司南在她身邊坐下來,將多餘的餐盤放到一邊。雖然司南並沒有說什麼,但葉繁也很清楚,他生氣了。
幾日下來,葉繁對司南的性格也有了一定的瞭解,其實他是一個非常情緒化的人,開心或是生氣,一目瞭然。如果說對江惟那種人她是吃不透的話,「可愛」的司南則非常好掌握。
葉繁笑了一笑,連眼睛都沒抬,像是自言自語一樣:「難怪會被人嘲笑是唱獨角戲的小丑。」
聲音不大,圍坐的人卻全都聽見,王炮傻張著嘴,眨巴眨巴眼睛,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
拍案而起的人卻是阿祥,他臉色大變地將手中的叉子狠狠擲向餐盤,發出「叮噹」一聲,「臭女人,你說什麼?!」
也許葉繁該感謝司南,如果不是他反應極快地拉住阿祥,也許阿祥的拳頭已經飛到她臉上了。
「阿祥……」
司南死死拉著阿祥,王炮也焦急地站起來,手足無措,只有葉繁仍是老神在在的樣子,一臉雲淡風輕。她抬眼,望入司南眼裡,看到了他的不解和刺痛。
葉繁收起自己的飯盒,拍拍裙角站起來,眼睛掃過其他人,臉上仍是淡淡的笑容,「打攪大家用餐真是不好意思。」最後她的視線停在司南身上,「司南,我希望你明白,你的行為已經嚴重干擾了我的正常生活,適可而止吧。」
話出口的那一刻,司南的表情卻是不敢置信。也許真正的業茵從來沒有這樣冷酷無情的一面吧。不過葉繁很快轉過頭去,在眾人的注視下從容地離開食堂,隨著更多人注意到這邊的奇怪情景,原本嗡嗡作響的食堂漸漸靜下來,當葉繁走到食堂門口的時候,更是靜得掉根針在地上也能聽見了。到最後連葉繁都發現這一異常,她回頭奇怪地看了眾人一眼,又看了看司南,暗自反省自己是不是做得太過。這樣想的同時,她無奈地搖了搖頭,不過如今這種情況更能達到預期的效果吧。葉繁又笑了一笑,轉身漸漸消失在眾人眼中。
「該死的!什麼意思?她笑個屁啊!」所有人不出意外地把葉繁最後這一笑理解為嘲諷了,阿祥踢了一下桌角,餐盤裡的菜湯濺了一桌。
這次司南沒有再按住他。他垂下眼,站了好一會兒,然後一言不發地從食堂的另一個出口大步而去,王炮叫了他一聲,被阿祥一瞪,立刻噤若寒蟬。
等司南一離開,食堂立刻恢復了嗡嗡聲,甚至比剛才還大聲。
「那個……南哥他不會有什麼事吧?」王炮轉頭小心翼翼望著心情同樣不佳的阿祥,卻再度被瞪。
這世上最瞭解司南脾氣的也就是阿祥了。他非常瞭解司南此刻心中是什麼滋味,被那女人害得面子一掃而光不說,被「背叛」的感覺才是最令司南難受的。這種時候他只會願意一個人待著,任何人的陪護都是多餘的。
阿祥一屁股坐到椅上,悶不作聲地想了半天,突然問:「喂,胖子,我記得你上次說過阮閱也對業茵有興趣?」
王炮有些奇怪阿祥突如其來的問題,卻仍是老實回答:「是啊。祥哥,你問這個做什麼?」
阿祥卻沒有回答,只是扯著嘴角露出一個讓王炮想打冷戰的笑容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