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我們盡力了,那女人已逐漸獲得民心,你放棄吧,倘若情況再這麼下去,我們也只得被迫效忠於她,畢竟她才是未來真正的旗妃。」穹亞也道。
「你們都給我住口,要不是我的關係,憑你們低賤的出身,有可能嫁給族裡地位如此高的人嗎?而你們居然忘恩負義的想背叛我?!」星瑪怒道。
兩人臉色登時發青。
星瑪是前一任旗主的獨生女,因為是女人所以無法繼位,這才讓身為第二順位繼承人的雄鷹接任,而她們兩個原是她的侍女,前任旗主死前刻意安排她們嫁給族裡有權勢的人,希望死後為自己的獨生女在族裡鞏固些許勢力,因此她們才有機會成為族裡地位最高的女人。
「我們也沒辦法,你知道我們的男人已經對我們提出警告,要我們謹言慎行,莫要再對那女人做出任何不敬的事,否則要對我們進行嚴厲的懲罰。」黛離道。
在葛爾族,男人有權處罰不聽話的女人,不管是拷打或離棄,她們可不想因而失去了目前的地位。
「他們敢?!」星瑪驕縱的叱喝。
「他們只效忠於雄鷹,只要是為了雄鷹,他們沒什麼不敢的,就算你身為公主也幫不了我們的。」穹亞搖頭。
「只要我成為旗妃,就不信他們敢不將我放在眼裡!」
「問題是,自從你將那女人丟給莫海之後,旗主已經正式宣佈不但不會娶你,甚至要把你驅逐,星瑪,我看你還是放棄算了!」穹亞乾脆勸說。
「不,這一切都是那女人出現後挑撥的結果!你們幫我最後一次,這一次我會讓子民們徹底的唾棄她!」
「綠姑娘,這是茶會的邀請,你會來吧?」穹亞在廚房裡找到了正在做芋頭點心的綠心。
綠心將揉了一半的麵團放下。「我……」穹亞不是對她有些敵意嗎?怎會主動邀請她參加聚會?
「哼,別以為我想邀請你,那是因為旗主說,你有興趣他才會陪同,為了旗主只好勉強連你也一道邀請了。」穹亞說得不屑。
「太過份了,綠姑娘,既然不受歡迎就別去了,欺負人嘛!」喜雅不平的說。
「你是以什麼身份跟我說話?敢說我欺負人!」穹亞仗勢欺人。
「我——」喜雅不過是廚房的一名廚娘,跟丈夫身為族裡要人的穹亞相比,她這算是以下犯上,是可以受到處罰的。
「你想被我掌嘴嗎?」穹亞的態度十分不可一世。
喜雅臉色一變。
「掌嘴?不行,你不能對喜雅動手!」綠心立即吃驚的將喜雅護在身後。
「不打也行,你去不去?」穹亞藉機逼問。
「……好吧,我去就是了!」
「咦?不是說是茶會嗎?怎麼沒半個人?」綠心奇怪的瞧著四周,空空蕩蕩的,自己走錯了地方嗎?
正要回去,突然兩個人迎面衝向她,接著她就糊里糊塗的昏了。
再醒來——
「一拜天地——」司儀的聲音在一片熱鬧聲中傳來。
誰在拜堂啊?
她的身子被人強壓著彎了腰拜了一下。
欸?
「二拜高堂——」
身子又被壓下……
身子低下的同時她看見了一雙熟悉的鞋子,那是阿爹的腳!
她拜阿爹做什麼?
「夫妻交拜——」
她聞言倏地變了臉。
成親,她在成親?!跟誰?
「拜——」司儀再唱聲。
「不!我沒有說要嫁!」她猛然拉開頭頂紅巾,愕然的發現身邊一身喜衣的男人正是葛爾道奇,而四周已擠滿了觀禮的賓客,這是怎麼一回事?
「心兒?」原本的笑臉瞬間變得無比難看!
眾人更是一臉錯愕。
「你們怎麼了?怎麼會有這場婚禮?」她茫然的問。
「是你答應嫁給旗主的,咱們這才歡歡喜喜的籌備這一切,這是你們的喜堂,你怎麼突然說不嫁了?」立刻有人氣憤的指責。
「我答應了?我什麼時候答應的?」她怎麼完全沒印象?
「你想愚弄旗主?」黛離突然跳出來怒道。
「我……我是真的沒有答應,誰、誰來告訴我這是怎麼一回事?!」她急得不知從何說起。
「昨天你明明在我的茶會上對我說你願意嫁給旗主,但又怕自己反悔,所以要我盡速讓旗主安排這場婚禮,迎娶你成為旗妃的,怎麼這會才要拜堂你又喊停了?」穹亞指責道。
「你在說什麼?我去了你的茶會,那裡根本沒有人……等等,你說昨天?我是今天去找你的,怎麼說是昨天?」她驚愕的想起。
「我瞧你是糊塗了,茶會是昨天,我在自宅裡舉行的,你怎會不記得?」
「在你宅裡舉行?不是在太廟前的廣場——」
「你到底在胡說什麼?穹亞只舉行了簡單的茶會,客人只有幾個,怎麼可能跑到太廟前的廣場上去?況且我昨天也有到場,也看到了你,你還想否認?!」黛離打斷她的話。
「怎麼會?」她完全呆愣住了。
「你想悔婚?居然連上過我家的事都不承認,太過份了!」穹亞一臉的氣憤。
「我是真的不記得了——」
「夠了!」忽然一聲低喝,始終沒有出聲的葛爾道奇黝黑的雙眸沉沉的露出懾人寒意。
「心兒,你有沒有出席過穹亞的茶會不重要,我只想知道,此時此刻,你我紅彩喜幛披身,你……你還是不嫁嗎?」他冷凝的臉龐下是深深的期待。
「我……」她哪裡看不出他炯亮目光下的渴望,胃部隱隱起了痙攣,但在這種場合裡她能說不嗎?
「莫海越獄了?!」人群中突然一陣騷動。
莫海殺氣騰騰的出現,自從上次旗主為了救出綠心而將莫海的匪窟剿了之後,莫海就一直被關在大牢裡,這會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你想做什麼?」葛爾道奇攏緊濃眉,擋在莫海身前。
「我來帶走綠姑娘的。」
「什麼?」這會換他殺氣騰騰了。
「綠姑娘根本不想嫁你,我是來救她的!」
「你憑什麼?!」他的俊顏風暴大起,宛如沙塵暴即將來襲。
「憑我欠她一份救命恩情,憑她是我第一個看上眼的女人!」莫海大膽的說。
「你說什麼?!」他勃然大怒。
眾人更是驚愕。
「哼,你們兩個果然有姦情,真是恬不知恥!」黛離馬上說。
綠心聞言臉色一變。
「你這女人別胡說,我跟綠姑娘是清白的!」莫海立即氣憤的駁斥。
「清白?以你莫海辣手摧花的名譽,清白得起來嗎?」穹亞也諷刺道。
「你!」
「綠心,我早就知道你這女人已經是殘花敗柳,根本沒資格嫁給旗主!」黛離走向綠心,狠戾的推了她一把。
綠心踉蹌了一下,莫海及時扶住了人。「綠姑娘,小心!」
「還說沒什麼?這兩人分明是姦夫淫婦!」穹亞馬上指著他們說。
「旗主,這女人居然還有臉與您同居在旗屋裡,她的私德品行都極為低賤,根本配不上您,您還是將她驅離出旗屋,最好把她趕回中原!」黛離說。
「沒錯,把水性楊花的女人趕出大漠——」說到一半,突然在葛爾道奇懾人的眼神下住了口。
兩個女人覷著他冷峻不已的模樣,嚇得往門外一瞥後,趕緊退回人群裡不敢再多言。
葛爾道奇凝著面容,對著莫海直接抽出刀來,凌厲的刺向他,但是刀勢在即將刺入他的兩眼間停住。
「冷大哥……」綠心見狀心驚。
莫海更是驚出了一身冷汗。
「這女人不是你能擁有的,你走吧!」他語氣狂狷。
「但,她也不屬於你!」
他眼裡閃過一絲痛楚,「我知道。」
「你知道?那為何還——」
「我愛她!」他當眾說出,毫不掩飾。
綠心的心頭狂震,只要他說出非她不娶或者愛她的話,總能讓她內心悲喜交加。
他……愛她,從不退縮的愛她……
莫海頗不是滋味,「一相情願!」
他臉色驟變。
「不許你這麼說冷大哥,他才不是一相情願!」綠心突然推開莫海,眼裡儘是對葛爾道奇的心疼。
「難道你對他也——」莫海愕然。
「我……我對冷大哥當然是有情的,他是我唯一的男人!」
「胡說,旗主怎麼可能會是你唯一的男人?你是棄妃一個,竟還睜眼說瞎話!」門外的女人終於忍不住衝進來說。
「星瑪?」她訝異的看著星瑪。
葛爾道奇眼中厲芒一閃,星瑪見狀,不禁身子一縮。
「這女人騙了你,她是個骯髒污穢的……」星瑪雖然害怕,還是咬著牙說,她一定要除去這個女人,否則難消她心頭之恨。
「一直到與我在一起之前,她都是處子之身,這是證明!」他突然由懷中取出一條白帕子。
綠心一看到帕子,立即嫣紅了瞼。
「這是什麼?」星瑪怒問。
他攤開帕子,露出了帕上的殷紅血跡。「這是我第一次要了心兒時的落紅。」
「什麼?」
「冷大哥,你怎麼拿到這個的?」綠心簡直羞得無地自容,這帕子是她將自己的第一次給了他時,按照她進宮前母親的教導所偷偷留下的落紅帕子,說是留著這點殷紅能帶來福氣,有益於將來生出健壯的兒子,她一直謹記著,所以才會將這東西留著,只是她一直將它收在他在京城的那間小鋪子裡,誰知這會卻被他拿出來,還當眾秀出!
他歎了一口氣,「我早知道你收著這東西,它證明你是屬於我的,因此我當然要將它帶在身邊,知道你臉薄,原不想這麼大刺刺的秀出,但為了要讓眾人知道我才是你唯一的男人,只好這麼做了,希望你能諒解!」
「冷大哥……」她動容的紅了眼眶。
「騙人,她曾經是皇妃,皇帝怎麼可能沒碰過她?」星瑪不信。
「後宮佳麗三千,皇帝又怎能一一臨幸每個妃子?且天下皆知,當今皇帝愛妻如命,唯一的女人只剩皇后一人,心兒能出宮,證明老天厚愛她,希望她能遇見真正屬於她的良人,而我希望自己便是那個良人。」
星瑪恨得咬牙切齒,這女人出了後宮,竟還能是完璧之身!「就算如此,她跟莫海也曾經共度好幾夜,說不定——」
「我莫海沒有碰過綠姑娘的身子!」莫海凜然的說,「我對自己犯下的罪行從未否認過,現在更沒有必要說謊,雖然我確實曾經要對她動手,但是她卻在危急關頭救了我一命,這份恩情讓我對她敬重得不敢再有妄想,甚至漸漸愛上她的溫柔善良,我莫海可以跪地起誓,若是所言有假,願遭天打雷劈!」說著莫海真的跪地當天起誓。
眾人皆嘩然,他們知道莫海雖為匪盜,但從不說假話,一旦起誓就更是絕無虛假,這才能帶領一票死忠的亡命匪徒橫行於大漠。
這麼說來,他真的沒有碰過綠心!
眾人對綠心的疑慮全都消除了,而期待她能成為旗妃的人們也更堅定了他們的信心。
「莫海,我讓你出獄不是讓你出來說廢話的!」星瑪發怒的轉向莫海。
「你讓我出獄?」莫海先是對她的話吃驚不解,接著便忽然明白過來,「我知道了,牢門沒鎖是你故意讓人這麼做的?」
「我……」一時忍不住脫口而出,星瑪手足無措的望向眾人。「不是的,我沒有——」
「錯不了,我昨晚聽到獄卒在談論雄鷹逼婚的事,聽得義憤填膺,今早醒來就發現獄卒不見了,連牢門的鎖也消失了,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說,為什麼這麼做?」有種教人愚弄的感覺,莫海大怒。
眾人譴責的目光接踵而來,星瑪心頭一驚。
「不是我,阿哥,您相信我,真的不是我……」她轉而向葛爾道奇解釋。
「住口,你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嗎?」葛爾道奇冷硬的嘴角泛起教人膽寒的笑意。
「您……知道什麼嗎?」
「我知道你與黛離以及穹亞抓了心兒,而這場婚禮的安排以及莫海的出現不過是想羞辱心兒罷了!」
「你都知道?!」她愕然。
黛離以及穹亞心虛的縮進了自家丈夫懷裡,又被丈夫火冒三丈的推離。這兩個女人竟敢背著他們幹出這種事,這種背叛他們的妻子,他們再也無法忍受,打算事後親自向旗主請罪休妻。
綠心震驚得雙手交握,他早就知道了?
「雄鷹,你既然都知道,為什麼還放任她們這麼做?」莫海氣憤地為她抱不平。
「不這麼做又怎能一次洗刷眾人對心兒的誤會?」他沉聲。
「什麼意思?」莫海先是皺眉不解,接著瞬間鬆開了糾結的眉頭,「難道你是將計就計的讓我現身,好澄清我與綠姑娘的清白?」
「若不是如此,你逃得出鐵籠嗎?!」他向來治軍嚴謹,就算是貴為公主的星瑪想作怪,也是絕無可能的。
「原來如此!」莫海無話可說了,這男人用盡心機的在保護他所愛的女人,而他也知道綠姑娘是愛他的,自己根本沒有介入的空間,只得失望的退至一旁。
「冷大哥……謝謝你。」綠心迷濛了淚眼,哽咽的說。
「不必謝我,其實我是卑鄙的,為了留住你,明知你不願意還是安排了這場婚禮……」他握緊拳頭,第一次這麼厭惡自己的卑劣,也嘗到了心頭酸冷的滋味。
「走吧,咱們該私下談談了。」他振臂捲起人兒,拋下所有人揚長而去。
「冷大哥?」耳邊傳來風沙漫天飛舞的沙沙響聲,惹得她心慌意亂。
「我再問一次,你真的不願意留下?」葛爾道奇忍著喉頭的酸意,笑著問。
「你又來逼人?」
「我沒有逼你。」他搖搖頭。
「罔顧我的意願,這不是逼人是什麼?」
「你的意願不是要跟著我一輩子嗎?我記得那日你捧著『養老金』到我面前,要我拿錢去還債,然後說要一輩子跟著我的。」
「那是……我的意思是要當你的夥計一輩子,可沒說要嫁給你!」說起這件事,粉嫩嫩的雙頰在無意中染紅了。
「喔?這有什麼差別,不都是要跟著我一輩子?」他細細欣賞著她嬌顏上酡紅的色彩。
「不一樣啦!」這人真無賴!「以前你只是一個平凡的商人,現在卻是一方之主。」
「哪裡不一樣了?」葛爾道奇不滿的問。
「不是平凡的人,是無法過平凡的日子的。」她幽幽的說著,望著那令她心儀的俊容,她移不開戀慕的視線。
他到底該怎麼做才能敲開她冥頑不靈的腦袋,讓她知道,其實她早已擁有了平凡的愛,為什麼她就是沒有發覺?
「相信我,我不會再讓你遭遇過去在宮中那種死寂的日子,也不會讓你有機會看見後宮女人爭寵的醜態,你將是我唯一的妃子,就如同皇上只愛一個女人,只有一個皇后一樣,我不會負你的!」
她的雙眸悠悠然的看向無邊無際的沙漠,「我很想相信你,但我好不容易飛出皇宮,不想再被困住了,只想像鳥兒一樣自由飛翔。」
「為了我,你難道不能停止飛翔?或者,由我帶著你一起飛?」他心痛的問。
隱忍已久的淚水滑落了,綠心搖搖頭。「你有你的子民,你有太多的包袱,你不能跟我一起飛的,你飛走了,你的族人怎麼辦?」
她說得沒錯,他的責任讓他沒法拋下一切跟她遠走高飛,過著只有他們兩人的平凡生活,但是他怎能失去她?
他做了那麼多,為什麼還是留不住她?
「你愛我嗎?」他心痛的拋出最後一個問句,然而他並不敢奢望她的答案。
她一怔,她愛他嗎?她該是愛的,否則此刻的心怎麼會這麼真實的痛?
可是若是愛,她又為何不願意留下?
她好矛盾。
「我……」
「不用說了,你走吧!我讓你自由!」他黯然的說,悲愴的指著前方,「快走吧,別讓我後悔了!」
阿格領著幾匹駿馬出現在不遠處,馬背上馱了不少乾糧以及飲水。
「你早有意讓我走?」她愕然的看著這早就準備好的一切。
他旋過身,迎著颯颯有聲的風沙,默不作聲,也許再多說一個字,他就會後悔。
「綠姑娘,我奉命護送您回京,上路吧,主子好不容易下了決心,這是你唯一可以走的機會,遲了只怕走不了了。」阿格無奈的說。
「我……」她有種既失落又倜悵的感覺,她真的要離開他了嗎?
兩行熱淚潸然落下,她變得舉步維艱,一把由身後抱住他的腰。
他胸口一震,微顫的雙掌想握住她伸來的手,但是張開的掌心卻遲遲無法貼向她,「如果你不能留下,那就不要有一刻停留,那只會讓我更受傷!」
「我……我……」她已淚流滿面,卻說不出一句話。
「什麼也別說了,走吧!」他狠心的掙脫她,縱身一躍,離開了她的視線。
「不,冷大哥!」她驚慌的想抓住他的身影,卻只徒留自己在空中揮舞的手,她怔愣在風沙中,強烈的心傷襲來,她此刻才明白,傷了他的同時,她也一身是傷了!
心中的那抹苦澀,讓她茫然了。
一片的金黃奪目渲染了大地,煞是迷人,只是……
唉!這已是阿格今天第二十一次歎氣,第十九次翻白眼了。
這女人是水做的嗎?就算是,沙漠中的水多珍貴,怎能這麼「浪費」?
再覷她一眼,唉,第二十二次!
「我說綠姑娘,你該哭夠了吧?再哭下去恐怕會脫水喔。」阿格跨坐在馬背上,不得不提醒道。自從昨天護送她起程回京開始,她已經哭了一天一夜了,如果不想走就說嘛,這麼哭下去,真是折騰人哪!
「我……我也不想哭,可是忍不住嘛!」綠心隨著阿格一步步往京城方向而去,心卻一寸寸的塌陷。為什麼會這樣?她不是一直想回去嗎?他終於放她走了,為何她的心卻彷彿被挖了一個大洞般,令她六神無主,甚至驚慌失措的邁不開步子?眼淚慌得止也止不住,只得一路走一路哭。
「綠姑娘,你越走越慢,這樣咱們恐怕得多走上好幾天才到得了京城。」阿格歎道。
「對不起……」她垂著首,鼻子一酸,眼淚掉得更凶,但拉著馬韁,就是催促不了馬兒快走。
「喔,對了,主子要我將這東西還給你。」阿格忽然由懷裡掏出一樣東西遞給她。
「什麼東西……髮簪?」她見到他手上的東西後,眼裡的水氣更盛。
「這東西是主子替你由京城帶回大漠的,如今你要回去了,主子要我將這東西交還給你。」
她顫抖的接過簪子,「這東西怎麼會在他那兒?」
「主子當初知道你被星瑪抓來大漠,在趕回來救人前,還不忘將你喜歡的東西帶在身邊,主子說了,這是你們的定情物,希望由你保留著。」阿格再次歎息的說。
主子的癡情還真讓人鼻酸啊!
握著髮簪,她的淚幾乎又要決堤了。
她該怎麼辦?才離開他一天,她就已經想他想得心痛,看到這簪子更是令她胸口絞痛難受,她真的可以沒有他嗎?
「阿格,你想過一段時間,冷大哥是不是就會忘了我……你怎麼了?」她赫然發現阿格不知怎地臉上驟然變色。
只見他面如死灰,顫抖的指著前方。
她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瞬間也慘白了容顏。「沙塵暴?!」她看見遠處捲起高聳入天的龐然大物,頓時教這景象驚駭住了!
「這次的沙塵暴果然是前所未有的大!啊!它是往葛爾族的方向去的,果然……主子沒料錯!」阿格駭然,忽然身子一軟的由馬上摔下,跪到地上去了。
完了!
「什麼?那咱們快趕回去通知他們!」她收回心神,慌亂的下馬,拉起跪在地上的阿格。
「來不及了,現在趕回去也來不及了!」阿格全身僵硬的說。
「怎麼會來不及?」
「這裡離咱們的領地整整有一天的路程,就算快馬加鞭的趕回去,這沙塵暴恐怕已經……」
「不,無論如何咱們還是要趕回去!如果我會拖累你的速度,不如你丟下我,先趕回去。」
「不,我不能這麼做!」阿格黑著臉拒絕。
「為什麼?」她心焦如焚的問。
「其實主子早預測到有一個巨大的沙塵暴即將來襲,他交代不管發生任何事,都一定要保護你回到京城,若再讓你發生凶險,我阿格就有負主子的重托了!」他沉重的說。
「你是說,他明知有危險,才故意要你先送我離開?」她的腦袋瞬間爆出一聲轟然巨響。
他是因為這樣才送她走的……
「還是走吧,照原定計劃,我送你回京!」他含淚堅持的說。他一定要達成主子交付給他的使命!就算回去後可能族毀人亡……
「不,我不回去了,我要回去救冷大哥!」一雙淚眼盯著還緊緊握在手中的髮簪,熱淚洶湧滾落,沾濕了髮簪上的珍珠,她重新跳上馬背,拉緊韁繩,毅然決然掉頭回去。
她不會丟下冷大哥不管的,她不要失去他,沒有他,她也絕不獨活!
「冷大哥、阿爹、喜雅……」綠心腳步不穩的走著,幾乎驚懼得要昏厥了,眼前是一片斷壁殘垣,放眼望去無一處完整。
她蒼白著瞼在一間間被沙塵暴侵襲過後的塌毀房屋裡搜尋,試圖找到生還的人,在一陣搜尋後,她愕然發現,所有的人都不見了!
她來遲了嗎?
所有的人都被沙塵暴捲走了嗎?
這份驚恐令她眼前一片黑暗,猛地一咬牙,她不能昏倒,她要找到人!他要救人!
對了,旗屋,冷大哥的旗屋是全族最為牢固的地方,他們一定全躲到那裡去7!
她忍著驚慌往旗屋奔去。
「冷大哥!」旗屋果然沒有倒,她鬆了一口氣,發顫的身子總算稍稍穩住。
眼淚已由眼角竄出,提氣奔進旗屋,冷大哥在哪裡?大伙在哪裡?!
她在旗屋裡拚命的尋人,卻怎麼也找不到半個人!
她緊揪著心,恐懼又重新淹沒了她!
她不死心的奔出旗屋,在四周心亂如麻的尋找了一圈又一圈,雙腳早已磨破了皮,雙唇也已因驚恐而咬得充血腫脹,而原本一雙潔白細嫩的雙手也因在殘壁瓦礫中不斷的翻找摩擦而變得血肉模糊。
良久後,她雙腳沉重地踩著黃沙,一滴滴淚水絕望地掉進沙地裡,就像她破碎的心,瞬間淹沒於黃沙之中。
「冷大哥,你在哪裡?」她椎心刺痛的朝著天空嘶吼,「我不要失去你,你怎能丟下我一個人,怎能!」她終於跪地痛哭失聲。
一旁的阿格也是一臉的灰敗。
「阿格兄,我後悔了,我後悔就這麼走了,我該留下來的,我該留下來和大夥一起,我該與冷大哥一起死的,嗚嗚……我該與他一起死的!」她痛徹心扉,哭得傷心欲絕。
「綠姑娘……」
「我該與他一起對抗沙塵暴的,我怎能撇下他獨自離去?冷大哥我對不起你……我不再害怕成為你的旗妃了。我只想回到你身邊……真的,只要你回來,我什麼都不怕了,我也愛你啊……嗚嗚……」
「綠——」阿格的肩膀突地被覆上一隻大掌,他識趣的住了口。
「你真的愛我?」一個低沉乾啞的聲音由她身後傳來。
她先是渾身一震,接著迅速驚喜的轉身,「冷大哥!」
瞧著她斗大的淚水還掛在臉上,一身的狼狽,葛爾道奇心中一緊。「心兒!」
她淚眼模糊,狂喜的奔向他,狠狠投入他懷中。「你沒死,你沒死!」她激動不已,抱著他哭得不能遏抑。
他心疼的輕歎,這女人嚇壞了。「我沒事。」
「嗚嗚……幸虧你沒事,不然我也不想活了!」她悶在他懷裡,不願放手的痛哭著。
他動容的縮緊雙臂,也將她圈得密密的。「你怎麼回來了?」
還以為她走了,今生再也見不到她了,卻又聽見她悲切的呼喚,他以為是自己思念過度聽錯了,沒想到真的是她,在他經歷大劫後出現在他眼前的人兒是她!他激動得紅了眼眶。
「我回來找你,回來找你!」她控制不住的只能不斷重複這句話。
「你知道的……再回來,我就不會放你走了!」
她在他懷裡頓了頓,淚水沾濕他的衣襟,悶聲哭得激動。
他心頭一窒,緩緩將懷裡的身子拉開之時,她卻仰起了淚眼,「那就別放我走!我不走了,也走不了了,因為離開你越遠,我眼淚就掉得越凶,我怕還沒有回到京城,我就已經將身上的每一滴水份都哭干了!」
「你……」他眼眸驀地綻亮。「你真的願意留下?」
「比起以為失去你時那撕心裂肺的恐懼,喪失一點自由、冒一點險根本不算什麼,就算你將來會再愛上別人也沒有關係,只要你曾經像現在這般愛過我,這就夠了,我已經滿足了!」她笑中帶淚,她只要此刻,再也不願意錯過這份幸福。
她終於認清自己的心早已淪陷,根本離不開他,無論如何也離不開啊……
「心兒!」他再次激動的抱緊她,他總算守得雲開見月明了嗎?
興奮的將她高舉,在空中轉了一圈又一圈,忽然四周湧出了熱烈的鼓掌聲,綠心微愣,這才發現原來周圍早已站滿了人,阿爹、喜雅、孩子們……大伙都沒事,不僅沒事,還對她露出祝福的笑容,連阿爹都一臉慈祥喜悅的朝她頷首,她眼淚又止不住了。
「你們方才都上哪去了?」葛爾道奇放下她後,她驚喜的抹淚問道。
「沙塵暴來襲前,旗主就將咱們全都安排進旗屋的地下室裡藏身,咱們這才度過了危難。」蘭溪笑道。
「地下室?旗屋有地下室?」她住了這麼長一段日子都沒發現呢!
「嗯,這是旗主特別建造的,為的就是讓咱們在遇見這麼大的天災時可以避難。」
「難怪我找不到你們,還以為你們全被沙塵暴捲走了,把我嚇壞了。」她餘悸猶存的說。
「我們都沒事,只不過……星瑪她……唉!」
「星瑪她怎麼了?」她心驚的問。
「這丫頭太倔強,沙塵暴來襲時,她怎麼也不肯躲進旗屋來,說是一定要以旗妃的身份才願意進到地下室避難,唉,她的執迷不悟,連老天都看不下去,她已經隨沙塵暴而去了!」阿爹忍不住欷吁的說。
「啊,星瑪她——」她捂著唇,震驚地難以接受。
「心兒,這一切都是命運,你別自責!」知道她的善良與悲天憫人,葛爾道奇抱著她無奈的安撫道。
「可是……」
「這是星瑪自己的選擇,而今你已是咱們認定的旗妃,再沒有空閒去弔念這任性的丫頭了,當務之急,你必須負起旗妃的責任,幫助旗主重建咱們的家園,這才是旗妃應該做的事!」阿爹沉聲說。
「沒錯,你既然願意留下,就是咱們的女主人了,也是咱們的希望,你該努力為旗主、為咱們孕育下一代,好延續咱們的血脈,你的責任重大,可別辜負了眾人的期待啊!」喜雅道。
眾人聞言立即響起掌聲,點頭稱是。
葛爾道奇戚激的看著阿爹以及眾人,知道他們是在幫助心兒化解星瑪死去的陰影。
「來吧,心兒,這兒已是你的家了,讓咱們一起努力,度過今後的每一天!」他牽起她的手。
她破涕為笑的望著眼前深情的男人,「冷大哥,我現在終於明白,你才是我最真實平凡的幸福。」她想通了,也領悟了,這男人給她的一直是最平凡的愛,平凡得自然熱切,平凡得真實不偽,平凡得唾手可得……
「那……你是否該開始盡旗妃的責任了?」
「是啊。」
「那你自己選擇,是要如他們的要求,先重建家園還是先延續血脈?如果選擇前者,咱們就得到外頭與眾人商量,如何重新建造出更堅固耐襲的房子,但如果是後者嘛……咱們就得先回旗屋,關起房門來好好研究如何成功『做人』了……」
她臉兒爆紅,羞得不敢見人,這男人簡直「平凡真實」得令人無地自容啊……
可惡的臭男人!他是故意的!
【全書完】
*欲知冰山美男裘償謙與毛威龍精辨逗趣的相戀過程,請看花園系列769三龍斗冤家之一《意外當上世子妃》
*欲知行事不羈,不信愛情的湛青與洪小妞如何互許終身,請看花園系列788三龍門冤家之二《莫名成了將軍妻》
*欲知江湖上人人聞之色變的女魔剎香隱公主如何成為皇帝裘翊辭今生的唯一,請看花園系列797三龍斗冤家之三《天生就是皇后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