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視著應采兒的睡顏,逄亦凡無法解釋自己複雜的情緒。
在工作上,他可以很明確的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腦袋清晰、條理分明。
但是,面對她卻讓他總是做出連自己都意外的舉動,即使他再怎樣想要佯裝冷酷淡然,但心中那股莫名的情愫卻好像有自己意識似的竄出,掌控一切。
就像現在,他竟然會像是個偷窺狂似的,在她熟睡之後溜進她的房內,變態的「欣賞」著她的睡臉。
天,這樣的舉動對以前的逄亦凡來說,簡直就像天方夜譚一樣的不可思議。
睡著後的她是如此的恬靜可愛,跟醒時的慧黠靈巧是兩種個同的風情。
逄亦凡看著她安然酣睡的臉龐,竟覺得她的存在是如此的自然,彷彿她本來就屬於這個家似的。
他幾乎無法想像沒有她的家會是怎樣的寂寥無趣了,尤其是江奇想帶走她的那時,他還真的有股想要殺掉他的衝動。
他竟然會害怕失去她?
嚇!什麼時候,她已經侵入他的生活如此之深了?
逄亦凡凝視著她的黑眸微微的閃爍著光芒,內心有種聲音叫他不要再繼續探究「她」存在的意義,只因那個答案將會改變他的世界。
可他懷疑自己能夠壓抑自己的感覺多久?
他能壓抑想要吻她碰她,時時刻刻看到她的感覺嗎?
不,他現在就可以告訴自己,那答案想必是否定的。
也罷,或許他該順著自己的感覺定,暫時不要想那麼多吧……
跟來時一樣寂靜無聲的站起身,逄亦凡依戀的看了她一眼,轉身走了出去,悄悄的帶上了門。
而床上的應采兒絲毫不知道自己曾被一雙熾熱的黑眸凝視許久,睡夢中的唇畔緩緩的揚起了抹笑,像是夢到了心愛的人,是抹幸福甜美的笑靨。
自從那第二次的接觸之後,他們之間的相處模式開始有了明顯的轉變。
逄亦凡不但黏她黏得更緊,連親吻她也成了家常便飯,而糟糕的是,她不但不排斥,還很「樂在其中」。
這該如何是好?事情已經完全脫序,她有點搞不清楚她現在到底是為了工作而待在他身邊,還是因為感情?
再加上社長催促的電話一直不斷的湧進,叮囑她得拍照片,讓她更覺得心煩意亂,職業跟感情在心中呈現了一種強烈的拉鋸戰。
要是逄亦凡發現自己是有目的的接近他,一定會大發雷霆,從此不再理她吧。
「唉……」應采兒呆坐在客廳,不自覺的長吁了口氣。
「你在幹麼?」逄亦凡的聲音自房間內傳了出來,「快進來。」
「喔,來了。」她收起紊亂的思緒,走入他房內。
只見他躺在床上,傭懶的朝她道:「過來。」
「有什麼事嗎?」她遲疑的走上前。
「我的腰酸,幫我按摩吧。」逄亦凡翻過身,等待她的動作。
「按摩?」她長這麼大還沒有幫人按摩過耶。
「你沒聽錯,要不是有人害我的行動不方便,我就不需要麻煩別人了。」他戲譫的說。
「我知道了,我幫你按摩。」應采兒雖然語氣顯得勉強,可其實心頭卻是暖暖的。
這陣子她發現逄亦凡並非一向冰冷淡漠,反而在他冷酷的男人外表下,存在個渴望溫暖陪伴的小男孩。
在她面前,他似乎慢慢的卸下了所有的防備,會向她撒嬌,尋求她的幫忙,要她餵他吃飯,替他擦澡……呃,那一刻總是讓她害羞的緊閉眼睛,卻又忍不住偷瞄他毫無一絲贅肉的健壯身軀。
他似乎越來越依賴她,也似乎把她的幫忙當成理所當然,好像他們的親暱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
這是不是代表她在他心目中有著特殊含意的存在?
應采兒不敢去發現答案,只想把握住每一分跟他相處的時刻。
現在她終於可以明白,為何那些身陷愛情的女人會這麼沒用了,每一分每一刻心裡想的都是他。
這真是一種好奇妙的感覺。
「你在傻笑什麼?」趴在床上的逄亦凡回頭望著她問。
「有嗎?」她忙收起笑容,困窘的否認。
他蹙蹙眉,翻坐起身,認真的看著她道:「我不喜歡被騙。」
「呃,應該沒人會喜歡吧。」應采兒眼神閃爍苦。
「所以你最好不要有秘密瞞著我。」逄亦凡審視著她臉上的表情道。
「我、我沒有啊……」她緊張得心臟都要跳出來了。
「所以你剛剛在笑什麼?」他回到最初的問題。
呼,原來他是在指這件事。
應采兒稍稍放下心,神情放鬆的道:「我真的沒想什麼。」
逄亦凡不相信的沉下臉。
「好嘛,說就說嘛。」她發現自己竟然這麼在乎他的感受,這樣好像不是什麼好現象喔。
「快說。」他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我……我只是想到了你。」應采兒羞赧的臉都燙紅了。
「想到我?」這個答案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不過倒讓笑意不自覺的爬上了他的眼底。
「對啦,可以不要說了嗎?」要她這樣跟一個男人剖析內心的感受可是第一回耶,真是尷尬死了。
「不可以。」逄亦凡的臉上浮現小男生調皮的神色。
應采兒心悸不已。再多幾次這樣的狀況,她可能會心臟病發而亡吧。
「我、我先出去了。」她決定落跑以躲避問題,可才轉身,下一瞬間卻已經被拉到了一個溫暖堅實的懷抱之中。「你的手?!」
她訝異的看著用雙手抱著自己的他。
「你以為我要受傷多久?」其實前陣子他就已經偷偷將那些礙手礙腳的石膏給拿掉了,雖然動作還是有點生澀,但已經可以活動而不覺得疼痛了。
「那你還要我餵飯跟幫你擦澡?」應采兒眨著長睫,表情可愛得讓逄亦凡忍不住低頭輕啄了下她的鼻尖。
「你不願意?」他傭懶的反問。
「我、我沒說啊。」她還是無法像他一樣這麼習慣彼此之間親暱的舉動。
他是因為喜歡她才這樣碰她,還是因為單純是男人跟女人之間的接觸?
這個疑問其實一直都在她的腦海中盤旋,但她卻不敢開口問,就怕聽到的答案會讓她心碎。
「很好,因為我打算讓你繼續做下去。」逄亦凡滿意的扯唇。
「什麼?」應采兒困惑的睜大眼。
「沒什麼。」他淡淡道,放開了她,站起了身,「我要去公司。」
「我跟你去。」她也跟著起身。
「不用了,你在家休息吧。」逄亦凡他凝視了她一眼,轉身走了出去。
在「家」休息?為什麼她覺得這句話讓她聽起來特別的舒服?
好像代表著他們是共同的個體,有種親密不可分的感覺。
看著他的背影,應采兒發現自己好像越來越喜歡他了。會慘……
「總裁,楊先生在二線電話等您。」
才走進辦公室,顏詩蓓的聲音便從對講機傳了過來。
逄亦凡在桌前坐下,簡短道:「接進來。」
「是。」她恭敬的回應,隨即將楊偉業的電話轉進總裁辦公室。
鈴聲響起,他接起電話,朝話筒餵了聲。
「亦凡,我是楊偉業,好久沒聯絡了。」楊偉業依然硬朗的聲音自話筒的另一端傳了過來。
「是的,真的很久沒聯絡了。」當初他們曾經有協議,當楊盼盼在他這邊一工作」的期間,楊偉業絕不過問跟干涉。
「盼盼沒有給你添麻煩吧?」他開門見山的問道。
想到她曾經給他添過的「麻煩」,逄亦凡的唇角就不由自主的微微上揚,「沒有。」
他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會這樣回答。
「那我就放心了。」楊偉業的聲音帶著欣慰跟稍可察覺的意外,他原本預期聽到的答案是完全相反的。
「有些事情我想跟你商量,或許我們該見一面。」逄亦凡提議道。
「我正好也想跟你說,這幾天我會上門拜訪。」他贊同。
「隨時歡迎。」逄亦凡「熱情」的回答讓電話令一端訝異的沉默了半晌。
「我知道了,先講到這裡,再見。」
「再見。」
掛上了電話,逄亦凡的雙手交握在下巴下,沉思著。
他是不是太衝動了?
竟然會想要答應楊偉業之前的提議,娶他的女兒為妻?
想起第一次在楊家大宅與「楊盼盼」的「不期而遇」,他的臉上浮起了抹連他自己照鏡子都會嚇一大跳的幸福笑容,只可惜他現在自己看不到。
一直以來,他都是單打獨鬥的生活在這個世界之中,他的生命裡除了他自己,再也沒有其他的陪伴,即使有,也只是短暫而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從來沒有像這次,他競然會允許一個女人進入他的生活中,或許,即將進入他的生命中?
逄亦凡第一次感到連他都不瞭解自己了。
他只知道,他喜歡她的陪伴,喜歡親吻她,喜歡碰觸她,甚至,喜歡那種擁有她的感覺。
第一次,他這麼渴望迫切的想要完完全全的佔有一個人,就像獨佔欲強烈的小孩,不准其他人碰自己心愛玩具分毫一般。
他也絕對不允許除了他之外的男人有任何碰觸她的機會,包括好友江奇在內。
該死,他是怎麼了?怎會為了她放棄這麼多原則,甚至要背上不顧朋友道義的罪名?
他知道自己在乎她,而且超出自己想像的在乎。
是喜歡吧,他願意承認自己喜歡她。
會考慮締結這門親事還有更多的利益關係。
但是絕對不是愛,絕對不是。
雖然心中逞強的這樣想,但逄亦凡臉上從來未曾有過的溫柔,卻讓敲門送茶進來的顏詩蓓訝異得差點沒打翻杯子。
「總裁,您的茶。」顏詩蓓讓自己的神情平穩專業,穩住手,將杯子放在面前的桌上。
「嗯。」沒有抬起頭,他輕應了聲。
「總裁……」顏詩蓓並沒有離開的意思,她遲疑的開口。
「有什麼事嗎?」逄亦凡這才將視線栘到面前站著的秘書。
「有件事情,我想應該要報告總裁才行。」她深吸口氣道。
「說。」他將注意力放在她身上,犀利的目光瞅著她看。
面對這位鐵血總裁的注意,幾乎沒有任何員工不是繃緊皮,戰戰兢兢的生怕犯錯。
顏詩蓓也不例外,她不自覺的挺直背脊,開口道:「是關於楊小姐。」
「楊小姐?」逄亦凡輕蹙眉頭,在腦中搜尋著有關「楊小姐」的印象,可卻怎麼都沒聯想到「楊盼盼」身上去。
「楊盼盼小姐。」她提醒道。
「關於她?」他心一凜,眼睛犀利的瞇起,「仔細說清楚。」
得到了鼓勵,顏詩蓓更加有自信的說:「總裁,她的聲音我很熟悉。」
「繼續。」
「您是否記得,當初有間出版社曾很積極的想要接觸您,洽談為您出版自傳的事情?」
逄亦凡的眉頭擰得更緊了,她的話讓他有點摸不清楚其中有何關聯。
看到老闆神情冷凝的皺眉,她有點停頓了。
「一次說完,不要停下來。」逄亦凡的聲音低沉嚴厲。
「我是說……那個楊小姐跟打電話來的應小姐,她們兩個人的聲音根本就是一模一樣。」她對自己的聽力一向很有信心,常常她聽過一次的聲音便過耳不忘。
逄亦凡當然也很清楚自己秘書過人的能力,這也是為何她還能穩坐他私人秘書寶座的原因之一。
「不是我愛猜測,總裁,那個楊小姐……我覺得她根本一點都沒有千金小姐的貴氣。」甚至比起她還差得遠咧!顏詩蓓只差沒說出這句話。
「我知道了。」他淡淡的道。
「總裁,我擔心有人會不擇手段接近您,請您一定要多留意。」她沒發現他驟的沉下的臉色,繼續道。
「出去。」逄亦凡冷冷的命令。
「可是——」她還想說話,可卻讓他尖銳的眼神給震懾了住,硬生生把還想說出口的話給吞回了肚中。
「滾。」這是火山爆發前的徵兆。
「是、是的,我馬上出去。」顏詩蓓發現不對,連忙「竄逃」離開。
她們的聲音一樣?
顏詩蓓的話雖然沒有什麼太大的意義,但卻在他的心中投下了個大大的疑問。
不可能……「楊盼盼」跟什麼出版社,怎麼可能會扯上關係?
若這樣將她們聯想,也未免太無憑無據,甚至疑神疑鬼吧?
天下聲音相像的人這麼多,她們怎麼可能會有關聯呢?
嗤,真無聊。
逄亦凡暗付著,隨即自嘲的扯扯唇,低下頭繼續專注在公事上。
「采兒,爸說下星期他會跟逄亦凡約一天,怎麼辦?你最好準備落跑吧,我也要做逃亡的行程規畫了。」
應采兒剛掛上電話,楊盼盼的聲音還在她的耳朵邊來回的縈繞著。
下個星期……
她距離「死刑」的日子,竟然只剩下一個星期!
她都不知道自己怎麼會在這段時間有這麼大的轉變?明明本來只是覺得這是個充滿挑戰又紅利多多的工作任務,她只需要想辦法說服他或者拍到照片,就可以拍拍屁股走人。
但現在……為什麼她的心中一點都沒有工作的衝勁跟念頭?
她一心三思想的只是逄亦凡,單純的就是逄亦凡,而不是那個充滿新聞價值的逄總裁。
早知道的,她早就知道談戀愛是個愚蠢的行為,現在吃到苦頭了吧?愛上了不該愛的男人,只能說是自找罪受,自討苦吃了。
「唉——」應采兒長歎了聲。她發現最近自己歎息的次數加起來,比起從小到現在所歎息的次數還要多上許多了。
什麼時候,她變成了這般文藝美少女似的多愁善感啊,真是一點都不像她應采兒了。
「唉……」才想完,她又歎了聲。
「為什麼一直歎氣?」逄亦凡的聲音突然竄了出來,害她拿在手中的書差點掉下地。
「你、你站在那裡多久了?」應采兒驚魂未甫的拍拍胸口。
「久到可以數得出你歎了幾十個氣吧。」他走近她,自然不過的將她摟入了懷中,「說,你為何歎氣?」
「我、我沒有啊。」她佯裝沒事的道。
「還說沒有?」逄亦凡皺起眉,「我說過,我不喜歡你有事情瞞我。」他摟在她腰上的手懲罰性的收緊了些。
「那如果……如果你發現我真的瞞了你什麼事情,不過我先強調,是善意的謊言喔,那你會怎樣?」她的一顆心彷彿吊在半空中似的等候答案。
「我會讓你生不如死。」他故意板起臉,沉聲道。
他的神情是這麼的冷酷,讓應采兒的脊椎自下面寒到了上頭,僵住了神情無法開口。
「怎麼了?你瞞我什麼?」看著她僵硬的神色,再回想到秘書跟他說過的話,逄亦凡的心中有種莫名的不祥感覺。
「沒、沒有,我沒有。」他都這樣講了,她哪敢說出真相啊?
「所以你剛剛在歎什麼氣?」她怪怪的,可又說不出她哪裡怪。
「我……我……」應采兒眼珠子轉啊轉的,連忙找了個理由,「我只是在想,你的手好了,那我就沒理由繼續留在這裡了。」
「所以心情不好?因為要離開我?」這個理由他喜歡。
她低垂下頭,輕得不能再輕的點頭。這不算說謊吧,這可是她內心真正的想法呵。
「你喜歡我對嗎?」他不是笨蛋,她的轉變他都看在眼裡。
「那有人這樣問的?」應采兒嬌羞的抗議。
「說,說你喜歡我。」逄亦凡一手拾起她的下巴,強迫她注視著自己,強硬的命令。
他的眼神好似有魔咒般,讓她無法抗拒。
「我喜歡你。」順從的說出這幾個宇之後,她的臉霎時滾燙了起來。
天,她快糗死了,怎麼會是她跟他告白呢?
「很好。」他露出滿意的笑容,俯身吻住了她的唇瓣。
直到她覺得自己快要無法呼吸之際,他才停止了對她的掠奪。
「你不會離開我的。」他輕撫著她因為那一吻而酡紅的雙頰,喃喃道。
會的,只是你現在不知道而已……應采兒在心中回應。
「你可以答應我一件事情嗎?」她雙眸迷濛,充滿了懇求。
她真美……逄亦凡忍不住又輕啄了她的唇一下,「說。」
「接下來的一星期內,我希望你可以答應我任何合理的要求。」應采兒直視著他,提出了這個她自己覺得毫無成功機率的要求。
「給我理由,讓我覺得我應該這麼做。」一星期?她為何要這樣的要求?
「因為我……我喜歡你,希望更瞭解你。」這是她真正的內心話,無關工作。
逄亦凡沉默半晌,就在應采兒幾乎認為他要拒絕的同時,卻點頭道:「你想怎樣就怎樣吧。」
他的應諾讓她霎時眼睛發亮,咧開唇。
雙手攬上他的頸後,她興奮的說:「謝謝。」
「這樣就可以讓你這麼開心?」他挑眉問。看到她高興,他的心情也不由得飛揚了起來,或許他該常常答應她的要求吧。
「嗯,這樣就夠了。」應采兒滿足的將頭偎向他的胸膛,開始懷疑自己怎麼可以離得開這堅實的溫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