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正當中,水面在溫暖的陽光渲染之下,泛著金黃色的柔光。
完顏滿渾身濕淋淋的,獨坐在扁舟上,摸著略微紅腫的嘴唇發呆,偶爾轉移視線,看著潛入水中尋劍的厲狂浪矯若游龍的身段,她的神色有些惘然。
尋了半天,厲狂浪始終沒有搜查出寶劍的影子,氣力略顯不繼。
他游向扁舟,告訴完顏滿,「先回去,下午再來找。」
她點點頭,目光停在他褪去衣裳後,顯露出精壯肌理的上半身,沒來由的思及兩人在水底有過的短暫癡纏,她的雙頰登時火燙無比。
兩人默默無語,隨著扁舟飄向池畔。
落地的他獨自上岸,等不到完顏滿有所動靜,回頭看,她仍面色迷茫的發呆,如同大夢初醒的人。
他心魂微蕩,啞著聲道:「下來。」
她顯得彷徨的神態十分誘人憐愛,曾有的張揚全軟化,只剩下渴望和期待,跳躍在她朦朧的眼波裡,伴隨她每一次瞧向他的目光,釋放出一股纏繞人心的力量,強烈的攫住他的魂魄為她著迷。
厲狂浪管不住自己的思緒,圍繞著她打轉,離也離不開。
他頻頻回顧,見她亦步亦趨彷彿跟著夫婿出入的乖順小妻子,不時抬起水盈盈的眸子偷窺他,羞澀且暗藏愉悅的嬌媚神情,新奇少見……
他又心動了,誰說她不是個惹人著迷的女人?
只要她願意,他相信自己的心一定會為她融化。
只要她能夠永遠這麼溫馴,或許他願意……接納她,然而她的身份是他難以接納的忌諱,他怎能對敵國的女子動心?
「小狂,我們的乾糧吃完了。」走在山野中,完顏滿低聲提醒苦心神不定的男人。
兩人所住的屋子在外環古木、樹須長成一片林的空地上,雖是秋末,草葉樹木的清香依然飄揚不斷,四處迴盪。
「我知道。」沒指望完顏滿烹飪的厲狂浪,聽了她的提醒,簡短的答道:「我會處理。」
「傳聞你們漢人很看重貞節……」
走到屋前的厲狂浪一頓,回望她支吾其詞的難為情模樣。
她想說什麼?
完顏滿瞧他一眼,有話要說又不好意思接續,等他催促似的,有點扭捏。
厲狂浪的呼吸再度不順暢,理應對她不乾脆的異常表現感到煩悶,偏偏他離奇的覺得她這般女兒家彆扭的神態頗為可愛,他也異常了!
「你、我這些日子住在一塊,如此親暱,我算不算玷污了你的清白,你以後還能成婚嗎?」在他研究的眼神中,完顏滿硬著頭皮吐露話語。
她充滿關切的聲音拉回了厲狂浪迷離的神智,他眉頭一皺,糾正道:「你說反了。我是男人,風言風語影響不了我;應當煩惱著往後嫁不出去的該是你。」
「我是公主呢,誰不想娶我?」她不服氣的揚了揚下巴。
隨即想到自己曾遭眼前的男人「拋棄」過,迅速垂下臉,幽怨的歎,「還真有人不想。」
她自豪與喪氣的表情轉得太快,令人目不暇接。
厲狂浪眉頭開了,忍住笑意,心有靈犀的回憶著自己悔婚的舉動,體內的憐愛之情被完顏滿受傷的神態勾動而出,消融了他的冷硬之心。
他不由得柔聲安撫著眼前鬱悶的姑娘,「我相信會有許多男人想娶你。」
她挑了挑眉,沒料到他會安慰人。
隱藏住驚喜之情,她假裝沉著大方,走過他身旁,賞賜般的宣告,「既然我這麼炙手可熱,配你不至於委屈你吧?那我就讓你再娶我一次!」
厲狂浪的冰顏略微扭曲,又見她竄到他身前,眨著不安的眼,強調著,「這一次,不准你再後悔了。」
她還是想要他,想得滿心發疼,除了他,她不想讓別的男人對她頤指氣使,更不要他以外的任何人親吻她!
厲狂浪杵在門口,一言不發。
完顏滿若無其事在屋內走來走去,停不下來,只是頻頻偷看著他,一直沒等到他的回答,她忐忑得十指都快絞扭成麻花。
隔了多時,厲狂浪才平淡的道:「我以為你夠聰明。」
她一聽,寧可自己笨,不明白兩人之間的阻礙。
「即便我們待在一起,也只能有幾天、幾個時辰;分開之後,我們的家人仍會責難,外頭的非議也會針對我們而生。」他是應當仇視侵略者的漢家子弟,她則是應該奴役漢人的異族公主,互愛之清不是兩人之間該產生的心思。
厲狂浪的話把完顏滿震醒,逼迫她正視忽略已久的問題。
只是相處幾天就能令他們的未來動盪不寧,若要相守一生,他們的困難將更加浩蕩。
況且他始終無法接受她的身份,而她的父兄亦不肯輕饒他,完顏滿陷入了空前的憂慮當中。
「……是你……讓我變笨的。」她禁不住有些怨他了。「我下過決心放棄的,可你……」
可是他吻她,令她發現他的熱情,使她看見兩人之間得以誕生的美好景象;與他深深切切的糾纏過了,不可自拔的她愈陷愈深了,如何能放手?
「你不討厭我,甚至你喜歡我吧?」完顏滿抬起水光粼粼的眼,仰望厲狂浪淡漠的容顏。「若你願意,別的難題我們思索著一同解決,我們能行的……只要你陪在我身邊。」
只要他肯和她在一起,任何困難她都願意挺身而出,幫他應付到底。她有信心解決阻擋在兩人中間的所有麻煩!只要他,不離不棄!
「方纔是我的錯,忘了吧!」他無視她的決心,慢步走到石牆,取下懸掛其上的弓箭,再轉身,目光停在她鮮嫩的紅唇。
他必須忘卻曾有過的糾纏,無論她的味道多麼甜美,多麼令他迷醉。
她洶湧的情潮被他一語打散了,但她依然堅定的搖頭,「不要。」
決心已定,喜歡就是喜歡,她無意克制,更不想欺騙自己!「我喜歡你,你也喜歡我,為何互相喜歡的人不能在一起?」
冷寂的屋子裡,除了她坦率的話語,能聽到的就只剩下她急促的氣息。
再怎麼大膽她仍是女子,告白至此仍會緊張難受,尤其她在意的他毫無反應,她的心情一如綿綿細雨下個不停,陰鬱難平。
「什麼話都說得出口,你沒有羞恥之心嗎?」良久,厲狂浪發出輕歎。
午時的陽光灑滿屋,照亮了他變幻不定的眼神;但他冷硬的俊顏未洩漏出半點心緒,任完顏滿睜大雙眸看,始終瞧不出他的意願。
「我不覺得喜歡你是值得我害臊的醜事。」
她理直氣壯的一段話,堵得他無語反駁。
充盈在她嬌顏上的戀慕之情,也令他無法橫眉以對,他同樣騙不了自己,他確實動了心。
只是他怎會對一個不可能喜歡上的女子動心?從來他欣賞的姑娘,並非是如此張揚狂放的女子!
「你真沒有姑娘家的樣子。」厲狂浪不知是否在氣自己的定力不足,扯著弓箭的力道猛烈得快將器具弄碎了。
「我會改。」完顏滿接著他的話,允諾道,心底則是偷偷的琢磨,往後也要使他改掉冷硬的性子,萬分柔情的呵護她!
「那可委屈你了,公主。」倘若她與尋常女子相同,乖巧懂事、進退得宜,或許他不會輕易的受她吸引;直到動了心,發覺不該為她迷惑,已經太遲了。
「認識你以來,我夠委屈的了。」完顏滿見他整備齊全,知道他要去掠取午餐,她跟在他身後走出門,「既然我已經犧牲了這麼多,若無報償,豈不是太冤了?」
「我是你的報償,是你撫慰自己的獎賞嗎?」厲狂浪聽得直搖頭,回身推了她一把,囑咐道:「乖乖在屋內等我!」
她縮縮肩,期盼之色溢滿了整張臉,小心翼翼的拉住他的衣袖不放。「我乖乖的,你會和我成親嗎?」
輕聲問,她轉了轉眼珠子,盯著他的表情像做了好事要討獎品的孩子那麼可愛。
厲狂浪情不自禁的撫亂了她的髮絲,手指游移到額前描繪她舒展的眉。
她沉迷的湊去,額頭更貼近他的掌心,彷彿一隻撒嬌的貓兒,正享受著他的撫觸。
忽然,他卻道:「我不能,你也不能。」
完顏滿聽得愕然,再望他,額頭一涼,他已揮袖走開。
一步步遠離她的身影,恰似雲朵飄忽不定,難以捉摸,再次使她惘然了。
月掛枝頭,明耀的光芒滲滿屋內,更勝燭火。
「你回來了?」聽到聲響的完顏滿忙不迭的跑到門邊,迎接著消失一下午的男子入屋。「又沒找到嗎?」
他獵了她從未見過的動物,拎在手中,身上沒有一絲寶劍的影子。
完顏滿見之竊喜,知道他這半天的工夫又是一無所獲;這樣她就不必擔心,明天就得和他分別了。
上天保佑,讓他多找幾天……
「劍所在的位置可能移動了。」厲狂浪平淡的告訴完顏滿,放下兵器後,一刻不停的處理晚膳去。
午餐過後,他便獨自泛舟尋劍,不許她同行。
雖只隔了半天的時間,完顏滿已清楚的感覺到,厲狂浪有意拉開兩人好不容易縮近的距離。
「為什麼劍會移動?在我看來,天池內一根雜草也沒有,實在無法想像裡頭有你說的魚,」她對他描述過的情況十分關切好奇,非常渴望與他同行,而非讓他撇到一旁。「明天說什麼我都要跟你去瞧瞧!」
「劍移動的原因,我不曉得。」他家以製造火藥營生,對水資源並無研究。「我只知道池水是活的,甚至這山上有許多水偶爾會噴出火焰,極其危險。」
「水會噴火?」完顏滿大為驚奇,繼而想到厲狂浪又是為了她的安全考量,不帶她同行吧?
可是看了看他著手晚餐的冷硬背影,她歎了歎,明白自己的猜想是安慰自己的借口罷了。
厲狂浪根本就是決心避開她……不過他是嫌她煩人?或是怕他自己意亂情迷呢?
「因此你別跟著我,到處不安全,若遇到危險,我未必保得住你。」
「上午你不是讓我跟了。」而今才找借口想從她身邊逃開,完顏滿冷哼,他騙得了他自己,她可不!
「上午是我忘了。」
「你想逃避的事,全拿『忘了』當作借口嗎?」
「……」
「瞪我做什麼?是你太怯弱!」
向來冷傲剛硬的厲狂浪還是頭一次被人說他怯弱。
完顏滿意猶未盡道:「一個大男人竟沒勇氣喜歡我,虧你長得那麼高、那麼壯,心胸卻那麼狹窄……身為女子的我都敢坦坦蕩蕩的承認自己的心,你是在扭捏什麼呢?」
「扭捏?」這種形容女人彆扭姿態的詞語,居然落到他頭上?「完顏公主,別忘了你的身份!你能夠看上誰家男子就非嫁不可,但你父兄若反對呢?」
「他們想要你,是你不願意,他們是不會反對的!」
雙方各自站在一面牆下,隔著楚河漢界似的相互凝望、互不接觸,移不開的視線凝結在對方的身體、容顏。
「他們想利用我,所以他們沒反對;可我的家人、手下,視他們為敵!即使發號施令之人是我,也不能罔顧眾人的意願,委屈了我的人,向你的父兄屈服獻媚!」
「什麼屈服獻媚,我並無此意!你既不必巴結他們,我也不會讓他們利用你!」
「一旦我不為他們所用,你以為他們還容得了我?」
完顏滿聞言一怔,盯著他發出聲響的嘴唇,數著他唇上的傷痕,那是她留下的印記,她不想抹消。「我們可以說服他們,說服我們身邊的人放下成見,不管各自恩怨,不干涉我們,允許我們在一起,別管其他的事。」
她緩緩走上前,揪住他的衣裳,向他尋求幫助似的說著,「我們在一起就好。」
「癡人說夢。」厲狂浪撥開她的手,屏住呼吸,不讓她嬌軟的身軀散發出的幽香撩撥他的意志。「我若沒有用處,你的父兄絕不會讓你委身於我;而你,亦不能拋棄親人,捨棄你的身份,到我身邊做我們漢家人。」
完顏滿啞然。「我是金國公主啊!」
「我身邊的人沒一個喜歡金國人,你永遠是他們厭惡的對象。我也不能為你討好你的父兄,忘了我的國土就毀在你們家人手中。」他俯望她嬌艷上翹的紅唇,她每一次開口,它們都為他綻放,像是在索取他的眷顧。
然而不管他心裡多麼想呵護她,也只能看,不能觸碰。
「……是你不夠喜歡我,才不願為我妥協。」完顏滿感受到他毫無動搖的決心,有些灰心了。
厲狂浪冷淡的笑說:「換言之,誰喜歡誰更多,誰就該犧牲?」
她再度語塞,搖頭,呼吸感到困難,難道她必須背棄家族,不再當金國公主,方能與他相守?
她怎麼能……丟棄父母親人於不顧呢?
完顏滿憂煩的仰望厲狂浪,他冷硬的臉籠罩著一層陰霧,深邃的眼裡有著抑制不住的為難之色。
她心頭一震,通過他的神情,徹底瞭解到兩人之間,令彼此同樣為難的立場。「對不起,我太無知也太自私了。」
她像個一夕之間長大了的孩子,落寞的轉過身,強迫自己去面對難以撼動的事實。「我自小沒遇到什麼困難,我不知道原來有許多事,不僅是我,連我父王、我哥哥都沒法子解決。」
她以為只要厲狂浪喜歡她,願意當她的駙馬,兩人便可相守終老,幸福快樂一輩子;卻忘了彼此還有家人羈絆著他們。
完顏滿乏力的走到木椅處坐下,腦子裡空茫茫的,很是無措。放棄吧?不行,她不願意錯過他!
確實有數之不盡的困難,阻礙她得到厲狂浪,可她……真的不想放棄。
厲狂浪默默的煮好了晚飯,端上桌,卻見完顏滿仍在發呆。
生平從沒這麼盡職的伺候過誰,他照顧她,照顧得快比下人出色了。
偏偏他不覺得委屈,無怨無悔,此刻見她受挫折似的沒了精神,他更心生不捨。
男人的剛硬心腸一時發軟了,心底咒罵著自己不正常,身子仍靠近他忌諱不已的天之驕女,低聲喚她——
「過來吃東西。」他幾乎沒察覺他的語調蘊涵關懷,與他平素的聲調相比,顯得柔暖許多。
完顏滿猛地抬眼,盯著他端詳了半晌,似乎發現了秘密,動了動嘴,說出口的話卻是重複過許多次的告白,「沒錯,我喜歡你,你也喜歡我!」
「你夠了!」他搖頭,把人拽到桌子邊。「多吃飯,少說廢話!」
完顏滿猶如打通了任督二脈的武者,一掃前先的頹喪,精神煥發的坐到他對面,表明道:「要不,我們回去威脅他們,他們若不同意我們在一起,我們就死給他們看?」
「幾歲了你?死纏爛打的誰陪你玩這種不入流的把戲?」他一個大男人還以死逼迫家人,能看嗎?「何況事情不僅那麼簡單!」
「那……」意識到要厲狂浪一哭、二鬧、三上吊的配合性太低,完顏滿又提議,「我們在這兒自行成婚,生完孩子再去找他們?」
「你……有沒有廉恥?」將餐具塞到她手裡,他暗暗決定,等她一吃飽,立刻敲暈她。
「廉恥是什麼東西,能吃嗎?」她想要的,就一定要得到!憑什麼她不能和喜歡的人在一起?
既然知道了這個冷硬的男人對她動了情,完顏滿說什麼都不肯放棄!她要他當她的丈夫,不要別的男人,只要他,她不想把他讓給別的女人!
「你曉得如何生孩子嗎?」厲狂浪懷疑完顏滿到底清不清楚她的建議有多可笑,難度又有多大?
「我看過馬兒交配!」
「人和馬相同嗎?」他受不了的夾起一塊肉,丟到她喋喋不休的嘴裡。「別任性了!」
猝不及防的她喉嚨一梗,拚命的咳了半天,困難的把東西吞到肚子裡。「你做什麼啊?會噎死的……咳咳咳!」
「完顏滿。」他不願聽她胡言亂語了,鎮定的心念快讓她攪亂。
「凶什麼?」又瞪她?和他相處,總是她落入下風,受他壓迫,真不服氣!
「你再囉唆,我——」
她撐住桌面,支起身,主動的一口堵住他道出威脅之語的唇。
「你!」偷襲他?
他後退,她鍥而不捨的追擊,學不會他唇舌交纏的功夫,只懂得含住他的唇片,撩撥的舔著,不得其門而入,反倒更刺激他了。
厲狂浪欲出掌推開她,卻擔心傷到她,被迫站起身,讓矮他半截的完顏滿跟不上。
這傢伙還讓不讓人吃飯?
站穩身子,厲狂浪決心罵她一頓,教訓她孟浪的行徑,耳邊卻冷不防飄來她堅定的告白——
「我喜歡你。」完顏滿趁勝追擊,避開桌上的食物,站到椅上,朝他撲去,上半身全倒向他結實的胸膛!
「你實在——」
「你也喜歡我。」又親到一口,她的眼角明媚了,這個冷硬的男子,嘴唇出奇的柔軟,好吃得不得了。
「夠了!」厲狂浪難以忍受,推她一掌。
再不抗拒,他會無法抗拒了!
他已經夠悲慘了,對這個不該喜歡的女人動了心,沒把握抗拒她的挑逗,即使她的誘惑是如此的蹩腳——勇猛得更像是在打仗!
「你瞧,你臉都紅了,這代表你動情了。」完顏滿機靈的閃避,逮捕他的手掌,親暱的用自己的手心貼著他的手心。「別再逃避了!」
厲狂浪迅速抽出修長的五指,面紅耳赤道:「最後一次警告你!」
「你害羞了?」她聽而不聞,自顧自的用指尖輕刮他的臉頰。
「那是憤怒!」
「坦蕩一些啊!你是男人,怎能如此畏縮?」
「你以為我是為了什麼而畏縮?」還不是為了保護她的清白!
匡噹一聲,忍無可忍的厲狂浪拿起碗,突地敲昏了豪情萬丈的完顏滿。
她瞪大鳳眸,怒視著他,聲討的話都還來不及說出口,便嬌軀發軟,倒向地面。
「上天,為什麼這傢伙是女人?」厲狂浪趕在她觸地前接住她,將昏厥的人兒抱到床鋪上。
伸手一摸,她的額頭被敲出個包,不知她是否會讓他給敲傻?
他心煩意亂的守在床邊,看著安安靜靜的她溫順柔美的嬌顏,如此美麗、膽大包天的女人,他可能遇不上第二個了。
厲狂浪低歎……認識完顏滿之後,以前不曾有過的苦澀情緒愈來愈頻繁的打擾他的心。「幸好你是女人,不然我恐怕要失身了……你這不知分寸的傢伙,沒規矩,肆意妄為……」
數落著她的缺點,他的眼神漸漸渙散,為何有這麼多缺點的她依然吸引他,讓他為她動情、對她心亂?
他的目光停在她嫩紅的唇瓣,不由自主的摩挲起自己的嘴,有些不可思議自己剛才怎能抵禦如此鮮美的誘惑?
「別再誘惑我,我會傷害你的……」自言自語著,他的意識朦朧了,情不自禁的低頭含住她的紅唇,本欲淺嘗即止,誰知竟然會欲罷不能。
他做了什麼?他不該這麼做的!
她柔軟的舌滑膩誘人,緊纏著他不放,香甜的滋味令他飢渴吮吸,無法停止。他不想這麼做,但他控制不了!
在她清醒時,他死命克制的情慾正一點點的掙脫壓抑,狂放而出——支配他的身體、慫恿他順應本能,掠奪他可口的獵物!
為什麼他不能去愛他想要的女人?
「你……」突然一聲呢喃,從完顏滿遭受侵犯的嘴裡竄出來。
厲狂浪一驚,離開她的唇瓣。
只見她睜著清醒且毫無迷茫之色的眸子,盯著他饒富興味的打量,彷彿當場捉到賊,如今罪證確鑿,他無可狡辯了。
「哦喔,你趁我沒有意識時偷親我喔∼∼」被輕薄的人反而非常高興,得意道:「哼!我就知道你很悶騷,果然啊!讓我逮到了吧?」
「你沒昏?」厲狂浪面色不佳的問。
「明槍明劍的,我肯定打不過你,本想裝昏偷襲你,沒想到,嘿嘿∼∼」
「你這要命的女人!」他抽身而去。
「喂,別跑啊!」她急忙勾住他的手指。
彼此的指尖觸碰在一塊,瞬間如有火花碰撞,一股熱流順著手指,延著脈搏的浮動湧向彼此的心窩,把兩人的心融得柔柔暖暖的……
暖得纏綿悱惻,教兩人捨不得鬆手放開對方。
「你的手好暖和……」她得寸進尺的拿起他的掌心,貼住自己的臉蛋,囈語般的說著,「我們別鬧脾氣好嗎?」
他頹然,坐到床邊,任她像一株富有妖性的籐蘿,慢慢靠過來,用她柔軟的嬌軀攀附他的身體。
「別這麼不知羞恥。」他得拒絕多少次,她才肯死心?
「其實你是喜歡的……」完顏滿不顧羞怯,放縱手指探入他的衣襟,摩挲他的胸口,觸及的皮膚竟比她的更滑嫩。「嗯,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如何保養肌膚的呀?」
「完顏滿!」他冷下臉,拉開她。
她猶如麥芽糖,粘在他身上甩不開。
窗外的樹枝因風而亂顫,月色被擋住了,明明滅滅的。
「你太沒分寸了!」厲狂浪索性將她推倒,攫住她頑皮的雙手,緊抑在床鋪上,不讓她繼續施展誘惑。
「你可以做的,換成我主動就不行?」望著他火光大盛的眼,她開始摸清了他的脾氣,忍不住挑釁他。
「我不想傷你,別再勾引我做出令你損失慘重的事!」他的體溫高昇,艱難的壓抑著慾念的波動。
「沒關係,我喜歡你。」完顏滿無悔的一笑。
他心顫不已,分不清是她的話太甜美,還是她的身軀太綿軟,總之有一股力量打亂了他的毅力,瓦解了他的冷靜!
完顏滿發覺他有些軟化,悄悄抽出雙手,支起身子,充滿艷色的唇瓣微顫的親上他冰雪一般冷漠的俊顏。
她的心跳得快爆裂開。
「即使是娼妓,也不會像你這樣的放肆!」厲狂浪咬牙,調節心緒穩定神思,然而他已找不到推拒她的力量。
「因此我和娼妓不同,我是公主,有放肆的權利。」完顏滿反唇回擊,雙臂架上他的肩膀。「而且據說,只有女人才會像你這麼欲迎還拒、心口不一。」
厲狂浪雙目一瞪,瞳孔內燃起對抗的星火。
她成功的使他難以控制了,望著他又愛又恨的神色,完顏滿彷彿在一場艱辛的爭鬥中取得勝利,內心不斷的歡呼。
「承認吧!你喜歡我……」猶如迷咒的呢喃從她的嘴裡連續吐出,她緊抱住他剛強的身軀,沒遭到他的抗拒,她心忖他若不喜歡,怎麼肯讓她碰?
她非挖出他的真心,令他同樣的愛上她,像她為他著迷一般,一同與她沉淪。
「你簡直像個蕩婦——」
他未能說完整句話,便被突襲而來的雙唇收入她香艷的口中。
「那你來配合我,當個淫夫吧?」
「你——」厲狂浪逼出了甩開她的力氣,無奈在觸摸到她的剎那,卻是功虧一簣。
她軟化在他懷裡的身子如同一灘水,吸附著他,使他沉溺。
「我喜歡你,你也喜歡我;我喜歡你,你也喜歡我……」完顏滿說個不停,對他洗腦似的一直重複。
厲狂浪懊惱的別開眼,望向窗外模糊的月光,自己的身體對於她的靠近與觸摸不僅沒有排斥,甚至……深感興奮。
「你會後悔的,完顏滿。」他一定是中了詛咒,才放任她如此壓迫。
「我不會。」在這個男人的懷裡,她不當公主,只願成為他的女人,她非得到他不可,只允許他成為她的夫!
厲狂浪突然提起她的身子。
完顏滿眉開眼笑,以為他終於把持不住了,即將化被動為主動!
她配合無間的任他擺佈,豈料身子卻突然騰空,離開床鋪。
「你帶我去哪?」應該讓他壓倒的自己被他抱出門口,完顏滿錯愕的看著厲狂浪陰鬱的臉。
「給我在外頭——清醒、清醒!」毫不留情的,他把她丟到門口,不管她發出的驚呼與哀號有多麼影響他的定力,厲狂浪用盡畢生的力氣,阻止自己對她給予一絲憐惜。
「你居然這麼對我——厲狂浪——」屁股落地的完顏滿羞憤大叫。「嗚,好痛啊!我的我的——」她可憐的臀啦!
下手摧殘她的男人兀自回屋,冷硬的甩上門,不再理睬她。
他真的狠心把她丟在門外吹冷風?
「厲狂浪!」太過分了!「我還沒吃飯呢!」
方才叫她吃飯,她怎麼不聽話?
屋於裡的男人,背靠著門板,聽著房外滔滔不絕的叫囂,一陣苦笑,手指無知覺的摸上自己的唇片,嘴裡全是甜蜜的味道。
纏人的公主……害他愁眉不展。
他否認不了,他其實也想要那個大膽狂放的女人,使她為他溫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