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醫生表示情況樂觀,但沒能確定他看得到之前,總令人覺得不踏實。
柳初秋覺得雙手發冷,突然維斯朝她的方向伸出手,也顧不得廖碧君在場,她連忙與他的手相握。
「你的手好冷。」他笑著說。
虧他現在還笑得出來,她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她是緊張得快要暈倒了,他還一副無關緊要的樣子。
繃帶拆開,維斯的雙眸緊閉,在醫生的指示下,他緩緩睜開眼睛,入目的光亮使他皺起了眉頭。
「維斯?!」嘐森緊張的向前一步。
維斯長長的睫毛眨了眨,然後一雙如天空般美麗的藍眸閃著光亮,他露出一個心滿意足的笑容。
「父親。」
看到維斯的模樣,嘐森難掩滿臉的激動,「你看得見了?!」
維斯面露微笑的點著頭,察覺到手中的小手發著抖,他要醫生等會兒再做例行檢查,藍眸緩緩的栘到身旁人兒的身上。
如他所料她是個很可愛、迷人的女人,她圓滾滾的雙眸晶亮的看著他。
「你……」這雙眼睛出現在他的夢裡過,「我們真的見過面。」
柳初秋忍著眼眶的淚水點了點頭,她已經不在乎他是否真的記得起來以前的事,重要的是他現在看得見,而且對她很好,就如同沒有喪失記憶之前一樣,這對她而言就已足夠。
他伸出手摟住了她。
她再也忍不住的投入了他的懷抱。
廖碧君陰沉的看著眼前這一幕,維斯似乎忘了在場的還有他的未婚妻。她僵硬的轉過身,離開了這個房間。
醫生檢查過後,維斯一切正常。
「暫時避免太強的光線照射,」醫生交代著,「這幾天還是要多休息,這樣恢復得較快。」
「我知道。」維斯點點頭,伸出手與醫生一握,「謝謝你。」
「這是應該的。」醫生收拾好東西,帶著護士一起離開。
嘐森看著小倆口,準備離開,他這才注意到廖碧君不見了。
「碧君呢?」他問著一旁的比爾。
「碧君小姐已經離開好一會兒。」比爾盡責的回答。
嘐森聞言,皺起了眉頭,看來大家方才都太興奮,忽略了碧君的感受,他看向維斯。
「父親,我會處理。」維斯一句話就讓他放下心來。
「好,你先休息一下,初秋你陪著他,我去詠雯家接小永回來。」嘐森神秘的說道:「你要先有心理準備。」
「我知道,他很皮嘛!」
「除此之外,還有些別的。」他對柳初秋眨了眨眼。
她微微笑了笑,她也期待著維斯看到小永時的情形。
「似乎有古怪。」看著一老一少眼神的流轉,維斯說道。
嘐森沒有多言,只是要比爾跟著他走。
「反正等你看到你就知道了。」柳初秋替他拍了拍枕頭,要他躺下來,「醫生說你要多休息,趁著小永回來之前,你還是先睡一下,不然等霸王回來,你就別想安寧了。」
他拉著她,要她一起躺下。
好不容易可以將她看清楚,他才不想睡覺。
她被他專注的眼神盯得有些不自在,「幹麼這麼看著我?」
「我怎麼會忘了你呢?」他揉了揉她的臉頰,「我一定要想起以前的事。」
「那已經不重要了。」她吻了吻他的掌心,「不要再離開我。」
「不會。」他輕柔的說,「我以生命發誓,除非我死,不然我不會離開你。」
在五年前,他也跟她說過同樣的誓言,但她知道他是不記得了。她露出一個淺笑,閉上眼,窩進他的懷裡。
兩人這一睡竟睡到傍晚,還是房內有聲音,使維斯醒來。
因為失明的緣故,他的聽力敏銳,他看向門口,是嘐森,他一臉的凝重。
維斯小心翼翼的將身旁柳初秋的手拉開,起身走向父親。
「父親,出了什麼事嗎?」他將門關上之後問道。
「小永不見了。」嘐森心急如焚的說。
維斯一楞,「什麼?他不是在連詠雯家嗎?」
「對。」嘐森的語氣滿是自責,「我想留點時間讓你和初秋相處,所以便帶著小永到麥當勞去玩,才一個不留神,他就不見了。」
「怎麼有可能?」他覺得不可思議,「在附近找過了嗎?」
「找過了。」嘐森是一臉的著急,這可是他的寶貝孫子,「但沒找到他。」
「我去找!」維斯著急的往前踏出一步,但突然感到一陣暈眩,頭隱隱作痛。
「你休息。」嘐森緊張的扶住他,「我已經報警,很快就會有消息,你的眼睛才好,休息最重要。」
「不行。」維斯皺眉推開他的扶持,「我要去找小永。」
「但是——」
「小永怎麼了?」柳初秋的聲音突然插入兩人之間。
嘐森和維斯同時沉默。
她臉色大變,衝上去抓住了維斯的手,「小永怎麼了?人呢?」
「冷靜點。」維斯安撫的握住了她的手,「小永可能是貪玩所以走遠了,我們馬上派人去找。」
不!他一定出事了!小永雖然愛玩,但他對陌生人一向知道要保持距離,這是她一直灌輸給他的觀念,小永他才不會做出這種令人擔心的事……
她茫然的走向大門。
維斯一把將她攫住,阻止了她,「你現在這個樣子,哪裡也不准去。」
「可是——」
「沒有可是。」他堅持的將她給推坐在沙發上。
電話響起,嘐森接了起來,他神色凝重,眼眸閃過驚愕。
維斯注意到父親的異樣,他的手壓住柳初秋的肩膀,「父親,有消息了是嗎?」
「比爾打電話過來,」深吸了口氣,嘐森說道:「小永是碧君帶走的。」
聽到這個消息,柳初秋心神俱裂,廖碧君……也只有她會做這種事,但小永只是個孩子啊!
「她人在哪裡?」維斯沉重的問。
嘐森看了兩人一眼,丟出一個地名。
「這是哪裡?」
「我知道這個地方。」柳初秋從沙發跳了起來,「在金山!」
「金山?!」維斯還是一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的樣子,「你不要這麼衝動,我叫司機載我們過去。」
她心急的無法聽進他的言語,他連忙跟在她的後頭,嘐森也不假思索的跟了上去。
海邊的風很大,黑漆漆的一片,路燈的光線沒有帶來明亮,只增添了詭譎的陰影。
車子載著維斯一行人找到了比爾說的地方。
隱約中,柳初秋見到小永小小的身影在堤防上跑來跑去,她的心一驚,這麼黑,若不小心掉下海去怎麼得了?!她連忙迎上去。
「等等,初秋小姐!」比爾連忙拉住了她,「碧君小姐交代不准任何人走近。」
「可是……」她焦急的看向維斯。
冷著一張臉,維斯看著遠方,他捏了捏她的手,「在這裡等我。父親,幫我看住她。」
「維斯——」她伸出手想要拉住他,但卻撲了個空,只抓到空氣,她想跟上去,也被嘐森給拉住。
「維斯會處理,你待在這裡。」
柳初秋焦躁的看著維斯走遠,距離實在太遠,風又太大,她根本就看不清也聽不見他們之間的對話。
她不安的看著至愛的兩個人……
聽到身後的腳步聲,廖碧君機警的將小永一把抓了過來。
小永被嚇了一跳,掙扎了下,看到維斯他開心的露出了笑容,「父親!」
維斯聽到這個熟悉的叫喚眼睛一亮,在驚歎之中,他對上了一雙似曾相識的藍眸,在不遠處路燈的斜照底下,小永的金髮閃著光亮。
「你……」他驚訝得幾乎說不出話來,小永長得——像他?!
廖碧君的嘴角揚起一個淡淡的笑,「怎麼?看到自己的兒子很驚訝嗎?」
「我兒子?!」維斯困惑的重複了一次。
若說小永是他兒子,肯定不會有人懷疑,但是他怎麼——他的頭再次感覺到一陣劇痛……
海浪聲傳來,然後是個女子的爽朗笑聲……他的腦海中閃過一個畫面,接著有一些片段。
但他還來不及想太多,因為小永的掙扎和哭鬧聲,他回過了神。
「碧君,你捉著孩子做什麼?」維斯撩下性子說。
「他不該存在。」廖碧君柔聲的說道:「他在我的意料之外。」
他不懂她的意思,此刻他也不想去懂,小永掙扎得越激烈,她按在他脖子的手就越用力。
「小傢伙,乖!」維斯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別亂動。」
小永感到難受,要他不動實在不可能,但或許是維斯臉上凝重的表情影響了他,他竟然掛著兩行眼淚乖乖的不動。
手中的小人兒不動,廖碧君的手勁也微微放鬆。
維斯見狀微鬆了口氣,「碧君,放了小永。」
「我為什麼要放了他?」她露出困惑的神情,「他不該存在,他跟他的母親都是,我們本來要結婚了,他的媽媽卻不要臉的闖進了我們之間。」
「這是我的問題,不關小永和初秋的事。」
她搖頭,「當年你也是這麼說的,你把罪過都攬在自己的身上,但那又如何?你真正愛的是我,你沒有回那個*女人身邊,直到現在,她又帶著孩子跑了出來,讓你的心又亂了。不過你放心,一切都會好好的,我們會再變得跟以前一樣,他們都不重要。」
她的言詞中傳達了一件令他難以置信的訊息。
突然之間,他想起來了,當年到英國去,是因為廖碧君當時到英國度假,他親自去跟她談解除婚約的事。
她表面上很平靜,約他到郊外騎馬,說是想要保留一個美好的回憶,他不疑有他的赴約。
原本一切都很順利,誰知道在回程中,她突然一躍下馬,跑到懸崖邊,做勢要跳下去。
他驚慌的拉住了她,耳裡儘是她的咒罵和哭訴,不管他怎麼安撫、道歉,她依然瘋狂。
他原本是想要勸她不要做傻事,誰知道她的眼神突然一變,變得偏執而狂亂,趁著他不注意用力的推了他一把,他重心不穩的跌下懸崖。
他死命的扳住一顆凸起的石頭,身體危險的在高聳的懸崖上晃動,只差一點,他就粉身碎骨了。
他還記得當初廖碧君不但視而不見他的求救,還蹲下身,帶著笑容將他的手指給扳開。
「我得不到的,別人也別想得到!」這是他在驚愕之中掉落懸崖所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至此所有的片段湊了起來,雖然最後廖碧君不知為何改變主意救了他,但終究,她曾經想要置他於死地,只因為他要解除婚約。而今舊事重演,只不過她這次的目標不單是只有他,還有小永。
「冷靜點。」維斯輕聲的說道,「小永一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我擔心你,你若殺了他,你得坐牢,那我怎麼辦?你忍心放我一個人孤單嗎?」
維斯態度的轉變使廖碧君突然露出困惑的神情,她搖了搖頭,「我會陪你,你不會孤單。」
「但是若你傷了小永,一定逃不過法律的制裁。」
「不會。」她露出一個虛幻的笑容,「以前我推你下崖都不會有事,這次也一樣。」
聽到她的話,他幾乎忍不住火怒的想要一把將她的頭給扭斷。
「那是因為我忘了是你推我下崖。」他忍住怒氣淡淡的說:「而且小永是個孩子,你真的忍心嗎?」
她想了一會兒,「對啊!他長得好像你。」
「對,他長得像我,所以你不會傷害他。」
維斯輕柔的哄著她,她抓著小永的手也微微放鬆。
他緩緩的伸出手,只差一點,他就可以把小永抱進懷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