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啊!你可別忘了當初答應給我們伴娘的福利。」
「我想起來了,秀芸,你之前說你老公有個死黨,你還一度暗戀他,今天會來嗎?」
「哎唷,你幹麼提起這件事,我今天要嫁人唉!」
六個女人,身穿粉紅色小禮服,圍繞著穿白紗的新娘,在新娘的房間裡七嘴八舌地討論男方的伴郎中,有沒有可能也令她們紅鸞星動。
藍月喬一直安靜地聽著,沒有加入意見,只是淡淡地掛著笑容,看這群飢渴如暴民的女人,充滿期待與興奮的神情。
「小喬,先警告你,不准加入戰局,不能跟我們搶。」有人突然發話。
「對!沒錯,你要乖乖待在秀芸身邊,盡量遠離伴郎。」
「拜託,小喬哪裡需要跟你們搶,追她的人都快從我們銀行服務台排到大馬路上了,對不對,小喬?」新娘盧秀芸立刻替美麗的藍月喬說話,儘管她的美麗可能搶走新娘的風采。
「我可什麼話都沒說。」藍月喬無奈地嘟嘟嘴。「要不,我調去當端菜的阿桑好了,省得讓你們礙眼。」
「好啦、好啦!開玩笑的,你啊,最會裝無辜的表情了,難怪那些抱怨的客人一過到你就沒轍了。」同事立刻談和。
藍月喬甜甜一笑,立刻原諒她們的排擠,轉身收拾梳妝櫃上四散的化妝品。
她今年二十五歲,在銀行擔任客服專員,有著甜美清脆的嗓音,加上清秀溫婉的外型,在銀行眾多女性行員中一枝獨秀,工作上也勝任愉快。
幼稚園時她就收到生平第一對情書,此後,在校、出社會,一直不乏追求者,只是——
唉……她對著梳妝櫃裡的鏡子,悄悄地歎了口氣。
追是很多人追啦!只是,誰會相信,至今,她根本還沒談過一場真正的戀愛。
眾姊妹不時拿彼此的男友相比較,批評那些企圖追求她們的男人——癩蛤蟆、癩皮狗、低等醜男、死豬頭——害得她好像不找個潘安再世,就會被取笑是只不挑食的母豬。
眼看身邊的朋友一個接一個找到幸福的歸宿,就連她從小到大最好的朋友——秀芸,也嫁了個優秀的醫生老公,她不禁要吶喊——「我的春天在哪裡」
就在她望鏡興歎時,門外響起一陣鞭炮聲。
「新郎到了,秀芸,要端甜湯給新郎和迎娶賓客。」門外的媒人敲門進來囑咐。
一群伴娘簇擁著新娘從房間走到客廳時,藍月喬突然眼睛一亮,一眼就瞧中男儐相當中,一位身形挺拔,氣度沉穩的男人。
他五官深邃,自然微亂的發配上一張剛毅的臉型,穿著合身深藍色西裝,如松柏般篤定的立姿,不發一語,也不交頭接耳,對伴娘評頭論足,在一群嬉鬧缺乏穩重的男儐相裡,顯得格外突出。
「先說,那個,站在新郎旁邊第二個,那個我要。」
「喲……你可真行,出手快狠準,不行,我也要。」
藍月喬聽見身後的姊妹們壓低音量的討論,嚴謹的家教讓她無法像她們那樣坦然說出自己的感覺,不過,帥哥人人愛看,她雖然被警告要遠離伴郎,其實,內心也很渴望來場浪漫的邂逅啊……
很快,她感覺到男儐相那裡也出現一陣騷動,想必他們騷動的原因是因為發現了伴娘當中,有個令人精神為之一振的美麗女子。
藍月喬對自己的外型及氣質還挺有信心的。
她的眼睛不大卻柔情似水,隨時有如濛著一層霧氣般楚楚動人,小巧的鼻子下是一張微翹令人想一親芳澤的唇,卷度適中的長髮,輕披在纖薄的肩上,說不出的柔弱,需要人保護。
為防表現得太明目張膽而被好姊妹「擂死」,她只好假裝正專注地盯著前方牆上的一幅畫,既不表露自己的意圖,眼角的範圍又可以偷偷地瞄到他一點身影。
一會兒,她將視線調回到新娘身上,在繞回的途中輕輕掠過那個男人,期待兩人有那麼一剎那對上彼此的雙眼。
不過……並沒有。
繞回來的時機不對,地面上不知道什麼東西吸引了那個男人的目光,以至於讓他錯過了她放電的時機。
新娘奉完甜湯,一群人又回到房間,這時,新郎拿著捧花準備迎接新娘,伴娘擋在門口,依例要問幾個問題,考考新郎才能放他進來,頓時一片混亂。
藍月喬趁這混亂當中,用很快的速度瞄向那位男儐相,再次失望地發現,他的目光並不在自己身上,而且面無表情,彷彿十分不耐煩。
顏靖面對一群妝化得超濃,一身嗆鼻香水味的女人,三八兮兮地張著血盆大口問東問西,快要壓不下想掉頭離開的念頭。
他是瘋了才會答應好友的要求,做他的男儐相。
他閉起眼暗諷,人生的三大悲劇——美人會老、愛情會冷、婚姻會舊;身邊的這個新郎,此時還笑得出來,殊不知,從此刻起就要親眼目睹這三大悲劇……
「顏靖,問你呢!」
旁邊有人搖搖他,他張開眼。「問什麼?」
「問你叫什麼、今年幾歲、有沒有女朋友?」其中一名伴娘,按捺不住激賞之情,擠到他面前,踮起腳尖,佯裝天真地仰頭問他。
他倒退一步,憋住呼吸,低眉看著那張放大的『人工美女臉』,最後,忍不住轉身跑到廁所吐了。
「他怎麼了?」目標消失,一群伴娘頓時失去了拷問的興致。
「呃……他腸胃不好……」其他伴郎尷尬地回答。
這也是他們多年來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一個正常,不愛男人的男人,卻對美女過敏?浪費了他一身絕佳的條件。
「那你們替他回答。」伴娘仍不罷休。
「他叫顏靖,二十八歲,沒女朋友。」男伴郎立刻招供。
顏靖國中、高中都念男校,甚至大學也選了一個冷門科系——「獸醫系」,他認為跟動物溝通比起跟人——尤其是女人,簡單多了。
藍月喬在一旁抿著嘴竊笑,她想,是同事那急躁、恨不得撲倒他的表情把他嚇壞了吧!
這樣優秀的男人——高學歷、經濟條件佳,長得又帥,自然平常被女人倒追慣了,她可以理解他的心情,同時,也為自己今天採用的戰略暗自欣喜。
愈裝作不在意他,就愈能引起他的注意,男人體內的「獸性」進化得慢,享受「追逐」的快感,這可是她多年研究女性雜誌、兩性書籍所得到的重要收穫。
她想,如果那個顏靖是她的男朋友,那麼這群姊妹就不會再取笑她——空有美貌,卻只能吸引低級醜男。
這是她的致命傷——太渴望得到別人的肯定,小時候,順應母親的希望而學琴、學舞,任由母親將她打扮成小公主的模樣,在父親朋友聚會時表演彈琴、表演芭蕾。
唸書時,她是老師眼中的好學生,同學眼中美麗優雅卻平易近人的好朋友;就連工作之後,她也從來不是會讓主管頭疼的問題員工。
愈是在意自己在別人眼中是否完美,她就愈看不清自己要的是什麼。
迎娶隊伍從女方家中來到男方父母家,在中午到晚上等待晚宴的時間裡,伴郎、伴娘有充裕的時間認識彼此,藍月喬卻一直待在新房裡跟新娘作伴。
不只是因為同事警告她不許出現,事實上,她也想多陪陪盧秀芸。
好友結婚之後,她們還能像從前一樣,結伴旅行、嗑零食聊通宵、分享彼此小秘密的機會就愈來愈少了。
她感到寂寞,因為秀芸不只是她的好朋友,更像她的姊姊、老師,總是保護看起來聰明,其實經常幹蠢事的她,但是,好友尋到幸福,她該開心,不能自私。
「小喬,我肚子好餓,你能不能幫我買點餅乾之類的零食。」盧秀芸坐在新房床邊的椅子上,不能換下層層疊疊的白紗、不能走動以防流汗花了妝,只覺百般無聊及悶熱。
「好,你等等,我到附近商店買你喜歡的巧克力。」
「還是你最好,一直陪著我,那幾個見色忘友的女人,簡直是色望薰心。」盧秀芸感激地說。
「誰教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可是為了你見友忘色喔!」藍月喬微微一笑,走出房門。
啊勒……
她看到顏靖蹲在客廳裡,跟新郎家中的一隻狗玩,她以為他會被她的女同事團團圍住,享受眾星拱月的幸福。
這是不是代表著他是個特別的男人?至少,不會輕易被女色迷惑。
藍月喬腦中自動地為他添上許多優點,身高一百八十左右,體格修長,溫文儒雅,光是背影看起來就知道他是沉穩、內斂的人,而且喜歡動物的男人必定會是個溫柔體貼的好情人。
莫非,這是老天頒給她的「好心有好報獎」?讓她平白撿到一個接近他的大好機會?而這,就是傳說中的「天賜良緣」?
YA!她忍不住在他背後比了一個十分壓抑的勝利姿勢,然後,調整好微笑角度,輕移蓮步靠近他。「請問……」
顏靖聽見聲音,仰起頭看她。
近看,藍月喬才發現他……實在是太帥了!帥得沒天沒良,那挑起眉毛的迷人神情、那薄而性感的嘴唇、那雙似會說話的黑眸,還有筆挺的鼻峰……
她捂著因悸動而失序的心跳,用微微發顫但仍舊甜美的音調問:「請問,你知道這附近,哪裡有便利商店?」
「大門出去右轉,走到馬路邊就有一間。」他回答完問題又低頭逗弄那只醜得很可愛的巴哥。他知道她叫「藍月喬」,是他的哥兒們從伴娘那裡問出來的,不過,他對女人沒什麼興趣,應該說,他覺得女人很麻煩。
「嗯……我方向感很差,怕迷路,可以麻煩你帶我去嗎?我想幫秀芸買點東西。」她楚楚可憐地說。事實上,她方向感極佳,在偌大的百貨公司裡,從來不會找不到自己習慣購物的專櫃。
顏靖「喔」了一聲,似乎意興索然,又看看舔著他手指的小狗,問說:「妞妞,想不想出去晃晃?」
小狗汪了兩聲,他才從蹲著的姿勢站起來,彈了一下手指。「我們走吧!」
「喂、等等……」藍月喬愣了一下,連忙跟上他。這個人對狗的興趣,怎麼好像多於她……還是,他害羞了?
從新郎家到馬路邊的便利商店,大約兩百多公尺,一路上,顏靖走在東嗅嗅、西抓抓的妞妞後頭,藍月喬則緊跟在他身邊,方便他詢問她一些「個人資料」。
只是,一直到便利商店門口,顏靖的視線,一次也沒移到她身上。
顏靖和妞妞在門口等,藍月喬走進商店裡挑選秀芸愛吃的巧克力,一直覺得哪裡不對勁。
她自認有相當程度的親和力,美卻不冰冷,即使第一次見面的人,也能輕易地接收到她釋放出善意,不至於因擔心被拒絕而不敢與她交談。
一定是因為他還沒發現她的美麗,而且,他們交談得太少,還不足以讓他注意到,她好聽的聲音及天使般甜美的笑容。那麼,她應該更好心地為他製造一點機會。
她從便利商店的自動門後走出,就在紅磚道與柏油路中間落差的十公分高度,假裝扭傷腳了。
「哎呀……」她痛呼一聲,等待顏靖回頭流露擔心緊張的表情。但事實證明——她想太多。
他和妞妞走得太快,顯然沒聽到她的呼聲。
「顏靖——」她咬咬下唇,尷尬地拉開嗓門喚他。
他停下腳步後轉身,在與她距離六步之遙的地方納悶地看她。
「我的腳好像扭傷了……」她微微蹙眉,委屈地說。
「嚴重到不能走了嗎?」他站在原處問,並沒有急忙前來檢查她的傷勢。
她心中頓時冒出各種用來代替消音的符號,這個男人未免也太不懂得把握機會了吧!
「你可以讓我扶著走嗎?」她的表情依舊維持一貫的柔弱與無辜。
「喔……」他相當不情願地移動幾步,遠遠地伸出手臂。「你扶吧!」
「你是醫生,不看看我的傷勢如何嗎?」她的小腳又細又白,腳趾柔嫩修長,今天穿著粉紅色的高跟涼鞋,清純中帶著性感。
「我是獸醫,你確定要我幫你看嗎?」他不解風情地問。
「呃……」糗了,總不能為了讓他看看她美麗的腳踝而把自己當狗吧!「那還是算了。」她在心中暗歎一口氣,出師不利,遇到一個不知是高明還是笨蛋的男人,給了他這麼多機會,他卻白白浪費。
「你,要回去了嗎?」顏靖手臂伸得有點酸,看她一直發呆,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他不是不懂得欣賞女人的美,只是,家中三個女人——母親是專業美容師、大姊是國際線空姐,二姊是服裝模特兒,一個比一個還美,一個比一個還懂得保養、打扮。
所以,再美的女人,到了他眼前也就只是「女人」罷了。
更何況,從青春期開始,每天見那三個女人「人後」的樣子——穿著睡衣一頭亂髮大打呵欠、敷著面膜看恐怖片的詭異畫面、看喜劇捧腹大笑,笑得飲料、食物亂噴的蠢樣,大嗓門、愛嗎八卦,再跟她們出門時精心打扮後的「時尚高雅」相比較……
他只能說,女人是世界上最麻煩,而且,最「不可貌相」的生物。
「走吧……」她挽住他的胳臂,貼著他的身側,察覺他微微一震,自己也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原來,男人的肌肉竟是這麼緊實……她的小手勾著他為支撐她的重量而隆起的手臂線條,一下子心跳加速,開始有點意亂情迷了。
因為懷抱著好感,她所有觸覺彷彿瞬間覺醒,變得異常敏感,就連他脈搏跳動的速度也能影響她的呼吸頻率。
「真的很嚴重嗎?」他問。其實,他想說的是——一定要靠這麼近嗎?
近到他可以聞到她的髮香及身上的香水味,忍不住打了一個噴嚏。他對人工香料很敏感,甚至排斥,這也得歸咎於媽媽姊姊那些瓶瓶罐罐的化妝品、保養品、香水,讓家裡永遠像百貨公司一樓,充滿各種刺鼻的香味。
「嗯……走的時候會感到抽痛。」全然不知顏靖的感受,她還以為他終於流露出關心的語氣,回答時不禁帶著點嬌羞的味道。
「喔……」他應了一聲,勉為其難地接受,只是,臉要不時側向另一邊,才能順利呼吸。
「獸醫現在很吃香吧!」她開始找話題,盡量用「龜速」行走。
「還好。」他說完,立刻轉頭補充新鮮空氣。
「我經常看到一些女生手裡抱著一隻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小狗,好像連跟狗狗穿同款的衣服也變成一種時尚,特別引人注意,現在是不是很流行養寵物啊?」
「好像是……」他剛好最討厭那種女人。
「我也一直想養只寵物呢!一個人住,有時覺得很寂寞,不過,不知該養什麼,你可以給我一點建議嗎?」她柔柔地說,順道讓他知道她目前「單身」。
「奉勸你不要輕易有『養寵物』的想法,那是生命,不是用來排遣無聊的玩具,養了,就要像對待家人,要有照顧它一輩子的準備。」
「我當然會用心照顧。」她努起嘴,有如被誤會般地仰頭向他抗議,兩眼瞬間射出一萬伏特電流。
「那就好。」他又偷換了一次氣。
「你的脖子……怎麼了嗎?」她看他一直往左邊轉。
「喔……沒什麼。」他捏捏快要扭傷的脖子,恨不得抱起她用沖的,這條巷子怎麼這麼長啊!
「你自己開業嗎?」
「嗯。」
「你的診所位在哪裡?」她有種兩人漸入佳境的喜悅。
「公館,靠近溫州公園。」
「真的?我也是住那附近,那晚上喜宴結束後你順道送我回去?」她興奮地抱住他的手臂,一副天真活潑的小女人模樣。
「這……」他低頭看看她,來不及婉拒,又趕緊轉頭換氣。
好可愛,這樣就害羞了……藍月喬誤會他避開視線的原因,也為兩人短暫的凝視而心跳加速。如果,這條巷子可以無止盡地走下去,多好。這次,她真的感覺得到自己就要『墜入愛河』了。
「你的腳?好了?」他注意到她的步伐恢復正常。
「欸?」她順著他的目光往下看,才驚覺自己一陷入幻想,就忘了腳扭傷的事,趕緊解釋。「可能是剛扭到很不舒服,一會兒就沒事了。」她雖解釋,小手也沒打算離開他強而有力的臂膀。
她很少與異性如此親近,而他給她一種沉穩可靠的感覺。條件好的男人,通常自我意識過剩,難得他如此紳士,又不多話,認識的異性中,沒有人這麼符合她的高標準,怎麼辦?她好像也要克制不了,很想快點把他貼上『私有物』的標籤。
「那……你可以自己走了嗎?」他開始懷疑她是不是真的受傷,而且,他也快缺氧了。
「嗯?什麼意思?」
他輕輕地撥開她的手,然後朝一直跟在他腳邊的小狗喊。「妞妞,回家了,走!」
小狗叫了聲,迅速往前衝,顏靖也跟著溜掉了,留下目瞪口呆的藍月喬……
「怎麼會這樣?」她愣在原地許久,才茫然地從皮包內拿出化妝鏡。
左看右照——妝很完美,眼線、口紅沒糊掉,髮型也維持原樣。那……為什麼……
為什麼?
為什麼???
打著如意算盤,等待婚宴結束後讓顏靖送她回家的藍月喬,一整晚都必須按捺下想將那群瘋狂女同事從顏靖身邊撥開的衝動。
她不能表現出心急,也不能流露太多對他的在意,她必須維持一貫的溫婉與恬靜,她有足以自傲的美麗容貌,要是露出飢渴的眼神,就破功了,這是美女重要守則。
唯一讓她稍稍感到安慰的是,顏靖那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表情,說明了他對那些積極「爭食」的女人有多麼反感。
一整晚,她的臉笑得都快僵了,每個伴郎都尋了藉口與她交談,獨獨顏靖瞧都不瞧她一眼,當然,他也沒瞧其他女人。
她等了很久,從新人敬酒、送客到伴郎帶頭鬧洞房……
一早就陪秀芸化妝、做頭髮到現在晚上十一點,再堅強的意志也沒辦法維持完美的體態與甜美的表情。她悄悄溜到新郎家的客廳,癱在沙發上。
「不行了……累死我了。」她大口灌下汽水,抹去嘴邊殘留的泡泡,無暇顧及妝是不是還完好。
「汪、汪……」那只叫妞妞的巴哥犬熱情地在她兩腳間鑽來鑽去,竟然還舔她的腳趾。
「哎呀……」她一陣恐懼,頭皮發麻,將腳縮到沙發上,揮趕。「拜託……不要靠近我……去、去,找別人去……」
踱、踱……藍月喬身後突然出現腳步聲。
她反射性地立即將縮在沙發上的腳放回地面,撫平拉高的裙子,攏攏綰起的頭髮,然後綻開一抹淺笑才轉頭看向後方。只是,沒想到那個人居然是顏靖——
「牛牛真可愛,我在跟它玩呢……」藍月喬忍住害怕,假裝撫摸妞妞的頭,只是她的手一直沒真正接觸到它的毛。
「它叫妞妞,不是牛牛。妞妞,過來。」顏靖面無表情。
「喔,對……妞妞,奇怪,我叫它牛牛,它也有反應,呵……真有趣,我看,我也來養一隻小狗,真的好好玩。」她尷尬地解釋,笑得很不自然。
顏靖彎身抱起妞妞,撫撫它米黃色的短毛。
剛才明明一副很害怕的表情,居然還能硬掰說妞妞很可愛。
他最受不了這種裝模作樣的女人,更不明白為什麼女人一到男人面前,就會完全變了一個樣。怕狗就怕狗,何必要掩飾?
女人果然是世界上最複雜、最矛盾、又莫名其妙的生物。
「顏靖,你在這啊——」這時新郎從新房一身狼狽地走出來,拍拍他的肩膀。「那幾個男人都醉得差不多了,今晚就讓他們睡我家,你沒喝酒,幫我送秀芸的朋友回去。」
「喂,你……」顏靖臉色刷白,看向自己的好友兼新郎。
「顏靖,先謝謝你了,還要送我回去。」隨即,從新郎身後閃出一個軟到像無骨動物的女聲。
「真的很不好意思,現在這麼晚了,我實在不敢搭計程車。」
另外三個沒有男朋友接送的伴娘,圍在顏靖身邊,用極盡撒嬌的音調說話。
顏靖只覺毛骨悚然。
「兄弟,你也知道我今晚春宵一刻值千金,就麻煩你了。」新郎只能裝傻,他當然知道這對顏靖而言有多為難。
「唉——」藍月喬的反應比顏靖更大。她不敢相信,等了一晚,居然在最後冒出了三個程咬金。
為什麼?
為什麼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