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角周漢銘坐在主位的右側,鷹隼般的銳眼森沈地看著坐在他對面的季深雪——
這場為了商業利益而起的聯姻遊戲,犧牲者竟會是她?他的心掀起一陣不小的波瀾。
六年前季深雪曾和他共舞,那時她天真地對他說,將來要嫁給他、當他的新娘,沒想到她的預言竟然成真了?
如今的她美得如出水芙蓉,人如其名,膚色雪白,神態怡然,一頭浪漫的及腰波浪長髮,五官細緻,氣質清靈秀雅,足以讓男人動心。
但為什麼會是她?算算她還沒二十歲吧!
季深雪微抬起頭,一雙清澈無邪的眼悄然望向周漢銘,她對他並不陌生。
十三歲那年,她陪伴企業女強人的媽媽賀月裡出席一場宴會,她遇見過他,他還邀她跳過舞,她小小的一顆心為他悸動不已,甚而愛上他了。
那天她偷喝了一杯酒,有點醉,大膽地跟他說,她將來要嫁給他。
之後,她就出發到日本去讀書了,直到她上個月回台灣來,得知媽的公司要和周氏合併,擔心股權被周氏吞併,而周氏的老太爺竟然提議要她把三個女兒其中之一嫁進周家。
媽相信這是保住股權的唯一方式,對兩個姊姊遊說,但兩個姊姊說什麼也不肯答應。
「媽,我可不嫁給周漢銘那個惡魔般的男人啊!」
「媽我也不要,我已經有男朋友了,為了替周家傳宗接代嫁過去,完全沒有感情基礎,和一頭母豬沒兩樣,我才不答應這種豬頭婚事,說得好聽是商業聯姻,其實是為了雙方商場上的利益,更何況我才不要嫁給那個可怕的男人,他未婚妻莫名其妙掛了,前任妻子也掛了,他一定是惡魔,難道你要我們也死掉嗎?」
兩個姊姊哭鬧不依。
「總之你們其中一個必須去跟他會個面,我一個女人獨力支撐著一個企業,獨自把你們拉拔長大,你們也得盡一下責任。這次的合併案我的股權不容有任何閃失,你們有人嫁進周家是最好的方法,這樣才可以裡應外合。」媽怒道。
兩家都老謀深算,各取所需,周家的理由是需要有媳婦傳宗接代,媽這頭則是要保住股權。
「嗚……你難道是要我們抽籤決定嗎?」
「我死也不想嫁給那惡魔男人。」
「讓我去。」見兩個姊姊抵死不從,痛苦萬分,季深雪於是自告奮勇。
媽和姊姊們都詫異地瞪著她瞧,媽大不贊同。」深深,這怎麼行?你才十九歲,還計劃要去歐洲讀書呢!」
「媽,既然公司的股權那麼重要,當然要擺在前面,我的讀書計劃可以緩一緩……」
事實上,她對周漢銘充滿了好奇,印象中他是帥氣又陽光的男人,她不知道這六年中他的人生竟發生了那麼多事。
他真的像姊姊們所說的變成可怕的惡魔?
她總覺得他有溫柔的一面,不至於令人害怕吧!
如今她見到了他,他就坐在她對面,確實有點嚇到她,雖然他依舊英俊,偉岸不凡,可是他表情嚴酷,森沈冷漠的眼色像是不認得她了。
她不怪他,倒是很心疼他,他的未婚妻和前任老婆都死去,他一定很傷心難過吧……要是可以的話,她很想逗他開心呢!
「你們聊一聊,今天你們可是主角啊,哈哈……」周老太爺眉開眼笑的坐在主位上,雖說賀氏派出的女兒年紀尚輕,但聊勝於無。
這幾年他們周家也不知犯了什麼煞,兩個兒子周漢傑和周漢銘都是一表人才的頂尖人物,婚姻卻一波三折。
身為周氏企業總裁的大兒子周漢傑,娶進門的媳婦在蜜月時竟然失蹤了;身為總經理的二兒子周漢銘,已文訂的未婚妻因病去世,後來又娶進門的媳婦也得了不治之症……
總之周家現今沒半個女主人,包括他老太爺早年喪妻,如今家裡剩下三個單身漢。
雖然周氏電子在科技業界是相當成功的跨國大企業,但家務事反倒令他大大的傷透腦筋。
大兒子漢傑死心眼,屢到泰國找媳婦的下落,說什麼也不放棄,於是他只好遊說二兒子漢銘,以兩企業的合併案能順利達成為考慮,他終於答應前來。
「正想單獨和季小姐談談。」周漢銘沈聲說道。
季深雪一聽,心跳節拍加快,但很快地穩下心神。
「有何不可?」她落落大方,笑盈盈地同意。
周漢銘起身,繞過坐滿親友的長桌,走到季深雪身後,充滿紳士風度的為她拉開椅子。
季深雪在他靠近時,身子莫名一栗,他身上散發的凍人寒氣無形中影響了她,她努力保持平靜,向在場的親友們微微欠身,隨他走出宴客包廂,從容地往餐廳外的庭園走去。
「喂,是這邊。」周漢銘叫住她。
季深雪煞住腳步。」我……以為你要去外面透透氣。」
「你憑什麼以為?」周漢銘投以淡漠的目光,從她柔亮的長髮一路審視到她的高跟鞋。
她的身子又是一陣顫慄,他目光掃過的地方,彷彿都結成冰塊,不能動了。
「過來。」他逕自走出餐廳範圍,進了電梯。
「你……要去哪裡?」她移動僵直的腿,跟上他。
他沒有回答,待她進了電梯,直達九樓的私人特約俱樂部,侍者前來引領,她才知這裡有專屬於他的私人會客室。
她隨他進了隱密又豪華的室內,門一關上後,他以雙臂將她困在牆上,教她一驚。
「聽好了,我不會娶你。」
「為……什麼?」
「不需要問。」正因為來的人是她,他才費事地跟她私下達成協議,放她一條生路,她不能嫁給他這種受詛咒的男人,應該有個更好的選擇。
「可是……我有權知道。」她生澀地說,圓亮的雙眼直盯著他,很想知道他在想些什麼?是否不喜歡她?
「你該聽過關於我的事。」
原來是因為那樣。」我還以為你不喜歡我。」
他沒有回答,他不想害她,喜不喜歡只是虛幻的感覺。
「你忘了我了嗎?」
「我該記得你嗎?」他冷嗤。
她搖頭。」但我記得你,你怎麼不笑一個?在我記憶裡你的笑容很迷人呢!這樣臉酷酷的很醜喔!」她伸出纖指,憐愛地輕撫他的臉。
他無防備下一陣恍神,心旌搖蕩,很快地拉回思緒,表情愈繃愈緊,她這是在做什麼?
「你為什麼不笑?你的笑容跑哪裡去了?誰偷走了它?我幫你搶回來還給你。」
她模樣可愛,笑容像朵嬌艷的花,他竟動不了怒。
他放下雙臂,走到窗前,離她遠點,不想受她無禮的侵犯。
她跟了過去,站在他身旁,一點也不畏懼地對他綻開笑容,笑嘻嘻地看著他。
「你為什麼不怕我?」他蹙起濃眉問。
「我知道你是好人。」
「傻話。」
「我真的這麼覺得,所以我從來沒忘記你。」
「這就是你來的原因?」
聽他這麼說,他應該也還記得她,幹麼裝得一副陌生的樣子?
「我對你……很好奇。」她不諱言。
「好奇?」他瞇起眼。
「他們說你變了……」
「喔,你認為呢?」
「我想……你是因為失去妻子而悲傷,心情不好吧!」
他的目光轉而沉鬱,不太接受自己的心事被大剌剌掀開來審視。
「我很希望能安慰你。」季深雪抬起手輕撫他的臉頰。
「別再碰我。」他厲聲警告。
「是因為……你皮膚過敏嗎?」她好像看見她撫摸過的地方一片嫣紅,他衣領裡的頸子也紅紅的。
她趕緊脫掉高跟鞋,爬上一旁的櫃子,跪在櫃子上翻他的衣領,看個仔細……」好像起了紅疹子,你真的過敏喔!」
周漢銘兩道冒火的目光瞪向她,那是被她給激的,她一下摸他,一下又說安慰他,她真是那麼心甘情願想嫁給他嗎?
「別碰我,你沒聽懂嗎?」他扣住她的雙手,將她從櫃子上拉下來,她一頭栽在他的懷裡,他本來是想要給她最最嚴厲的警告,門竟在這時砰地一聲被撞開來,雙方的親友全在門外,正好瞧見男女主角相倚在一起,兩人雙手緊握,而女主角的高跟鞋竟然脫在一旁。
「我就說嘛,漢銘一定把人帶來樓上了。」帶頭的人是周漢銘的表哥阿諾,他在周氏工作,擔任採購主任,辦理團康活動,他熟知飯店樓上的俱樂部裡有周漢銘的私人會客室,他見所有人乾等著男女主角,索性就帶大家上樓來了。
「好像很有進展呢!」所有擠在門口的親友全笑著,頻頻點頭。
「動作比我們想像的快。」周老太爺感到意外而開心,他本還以為兒子不會喜歡太年輕的深雪呢!他轉而對賀月裡說:」賀董事長,看來我們就要結成親家了。」
「那就擇日籌辦婚事吧!」賀月裡看到小女兒倚偎在周漢銘懷裡,兩人手纏握在一起,她心裡也很訝異,為了顧全大局,她忍痛割捨愛女。
「走吧、走吧!把時間留給他們,我們這些電燈泡可以走了。」周老太爺說。
一陣喧鬧後,門被關上,人全走光了。
隱密的空間裡一片死寂,啞口無言的兩人怔然互望一眼。
「你的表情……好像被石頭砸到那麼吃驚。」季深雪紅著臉說。
「你幹的好事,他們全都誤會了。」周漢銘甩開她的手,煩悶地低吼。
「是你抓著我……我才會跌下來。」
「你怎麼不向他們解釋?」他低吼。
「我忘了,那……那……我……我這就去……」她急急忙忙地低頭找鞋子,穿上了,跑向門外,搭上電梯。
周漢銘以為自己的心是冷冽如冰霜的,見她慌慌張張,臉色由紅轉白,他的心突然糾結,大步緊隨著她而去。
他心知肚明,即使現在解釋也沒用了,傳出去對雙方都不好,都怪自己幹麼要拉她?他不拉扯她不就什麼事也沒有了。
他擠進電梯,兩人沉默地站著,好一會兒電梯門開了,他們走向包廂,裡面已空蕩蕩,人全都走了,只剩服務生在收拾。
「看來,我想救你都難了。」周漢銘喟然。
「我又沒怎樣,哪需要你救?」季深雪一點也不明白。
「我怎麼能娶你?你年紀比我小十歲,你應該選擇跟你年齡差不多的男孩手牽手去玩。」
她揪著眉心,瞅著他問:」你把我看得那麼小嗎?」
「你不必成為犧牲者,我回去向我父親說明,也會打通電話給你母親。」他漠然地說,往飯店大廳外的停車場走去。
她急忙跟他說:」不,請你相信我,我是百分之百真心誠意地想嫁給你,我不認為自己有什麼犧牲,我說過要當你的新娘,我沒有忘啊!」
「你的外表長大了,腦子真的有長大嗎?」
他睨了她一眼,她所有浪漫的想法全都寫在那雙眼睛裡,但他早就遠離對愛情有憧憬的年紀,無法陪她作夢,只想訓誡她現實的人生有多殘酷。
「你會不會想太多了?我在日本讀書時,松下美智子老師常說,單純點的人才可以得到幸福喔!」季深雪緊跟著他走出戶外,到他的車旁。
「我看你有點傻。」他扣住她的雙肩,神情冷峻地瞪著她。」應該不只有點……而是很傻。」
「那也無所謂。」她默默地承受他的手勁,仰著小臉說。
他看怪物似的瞧著她,竟無法在她無邪的笑臉下對她說教,那些殘酷的話全都無法脫口而出,她的輕鬆以對讓他感覺自己像個難以相處的大叔。
他放開她。
「你既然不想娶我,為什麼還要來?」她揉揉被他抓疼的肩頭問。
「為了合併案順利的進行,不得不來敷衍一下。」
「原來你也是有目的的。」
他神情一凜。」你呢?」
「我希望我媽能保住股權,在公司有一席之地。」她沒心眼,照實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