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獲民眾熱心提供訊息,警察及多家新聞媒體採訪組陸續抵達現場,但卻被強行阻擋在門外。
想強行進入診所的警方,與誓守診所前後出入口的一群男人,形成對峙場面,情勢一觸即發,直到一個半小時後,診所大廳有了動靜--
黑傑克衣衫不整,黑髮散落垂下,顏容冷峻地懷抱著雷法伶走出診所大門。
啪、啪、啪……陣陣閃爍刺眼的鎂光燈,一再聚焦在衣衫凌亂卻絲毫不減冷硬氣勢的黑傑克身上。
懷抱著全身力氣仿似被掏空的雷法伶,他以西服外套遮住她蒼白容顏,隔去外界對她的注意,保護著她該有的隱私。
由白亞與沈迪開路,他極力壓下胸口激動,酷顏緊繃,一步步走向停在路邊的黑色奔馳。
他每走一步,夾道擁擠對準他的相機與攝影機就啪啪直響。突然--
「黑先生,請你跟我到警局一趟。」受命前來察看的隊長認出他。
看也不看隊長一眼,他依然神情冷漠,邁步直行。
「對不起。」沉迪不客氣的隔開他。
剎那問,多名警察一同圍上。
只是他們前腳才上,一排二十餘名黑衣人已緊步跟上,攔身切入形成人牆,護衛著黑傑克大步離去。
然,那忽然自西服外套裡落下沾有紅血的白色衣角,緊緊抓住眾媒體鏡頭,記者紛紛放大特寫。
「黑先生,你不能這樣就走。」雖礙於他冷冽氣勢而不敢大聲說話,但媒體當前,隊長仍硬著頭皮說道。
「告訴我,為什麼不能?」止住腳步,他眼眸冰冷。
「她、你……你涉嫌妨礙他人自由、意圖傷害他人……」吞下哽在喉裡的口水,隊長指向那落下一角的血衣,一邊示意幾名警察上前接過他緊抱在懷裡的人。
「誰敢!?」他眸光森寒,成功嚇阻一群人。
「黑先生,請你不要為難我。」隊長冷汗直流。
「她是我的女人,誰要敢從我手裡搶走她,就別怪我不客氣!」他怒火飄揚。
「黑先生,你這樣是犯法的。」
「犯法?就不知道……」
他冷笑一聲,才想響應的諷言,讓一聲氣若游絲的話語截斷--
「不……不要生氣,我們走吧……」偎著他溫暖的胸膛,雷法伶勉強地抬起雙手環上他的頸子,向外界證明他與自己的關係,也證明自己的自願。
啪、啪、啪……攝影機及鎂光燈一再對準兩人,捕捉鏡頭。
「嗯。」她的主動貼近,教黑傑克眸光泛柔。
雖只是一個小小的舉動,但她已經向外界證明兩人的關係,也證明她並非受他所脅迫,如此一來,更沒人可以阻擋他帶她離去的決心。
雖然醫師已為她做過緊急處理,但他知道她仍需要休息。
突然,西服外套因她拾手而緩緩滑落,差點就露出她的臉龐。
緊抱著她,他酷顏疾俯吻上她的唇,以眼示意行於身旁的白亞將覆蓋在她身上的西服再次拉整好,阻擋媒體對她的拍攝。
啪、啪、啪……又是一陣焦點拍攝。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緊偎著他,她顏容蒼白,語調無力。
她知道他一向低調行事,從不在媒體前輕易曝光,但今天她卻讓他如此毫無遮掩與防護的出現在眾攝影機前。
她從不想成為他的麻煩,也從不想讓他為她而為難自己,但她所做的一切,卻一再的為難著他,也給他添麻煩。
「不用對我說抱歉。」他個知道她所指何事,但一切都無所謂。
給她一個安心笑容,他昂揚起頭,整肅顏容斂下溫柔,一身冷凜地緊抱懷裡的她,邁開穩健步伐,不容他人阻擋地朝前方黑色奔馳穩步而去。
而此時已得知他身份的眾媒體記者,見他如此保護懷中神秘女子,也如此溫柔,皆大感訝異而一再將鏡頭對準兩人。
訪問不到當事人,而被擋在外圍的多名記者,一邊直盯著他懷中的神秘女人,一邊低聲交換所得到的消息。
直到黑色奔馳絕塵離去,眾記者與攝影師立刻轉身爭先恐後地奔進診所,想向醫師及護士詢問有關病人及黑傑克的事情。
但是拿了錢也被要求封口的醫師與護士,一見記者出聲詢問,即以病人隱私為由,拒絕答覆任何相關詢問,教眾記者不禁唉聲歎氣。
同時間,正坐在雷園大廳觀看電視新聞聯機報導的雷家人,已因這件意外新聞而陷入一陣低氣壓中。
在這寂靜的氣氛中,雷家二老神情嚴肅,雷家四少個個臉色難看,而四媳皆沉默不語。
他們懷疑黑傑克手中所抱的神秘女子,就是他們家的法伶。
因為那名神秘女子的腕表,和法祈今年送給法伶的生日禮物是同款式。
而那沾染血跡露出一角的白衣,也很像是鈐藍在上個月逛街時,幫法伶所購入的套裝。他們認為這一切只是巧合,但是……
坐在電話旁的雷法祈,一臉凝重地執起話筒,直接撥打法伶的手機號碼。
等了許久,一直等不到響應的法祈,臉色已經越來越差--
細心為她清理過身子,黑傑克抱著她走出浴室,將她輕放到大床上。
拂過她額上的發,他掩下心底的悲傷與難過,在她額上烙下一吻。
她就像是上天派來懲罰他的女人。因為即使怨、即使怒,他還是無法恨她,而只能再一次委屈自己來順遂她的心。
失去了孩子,他的心有說不出的苦與痛,可是想到她這陣子的失常,想到她夜裡在浴室裡痛哭失聲,他……他知道她並不比他好過。
「睡吧。」他為她蓋好被子。他捨不得再為難她,捨不得再見她因懷有他的孩子而如此痛苦。
現在他只能希望兩人日後的生活,能再像之前一樣簡單、溫馨。
「傑克,對不起……」她臉色蒼白而虛弱的望著他。
「沒關係,都過去了,你快睡吧,聽話。」他抿唇淡笑。
「嗯。」偎近他,她斂下眼睫。突然,一陣手機鈴聲自旁邊傳來。
黑傑克擰眉,轉過頭看向梳妝台上的女用皮包。
她張開眼眸,望著他。
「是家裡打來的。」
走到梳妝台前,他拿出她皮包裡的手機,想關上電源。
「不要。」她的要求阻止了他的動作。
「你需要休息。」
「給我。」
她早已猜到在電視新聞播出後,就會接到家人的電話關心與探詢。
「不要說太多話,多休息。」猶豫了下,黑傑克回到床邊扶她坐起,按下手機通話鍵遞到她手裡。
「嗯。」回他一個虛弱的笑。
「我出去。」
雷法伶頹然一笑,拉住他的手,對他輕搖著頭。他總是這樣,限制著她的自由,卻又為她保有隱私。
「不要,陪我。」在這時候,她需要他的陪伴。
「嗯。」她的主動要求,讓黑傑克眼底有笑。
坐到她身邊,他將她攬進懷,一手緊握她的手,一手輕順著她的發。
「謝謝。」她感激他對她的疼惜。
深吸一口氣,她要自己冷靜面對將有的憤怒。因為她不想再對他們隱瞞自己與傑克的事,她要告訴他們--
她已經遇到了最適合她的男人。
凝望著陪在身側的黑傑克,她對手機彼端的家人承認黑傑克與她的關係,承認一切都是自己心甘情願……
承認了一切,她得到黑傑克激動的擁抱,卻也教手機彼端的家人爆出一陣陣驚聲吼叫。
他們希望可以勸醒她,一再的對她循循善誘,但……勸到了盡頭,她的哥哥們已氣憤難平--
「你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一定要跟他在一起!?」雷法厲怒言道。
「法伶,快回來,不要再執迷不悟了。」三少法祈仍想勸她。
「你太過分了,你是存心氣死爸媽,是不是!?」四少法言憤聲道。
「小五,聰明點,不要讓感情沖昏頭,快回來。」二少法斯冷靜說著。
聽著彼端家人一再交錯傳來的勸導與怒?,雷法伶無力地垂下眼睫,靜偎著身旁的他。
她早已知道說出實情,一定會引來家人對她的不諒解,但她真的無法再漠視傑克為她的付出。
「哥哥……對不起……」緊抿著唇,她望著身旁的他,紅了眼眶。
「不要跟我們說對不起,我們只要你回來。」雷法厲強忍住心中怒火,開口問道:「你人在哪裡?我們親自去接你。」
「不,不要。」她微抿著唇,眸光幽然,「等過一陣子,我和傑克會一塊回去看大家,就這樣了,再見。」無法再承受家人對自己的不諒解,她匆忙切斷通話。
「休息吧,不要想太多。」
「傑克……」她靜凝著上方溫柔眼眸。
「嗯。」拿走手機,黑傑克扶她躺下,再為她蓋好被子。
「你會陪我回去吧。」
「就算是天涯海角,我也會陪著你。」
俯下頭,他唇角噙笑在她額上烙下一吻。
就算她的家人一輩子都不可能接受他,一輩子都視他為仇敵,他--
他也會一輩子伴她同行。
隔天,雷法伶正式辭去雷集團秘書長職務,並以快遞方式送出辭呈及工作交接要項到雷法厲手裡。
對自己辭職是否會影響到集團運作一事,她一點也不擔心。
因為她相信林秘書的工作能力,有她接替自己的位置,她很放心。
自此之後,她不再出現在雷家人有可能出入的場合。
就像是要將自己完全藏起來一樣,她讓自己與外界隔絕,讓自己生活在他為她所建構的世界,住在他不知何時就找人為她設計建造好的別墅裡。
雖然這屋子就位在閻門分部裡,但除了他及張嫂外,其它人一律不准跨越界線一步。
不同於前面大屋裝潢擺飾的冷調,他給她的是一個溫馨柔和的世界。
淡鵝黃的牆色,簡單的擺設,與三面落地窗的設計,讓整間屋子看起來更為寬敞明亮。
他希望住在這樣的屋子裡的她,也能有愉快而輕鬆的心情,但她卻是一天遠比一天還要來得沉默。
她總是靜坐在房間陽台的搖椅上,靜靜看著頂上那一片藍天,直到夕陽西下,直到黑幕低垂、晨星高掛,直到看累了,她才會合上眼緩緩睡去。
而當他小心抱她上床,為她蓋好被子沉沉睡去,再張開雙眼,她人又已經坐在陽台的搖椅上,又望著那一片藍天……像是在逃避著什麼。
拿起披放於一旁的薄外套,黑傑克走到她身前。
「今天風大,有點冷。」他將薄外套披上她的肩。
「謝謝。」她看見他眸裡的憂心,「對不起,我好像又讓你擔心了。」
「沒關係,但我希望你能快樂點。」他緊握著她的手,溫柔的笑著。
「嗯。」她淡笑著。
「我們到陽明山去走走,好嗎?」他抬手撩過她隨風飄的黑髮,問著。
她愣了一下。
「我不想出去。」微微地,她拉開兩人距離。
「法伶--」
「我真的不想出去。」抿著唇,她別過頭,避開他的注視。
「你已經好長一段時間沒出門,再這樣下去,你會悶壞的。」他心疼道。
雖然他也不想讓她出門,不想讓她離開他的視線,但她不能再這樣過日子,她一定要振作起精神。
「有你在身邊,我怎會悶壞?我……」
「聽我的。」不給她拒絕的機會,黑傑克拉起她走進衣物間。
換上外出的衣裳,他強拉著她一塊下樓,穿過大廳,來到停車場。
「傑克--」
「陪我。」拉開車門,他讓她坐進車裡,細心的為她繫上安全帶。
「可是……」
「今天你一定要出門。」吻著她的唇,他輕聲說著。
「一定要出門嗎?」她頓了下。
「嗯。」他堅定點頭。
「那……我不想去陽明山。」她拾眸望進他的眼。
「看你想去哪裡,我都陪你去。」
「我想回雷園。」她靜看著他,「你準備好了嗎?」
坐在克萊斯勒加長型房車裡,雷法伶直視著前方既長又寬的平坦大道,看著近在眼前的家門。她臉頰蒼白,緊絞膝上十指。
她希望她的家人都可以接受她的選擇,可以接受傑克的存在。
但她知道那是一種奢望。
她知道,她傷了那些愛護她的心,也教家人失望了……轉望窗外湛藍天空,她神情幽然。
「停車!」見到她眼底水光隱現,黑傑克對司機驟下命令。
吱地一聲,房車不再前進。
「傑克?」眨了眼,回過神,她回眸望他。
「你可以不要回去。」他捨不得見她如此為難。
「我已經逃避很久了,今天我一定要回去。」她微抿紅唇。
「你……我不知道他們到時會如何刁難你、為難你,你要是現在回去了,說不定他們會將你綁起來,會控制你的自由,還會關你一輩子。」他想嚇她,想教她改變心意。
「那又如何?」望著他明顯焦慮的黑眸,她頓然一笑。
外人所知道的黑傑克,是冷靜、理智,情緒表情極少的男人。
但在她面前,他總是莫名的……焦躁難安,總擔心著她的一切,總擔心著她的離開。
「他們是我的家人,不管怎麼說,我都該回去一趟,把事情說清楚。」
「不!我不准你回去。」那竄上心底的莫名情緒,緊緊捆住他的心。他酷顏緊繃,再一次對司機下達指示。「回閻門!」
望著眼前僵凝的臉龐,雷法伶無言地垂下了頭。
「我不是不讓你回去,只是事情都已經成定局,你回不回去對他們都已經不重要。」已回轉的房車,讓他心情平穩許多。
他深吸一口氣,繼續說著--
「如果你擔心雷集團聲譽受損,那就更不能回去,也不要再與他們有任何聯絡,這樣只要時間一久,大家就會慢慢忘了雷家和你的關係。
你要知道,你家人是絕不會贊成你跟我在一起,你今天如果回去,只怕再也走不出雷園一步……」
突然,他話聲暫止。她的沉默,教他心驚。
「法伶?」
相處多時,他怎會不知道這是她無言的抗議?
只是想到她有可能被迫離開他,甚至是毫無意見,就接受她家人對她的安排而離開他,那她此時的無言抗議,又算得了什麼?
只要能讓她永遠留在他身邊,他就可以用盡一切手段,想盡一切辦法,來彌補她失去親人的孤單與寂寞。但他不希望她這樣不快樂--
「你就是想回去,是嗎?」他臉色微變。
「……」
「你明知道他們根本不可能會接受我,為什麼你還要回去!?」
「……」
見她一再沉默,他被激怒了--
「難道到了現在,你還是想離開我,還是想藉此擺脫我!?」他憤握雙拳,怒聲吼道。
「你……」面對黑傑克突來的怒焰,她緩緩抬起頭,靜凝著他。
「如果你一直是這樣想,如果你對我是這樣的沒信心,那你為什麼不乾脆就此放棄我,就讓我回去和家人團聚?」她看著他。
「你!?」
「不能確定我的感情,那你留著我做什麼?」她眸光一片淡然。
「我--」相對於她幽淡的心,他的情緒則顯得過分激動。
看著她清澄如水的眼眸,他的心忽地靜了下來。
他不知道她為何總能表現的如此冷靜、如此淡然,但他知道自己就是愛這樣的她,這樣特別的她。
即使從沒聽她說過一次愛他,但他依然愛她的淡然、愛她的冷靜,還有她的難以捉摸……
愛她,是不是就得讓她離開?真的愛她,是不是就該讓她回到原有的生活圈,而不要再強行介入她的生活?
望著她清亮眼瞳,黑傑克的心在激烈交戰著。
他愛她,但他無法心甘情願放她走,也無法看著她走出他的生活。
可是同樣的,他也無法再漠視她眼底那一抹對親情的渴望與期待……
穩下激動的心緒,他深吸一口氣。
「停車。」
聽到命令,疾速奔馳的房車又再一次沉穩煞住。
「你……」她愣視他沉黑的眼眸。
凝望她微訝紅顏,他寡薄唇角無奈扯揚,轉身推開車門。
「陪我走一段路。」轉過身,他對她伸出手。
「嗯。」不多問,她抿唇淡笑,搭上他溫暖的大手,與他一同下車。
「這一次,我讓你自己選擇。」
「你……」她愣仰容顏。
明瞭他話裡含義,雷法伶驀然一笑,「嗯,謝謝你。」
「我的榮幸。」俯看她美麗笑顏,他唇角也有了真心笑意。「走吧。」
緊緊握住她修長柔荑,他邁出大步,要她與他齊身漫步在林蔭大道上。
仰望湛藍晴空,迎著微涼秋風,他牽握著她的手,一步步邁向未知的未來。
未來,也許是分離,但,他不後悔--
因為……她的人生,他交給她自己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