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府大人的公子四角臉率領著大隊人馬,沿著進京趕考的路途尋找莫渡寒。除了在前莊客棧被一名冒牌的店小二所欺,使得他和他的渡寒姑娘失之交臂,從此再沒她的任何音訊了。
他沒日沒夜地查訪沿途的各店各鋪,已經幾天沒睡好覺了,使得一張原就不怎麼討喜的四角臉再貼上兩顆黑眼圈,加上因睡眠不足而浮腫蒼白的臉色,所以舉凡他經過之地,在街上玩耍的小孩必定嚇哭成一堆,大人忙著各自抱回去收驚。
坐在七里坡的野店裡,四角臉望著桌上的茶水,眼淚簌簌地流。
「少爺,你別哭了,估算渡寒姑娘的腳程,應該快抵達京城了。」
旁人不安慰還好,越安慰,四角臉就哭得越大聲,像山洪爆發似的,哭相又難看,幸好夜深了沒小孩出沒,否則又有一堆要收驚的了。
「更--」那是四角臉擤鼻涕的聲音,他抽抽噎噎地說:「可是我的渡寒姑娘是個女孩子家,腳踩三寸金蓮,她怎麼可能走得比我們幾個大男人還快呢?」
「少爺,你忘了,在渡寒姑娘身旁還有一個神出鬼沒的『冒牌店小二』?」
說到那事件,四角臉就火冒三丈。「那傢伙別讓我抓到便罷,一日落到我的手裡,我就要他當一輩子的店小二,看他以後還敢不敢假冒店小二騙人!」
這時店主人送來茶水小點心,見在座的客倌們怒容滿面地談著找人的事,於是熱絡地邊奉上茶水邊提議--
「幾位大爺要找人的話,何不畫張相,張貼在人來人往的店舖子門口,當然如果大爺不吝賞幾文錢的話,就更理想了,所謂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嘛,您們說是不?」
四角臉拍一下自己的大腿。「好法子!」然後指著身邊的一堆飯桶兵罵道:「你們怎麼都沒想到呢?」
那些飯桶兵個個噤若寒蟬不敢發聲,個個眼尾瞪著茶水店的主人,嘴裡無聲地指責他--「雞婆!」
「瞪什麼瞪,還不快去給我張羅一個畫師來!」四角臉怒斥著。
飯桶兵們還沒開口,茶水店主人又說了:「別費事了,這位爺兒,如果你不嫌棄的話,小老兒的畫工還差強人意。」
「是嗎?太好了!」四角臉喜出望外。「那就勞煩你了。」
店主人拿出文房四寶來,聽著四角臉的描述,不一會兒的工夫,令他朝思暮想的渡寒姑娘已經躍然紙上了。
四角臉望著畫紙,驚歎地歡呼著。「太像了,和我的渡寒姑娘一模一樣!」這一來,他就更想他的渡寒姑娘了。他回頭吆喝著手下們。「還不快打賞這位多才多藝的店老闆!」
當他的手下不甘不願地奉上一錠銀兩時,店主人的眼睛都快掉出來了,頻頻答謝道:「貪財!貪財!」
四角臉也已在幾張畫妥的人像下方寫著--
「凡仁人君子得知此女下落,速到悅來客棧相告,重賞黃金百兩。」
店主人好不容易才撿回來的眼珠,一看到「黃金百兩」四個字,又再度掉了出來。
這位四角臉的爺兒,是官宦人家吧,才會出手這麼大方。
店主人主動將畫像張貼在最醒目的地方。「小老兒如果發現這位美若天仙的姑娘,就算颳風下雨海嘯齊至,也會拚命趕去通知爺兒您的。」
那些被四角臉罵飯桶兵的手下,又紛紛投給店主人一記白眼,嘴裡低喃著:「颱風天還敢出門,也不怕被大水沖走,真是『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再翻過眼前的那座山頭就到京城了,四角臉離開那家野店,準備前往京城的悅來客棧等待好消息,臨走前還不斷地謝過茶水店的主人。
☆ ☆ ☆
「你這個小賤人,居然敢來咱們江山樓搶客人,還不快滾--」
莫渡寒被兇猛如虎的老鴇給轟了出來,等在門外的西門飛雪趕忙現身,伸出手來將她抱住。
老鴇見了他,眼睛一亮。「咦,你不是剛才那位知府大人的公子嗎?」
西門飛雪要伸手遮住臉龐,已經來不及了。
被他抱在懷裡的莫渡寒戲謔地說:「喔,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冒充知府大人的公子--」
「什麼?!你不是知府大人的公子,那你還敢左手摟著鶯鶯,右手抱住燕燕,白吃我江山樓女人的豆腐--」
莫渡寒一聽,杏眼直瞪。「難怪你進去那麼久不出來,原來你忙著左擁鶯鶯右摟燕燕呀--」她打翻醋罈子了。
西門飛雪張口無語,亮著一雙無辜的眼神,喊冤道:「是她們自己鑽到我的臂彎來的--」奇怪,他幹麼解釋那麼多?
兩人一吵起來,把老鴇給忘了,如果她沒有出聲的話,肯定當她是路人甲。
「哦--原來你們是一夥的,好大的膽子,居然敢來我的江山樓撒野,你們這對狗男女--」
「我不准你罵她!」西門飛雪突然對著老鴇怒聲咆哮。
這老鴇沒嚇一跳,倒嚇著了莫渡寒,天啊!她從沒見他那麼生氣過,這一路上,她也惹火他不少次,但都沒有這一回這麼恐怖,然而她一點也不害怕,心裡反而很感動,他居然那麼認真地在維護她。
本來她因為他抱了別的女人而在生氣,但現在她可是一點氣也沒了。
「喲∼∼還挺維護這個小賤人的嘛!」
他不容許有人將難聽的字眼加諸在渡寒的身上。師父教他的「一陽指」也許打不過一個大男人,但是對付這個滿嘴髒話的老鴇綽綽有餘了吧。「你再不向渡寒道歉,別怪我使出一陽指!」
老鴇奸笑兩聲。「哼哼,什麼一陽指,來人呀!把這一對狗男女給我抓起來送官府--」
那個老女人居然又罵渡寒--「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
當西門飛雪正要運氣行功,使出一陽指時,莫渡寒看到江山樓裡衝出來五、六名彪形大漢,硬拉著西門飛雪大步開跑,好漢不吃眼前虧,再說他那個什麼「一陽指」可能連隻雞都戳不死呢!
偏偏她的傻氣男人還要跟人家五、六個大漢比輸贏,跑了一大段路,他仍在嚷嚷:「喂,你別拉我--我不准那個老女人說你的壞話!」他就是這點讓她窩心!
莫渡寒心想應該逃得夠遠了,老鴇的保鑣不至於會追來,才放開西門飛雪的手,蹲下來揉一揉她的腳踝,這一路狂奔,三寸金蓮差點沒扭傷了,他居然不領情還在那兒指責她呢。
「你的什麼一陽指打得過人家五、六個彪形大漢嗎?」
西門飛雪側著頭想了一下,這可把他給問倒了。
「不知道。」因為師父說一陽指要在危急的時候才能使用,所以他還從沒用過呢。
「什麼不知道?我看你那個什麼一陽指連隻雞都打不死,更別說江山樓那五、六個壯漢了,我不把你拉走,難道看你杵在那兒被打成豬頭啊!」
莫渡寒也太瞧不起他的一陽指了!師父不可能教他一套連隻雞都打不死的功夫吧,雖然他也曾懷疑過一陽指的實力,如果那真是一門爛功夫的話,那師父又為何要教他,讓他在喜愛的女人面前出糗呢?事到如今,他只有找棵樹木來試一試一陽指的威力到底有多大。
「喂,眼睛睜大一點,身體退後一些。」
莫渡寒站開一步。「幹什麼?」他又要耍什麼猴戲了?
西門飛雪還特意找了一棵比較瘦小細長的樹木當靶子。「我讓你見識一下少林寺一陽指的威力--」
當他閉目屏氣凝神,將全身所有的力氣貫注在他的中指,噢,比錯了,是食指才對,真氣自體內四面八方竄流,彙集於指尖上,來了哦--
西門飛雪伸直右臂,食指直指著目標物,用丹田的聲音,震天便響地狂吼一聲:「看我的一、陽--」
站在他身後的莫渡寒忽然拍了他的肩膀一下。
「喂,你肚子餓不餓?」誰要看什麼一陽指,她就不信一根指頭有多厲害,能壓死一隻螞蟻就不錯了。
西門飛雪整個真力被她打亂了。嗟,搞什麼?他那麼認真的想要表演絕學,她卻毫不在意地問他肚子餓不餓?
「上一餐是兩天前吃的,我的肚子又不是鐵做的,你說餓不餓?」
他假裝不經意地放下右手,舉了那麼久老實說也有點酸了,其實他的心裡也一直猶豫著要不要表演,萬一--所以--還是算了!省點力氣走路吧!
「我也餓了。」她抱著空蕩蕩的肚子。
「你剛剛進去江山樓沒乘機多吃點東西嗎?」
莫渡寒噘著嘴,搖搖頭。
西門飛雪乘機數落她。「唉!早叫你別進去了,什麼也沒揩到,還被人家攆出來,真難看!」
「誰說我沒揩到--」她從衣袖袋內拿出一錠白花花的銀兩。「你看,這是什麼?」
他的眼睛瞅著那一錠銀兩直吞口水,好像那是一顆包子似的。「你真的騙到溫心大佬了?」
莫渡寒可得意。「嘻嘻,那可不,知道我的媚功了吧!」
西門飛雪心裡開始有點不是滋味,酸不溜丟的。
莫渡寒卻沒聞出來,一逕開心地挽著他的手臂,邊走邊說:「可惜只賺到一錠銀兩,不過,應該還夠咱們去飽餐一頓!」
西門飛雪停下來,表情像個賭氣的小孩,怒視著莫渡寒,那眼神像著了火似的。
「那個溫心大佬為什麼要給你錢?他是不是摸了你什麼地方了?快說!」
莫渡寒先是愣了一下,繼而發現西門飛雪的大秘密--
「嘻,原來 你也會吃醋!」她開心得像只麗日裡的小鳥兒那般雀躍。
「你被人給摸了,還笑得出來?」這女人怎麼變得如此寡廉鮮恥,真是氣壞他純潔無瑕的愛心了。
早說過,不能讓她進去裡面客串青樓女子的,那些下流骯髒的手,摸在她的身,可是痛在他心啊!
☆ ☆ ☆
兩人找了一家麵館,叫了一桌好酒好菜上桌,拚命扒面、吞菜、吃肉、喝酒,餓鬼投胎似地三兩下就把一桌酒菜清得一乾二淨了,連骨頭也沒剩。
呃!兩個人同時打了個飽嗝,還真有默契,不禁相視而笑。
莫渡寒一臉滿足地撫著快撐破的肚皮。「哇,好久沒這麼飽過了。」
那句話聽進西門飛雪的耳裡,令他有點感傷。她本是個錦衣玉食的千金小姐,如今卻跟著他在外頭有一頓沒一餐地過日子,真是太委屈她了。
不禁歎息起來。「別逞強了,回去當你的千金小姐吧!」
莫渡寒不知自己哪兒說錯話了。「為什麼要回去?」
西門飛雪又皺眉了,怨歎自己無法供給她基本的溫飽。「難道你不覺得辛苦嗎?」
一點也不!至少比在家裡當個無聊的大小姐有趣多了,而且,她從來沒有這麼快樂過,他想趕她走,休想!
瞧他一臉嚴肅的。「你是不是又在心疼我了?」吃飽了,又有力氣挑逗他作樂了。
西門飛雪瞪著一雙黑白分明的濃眉大眼。「我會心疼你?」被她看出來了嗎?
莫渡寒故意坐到他的大腿上去,狀似親密地ㄋㄞ著他說:「剛剛那個老鴇罵我的時候,你好生氣哦,我都沒你那麼氣!」
咳咳!「有嗎?我有很生氣嗎?」
莫渡寒忍不住偷笑,嘻嘻,還在裝,明明就很在乎她,幹麼不敢承認,一點也不像個大俠,大俠不是都敢做敢當的嗎?
「嗯,你好--生氣哦∼∼」她的手撫著西門飛雪飽滿的額頭。「氣到這裡都青筋暴突,好可怕呢!」
是嗎?他真的表現得那麼情不自禁?
「你、你弄錯了,那、那是因為我額頭的皮薄,所以青筋特別明顯--」她在他的懷裡鑽來鑽去的,搞得他心神不寧的,還是趕緊再把定心經念個一百遍吧。
他還在ㄍㄧㄥ上,這個傻里傻氣的男人,真是傻得可愛。
「對了,你當時還很威猛地講了一句話--『我不准你罵她』,那個『她』是誰呀?」瞧他慌張得不知所措的樣子,真是好玩!
當她得意地大笑不止時,西門飛雪又板起臉孔來,變臉了。
「你那麼喜歡被罵是吧,那以後我就不客氣了,每天照三餐開罵,如果你認為不夠多的話,還可以再加一頓消夜,看你還會不會欠罵,笨瓜!」
莫渡寒「蹬」地一下,從西門飛雪的懷抱裡跳下來,雙手插著腰,杏眼一瞪。「你才欠罵呢!」
「這樣就生氣啦,女人就是女人,省點力氣留著趕路吧!」
莫渡寒朝他扮起鬼臉,他才懶得跟她一般計較,回頭看向櫃檯,大聲吆喝著:「掌櫃的,算帳!」
他忽然愣住了,因為櫃檯上方貼了一張懸賞的人像畫,那畫裡的人和莫渡寒」模」樣。
天啊,他也太粗心大意了,居然都沒注意到入了險境,一定是那個四角臉設下的,哇,可真是大手筆啊,賞金百兩,一定很多人覬覦。
掌櫃朝他捫走過來了,為了保護莫渡寒,他只好--抱住莫渡寒的臉又吻又親,不能讓人見到她的長相。
莫渡寒突然蒙受龍恩,又喜又驚又生氣,因為現場觀眾實在太多了,不宜做如此親熱的演出,再怎麼說她也是個待字閨中的黃花閨女,而且這個西門飛雪也太粗魯了,亂吻一通,姿勢變幻太快了,不太像在親嘴,倒像在把玩她的臉呢。
「喂--你--在干--什--麼--」她邊掙脫邊抱怨,差點沒說「你的吻技實在有待加強」!
掌櫃的年紀有一把了,來到桌邊,看到兩人熱吻成一團,一時血脈賁張,差點沒厥過去,他撐著一絲力氣說:「你……們……忙……我……待……會……兒……再……來……算……帳……」
西門飛雪的嘴百忙之中,抽空說了一聲:「不!別走。」他的手也從百忙之中伸進莫渡寒的衣袖內。
哎呀!他的手居然摸到她的衣服裡面去--「你到底想幹什麼?」莫渡寒被他的大膽舉動所驚,臉紅心跳地欲加以阻止。
西門飛雪「不屈不撓」地,硬把她那一錠從江山樓賺來的銀兩掏出來,大大方方地遞給站在一旁,看兩人表演熱吻看得快噴鼻血的掌櫃。
「不用找了!」
然後一把將莫渡寒的身體抱起來,邊吻邊走出那間飯館,當兩人走出去之後,裡面傳來一陣陣叫好的鼓掌聲。「好呀!」
進到一座竹林之後,他才放莫渡寒下來,氣喘如牛。她雖然不是很重,但是抱著一個人跑,也是挺累的。
莫渡寒的情緒是又氣又喜,不知該害羞還是該責備他,彆扭了半天才羞答答地說:「我知道你很喜歡我,但是也不能當著那麼多人面前對我又吻又抱的--」
「哎呀,書冊忘了擔出來了!」西門飛雪「咻」地又奔回去那間麵館,根本沒聽見她說了些什麼。
「啊?」
莫渡寒杵在原地,還來不及反應,他已經跑去又跑了回來,身上多了一擔書,他就是這麼有責任感,好窩心啊!
心想,他那樣忙進忙出的,一定沒聽見自己剛剛說的那番話,於是她又複述了一遍,同樣的嬌羞、同樣的害臊。「我知道你很喜歡我,但是也不能當著那麼多人面前對我又吻又抱的--」
西門飛雪蹙著眉,雙手抱胸,一副想否認的樣子。「我有說過喜歡你嗎?」
他這麼一講,不得了,惹火了母老虎。
「你不喜歡我?!那幹麼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前對我又抱又親的?我莫渡寒再怎麼說也是個黃花大閨女耶--」
「是啊,可真夠大的,價值黃金百兩呢!」
莫渡寒聽得一頭霧水。「什麼黃金百兩?」
西門飛雪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地研究過她的腦袋瓜一遍,百思不得其解。「你真的考得取功名嗎?」
「什麼意思?」莫渡寒更迷糊了,黃金百兩和考功名八竿子也打不到一塊呀!
西門飛雪除了搖頭還是搖頭。唉,像她這樣只知道肚子餓了,要吃飯,先洗澡,才睡覺,連入了險地都不自覺的人,能活到今天,就算是上天的恩寵了,還想再苛求什麼功名?別鬧了!
「剛才那家麵館的櫃檯上方貼了一張懸賞的畫像,懂了吧?」
莫渡寒很認真地思索了一下。「不懂。懸賞畫像和我有什麼關係?」
西門飛雪摀住胸口,壓抑怒氣上升。
「因為懸賞畫像裡的人正是你莫大小姐,懂了沒?」
她張口大叫:「啊?!真的?!一定是四角臉搞的花招!」忽然又皺著眉頭問道:「那你又說黃金百兩是什麼意思?」
西門飛雪一副昏倒狀,噢,天啊,難道美麗和智能真的是魚與熊掌嗎?
「因為你懸賞黃金百兩,懂了吧?」
「哦,我懂了,咦?不對呀,那又和考功名有什麼關係?」
「我現在終於明白莫老頭不讓你進京趕考的真正原因了。」
「為什麼?」她還一臉純真。
「因為家醜不可外揚,像你這麼笨怎麼考得上功名呢?不如把你嫁給那個四角臉,還值幾個錢,不會賠太多。」
突然,莫渡寒大喊一聲:「對呀!」
「你現在才知道對呀,會不會太晚了,京城已經快到了。」他只是隨口說說而已,她對什麼對,難道她真想嫁給那個四角臉?!
莫渡寒邊搖頭邊詭笑著。「不晚,一點也不晚,起碼我還價值黃金百兩呢!嘻嘻--哈哈--嘻哈哈--哈嘻嘻--」
這丫頭看來不是累瘋就是餓瘋--不對呀,他們剛剛才飽餐一頓啊,那她是怎麼回事?這下子換成西門飛雪搞不懂她在胡言亂語什麼,瞧她笑得很不尋常,那是變白癡的症狀之一嗎?
入夜後的悅來客棧,依舊人聲鼎沸,而且越夜越熱鬧。
自從貼出懸賞畫像的公告之後,四角臉每天都忙著在悅來客棧裡接見來自各路英雄好漢所帶來領賞的「莫渡寒」,雖然她們的長相都近似他的渡寒姑娘,然而他每天看得眼睛都快脫窗了,真正的莫渡寒卻還沒出現。
「少爺,又有人來領賞了。」
四角臉那塊四平八穩的下巴早就累得掉在桌子上了。「唉!但願下一個真的是我的渡寒姑娘!」
西門飛雪和莫渡寒的臉上都蒙了一塊黑巾子,躲在客棧外的窄巷裡。
「你看,又有人進去領賞了,只可惜啊,他們沒有福氣賺到那百兩黃金,因為正字招牌的莫渡寒在西門飛雪的手裡,嘻嘻,快呀、快呀,快點把我抓起來進去領賞金啊,那些錢是屬於你的。」
一邊推擠著西門飛雪的手,設法要將那只動也不動的手扣在自己的咽喉處,就像上回在她家時他挾持她的動作,只是這一回的戲碼改了個名,稱為「綁票勒索」。
西門飛雪的手一甩。「我不會綁架你的!」
莫渡寒也火了,她忙了老半天,然而西門飛雪卻一點也不配合。
「你不綁架我,怎麼賺得到那百兩黃金?」
西門飛雪也火了,這些日子來的相處,難道莫渡寒一點都不瞭解他嗎?
「如果你那麼想嫁給四角臉,就自己直接過去找他,別管我!」
這傢伙在練什麼瘋言瘋語,她如果想嫁給四角臉還需要這麼大費周章嗎?
「那你起碼給我一個理由,為什麼放著一百兩的黃金不要?」
「不是每個人都像你爹那麼愛錢、視錢如命。」只要一想到她馬上就要回到四角臉的懷裡,他簡直快要抓狂。
莫渡寒不滿意這種虛無縹緲不切實際的答案,她繼續逼問:「不要黃金百兩,那你想要什麼?說啊,你照樣可以用我去向四角臉勒索你想要的東西啊,只要你說出來呀!」
「你不要再逼我了,我西門飛雪絕不會為了錢,而把自己所愛的女人出賣給四角臉的!」
莫渡寒怔忡了半晌,眼睛浸著一層霧濛濛的水氣,凝視著那個傻氣又直率的人,一股幸福的感覺自心底浮上來,慢慢蔓延到她的唇邊,嘴角緩緩地往上翹起,再擴散到她的雙眸,連眼睫毛都不自覺地向上揚起了。
西門飛雪看她又哭又笑的,怎麼回事啊?「你……還好吧?」
那一問,直把莫渡寒的眼淚給逼出了眼眶。「你終於說出口了!」
西門飛雪察覺到自己被她的激將法給逼出真心話來,一雙眼睛不知道該往哪兒躲去,才不會和她接觸到。「說出口了又怎樣,你還不是要回去嫁給四角臉?」
莫渡寒促狹地瞅著西門飛雪那張一臉傷心落魄的失戀相瞧著,他的臉轉到哪兒,她的笑容就跟著兜到哪兒。
她瞠著那個傻氣又癡情的西門飛雪,調皮地往他那隔著黑巾的鼻子上彈了一下。「我什麼時候說過要嫁給四角臉了?」
哎呀,好痛!但心裡卻飄飄然地樂起來。她的意思是--她沒有要嫁給四角臉,太好了!少了一個有錢有勢的勁敵,那他的排名又往前推進一些,也許不久之後,等她陸續發現他的優點和可愛之處,就可以榮膺和她成親的第一人選了!
他在心裡偷偷期望著,但礙於身份懸殊,嘴裡卻不願透露一絲溫柔。「你這個女人,說話瘋瘋癲癲的,誰知道哪句是真、哪句是假的?」
莫渡寒一開心起來,又沒禁沒忌地扯下遮住自己面容的黑巾。「哈哈!我早就知道你偷偷在喜歡我!」只是她若不耍點小奸小詐,他那個硬脾氣是不會輕易說出口的。
拭去眼角的淚水,綻放出如雨後陽光般的笑靨,她深感欣慰,終於聽他親口說出來了,她好開心啊!腳底下蹦蹦跳跳地連走路都不肯好好走,像跳舞似地,越跳越前面。
西門飛雪皺著眉頭思索著,她是在嘲笑他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嗎?他不安地跟在後面,看她旋呀轉呀,好輕盈的姿勢啊,像只翩翩飛舞的花蝴蝶一樣,而他的心情卻好沉重。
他許是看傻了,直到莫渡寒回過頭來也朝他綻放一朵微笑,嬌嗔地說著:「京城快到了,陪我去報名考試吧!」
他才如夢初醒,只是醒得太慢了--
路口竄出來兩個黑影,看到渡寒,心喜地大叫著:「咦?那不是懸賞百兩黃金的姑娘嗎?」
另一個說:「是啊!」
兩個人同時說:「把她抓起來領賞!」
說時遲那時快,一個將渡寒扛上了肩,一個搗住了渡寒向他求救的嘴。「西--門--飛--」
他的夢作得太久又醒得太慢了,渡寒才會被惡人擄走。
西門飛雪心急如焚地嘶喊著--
「放開我的渡寒!」
他狂奔而去,直追那兩個歹徒。
悅來客棧內,四角臉的耳朵豎了起來,彷彿聽見了什麼--「是誰在喊『我的渡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