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阿爹和鑣師大叔們進人開敞大廳,竇金寶暗暗呼出一口氣。
這年家大廳約莫有自家廳堂五倍大,十根烏木柱頂天立地,廳裡邊已黑壓壓一片,全是受邀前來拜賀的江湖英雄。
竇金寶拉長脖子又踮高腳尖,最裡邊主人家的位台上卻空空如也,瞧不見年歲至高的老太爺,也沒見著年永春,倒是覆蓋住整面牆的那幅丹鶴織幛十分顯眼,價值連城。
年家的僕役這時過來招呼,將四海鑣局安排在前頭的貴賓席,竇大海和幾位老鑣師屁股還沒沾到椅子,已同幾名江湖朋友寒暄起來,大廳裡人聲鼎沸,熱鬧得不得了。
「竇姑娘。」
竇金寶循聲回頭,「什唔事?」她剛從桌上拿了塊錦玉糕吃將起來,有些口齒不清,見到來人,她咧嘴一笑:「你頰上的鞭傷好像沒那麼腫了。」
年永瀾微怔,似乎不太習慣笑,只淡淡頷首。「謝謝竇姑娘關心。」
「你喊我金寶兒、小寶、阿寶、或是小金寶,別叫我竇姑娘啦,咱們竇家到處是姑娘,會弄混了。」雖說眼下只有她一個,還是以防萬一得好。
他又怔,隨即清清喉嚨──
「永春族兄出門前交代下來,要好好照看四海鑣局的好朋友。阿寶姑娘若有什麼需求,千萬別客氣。」
「不客氣不客氣,呵呵呵──」在學堂混了這麼多年,什麼都學了,就是沒學該怎麼客氣。忽地,她眼珠滴溜一轉,眨了眨。「師傅他跑出去幹什麼?今天不是年家天大的日子嗎?」
「他嗯……去接老太爺回來。」
「喔……」竇金寶似懂非懂地點點頭,覺得這年家也真怪,老太爺不是該住在自家大宅裡嗎?
沒再多問,她張開嘴又咬了口松香軟糕。
此一時際,一陣騷動由廳外傳來,眾人引頸而望,只聽見年家一名老僕役嚷著──
「永春少爺把人給帶回來啦!」
說時遲這時快,就見一灰白身影氣急敗壞地竄入,後頭追隨而來的十來各年輕男女,在年永春揮手示意下,個個把守在大廳出口。
而那個竄進的灰白身影此刻竟還跳個不停,一會兒飛到東邊牆角,一下子躍去西側方桌上,眾人的視線全不由自主地隨著迅速移動。
下一秒,忽見那灰白影兒拔地直竄,高高地坐在屋樑上,由下往上瞧去,只瞥見長溜溜的白鬍子垂下,而灰白長衫底下則露出兩隻大軟靴,正嘲弄地晃呀晃的。
大廳裡一片靜寂,百來對眼全往上打量。
此時,年永春已步進廳中,抱拳作揖,朝著樑上那人恭敬啟口──
「眾位好朋友在此相候,請老大爺下來。」
「偏不!」賭氣似地,回得簡單。
老、老老太爺?!
底下的眾人莫不瞠目結舌,下巴差點落地。
「今日是老太爺壽誕,請老太爺下來主持。」溫文的聲音未變。
「就不就不!你這個渾小子、小混蛋,先派一批人到九江把咱兒像圍小雞、小羊似地堵回來,今兒個又加一批人圍堵。要嘛就痛痛快快地出手對付咱兒呀!溫吞假道學,瞧得咱兒一肚子火,誰愛作壽辰誰去,不干咱兒的事!也不想想,當初是誰自願幫你顧著那間破學堂,好讓你安心回來的?!你、你你這個小混蛋、渾小子,忘恩負義,咱兒一定要──」
「他是咱兒的永春師傅,說好不罵他的,你還罵個沒完?!」
忽地,竇金寶響亮大喝,仰頭瞇眼,兩手已叉在腰間。
眾人被她的氣勢震得就地一跳,百來對眼隨即掃射過來,直勾勾瞪著不放,連竇大海也楞成一尊大石像了,「呃呃」了兩聲又擠不出話來。
「咦?」
屋樑上的人終於探出頭來,白髯垂得好長好長,見著那個叉腰開罵的姑娘,怒氣「颼」地不見了。
「你!」大喊一聲,灰白身影對準竇金寶直撲而下──
這一下兔起鵠落,轉折甚劇,年永春心中大驚,未思索,素衫便跟著飛竄過去,接下老人伸長的雙臂,揚聲急道──
「老太爺,她是永春在九江學堂的孩子,心直口快,沒有惡意的。」
「閃一邊兒去!」
「老太爺──」
「老你個頭!再不閃,咱兒真要揍你了!」糾糾纏纏的,煩不煩啊?!
「你揍他,我跟你就完啦!」竇金寶忍不住叫囂。
老人嚇了一跳。「不揍不揍,沒完沒完!」完了,不就真沒得玩了嗎?
忽地,灰白身影走了一記太極四象步,迅雷不及掩耳地閃過年永春,雙臂再次伸得特長──
「小寶!」年永春旋身已然不及,心下大駭,俊顏陡然如灰,以為老太爺真要下手傷人。他第一次嘗到這種彷彿被勃緊頸項、不能呼吸的恐懼。
未料──
「金寶金寶小金寶!」老太爺兩隻長臂膀合身抱住竇金寶,邊跳邊咧嘴大笑:「原來你也來這兒啦!呵呵呵,嘿嘿嘿,哈哈哈,咱兒早該猜出,你一直問那個渾小子,呃──是問你家永春師傅家鄉何處時,咱兒就該知道,你會跑來這兒找他啦?」
「錯啦!我是跟我家阿爹來給年──老太爺拜壽的。」她奮力地從他豐軟的白髯裡掙出一張蘋果臉,「年老太爺」四個字還特別加重音,聽得老人起疙瘩。
「不不不,咱兒不當老太爺!咱兒不老!咱兒年紀輕!」當老太爺很可憐的,當一百二十歲的老太爺更是可憐,大家拿他當神似地供了起來,他不要啦!
「我知道你叫年忌青啊。」
「對對,金寶兒喚我名字就好,咱們是忘年之交嘛。嗚嗚嗚,真感動……」
「別把鼻涕擦在我衣服上,這是新衣耶。」她推開他,還拉著他的白鬍子在衣上掃了掃,跟著又問:「對啦!你回來這裡,那學堂裡的孩子怎麼辦?」
「還說?!咱兒本來教得好好的,雖然那群孩子資質駑鈍,但經過咱兒調教必成大器,誰知那個渾──呃──你家永春師傅,硬是叫來一名新師傅要把咱兒換走,還派來好多人聯手欺負咱兒,說咱兒玩那麼多天已經夠了。嗚嗚嗚,咱兒不依,他就派出年家族眾圍堵,還使好多詭計。嗚嗚嗚,可惡可惡──」故意使這招,明就知道他絕不會對宗族親人出手,嗚。
「別哭啦!今天是你的生辰,嘿──你真的有一百二十歲?看不出來耶,我家阿爹今年四十五,可是瞧起像五十四。你保養得真好。呵呵呵,好多人幫你過壽,你面子可大了。」她順便抓起一把白髯掃掃他的臉,擦掉塵土。
「哼,咱兒才不希罕,金寶兒,你幫咱兒過就好。」
蘋果臉一笑,歌聲已逸出口,還邊打拍子──
「恭祝你福壽與天齊,祝福你生辰快樂,歲歲有今朝,年年有今日,恭喜你──恭喜你──」
雖說年家大廳裡擠了百餘人,廳外還被團團圓住,但這一刻,除了這一老一小天真坦率的交談外,竟無半絲聲響。
竇大海持續傻楞當中,落腮鬍也被定身似地,一根根硬挺,動也不能動。
而年永春倒是舒出一股濁氣,胸口至痛,是從極度恐懼下陡然放鬆的結果。他三魂七魄終漸歸位,雖然訝異,腦中思緒一動,猜想這一老一小在九江時定已相識。
莫怪,昨日在開封大街柏逢,她已知此處是他的家鄉,還道他是回鄉成親?!
唉,就不曉得老大爺還對她提了什麼?
捺下心中躁急,他踱向他們。
年忌青見他走來,老臉一沉──
「金寶兒別理他,咱兒帶你到別處玩去。」
「不成,他是我永春師傅,我偏要理他,還要對他笑。」生辰快樂歌唱完,她打拍子的手改而梳順老人的白髯,水亮的眼卻衝著年永春笑彎了。
「嗚,你理他,都不理咱兒啦!」好哀怨。
「哪有?你不罵我的永春師傅,我就理你、喜歡你,自然也會對你笑,把你當江湖好兄弟啦。」
竇金寶的話讓年永春心中一暖,愛憐的感情悄悄湧出。
他嘴角已忍俊不住輕輕飛揚,心想這一老一小差了百零二歲,卻如此談得來,皆因率真脾性,如孩童一般。
清清喉嚨正欲插話,一名僕役卻匆匆忙忙跑進廳來,上氣下接下氣地喊著──
「永春少爺──永、永春少爺──」
年永春陡地回頭,雙眉微蹙。「有話慢慢說。」
「慢不得、慢不得……」那僕役深吸了口氣定下,連忙又大嚷:「永勁少爺要離家出走,被祥蘭小姐發現了……兩人現下在大宅院後的守清湖畔起了衝突,祥蘭小姐……竟掉進湖裡了,快──」
話未聽完,年永春臉色一變,已飛奔而出。
睫毛長長俏俏的,像小扇兒似地,和三姊有得比。
皮膚嫩呼嫩呼的,像杏仁豆腐一般,比三姊還晶瑩剔透。
還有那張唇瓣,啾瞅地一紅點兒,比三姊的櫻桃小口還要小。
三姊是竇家姊妹當中長得最標緻、最亮眼的了,而眼前這睡著的姑娘猶勝三姊幾分。倘若睜開眼來,那對眸子肯定也美得不得了。
「小寶,做什麼?」
「嗄?」
她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被「美色」吸引,已學著師傅挨在姑娘家的床榻邊,還俯得近近地打量著榻上的姑娘,都快親到人家了。
她坐正身軀,咧嘴一笑:「師傅,她生得好美呀。」那語氣就和當年她將他瞧清,「驚艷」於他的俊容時所發出的讚歎聲一模一樣。
年永春被她逗笑,眉宇間的皺紋淡了些。他抬起手揉弄她的發,瞧見她今日換上一對鵝黃顏色的緞帶,那也是自己在她十八歲生辰所送的禮物之一,嘴邊的笑不由得加深。
今天是「年家太極」好大的日子。一是老太爺壽誕,一是當著武林眾位宣告新掌門,可原本安排妥貼,臨了全毀了。
外頭各大派的朋友已交給永瀾全權擔當,而裡邊起衝突的兩人──
他再次瞧向榻上沉睡的女子,溫朗眉峰不禁擰起,遂又思及那個冥頑不靈的族兄,把落水的祥蘭抱回後,就獨自關在自個兒的院落裡,硬是不過來探看。
這件事再不解決,永遠回不了九江過清閒日子,唉。
「師傅別歎氣,這位好姑娘掉到湖裡而已,都把過脈、喝了藥,睡飽就醒了,沒事的。」她小手自然地覆在男子手背上,安慰地搖了搖。
「祥蘭她身子一向不好,發生這次意外,少說也得躺上十天半個月,可不像小寶這般,壯得跟牛一樣,用不著師傅擔心。」最後一句帶著玩笑。
「師傅是不用擔心啊,小寶不會掉進湖裡,若掉進去,也會游啊游的泅水,自個兒找岸上的。」
「是啊,換你掉進湖裡,師傅是絕對不擔心的。」他逗著她。忽地,腦中一閃而過,記起適才在大廳上的那份恐懼,這輩子他永不願再嘗。
「師傅只擔心小寶跟人打架。」
他一笑。「你每回跟人打架都是驚天動地的,師傅能不擔心嗎?」
「唉唉,小寶知道,師傅是怕小寶沒法控制力道,打傷了人。」
俊顏柔和,男子雙目深邃,已流溢出愛憐神情。
「師傅更怕別人傷了小寶。」
蘋果臉瞬地籠罩一抹亮麗光采,竇金寶咧嘴笑開,四朵笑渦旋啊旋的,再如何豪直爽快,也透著女兒家的嬌態。
「師傅,你待小寶真好。我會乖乖的,再也不胡鬧惹事。」
知她脾性,年永春才不奢望這滿腔俠氣的姑娘,從今爾後真會乖乖的不惹事生非。但見她暈紅的雙頰,一張小臉萬千可喜,他心中輕蕩,竟如一葉飄落於平靜湖心,漣漪悠悠。
此時,竇金寶水亮的眼眸緩緩移向沉睡的美姑娘,放輕了聲音──
「師傅,小寶有件事不太明白耶!」
咦,沒人回應她。
「師傅?」
「嗄?!」年永春迅速坐正身軀。
「你是不是想睡覺啊?」她明眸古怪地打量著。「師傅,你、你你怎麼紅了臉?喔,還有耳朵也紅了……很熱嗎?我覺得還好啊。」
「不不、不是熱……」老天,他適才胡思亂想些什麼?竟覺得那張唇紅艷艷,好……好生誘人?
老天──
「你剛剛問什麼?」連忙轉移話題,他想抽回教她覆住的手,又覺太過刻意,只得暗暗寧定心緒。
竇金寶豈懂他心情轉折,偏著頭問出──
「師傅,為什麼這位祥蘭小姐不姓年呢?」
她姓鳳,鳳祥蘭,愈想愈覺好奇,問年忌青,他卻不說,偏要她自個兒問師傅去。
沒想到她會如此一問,年永春沉吟了會兒,緩下躁動後才徐徐開口──
「那是因為祥蘭是鳳氏家族的小姐。鳳氏家族和『年家太極』可說是世代情誼,往來甚頻。二十年前,河南河北新興一股神秘勢力,據說是東瀛浪人,本在沿海一帶橫行,食髓知味,竟神不知鬼不覺地竄進內省。」
聽到這兒,竇金寶眨著大眼,忽地插話──
「我聽阿爹說過。阿爹說,當時大姊已經一歲,可是二姊還在娘肚子裡,四海鑣局總共才十二名鑣師,規模還很小。可是因為東瀛浪人的緣故,官府和好多大商家都忙著請人護鑣。阿爹說,那時娘有身孕,還直要跟他一塊走鑣,結果二姊就在走鑣途中出生啦。」
年永春斂眉頷首,反握住覆在他手背上的小手,本欲放開,卻覺她掌心雖豐厚柔軟,指腹間已有著因長年練武生出的硬繭子。他心生憐惜,拇指下意識搓揉著,一時間竟沒法撤手。
繼而,他又道──
「那些東瀛浪人行事凶殘,確實殺了不少平民百姓,年家上一代,也就是我爹親那一輩,遂領著其他各派人士,用了半年時間大力佈署,無引蛇出洞,再分路圍困……那次,祥蘭的雙親亦率著鳳氏家族前來援手,卻在和東瀛浪人正面交峰時,為救『年家太極』的掌門,反倒雙雙喪命於對方刀下。當年,祥蘭還不滿週歲。」
竇金寶輕咦一聲。
「那──她不就成孤兒了,那麼小就沒了爹娘……」略頓了頓,她又輕輕喃道:「我家阿娘雖然好早就去世了,但金寶兒還記得她笑的模樣,好溫柔好漂亮,像春天裡的花兒。我會一輩子記得,永遠也不忘記。還有啊,我還有阿爹、雲姨和姊妹們,也還有師傅……」沒頭沒腦忽然歎了一聲。「這個祥蘭小姐好可憐喔,阿寶要對她很好。」
聞言,年永春大掌一收,將她的手完全包住,露齒一笑──
「謝謝你,小寶。」
竇金寶怔了怔。「師傅幹嘛跟小寶道謝啊?」唔,真喜歡師傅和她這樣手握手,心跳有點亂、身子有點熱、腦子有點暈,但她好喜歡。
「祥蘭的雙親是年家的恩人,小寶待她好,師傅自然要同你道謝的。」
蘋果臉搖得如同波浪鼓,她呵呵笑著。「不用不用啦!」笑聲漸歇,她終於記起──「喔,師傅……說來說去,還是沒提祥蘭小姐為什麼跑來住這兒了?」
「祥蘭很早就被接到年家來了,雖然鳳氏家族那邊也能繼續照料她,但她爹娘臨終前,已將她托付給『年家太極』的掌門,連婚事也訂下了。」
竇金寶眉心微皺,似懂非懂的,乍聽之下,一切合情合理,可不知怎地,仍覺得怪怪的,一時間卻也說不出是哪裡不對勁。
「他們把她許給誰呀?」
年永春心中存些遲疑,對她解釋似乎是很簡單的事,可做起來卻處處為難,說到底,還是不想將事情挑得太過清楚。
假咳了咳,他低緩言語:「『年家太極』第十九代掌門。」
什麼?!
竇金寶嘴巴張成一個圈兒,圓潤的鼻尖輕皺了皺,驀地呼出一口氣──
「第十九代掌門?不就是……不就是那個年永勁嗎?!」
她適才和那個男人打過照面,他橫抱著祥蘭,全身濕淋淋的,臉部線條好冷、好酷、好嚴肅,說他和師傅是同宗,還真教人沒法子相信。
「哇!這豈不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還是一坨結冰的牛糞。」
他眉挑起,微微牽唇卻不說話,好似想著心中事。
跟著,他用力握了一下她的手,終於完全放開,立起身軀。
「師傅得過去永勁族兄那兒看看,你自個兒玩去,要乖乖的。」
「我不玩。」想跟他去,可是瞧那神色,好似要同那個勞什子族兄商量什麼要事,想想,她還是不跟了。
「師傅請人送你回竇爺住下的院落?」
竇金寶呵呵笑出,搖了搖頭:
「師傅怕小寶迷路嗎?甭擔心啦,年家大宅雖廣,也任我來去。還有啊,我阿爹八成被一些好朋友邀去暢飲暢談啦,今日都不知回得來回不來哩!我在這兒瞧著她,師傅待會兒空間時再來尋我,好不好?」
年永春看了看她,又把視線瞥向兀自沉睡的鳳祥蘭。
「那……師傅一會兒再過來。」
目送男子的素影步出房門,她蹲坐在榻邊,兩隻手撐著蘋果臉,瞬也不瞬地瞅著鳳祥蘭。
服侍的三名丫鬟就在門外,她不想喚她們進來,就靜靜瞧著那張玉容,思索著年鳳兩家的關係。
她記起了師傅昨日同她提過,「年家太極」第十九代掌門的婚事,在許多年前就已訂下,為的是要償還一段恩義。
唉唉,想來,姚家又辣又俏的嬌嬌姑娘沒指望啦,等那個冷冷酷酷的年永勁掌了權,就該迎娶這位溫柔美姑娘了吧?
咦?!
思緒轉到這兒,她雙眉陡地蹙起,心中生出好大的疑惑,而同時──
「金寶兒?」
聲音在她左後方低響,竇金寶迅速回頭,見年忌青不知何時溜來,正呵呵地對住她笑。
「咱兒好不容易擺脫那些跟屁蟲,來,咱兒帶你玩去。」
「年忌青,你說,那個年永勁為什麼要離家出走?今日『年家大極』不是要向武林人士,正式宣告他為年家新一代掌門嗎?他還可以迎娶美姑娘當老婆耶,為什麼要走呢?」她劈頭便問,雙眸圓大,如何也想不通。
「嗯……這個嘛……」老人瞇起雙目,隱隱閃過銳光。
竇金寶沒暇兒注意他的神情,逕自思索喃念著──
「耶,我怎麼問你來著?你還不是要我問師傅去。唉唉唉,你最愛玩啦,一天到晚住外跑,這兒也去,那兒也去,肯定不知道人家發生啥兒事。」
「誰說的?咱兒這是旁觀者清,年家裡的大小事,咱兒都不知有多清楚哩!」
「胡吹大氣。」
「嘿,咱兒說的是真的!要不你問啊,不管啥兒問題,咱兒年忌青定都給個滿意答覆。」
年忌青雪般長髯一揚,絲毫經不起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