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恩把一瓶冰鎮啤酒靠在他受傷的下頜上,朝他的姐姐微微一笑說:「要是你早點告訴我你已經換了鎖,我就不會破門而入。」 '
「要是你讓人家知道你的計劃……」
「我沒有任何計劃,只是決定來過週末。」他朝羅伊斯咧嘴笑笑,「我在哈佛大學法學院上一年級。一個人總需要休息休息;」
「我想也是。」由於他自己晚上的計劃突然出現轉折,羅伊斯也只好達觀對待。但是,他真誠希望,勞拉會換掉她那件迷人的衣服,穿點什麼單調寬鬆的東西。
「兩位姐姐呢?」
「都出去了。」
「有什麼吃的嗎?我餓了。」他朝勞拉咧嘴一笑。她從他的眼光裡發覺,他完全知道自己干擾了什麼事情。而且,他一點兒也不表示歉意。
「要吃東西自己去找吧。」
「她太溺愛我了。」伊恩一邊起身去洗劫冰箱,一邊對羅伊斯說,「想吃一塊三明治嗎?」
羅伊斯跟勞拉長時間地交換一下眼色,說:「幹嗎不?」
「你要知道,勞裡1,我本想去爺爺那裡撈一頓,可是我很想見見你。」伊恩滿臉堆笑地望著她,動手搬出切好的冷肉和佐料。
「哦,我來吧。你弄得一塌糊塗。」勞拉把他推到一邊, 然後歎丁口氣。他伸出胳膊摟住她的肩膀,吻了吻她的臉頰。勞拉說,「你去坐著喝你的啤酒。」
他坐下來,抬起兩條長腿擱在對面的椅子上。他二十二歲,長著一頭金黃色的頭髮,一張稜角分明的臉,但嘴巴倒像個詩人。在學業方面,和跟女士們的關係方面,他已經在努力達到並超過他父親在哈佛大學法學院留下的名聲。
「啊,羅伊斯,告訴我,安全設備生意的情況怎麼樣?」
這不是個問題,羅伊斯清楚。這是一個聲明。伊恩·麥格雷戈寸步不讓,在他覺得滿意之前無意讓羅伊斯把他的姐姐弄到手。
公正得很,羅伊斯認為。
羅伊斯看得出他們能互相理解,便舉起手中的啤酒杯。「這是一種生計。」他說。 // 1 勞拉的呢稱。——譯注
在接下來那個星期裡,勞拉埋頭工作,力圖忘記在性生活方面受到的挫折。伊恩已經差不多搬進來住。他每天晚上,每個夜晚,都來巴克灣跟她待在一起,然後早晨驅車返回坎布裡奇去上課。
勞拉認為,他是一條不可動搖、堅定不移的看家狗。
「他需要放放風,該死的。」她自言自語地說。
「誰需要放風,親愛的?」
勞拉正在翻閱檔案,這時候抬起頭來,只見她的母親站在門口。她昂著腦袋,抬著眉毛。戴安娜·布萊德·麥格雷戈的頭髮跟她女兒的一般烏黑,往上綰一個光溜溜的法國式螺旋髮髻,以便她那天上午出庭。她烏黑的眼睛裡充滿熱情,皮膚呈淡金黃色,因為她身上有科曼切族印第安人的血統。她穿著一套古銅色衣服,樸素而又貼身,突出了她苗條的身材。
勞拉想到母親的時候,常常在腦海裡出現「完美無缺」這個詞。絕對完美無缺。但是,眼下她沒有心思表示孝悌。
「是你的兒子。他快要把我逼瘋了。」
「是伊恩嗎?」戴安娜走進房間,努力消除眼睛裡的愉快神情。伊恩已經對她說過,勞拉對一個男人很感興趣,「他幹什麼來著?」
「他老是來這兒,讓我透不過氣來。他有個怪念頭,說是要保護我。我不想被人保護。」
「我明白了。」戴安娜坐在勞拉的辦公桌上,一手撫摩她女兒的頭髮,「這會不會跟羅伊斯·卡梅倫有點關係?」
「這跟我不需要我的弟弟干預我的社交生活有關係。」接著,勞拉吐了一口氣,「是啊,這跟羅伊斯有點關係。」
「我願意見見他。你爺爺當然對他評價很高。」
「爺爺?」勞拉把頭髮拂到後面,朝她的母親皺皺眉頭,感到迷惑不解,「他幾乎不瞭解他。他只是雇了羅伊斯的公司,就那麼回事。」
「你應當更加瞭解那位麥格雷戈。」戴安娜搖搖頭,笑了笑,「親愛的,要是丹尼爾·麥格雷戈沒有掌握所能掌握的全部情況,而且更多的情況,他不會讓任何男人——特別是一個很有魅力的男人來介入你的生活。據他說,羅伊斯·卡梅倫來自一個體格強健的家族。」
「那只是他蘇格蘭人的偏見。」
「而你是他的大孫女。」戴安娜笑得很輕鬆,「你的爸爸和我使你處於一個十分微妙的境地。」
「我不明白……哦。」她看到有人進門,便立起身來,「羅伊斯。」
「對不起,你的接待員說,你不很忙,我就進來了。」
「沒有關係,我……」她感到很緊張。她承認,只要他一出現她就覺得緊張,這使她很不安,「媽媽,這位是羅伊斯·卡梅倫。」
「很高興見到你。」戴安娜從桌子上下來,伸出一隻手。她發現一雙冷靜的藍眼睛在打量著自己。
「對不起。」羅伊斯朝她微微一笑,「我只是想來看看勞拉在花季裡是什麼樣子的。她有這樣的家庭真是很走運。」
說得好,戴安娜心裡想。「謝謝你。我的丈夫說,科曼切族人是很有運氣的。我敢肯定,你想跟勞拉說說話。希望再次見到你,卡梅倫先生。勞拉,關於我們在談論的事,我會跟伊恩交待的。」戴安娜說。
「謝謝。」
「你的母親……給人很深的印象。」戴安娜出去並關上門以後,羅伊斯自言自語地說,「科曼切族人?」
「是啊,我的媽媽有科曼切人的血統。」她慢慢地站起身來,幾乎像是發起挑戰,「我也有。」
「我不得不贊成你爸爸的看法。你是很走運的。」他挪近一步,繞著桌子走過來,直到兩人面對面地站在一起,「你的弟弟有沒有躲在貯藏室裡呀?」
她禁不住格格笑起來,「眼下沒有。」
「那麼,好啊。」他望著她,伸出胳膊摟住她的腰,把她慢慢地拉近,拉近,低下頭去將嘴貼著她的嘴,只見她的眉毛在抖動。他說,「我得見見你,勞拉。單獨見,」
「我知道。我想……可是現在一切都弄得那麼複雜,而且……再吻我一次。快再吻我一次,,」
這次可是不大耐心,不大溫柔。她感受到那種迫切的心情,那種遭受挫折、在她體內激盪著的慾望,那種火熱和速度的承諾。
「我應當打得他重一點兒。」他把手伸到她身後,讓她更親密地靠著他,「我要找到他,再把他揍一頓。」
「不行。」勞拉將手指插進他的頭髮裡,「這件事讓我來辦。」
「告訴你的秘書,你要去吃中飯了。」
「才上午十點鐘。」
「吃中飯確實早了一點。」羅伊斯捏住她的下巴,又將嘴貼到她的嘴上,「我們要吃上大半天呢。」
「我確實不行。」他的嘴唇順著她的喉部吻下去,使得她的皮膚感覺很歡暢,「我不大應該。」然後,他又回到她的嘴唇,弄得她的心怦怦直跳,「好吧,只是讓我……」、
「勞拉,你有沒有那份檔案,關於……」凱恩·麥格雷戈杲住了,一手仍然握著門把。他瞇起眼睛盯著那個正要吞下他的小姑娘的男人。「對不起。」他冷靜地說,恰好冷靜到誰 也不會懷疑他的意思的程度。
「爸爸。」勞拉清了清喉嚨,掙脫羅伊斯,詛咒自己紅得發燙的臉頰,「我在……我們在……」
「在什麼,勞拉?」凱恩沒有理會她,打量著那個男人,「你是……」
「羅伊斯·卡梅倫。」羅伊斯得到印象是,凱恩是一條說話好聽的狼。他認為,那人的古銅色頭髮雖已兩鬢斑白,但根本不會影響他的尖牙,「我在吻你的女兒。」
「我自己長著眼睛,卡梅倫。」凱恩說。他的口氣會使他自己的父親充滿自豪,「做安全設備生意的,對嗎?你是不是該讓他人平安地做事,而不該在上午時間裡吻我的女兒?」
羅伊斯把拇指插在前邊口袋裡。他還沒來得及刮鬍子,那天上午當然沒有打算來見勞拉。但是,他出門辦了幾件小事,發現自己站在她的辦公室外面。他現在仍然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他穿著一件千瘡百孔的皮茄克,牛仔褲的受力地方已經磨得發白,褲腳管的翻邊也已磨損。
他心裡非常明白,此刻他在一位溺愛女兒的父親眼裡是什麼模樣。一位有錢的、溺愛女兒的父親,身上穿著名牌服裝,彷彿他生下來就是穿著這套衣服似的。
「我剛從海尼斯港回來。在過去兩天裡,我在那裡幫你的父親家裡設計和商量一套最新的安全系統。」
凱恩瞇起眼睛,露出生氣的神色,「是嗎?這愛管閒事、獨斷專行的老傢伙。」他喃喃地說,一語擊中了問題的核心,那樣說來,你是放下工作來的。我們可不願意妨礙你的工作。」
「爸爸,」勞拉驚訝萬分,目瞪口呆地望著他,「你沒有由那樣粗暴。」
「有理由呀。」羅伊斯心平氣和地說,「因為你看來活像你的母親。他就該知道有一千條理由應當粗暴。」
「說得好。」凱恩喃喃地說。
「我會回來的。」羅伊斯朝門口走去,走到凱恩對面時停了下來, 「我還會吻你的女兒的,麥格雷戈先生。你非得習慣不可。」
「要是你們兩位認為可以站在那兒議論我,好像我是某種戰利品......」
「議論完了。」羅伊斯打斷她的話,回過頭來飛速瞥了一眼,然後走出門去,「暫時議論完了。」
「傲慢無禮的狗雜種。」凱恩把手插進口袋裡,嘴邊掠過一絲笑容,「我很喜歡他。」
「哦,是嗎?」勞拉大步繞過桌子,全速跑過來。當她離得很近的時候,她用一個手指戳戳她父親的胸口,「你讓我丟了臉。」
「我沒有讓你丟臉。」
「你讓了。你站在那裡,像一個……一個……」
「父親。」他把她的話說完,用手緊緊捏住她的下巴「你認為,我不知道他腦子裡在想些什麼?他那雙手在……」
「我完全知道他那雙手在什麼地方。」勞拉反擊說,「那雙手就在我想要它在的地方。我已經不是個孩子,我不希望我家裡的男人把我圍起來保護我的貞操。那是我的貞操,我想怎麼用它就怎麼用它,我想跟哪個男人就跟哪個男人。」
「要是我揍你,把你鎖起來,看你怎麼辦。」
她哼了一聲,「你這輩子從來沒有打過我。」
「這顯然是個差錯,現在糾正還來得及,年輕的姑娘。」
「別這樣。」戴安娜衝進來,隨手把門緊緊關上,「別這樣大喊大叫的。整棟樓裡的人都聽得見。」
「讓他們聽去吧!」勞拉和凱恩齊聲喊道。
「聲音輕一點兒,否則我要以藐視法庭罪罰你們兩個人的款。坐下,你們兩個都坐下。」
「他有點不正常。」勞拉把頭一甩,但還是坐到椅子裡,「他當著羅伊斯的面讓我難堪。他態度粗暴。他來到這兒像個……」
「父親。」凱恩打斷她的話,但也坐了下來。
「極端保守的父親。」勞拉蔑視地說,轉而向她的母親求援,「媽媽,我已經二十四歲了。他是不是認為,我過去從來沒有被人吻過?」
「但願你過去沒有那樣被人吻過。」凱恩說, 「戴安娜,那個男人把手放在她的……」
「夠了。」戴安娜舉起雙手,閉上眼睛,直到她覺得已經控制住了自己的火氣,「勞拉,即使你已經一百零四歲,你也沒有權利跟你的父親那樣說話。而凱恩,」正當他覺得自鳴得意的時候,她接著說,「勞拉已經是個大人,是個有責任心的聰明女人;她可以想吻誰就吻誰。」
「慢著,該死的等一等……」凱恩開口說話了。
「別朝我大喊大叫。」戴安娜警告他,「如果他對羅伊斯粗暴,他要道歉。」
「輕聲……」
「我會注意的。」戴安娜低聲說,以冷漠的目光朝她的丈夫看了一眼,「但是眼下,你們兩個人都守點規矩,這是更重要的。這兒是辦公的地方。」
「把這話對她說吧。」凱恩朝勞拉揮揮手指,「她在辦私人的事情,就在她自己的辦公桌上。」
「我們不在辦公桌上。」勞拉火冒三丈地說。她認為,雖然再過十分鐘,他們很可能會在,也許會在。「羅伊斯只是順便過來,看看我有沒有時間跟他一塊兒吃中飯。」
「哈!」這是她父親的看法。
勞拉朝椅子扶手上一拍說:「你說起話來就像爺爺。」
「哦,那挺好啊。」凱恩受到侮辱,霍地跳起身來,「當我看見一個陌生男人在吞吃我的女兒而做出完全合理的反應時,我受到的是大聲斥責,而你的爺爺為了麥格雷戈家族的傳種接代而挑選一匹他顯然認為是合適的種馬時,你卻毫不反對。」
「凱恩。」戴安娜絕望地叫了一聲,自己坐到一張椅子的扶手上。
「什麼?你這是什麼意思?你在說什麼?」
「這是明擺著的事兒。」凱恩對她說,「你是長孫女,女大當婚,你該盡責任了。」他模仿丹尼爾的聲音接著說,「找個合適的丈夫,生幾個自己的娃娃。」
勞拉過了幾秒鐘才勉強說出話來。但是,發出來的卻是一陣低沉的笛聲般的尖叫聲。
「明白了吧?」凱恩發表完自己的看法,心裡很得意,拉拉褲子的膝蓋部分,身子往後一靠。
「他看中了他,,」勞拉氣得喘不過氣來,「他把他送到我這兒。他……他看中了他,所以我可以……所以我可以下崽。」
「哎呀……」凱恩擺脫了困境,感到心滿意足,審視著袖子的翻邊,「這可是比他本來的意圖還要粗野啊。」
「我要殺了他。我要赤手空拳殺了他。」
凱恩坐起身來,此刻感到十分得意,說:「殺誰呀?」
「爺爺。你還是準備好葬禮吧。」她拿起外套和公文包,「今天剩下的時間我請假。我得開車去海尼斯。」
「勞拉……」
「讓她去。」當勞拉衝出門去的時候,凱恩抓住了戴安娜的手,「她活該。」
「天哪,我怎麼會捲入這麼一個家庭?」
「你要我的身體。」凱恩提醒她,「這雙手一刻也離不開我。」他吻吻她的手指,「現在還離不開。」
「我要再努力一下。」
「戴安娜。」他把她的手翻過來,用嘴唇貼著她的手掌。這麼一來,他們兩個人都很清楚,就把她的氣消了,「我正好在留神我們的小姑娘。」
「她對我們越來越重要了,凱恩。事情發生得太快。」她朝著他的頭低下頭去,很難跟得上。」
「我只是不希望她匆匆忙忙地跟哪個……卡梅倫是爸爸看中的。」
「是勞拉自己看中的。」戴安娜低聲說, 「她總是這樣。你認為他怎麼樣?」
「不知道。」他用他妻子的指關節搓搓自己的臉頰,「這很難說。眼下我還看不清。」接著,他歎了口氣,「我很喜歡他。」
「我也是。」
「這不意味著他可以……就在這間辦公室裡,戴安娜,看在上帝的分上。」
「哦,你是指我們做過的那種事。」她假心假意地說,「真丟臉。」
「那是不一樣的。」她繼續朝他微笑的時候,他皺攏了眉頭說,「好吧,好吧,也許沒有什麼兩樣。」他把手伸到她的腿上,「那麼,你想在辦公桌上試一試?看看還行不行?」
「我想,今天的事足以讓人家議論一天的了。」她靠得近一些,最後把嘴唇擦著他的嘴唇,「等大家下班之後吧。」
「我愛你,戴安娜。」他伸出一隻手鉤住她的脖子後面,這樣可以吻得時間長一些,「自從你走進我的生活以後,我的工作效率提高了一千倍。」
「我們很走運。我惟一的希望是,我們的孩子也能走運。」她用手梳梳他的頭髮,喜歡他金黃色的頭髮裡夾著銀絲的樣子,「凱恩,她會去活剝丹尼爾的皮的。」
「我知道。」他飛快而又狡猾地咧嘴一笑,「我真的遺憾,無法看到那種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