側頭輕瞄一眼身邊這個半點不像人婦,總是活力四射極不安分的女子,水沐裳心下暗揣。這個古靈精怪的女子,必定不肯讓她的相公納妾娶小的。自己的到來,可是讓她覺得威脅了嗎?
噙起一抹笑意,隨便地拈斷手旁的一株花,放於鼻端, 「好香。」回個身,輕輕遞給玲瓏, 「花很美,是不是?」
玲瓏擰眉相望。她就是覺得這個女人有問題。什麼溫婉可人,現在這樣看著自己的模樣,那眼睛裡就是帶著一股挑釁呢。
玲瓏有點厭惡地撥開她, 「再怎麼漂亮,一旦從枝頭落下就是死花,還有什麼香不香的。」
「對啊。」水沐裳笑得很美很柔,收回手,慢慢悠悠地在手中賞玩, 「越美的東西越脆弱,感情也是一樣。再怎麼好,也會飄散、消失……」手中一捻,花瓣紛飛,淡白落英中,她笑著, 「瞧,破壞是很容易的一件事。」眼光上撩,對上玲瓏, 「是不是,表嫂?」
笑得好邪惡!什麼嘛,這女人人前人後兩張臉,連丁香都被她騙過了。哼,本來就在懷恨自己痛失最佳盟友,看她這種惡行惡狀更覺得不順眼了。
「想說什麼就直說。」她一甩長辮子,臉上眉目生動, 「我不喜歡繞彎子。你是不是還想著我相公,是不是還妄圖嫁給他?」
「妄圖?」水沐裳輕露嘲諷, 「我從來不會想要妄圖什麼,也不會去覬覦別人的東西。只不過……」
她一挑鳳眸, 「如果有些東西本來就屬於我,那我也當然有權利收回。妄圖的人……到底是誰?」
「你……」玲瓏氣得咬住嘴唇。不就是許過個婚約嘛!有必要得意成這樣嗎?好像自己才是那個搶了她東西的人。當初可是宇文家上門去求的親!死相公,敢留這麼多她根本不知道的後賬給她。哼!早晚和他算賬。不過……她瞪住水沐裳,現在的敵人是這個陰險的女人!
「水沐裳!你……咦?」正待開口痛斥,忽見剛才還一臉惡女表情的她忽然變得好柔弱,雙目中盈盈閃淚,身子一搖,幾乎要像那身旁的花般風吹就要倒了。難道……她警覺地回過頭。
「玲瓏!你在幹什麼!」• 果然!老夫人在幾步之外正一臉擔心地看著她們呢。那語氣、那神情,簡直是在控訴她歐陽玲瓏虐待上門的食客表妹。
「我……」玲瓏指指自己鼻尖,她,她怎麼了?
「沐裳,你沒事吧?」
玲瓏張口結舌,眼見老夫人心疼得扶住水沐裳,光用眼神就已經給她定了罪。她還能說什麼?還輪得到她說什麼?
「沒事,您放心,我只是頭有點暈。表嫂她……什麼也沒做……」水沐裳像個小兔子似的偷偷窺了一眼玲瓏,又趕忙低下了頭。
「你這孩子就是什麼都不肯說。唉,總是委屈自己。」愛憐地握住水沐裳的手,老夫人越看越滿意。這才是靖兒該娶的女子,親上加親的表妹。又回過頭看了一眼玲瓏,唉,真是造化弄人。
老天!玲瓏要氣炸了。還什麼表嫂她什麼也沒有做?這種話不是故意告狀嗎?真想讓婆婆大人看看她剛才那副囂張的模樣!
哼!玲瓏轉身憤憤離去。你們在那邊演親情戲吧,等她脫下畫皮張開血盆大口吃了你我也不管。
嗚——為什麼她覺得自己好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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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你吃點飯嘛。」
「不吃!」
「那,那喝點水?」
「不喝!」
「小姐——」丁香撓撓頭,有點不知該怎麼辦了。小姐去找水姑娘談判,怎麼一回來就往床上一摔,臉黑得那麼難看?
「相公呢?」玲瓏翻了個身,心裡有點悶悶的,好想馬上見到他啊。
「這麼早,當然在外面嘍。」
「哼!」郁卒地拉過枕頭,忍不住嘟囔,「就知道一天到晚在外面跑,心裡根本就沒有我!」
「小姐,」向來管不住自己嘴巴的丁香又忍不住要仗義執言了, 「他不好好當他的大人,你哪能舒舒服服地在家裡做你的夫人啊?」
「誰要做這個夫人!」不提還好,提起這個玲瓏就越發地生氣了,一骨碌翻起身, 「你看看我那幾個姐夫,人家不管是做什麼的,都知道會偶爾陪陪自己的娘子,一塊說說話,還會帶她們出去遊玩呢。哼!惟獨這個該死的宇文靖仁,我看他心裡根本就沒有我!」
「小姐不是說過整天陪著老婆的那種男人叫妻奴,沒個性嗎?」丁香疑惑地皺起小臉。
臭丁香!偏就記這些記得特別清楚!害得她老是被自己說過的話堵住。正要哀怨地瞪她一眼,忽見老夫人走了進來。
「婆婆?」她的眼睛一瞬間瞪得大大的。婆婆可是很少會到她的房間來呀。玲瓏趕快爬起來。完了完了,自己沒形象的樣子又被看到了。這地上還到處是丁香邊吃邊掉的糕點渣子呢。
這下自己又要挨說了。什麼和下人沒大沒小啊、一點女人樣都沒有啊之類的。悄悄先瞟瞟婆婆的眼色。咦?這回額上竟然沒有出現黑線耶!
「玲瓏,」老夫人一臉慈祥地拉著她的手坐下,又回過頭對丁香道: 「丁香,你先出去。」
「喔。」丁香丟給她一個「你好自為之」的眼神就出去了。
臭丁香,留她一個人應付!
「玲瓏,我有話對你講。」
「什麼話?」玲瓏不情不願地問,其實心裡早就明白她要說什麼。肯定是要她照顧水沐裳什麼的。天知道那個女人剛才又說了她多少壞話……哦,不對!
她不會說她壞話的,她只要裝出嬌俏俏的樣子,說一句都是我自己不好,就能達到一切目的了。
垂下頭,認命地豎起耳朵,等著聽訓。
「玲瓏,你是個好女孩…」
咦?這個開頭可是前所未有的耶。她瞪圓雙目,驚惑地看向婆婆。
接受到她毫不掩飾的目光,老夫人有幾分無奈。
拉起玲瓏的手,她語重心長: 「我知道你雖然活潑過分,卻是真心愛著靖兒,靖兒也全心全意地疼愛著你。經過上次,我也想通了,娶不娶妾隨你們去吧。
誰知……」她欲言又止,輕歎了口氣。然而就算為難,這話她是不得不講的。
「我真沒想到沐裳她還在人間。」她看向玲瓏,目光中漾起幾許心酸, 「玲瓏,你也是女人,她也是女人,你將心比心想一想,一個女人到了這樣的年紀依然未嫁,將來她的人生該怎麼辦?」
「我……」心中突地一震,玲瓏想抽開手,卻被緊攥。這是什麼意思?哀兵之策嗎?沒錯啦,是有幾分可憐,可是難道因為憐憫她,就要自己退讓嗎?將心比心?那自己的心呢?
見她不語,老夫人更放下身段,勉力相求,只盼玲瓏心中一軟或能同意。
「你若能容她一席,給她一個二房的名分,也算是替咱們宇文家還了一筆心頭債,不然,這一生一世,她有一點不好,都算是我們靖兒虧了她的啊。」
看著婆婆軟語柔聲,玲瓏心頭急躁,卻不知該如何開口了。誰讓她一向是吃軟不吃硬的脾氣,人家放軟一點來央,她就不知所措了。
她不要和別人分享靖仁,哪怕按名分,那女子本該是他的妻也不行。兩個人中間,又怎麼能硬生生地插進另一個人?
「沐裳溫柔婉約,不會和你爭寵的。我只是想讓你給她一個可以安心度日的名分,玲瓏,婆婆求你了。」說著,宇文夫人做式要拜她。
「您別這麼說!」她慌忙扶住婆婆,心亂了,亂了。只好先說: 「讓我想想……」
老夫人大喜,抓住她的肩, 「我就知道你是懂事的孩子。好,你慢慢想,只要你肯,今後這個家由你來當!」
當家?望著婆婆一副放下心頭重石的模樣離去,她咬唇坐在床上,伸手拉過一旁的幔帳。
當什麼家?如果有別的人插進她和靖仁的生活,這裡就不再可能是她的家了。她不要!她不要同意!可是……
深深地皺起眉彎,該如何是好?只不過要和他兩個人安心度日,何以這麼難?
繡窗之外,枝頭青陌,唉,那人呢?俏麗的眼眸漾上一層怨憤無奈。相公啊相公,你可知我的心事?
還是你心裡,永遠只有國家大事?
縱然倔強,縱然堅強,雙目盈盈,酸楚之意竟然湧上。玲瓏捏住手中尚未做完的小小繡包,就像小小的願望啊,那麼難、那麼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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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事重重的何止玲瓏一人。
水沐裳從鴿子腿上拆下信柬,趁左右無人,快速回到房間,關緊門。淡青的紙上正是首領如風的筆跡。
愈看,眉愈皺,終於心煩意亂地點上燭火把紙條燒掉。
心事是鬱悶的。
首領正式命令她留下了。雖然早知道了,但……
還是有些不快樂……
剿風——在別人眼中,是江湖的正義組織,是官府眼中的亂黨叛逆,是商人心中最合適的殺手群,是百姓眼中的救世佛。但於她,那是恩人,那是家。她生是組織的人,死是組織的鬼,可為何……為了組織嫁人……卻讓她不快樂?
一遍遍說服自己——宇文靖仁是當朝重臣,嫁給他能得到許多情報,會有許多有利組織的地方,自己亦有個安身之所,沒什麼不好啊。何況,他本來就是自己的表哥、命定的未婚夫婿,可為什麼,鏡中的她長長的眉卻皺著呢?
伸出手,扣住鏡;拿出紙筆,欲寫,又擱。
一切可以順遂嗎?就算她肯,宇文靖仁眼中那一抹高深莫測的神情不能略過。她不是多疑,只是覺得這個人並不簡單。
也許,她應該先去探探他的意思呢。
整頓雲裳,玉般潔靜的臉上雙眸如水,櫻唇如朱。她知道她美麗。輕輕自撫面頰,這份美能勸誘那個狡黠的男子嗎?
她沒忘初見時,他握住玲瓏的手掌,那麼緊那麼緊的兩隻手,十指交纏,似欲糾纏一生一世,可否有分開的可能?
淡淡地,唇拉開一個弧,她笑了,有點淒涼。竟要做個壞女人,為了當個盡義的俠女嗎?以天下蒼生的名義去破壞另一個女人的幸福嗎?
她幽幽地歎息,站起身。
此身如浮萍,來去只隨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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捲起手中的書簡,清眸間有情緒一閃,他唇邊浮起淡淡的笑,心知門外已有客人到了。
人未至,先聞茉莉香片的幽香,一如她的人,清沁、素潔。回過頭,只見她端著茶盤,素衣如雪,笑得溫柔。
「表哥,聽說你回來了,沐裳特意沏了盞新茶,給你送來。」話語間,蓮步輕款,已上前。待至得書案處,似被衣帶絆到,嬌影一晃,杯盞欲亂。
宇文靖仁一個閃身避開,水沐裳將將站穩,看了一眼宇文靖仁,有幾分尷尬。放下杯子,自己擦擦臉上被濺到的茶, 「啊,我沒事,是我太笨了。」
宇文靖仁有禮地微笑, 「當然不會有事。以表妹身手之高,小小茶盞怎會失手,千萬不要過謙。」
水沐裳神色自持,依然勉強笑道:「表哥說笑呢。」
「也許吧。」他並不執意揭穿她,接過茶,輕抿一口,神色自若,似乎她是誰並非一件重要的事情。
水沐裳微垂螓首,心中暗忖,他到底知道多少?
回想起來,從初次見面,他就話中有話,難道他知道自己曾人宮行刺的事?可是,他並沒有點破呀。水沐裳烏眸微瞇,打量這個男子,淺淡的笑語中有種不容忽視的冷然味道。且,他在保持距離。雖未明言,卻已用全身散發出了一種不容靠近的疏離。
真是不好對付……也許,她該直接一點兒吧。
忽然一笑,燦若梨花,清麗的容顏竟也能在一笑中變換出妖饒的風情。玉指如蔻,輕搭上宇文靖仁的肩,一頭青絲,絲絲縷縷傾垂在他的身上,香味直沁鼻端。他神色悠然,依然捧茶淺啜。她不放棄,緩緩貼近他的臉頰, 「表哥,你對沐裳好冷淡啊……」
語音柔膩,玉指輕撫,她到要看看這個宇文靖仁是不是真是個柳下聖賢。
指尖輕輕下滑,蹭上他的胸膛,字文靖仁不動亦不躲,目光上撩,挑眉淺笑, 「剿風的人還學過倚紅樓的本事嗎?」
「你!」她為之色變。
他回過頭,饒有興味地打量著她陰晴不定的面色。
「你從一開始就知道對不對?為什麼沒有說?」她退開三尺,冷面對望。
他像聽到有趣的事情般輕笑起來, 「我為什麼要揭穿你?你是我的表妹不是嗎?看在母親的面子上我也不會那樣做,何況……」他緘口,星眸卻一閃。
「何況什麼?」
他不語,眼中卻異華從生,令對面的水沐裳心生微悸。
何況……呵呵……且不論剿風行事是否過激,終歸是為了他們心中那一份正義。他又怎會對他們見死不救,趕盡殺絕呢?
只是……不管是利用別人或是被別人利用,都不是他喜歡做的事呢。
「請轉告你們家的首領好嗎?別把腦筋動在我身上。」風清雲淡的語氣,卻在用眼神下逐客令。
水沐裳冷冷地與他對峙,半晌,忽笑。一笑清美如花,而目光卻如水般柔情。
「不明白表哥說了什麼呢。沐裳只是來送杯茶的,現在走了。」盈施一禮,她淺步退出。
幽幽馨香還漾在屋中,似茶香、似花香。宇文靖仁玩味地一笑,忽然懷念起玲瓏身上陽光的味道。
人世間或許真有百媚千嬌……而他,卻獨衷她那一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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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殘亭。
飄渺的人影一閃。
少年閃動單薄靈活的大眼睛,藏身在漆紅半剝的柱後。
人影落定。白衣似雪,黑髮輕挽。烏眸左右輕盼,低語詢問: 「小飛?」
「在!」少年猛然從柱後跳處。
水沐裳微驚,怪道: 「什麼時候了,還鬧!」
阿飛嘻嘻笑著, 「怎麼樣啊?他有沒有拜在水姐姐的石榴裙下啊?」
「他早看穿了。」提起這個,水沐裳心中微有不快。
「我就說了,那傢伙不是尋常人。不過也好……」
「不過什麼?」
「嘿嘿。」阿飛一擤鼻子,靈眸飛揚,「知道你不想嫁嘍。我也不忍心看你為了組織嫁人啊。」
她聞言心中一暖,目光也放柔幾分, 「此事暫且不提,今天約我出來又是為何?」
阿飛搔搔頭,狀極無奈。真是的,他這個飛毛腿轉遍臨安的大牢,就愣是找不到他們那兩個兄弟呢。
「李青和蘇明啊,不知道被關在什麼隱秘的地方了。我都找不到……」
「這樣啊。」水沐裳綺眉輕蹙,很為這二人擔心。他們一同進宮行刺遇阻,卻只有她一人順利脫逃,怎麼說心中都有幾分不安和愧疚呢。
看出她面上歉色,阿飛好言相勸: 「好啦,你當時不走就會一同被抓,那我們現在不又少一個人,還得為你頭痛擔心呢。」
「那該如何是好?」她雙眸閃動,看著阿飛,知他約自己來必與此事相關。
「聽說——」阿飛衝她一眨眼睛, 「宇文靖仁和大理寺評判是密友哦。」
喔,原來如此。慧眸一閃,水沐裳當下會意。
他既能看穿自己行藏,想必定是刺客之事的知情人。況且他又是朝中政要趙鼎的心腹,會知道一些機密是很可能的。
秀眉輕擰,嗯,還是得把線索定在他身上啊。
旨別阿飛,她穿屋越脊,按自己搜尋出的捷徑快步飛回宇文府。輕輕扭身飄落在院中,月影隨形,四下樹翳葉動,寂夜無聲。正是好機會。她輕巧一如狸貓,迅捷輕盈,衣擺蔌蔌轉瞬,已到了宇文靖仁的書房門口。
靈眸閃爍,夜早三更,該是舉家沉睡夢數落花的清宵了,但處事多變,驚警提防,還是再三確認後才推開門扉。
門「吱呀」而啟,她心細如塵,閃身進入後又左右巡梭一番。聽聞宇文靖仁公務繁忙,常常夜深還流連書室,這裡說不定真藏著許多朱頭文章也未可知呢。
纖手輕撥,案上書簡眾多,一封封查看是來不及的,只好快翻,看能不能找到一些對已有利的情報。
翻找半晌,卻見大都是些沒用的書卷。正思疑時,身後忽然伸出一隻手,無聲無息地按在她的手上。
「哇啊——」她被嚇得一驚,猛轉過來。
一根食指輕搭上她的唇,字文靖仁神情不改,斯文自若, 「表妹,收聲。夜很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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肆意地翻個身,因左邊出乎意料的一片平坦而差點掉落在地上的玲瓏猛地醒了過來。
嗯?睡眼惺忪,她伸手在床上摸索,相公呢?呆呆地發了會怔,確定在入睡前他是在身側的。不會又去辦公了吧?
窗半開著,涼涼的夜風侵入,吹得她睡意去了一大半。抬首望去,月亮又圓又大,發著耀眼的光。
不知不覺,她趿著繡鞋緩步窗邊。月光灑了一地,院裡的景色很是漂亮。難道相公是去看這月亮了嗎?好奇地踮起腳尖,翹首以望,寂靜的院中,依稀看到書房燃著微弱的燈燭。
呼呼——果然!臭相公啦!趁她睡著又爬起來辦公去了。下回她要找機會去拜見一下那位趙鼎大人,說什麼也得幫相公要個年假什麼的出來。用人也不能這樣用嘛。
靈光一現!她是賢妻耶。頭腦中瞬間勾勒出一副唯美的畫面。
宇文靖仁挑燈夜讀,而她溫柔地在他身後緩緩披上一件外衣,然後相公回過頭來,和她相視一笑……哇啊——好浪漫呢。
機會呀!她連忙抓了件外衣就跑下樓去。這就叫深夜探班嘛。嘿嘿——
不過……雖然是自家的院落裡,怎麼到了晚上就會覺得那麼恐怖呢?玲瓏眼珠子骨碌骨碌地轉,抓著衣裳的手心有點微微出汗,一片樹葉的搖動都讓她覺得像有東西在身後跟著似的。
不怕不怕,只要抬頭看看天下那一輪明月就不用怕了。玲瓏一邊走一邊安慰自己。
「對嘛!月亮這麼大,不用怕啦。背詩、背詩,背詩就不會怕……」嗚——怎麼書房離她的房間非要隔著個小池塘呢?
玲瓏叨叨唸唸著,其實是害怕得不得了。哆哆嗦嗦地向前邁步,這是她歐陽玲瓏的秘密哦,她怕黑啦。有人在旁邊就不怕,一個人就會很怕很怕。說出來真是丟人啊。她邊移動邊背詩分散注意力。
「舉頭見明月……明月幾時有……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天、哪……」
月亮正移到頭頂的位置上,銀霜傾灑滿池塘。她已至書房門前,分明從窗影上窺到的是兩個人!
長髮飄飄的那個正持著一把劍抵在相公的頸上呢。
「你不怕?」水沐裳持劍望向連眉毛都不皺一下的男人。
「怕什麼?」宇文靖仁輕笑, 「表妹總不至於殺人滅口吧。何況我早知你的行藏。」
劍尖抵在他的頸上,白紫的寬袖輕輕地抖動。對於這個男人,她實在摸不著頭腦。能不動聲色悄無聲息出現於自己背後,表示他的武功一定很高。而自己撥出腰間的軟劍刺去,他卻又似不及閃避般地被自己直指要害。是不信她會傷他,還是對自己的功夫太有自信?
看到烏眸中的閃爍疑惑,宇文靖仁自在地道:「表妹你說,明知家裡有你這種高手,我還會把重要公文放在家裡嗎?」
「你!」氣惱之下,劍尖向前刺了一分,微微見血,他依然言笑晏晏,仿若無事。
「有幾句話,我一直想勸你……」宇文靖仁正待往下說,忽然眉心一蹙,眼角掃向門扉。
「玲瓏?出來!」
正奇怪他為何欲言又止的水沐裳聽得這聲玲瓏,才猛地驚覺門外有人。她本是高手,早該發現,只因適才把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宇文靖仁身上,才未曾發現。聽得他一聲喚,當下抖劍收回。
被、發、現、了!
好吧。索性大大方方地進來吧。玲瓏推門而人。
嘿嘿——先露一個傻傻的笑給相公。
「你晚上不睡覺,跑到這邊幹什麼?還站門外偷聽?」宇文靖仁這回是真的皺起眉了。真是越不想讓這丫頭攪進來的事,她好像就偏偏會攪進來。
「還說我!」她心虛聲大,玉指纖纖,直抵宇文靖仁胸口, 「你咧!」又轉頭瞄了一眼水沐裳,這可怕的女人,還真是畫皮耶。
宇文靖仁心下尋思,這丫頭到底聽懂了多少?
「表妹有把家傳好劍,說讓我看看呢。」他不著痕跡,幫水沐裳手中的劍做了解釋。
「呵呵——非要三更半夜看嗎?」當她是三歲小孩還是那個笨蛋丁香啊。
水沐裳狡黠地看了宇文靖仁一眼,他不願揭發她呢。大概是為了他想保護的這個家吧。好吧,她也來配合一下好了。
「表嫂,」她上前兩步,「我家古劍,非在夜晚不能發光的。」
「嗯嗯,我知我知。」玲瓏笑得天使一般,小鳥似的偎人相公懷裡,「相公啊,那我們是不是可以去睡了?」
「當然。」宇文靖仁接過娘子一直握在手中的那件衫子給她披好,「回去睡吧。」天知道她到底是來幹什麼的。
玲瓏一言不發地任由他抱起自己。
呵呵,相公啊相公,別以為三言兩語就可以騙過為妻的我。這個水沐裳恐怕不簡單吧,值得調查調查。嗯嗯,因為我是關心你的賢妻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