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小姐,你好,我是倪先生的管家,你可以稱呼我為管家博士。」
「管家博士?」
「是的,我曾經擔任英國女皇家族的管家顧問,畢業於著名的管家訓練學院,並且拿到了博士學位,我的博士論文是『家庭生活與健康的影響因子研究』。」
「哇!」聽完這一堆頭銜,華容的反應只有驚歎與佩服。
管家似乎已經習慣他人的這種反應,他禮貌地笑了笑,隨即伸出手肘邀請華容。
「晚餐已經準備好了,在一樓的飯廳,倪先生請我帶你過去。」
華容隨著管家越過一扇又一扇的門,穿過一廳又一廳,她好奇地問:「倪冬是很重要的人物嗎?」
管家微笑地說:「倪先生是世界上屬一屬二的天才,智商非常高。」
「天才?」華容側過頭,狐疑地說:「我記得他說自己是基金經理人。」
「也算吧!因為倪先生非常喜於分析,研究數字,而且他還有超乎常人的第六感,所以,他閒暇時就負責管理自己和朋友的財產,並且在交易市場裡運作。從某一方面說,也算是基金經理人吧!」
華容抱怨地說:「我只不過是和他上了床,為什麼要驚動這麼多人呢?難道倪冬沒有正常的社交生活嗎?」管家斟酌著用辭,緩緩地說:「倪先生有正常而且積極的社交生活。」他小心地用「積極」兩個字來形容倪冬不斷更換伴侶的情形。
他隨即又補充道:「只不過倪先生一向非常小心地保護他的……嗯,應該說是『財產』,但是這一次,他稍微大意了一點,所以才會這樣勞師動眾。」
「真的有人想買他的『財產』嗎?」
「是的,因為之前有太多的先例發生,因此,我們不得不更謹慎些。」
走進飯廳,管家放開她的手,逕自轉身離開。
倪冬站在燭光餐桌旁,穿著休閒的藍色毛衣,臉上帶著一絲的歉意。一看見她進來,他馬上迎向她,獻上一朵紫色的玫瑰花。
「原諒我?」
華容接下玫瑰花,仍是嘟著嘴不發一語,逕自拉開椅子坐下。
「測謊結果已經出來了,恭喜你順利通過。」他訕訕地說。
「所以,我不是嫌犯!她揚著眉問。
「沒錯,你已經不是嫌犯!」
華容聞言馬上起身,倪冬馬上緊張地跟著站起來。
「你要幹嘛?」
「回家呀,難不成還要我留下來牧羊嗎?」華容沒好氣的說。
倪冬輕輕地將她的身子按回椅子上,彎身幫她拉開餐巾,然後再坐回對面。
「你知道的,很多事並不是像表面上一樣簡單。」
華容聞言,歎口氣說:「告訴我吧!還有什麼驚奇的事等著我?」
倪冬靠在椅背上,戒慎地說:「你必須留在這裡,直到下一次經期來,確定你沒有懷孕才可以離開。」
「拜託,那可是要將近一個月的時間耶!現在科技這麼發達,做一下測驗不就知道有沒有懷孕了嗎?」她懊惱地說。
「對於和我有關的任何事,他們喜歡傳統與科技兩種方式並用。」他聳著肩回答。
「不行,我一定要回去,不然我的雜誌會開天窗。」
「你根本回不去,他們會在機場逮捕你。」他說著,一邊掀開桌上的圓蓋,奶油龍蝦的味道撲鼻而來。
華容嚥著口水,這才發現自己餓昏了。
倪冬俐落地用刀叉去殼!切了一大塊美味的蝦肉放在自己的盤子內,自顧自地吃起來。
華容皺著眉頭,暗自思忖著,遇上這種不會幫女性夾菜的男人,她只好自己動手了。
她一伸手,倪冬卻馬上搖頭。
「我如果是你,我就不會碰海鮮。」
「為什麼?」她的手尷尬地停在半空中,肚子不爭氣地叫著。
「因為你從明天開始,就要進行一大堆的檢驗,最好吃點清淡的食物,因為你要是不幸感染到細菌,或是吃壞了肚子,你可能要在這裡待上更久。」
「我為什麼還要進行檢驗?」一股怒氣倏地衝上腦門,她瞪大眼睛,看著他張大嘴巴將龍蝦塞進嘴裡。
「他們必須確定你不會借由性行為來破壞我寶貴的……『資源』。你剛剛在醫療室裡看到的儀器,明天開始將會陸續使用在你身上。」
「混蛋……」她怒氣沖沖地罵著。
「我知道,我也常常這樣罵他們。」
他慢慢地咀嚼著嘴裡鮮嫩的蝦肉,她幾乎可以聽到脆得發響的聲音。
「我是說你!」華容略帶怒意地瞪視著他。怎麼這個人怎麼看都不像是天才呢?
倪冬放下刀叉,帶著些許愧疚的看著她。
「我想我欠你一個道歉,畢竟,我應該在帶你上床之前,讓你瞭解可能會面對的後果,或者,我應該戴上保險套,那你就不用受這些罪了。」他將龍蝦推到一旁,掀開另一個鍋蓋,香濃的燉肉味道快速地瀰漫在空氣中。「不過,那天的情況,我想你也知道,有點……呃,失去控制。」
華容的臉頰泛著紅暈,她不知道是因為他說的話令她臉紅,還是因為那鍋羊肉。她的眼睛專注地看著鍋裡鮮嫩多汁的羊肉,口水幾乎要流了下來。
他用湯匙將肉塊及湯汁舀到自己的餐盤上,聳著肩說:「不過,你的情況已經算是好的了,在這之前,其他人也受到不少折磨。」
「之前?在我之前也曾經發生過這種事?」她迅速地望他一眼,隨即又垂下眼瞼,盯著他的手。
「正因為有之前那些先例,所以他們才會愈來愈謹慎,不敢隨便放過任何一個人。」他無奈地聳著肩,「兩年前,有一個女人將我丟棄的保險套偷偷撿起來,分別賣給十個高價收購天才精子的人。我們花了好幾個月的時間,才將所有的精子一滴不漏地取回來。」
倪冬將盛滿羊肉的餐盤推回自己面前,用刀叉插起一塊肉;她看著肉汁滲了出來,覺得自己快餓暈了。
「真是過分!」她批判他只顧著自己吃喝的行為。
他卻以為她是在責備盜賣精子的行徑,因此他頗為贊同地說:「是呀!害我的私人社交活動被監控得更嚴密了。」
華容白了他一眼,歎口氣,伸手去拿湯匙。
他快速地阻止了她的動作,然後權威地搖搖頭,像是在對待一個不聽話的貪吃小孩。
「又怎麼了?」她高聲地叫。
「羊肉也有很多細菌,特別是這些羊都和牛一起被飼養在同一個牧場裡。你知道的,英國盛行狂牛病。」
「我不能吃,為什麼你可以?」她不敢置信地望著他再度吞下一口羊肉。
「因為我不是明天要接受檢驗的人,你才是。」他用刀又指著她。
華容氣憤地丟下刀叉,將腿上的餐巾丟在地上。
「是你邀請我一起吃晚餐的,請問一下,我的晚餐在哪裡?」
「在那裡。」倪冬指著門的方向。此時,管家剛好端了一隻大餐盤進來!放在她的前面,然後用最標準的動作掀開蓋子。
她張大眼睛期盼著,卻看見一座綠油油的小山——有玉米、蘿蔔、洋蔥、小黃瓜、青菜等各式各樣的蔬果,而且,全部都淋上一層清淡的橄欖油。
她嚥著口水,失望爬進她飢渴的眼底。
「這是我的晚餐?」
「是的。這是管家特別為你準備的,蔬果是最清淡自然的食物。」
她絕望地看著管家將他吃剩的龍蝦、羊肉撤走,只好心不甘、情不願的拿起桌上的叉子,用力地叉起一把蔬菜塞進嘴裡,然後故意咬得嘎吱作響,彷彿在發洩她的滿腹怒意一般。
他用餐巾擦拭嘴巴,眼裡含笑地凝視著她。
「忍著點,等你檢驗結束後,我會請你吃大餐的。」
「有龍蝦的大餐?」她像只綿羊般地嚼著生菜,斜睨著他。
「保證有龍蝦,還有羊肉。」他笑著回答。
「請問檢驗需要多久時間?」
「一個星期左右吧!」
「你一定是開玩笑!」她停止了咀嚼的動作,希望她聽到的不是真話。
「我沒有開玩笑。」他嚴肅地說:「檢驗項目總共有一百多項,從視力、色盲等簡單的測驗,到遺傳基因的檢查都有。往好處想,當檢驗報告出來之後,你會更瞭解自己。」
「你錯了,我只會更瞧不起自己。」
「為什麼?」
「為了和男人上床付出這麼大的代價。」
他傾身向前,與她四目相對,意味深長地問:「不值得嗎?」
她瞪視著他,平日善辯的口才竟說不出一句話。
值得嗎?望著他深邃發亮的眼眸,她不禁感到迷惘。
???
如果她曾經以為倪冬的話是在開玩笑,那麼現在,她可真的嘗到苦頭了。
第一天,她足足被抽掉兩大針筒的血液,收集了早、中、晚三袋尿液,好讓他們檢驗身體基本的機能狀態;甚至還被強迫坐在她最懼怕的牙醫診療椅上,檢查每一顆牙齒。
第五天,她抱著疲憊的身體走進醫療室,面對的卻是一疊堆得如小山高的測驗紙。
「這是什麼鬼東西?」她癱在椅子上,瞪視著桌上高聳的紙堆。
醫療人員面無表情地低頭看她。「這是用來測驗你的智商的。」
「我在小學的時候就已經做過這種測驗了。我不是倪冬,你們絕對得不到什麼驚人的成績,除非我曾經被外星人綁架過,不然,我這一生注定會是個平凡的人。」她站起身,想離開這個悶死人的地方。
醫療人員迅速擋在她的面前,語氣冰冷的問:「你的智商多少?」
她絞盡腦汁想著,「一百多吧!誰會記得這麼多年前的事?」
「我就記得。我的智商是一百九十九點八八,而且我也知道自己在數理、邏輯、文字等二十個項目的數值。你要我念給你聽嗎?」
「只有你才會覺得智商有用。對我來說,我只要不是太笨,能夠餬口過生活就夠了。」
對於她的言論,他皺著眉頭,不屑地回答,「智商是代表一個人能夠為社會國家貢獻多少力量的指標,你應該要牢牢記住。」
面對這種死腦筋的人,華容知道再爭辯也是毫無意義。她歎口氣,坐了下來。
他將第一份測試題放在她面前,將筆遞給她。
「告訴我,這一疊要花多少時間才能完成?」
「十個小時三十八分又五秒。」
「做完這些,連天才也會變成白癡。」她拿掉筆蓋,喃喃自語。
「開始吧!」他按下計時器,開始華容悲慘的一天。
第六天,醫療人員將她關進一間四面都是玻璃的透明小房間內。
她不明就裡地站著,慢慢的才發現喘不過氣來,她雙手緊抓住脖子,猛力地吸氣,卻吸不到她要的氧氣。
她覺得五臟六腑彷彿快要爆裂開來,視線也漸漸模糊,她無力地捶著玻璃,最後終於失去了意識,癱在地上無法動彈。
等她清醒之後,她已經躺在白色的床上。一群醫護人員忙碌的圍在她身旁。
「血壓?」
「恢復了。」
「心跳?」
「正常。」
「肺活量?」
「不錯。」
她虛軟無力地看著他們,不瞭解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我剛剛是怎麼了?」她的聲音依舊沙啞乾澀。
「沒事。」醫療人員正在抄錄儀表上的數字,頭也沒抬地回答。「我們剛剛在測試你的極限。」
「什麼極限?」
「在真空狀態下,身體能夠承受的極限。」
她閉起眼睛,過了一會兒,才勉強地朝醫療人員招手。
他彎低身體貼近她的臉,她輕聲地說:「等我有力氣之後,我要宰了你。」
他直起身子,不可思議地瞪了她半晌。
「你剛剛說的話,提醒了我一件事。」
「提醒你的良知,不要欺人太甚?」她聲音嘶啞地說。
「不是。」他一臉認真的說:「我差點忘了要替你作心理測驗,明天應該要檢驗你的心理狀態是不是正常。」華容聞言,又閉上了眼睛,不過這次,她的頭倒向了一邊。
她昏倒了!
???
華容將椅子推到窗台旁,她穿著一件管家送來的棉質白睡衣,盤腿坐在椅子上,手中拿著永聿的照片。
今晚的月色很亮。
常聽人說,外國的月亮比較圓,她原本以為這句話是用來譏諷那些有崇洋心理的人,現在才發現真的是比較大、比較圓。
她從來不想在英國待這麼久的。對她來說,這裡是她失去永聿的傷心地,多待在這裡一天,她的痛楚就多一分。
經過這些天的折磨,她愈發覺得自己的孤單。
如果永聿還在的話,這些事情都不會發生。她會是一個最忠貞的妻子,溫柔的守在永聿身旁,再度來到英國時會是甜甜蜜蜜的,而不是形單影隻。
淚水從眼眶湧出,爬滿她的臉頰,她低頭看著手中的照片,一滴淚水落在永聿微笑的嘴角上。她將照片送到唇邊,親吻著沒有溫度的照片,心中更加覺得孤獨。
她低頭小心地將沾濕的照片往睡衣上擦,淚眼蒙中,赫然看見倪冬站在她的面前。
他戴了一副黑框眼鏡,頭髮散亂如雜草,穿著一件寬大的尼龍格子襯衫,十足的書獃子樣。
他似乎已經站在那裡很久了,他的雙手背在身後,雙腳呈大字型張開,她無法透過反光的鏡片看進他的眼睛,只能看見他的嘴角正嚴肅的緊抿著。
她不知道他到底看到了多少,又看了多久,只是沉默地與他對望著。
倪冬居高臨下地看著蜷縮在椅子上的她,月光讓他可以清楚地看見她哭紅的雙眼。
說來奇怪,剛剛他在書桌前思索一個數學方程式時,隱約就聽見她哭泣的聲音,可是,他們兩人的廂房足足相隔了十多個房間。
他看著她的雙手像保護著心愛的寶貝一般地緊擁著照片,突然覺得有些嫉妒照片裡的男人。剛剛從她身後走來時,他不經意地瞥了一眼,照片裡是一個有著迷人笑容的男人。
那就是當她在床上失控時,叫喊出來的男人?
他迫切地想知道神秘男人在她心中的地位,但是,他明白時機未到,除了他們之間的關係還不夠穩定之外,她現在對他一定是滿腹的怨恨。
他的唇角緩緩地上揚,朝她伸出一隻手拉她起來。
她不知所措地望著那只想拉她起來的大手。
「走,我帶你去好玩的地方。」
他沒有詢問她有關照片的事,也沒有提到她紅腫的雙眼!只是像個小頑童般,邀請她在午夜時分探險城堡。
她猶豫著。
他揚起眉,慫恿著她,「走吧!我保證會很好玩的。」
「你還敢對我保證任何事?」她眨著眼睛,視線漸漸清楚。
「我哪一次的保證失效過?」
她歪著頭,思考他曾經說過的話。事實上,他只保證過他的湯絕對好喝,而結果的確是如此。
她將照片收進睡衣口袋內,將手交給他,喃喃地說:「這是最後一次了。」
他俏皮地接著說:「這是最後一次你不相信我了。」
倪冬帶著她走到樓梯轉角的工具房,打開門探頭進去之後,又探頭出來問:「你想要用手電筒,還是火把?」
「手電筒比較安全,不是嗎?」
他思忖一會兒,答道:「說的對。」說完,他又探頭進去找。
對他這近似頑童的行為,華容實在是覺得有點莫可奈何,也許,這就是天才異於常人的地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