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琪只不過問一下離婚該怎麼辦而已,卻讓王巧涵和江玉菱笑成那樣。
「我只是好奇。」這個理由太勉強了,連她都覺得好笑,便又說:「常聽人動不動就提離婚,可是婚要怎麼離?我知道結婚發個貼子,宴請親友就算結婚了,可是離婚呢?刁;會只要說離婚就可以完事了,雖然電視都這麼演,可是我想應該有—些法律程序吧!」
「你真天才,什麼時代了,光宴客就算結婚了嗎?告訴你,戶籍才有法律效力,戶籍沒有注記的話是不算的。至於離婚嘛,因為牽涉到子女的領養權和財產什麼的,有時候可有得吵了。」江玉菱解釋道。
「那麼,如果不跟他爭財產,也沒有小孩的話,可不可以自己辦?」
「有兩個以上的證人簽字就可以呀,沒有的話,就只好請律師了。幹嘛呀,問那麼清楚?」江玉菱覺得有些奇怪。
「你都還沒結婚就要先想離婚啦?」王巧涵打趣地說。
安琪隱瞞真相,「沒有啦,只是以前常聽一位親戚
嚷著要離婚,我總是很奇怪,離婚那麼容易嗎?」
「離婚不見得比結婚容易,我看只是情緒化的言
浯而已,常常許多夫妻吵架時就提離婚。」
安琪想自己並非一時情緒化。「找律師要花錢嘍,你知不知道大概要花多少錢?」
王巧涵又大笑了起來。「你現在問那麼清楚有什麼用,到時候人家又漲價了。」
江玉菱也覺得很好笑。「我也不知道,我還沒有要結婚,沒必要去打聽這個行情。」
安琪心想只好去找律師事務所的律師問了。
「對了,小琪,我跟朋友約了明天中午去她們那邊,你都帶了嗎?」
安琪點頭,想到快要成交的第一筆生意,有一種興奮和一點點不安,但是,補習要錢,離婚要錢,將來自立也要錢;再說,那些衣服應該是她的吧,她應該有絕對的權利決定如何運用。
T T T
傳天大樓的外觀和羅馬古跡一樣予人一種威嚴壯麗的感覺,而安琪完全被挑高四層樓的大廳中間的枝型吊燈迷住了。那座吊燈給人的感覺不是一般純粹用水晶玻璃和烤金漆的那種豪華絢麗,相反的,它幾乎是帶點破銅爛鐵的不規則。仰起頭,千百顆燈泡被藏青色天花板襯得像繁星,而那座寬闊的弧形梯,扶手是光潤平滑的原木,台階上還鋪了紅色的地毯。
找到電梯後,她們先到五樓找王巧涵的同學,她在那兒做總務妹妹,之後又一起去十七樓。
安琪終於找到一個能夠和她平視的女孩,但是那個女孩很幸運,因為她有一張很青春洋溢的臉,不像她長得很「成熟」。
女孩子們齊聚廁所內看貨。
「哇嗚!看樣子還是全新的呢!」高個子女孩譚雨柔把一件TRUSSARDI的薄紗連身洋裝在鏡子前比了比。轉過頭,忽然用懷疑的眼光和口吻問安琪,「你怎麼會有這麼多名牌的衣服,而且還賣這麼便宜?該不會是贓物吧!」
王巧涵從來沒有想到過這個問題,而即使她現在也開始有點懷疑,但她仍然奮而替安琪護衛。「不可能啦,你看安琪像這種人嗎?」
譚雨柔把安琪上下打量了一陣,她看起來是不像小人,但給人的感覺卻還是太深沉,好像在鐵幕裡住久了的人,一副時時刻刻謹言慎行的模樣。當然,自己不能因為她深沉就說她會為非作歹。
「我想我還是不要好了,我不想要這種來路不明的東西,萬一這真的是贓物,那我不就成了鼓勵犯罪。」譚雨柔說。
王巧涵眼看著煮熟的鴨子要飛了,能不急嗎?五千元耶!「這些衣服不是偷的啦,對不對,小琪?」
安琪聳了聳肩,譚雨柔那種大無畏的神態挺令她著迷的。「這些衣服真的都是我的,是我家人給我的嫁妝。」
她只是實話實說,卻使得女孩子們大笑起來。
「哦,拜託!等你要結婚時,這些衣服都可以送進故宮了。」譚雨柔才不信。
安琪又只是聳聳肩。
王巧涵想起另一則相似的笑話:「告訴你們,她還有一件事更誇張,現在就已經開始研究離婚要怎麼離了。」
女孩子們又笑了她一陣。
安琪依然只是聳聳肩。
譚雨柔看著她的無所謂好像很認命的樣子,不禁好奇她究竟是怎樣一種心態。
突然一個嬌小的女人慘白著一張臉衝進離她最近的廁所,抱著馬桶直嘔,那聲響嚇得女孩子們全呆住了。
「徐姐,你還好吧?」譚雨柔遠遠地問著。她是很關心徐姐,可是嘔吐物還是令人噁心。
那個女人也許想回答,但是實在沒空,嘔吐聲繼續在馬桶內產生如雷的回音。
接著一個英俊的男人也一臉驚惶地跑來。
譚雨柔朝他大叫,「變態!這是女生廁所耶,你怎麼可以跑進來!」
那個男人用他的大手掌在譚雨柔的額頭上一推,挺用力地,把她推得向後倒,安琪正好在她後面,只好順手撐住她。
譚雨柔繼續在那個男人背後嚷嚷,「你看吧,你看吧,徐姐會這樣都是你害的。」
安琪看著那個男人溫柔而真情流露地扶著那個女人站起來,並體貼地給她幾張擦手紙。
「才剛吃而已,又全吐光了,有人懷孕照三餐吐的嗎?」他擔心地抱怨著。
「一定是『他』不喜歡你點的餐,我買的點心『他』就從來不吐。」她指著自己的肚子說。
「這個笨小孩,光會挑垃圾食物吃,等他出來以後,不給我乖乖吃飯的話,看我怎麼修理他。」
他們的週身散發出一種很幸福的光彩,安琪看得快流口水了。
「雨柔,朋友來了怎麼不請他們到公司裡面,待在廁所幹嘛?」徐姐說。
「他們這些小女生就是喜歡在廁所密談,你管她那麼多做什麼!」那男的笑著說後,便架著老婆說要再去補充營養。
他們離開後,王巧涵的同學便歎道:「唉!譚雨柔你們老闆人好好哦,又帥又有錢,對老婆還那麼體貼,為什麼我們就是遇不到呢?」
譚雨柔很直率地回了一句,「你以為天下當老闆
的都會長得很帥呀!」瞄了——眼那個和自己一般高的
安琪,她看起來那麼成熟的臉上在看著剛才那對夫婦
時,居然令自己聯想起那個賣火柴的小女孩透過窗子
望著人家家裡的聖誕樹和火爐的表情。
譚雨柔最後決定買下那件薄紗洋裝。
T T T
安琪和王巧涵算了一算,今天總共收人一萬塊。
安琪要分五千給王巧涵,結果她卻只肯收兩千。
「你先去繳實習費吧,剩下來的你可以存著,等以
後要離婚時可以用。」王巧涵開玩笑地說。「不過要是
遇到像譚雨柔他們老闆那樣男人,可千萬不要離
婚。」
是不需要吧!安琪心裡歎道。如果藍東星也對她
這般呵護,就算要她的命,她也不走。
電梯裡全是精英型的男女,安琪期盼自己有一天也能成為這般獨立自主。
十六樓又進來一群西裝革履、明眸皓齒的亞曼尼
套裝雌雄戰士,他們昂揚的神采逼得兩個小女生縮進
電梯的角落,然後安琪發現站在她身前的人竟是藍東
星。
冤家路窄?這世界未免太小了吧!而電梯內更小,小到安琪脖子一伸就可以靠在他肩上,她只好弓著背縮著脖子臉垂得低低的,暗念阿彌陀佛保佑,千萬別讓他發現她。
而後她發現藍東星的腰圍了一隻手臂,那隻手臂是個女人的,而那個女人好像就是她上次看見的那個。
安琪無法不注意到那個女人的手指以一種緩慢
而節奏性的揉著他腰背上的衣料。光天化日之下的,
他們是什麼關係竟然做這種事?
到了一樓,她拖著王巧涵閃進人群中,拉開和他們的距離,直到她們戴好安全帽,她才比較安心。
「才一萬塊錢就讓你興奮成這樣啊?」王巧涵上氣不接下氣地揶揄她。
安琪只是催她快走,因為上班時間要到了。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藍東星昨天電梯裡就已經
發現她了,是不動聲色想看她到底要幹嘛,也許她這
麼觀察他已有一陣子了,否則她昨夜怎麼會說出那種
話。
而看她與那個小女生飛車穿梭在馬路上,就算頭
戴安全帽依然令他擔心,他隨手招一輛計程車跟了過
去,希望不會跟丟。
安琪跟王巧涵險先來不及上班,在其他同事的掩
護下偷偷先打了卡再去換制服,不過還是被江玉菱發
現,訓了兩句。
「歡迎光臨!」
哇!要倒大霉了。安琪嗚呼哀哉地想著可以往哪
裡躲,但是看藍東星直勾勾地死盯著她的模樣,恐怕
就算她躲到地心,他也要追過去。
「這是怎麼回事?」他凝重地問,怎麼猜也猜不到她在這裡打工。
「上班。」安琪恂恂然地回答,看他好像沒有很生氣的樣子,她放了一下下的心。
「為什麼?」
「因為……」她發現後面備餐區的同事們全好奇地探頭出來。「你能不能先去那邊坐一下,我去跟店長說說看,再過去跟你解釋。」真怕他不願意,那她可很難看了。
藍東星看了她兩秒,一言不發走開去找了一個位子坐下。
「他是誰呀?」王巧涵好奇地問。
「親戚。」
「唷,你家親戚怎麼這麼多!」
經過江玉菱的通融,安琪罩了一件外衫才怕怕地去見藍東星。
他聽到她們的對話,「你能不能稍微解釋一下,我們屬於哪一種親戚?」
「姻親。」
藍東星捏了捏他的耳根,有些苦惱,但是又不能指責她的答案是錯的。「怎麼找到這個工作的?」
「店門口有貼徵人啟事,進來應徵就開始上班了。」她一臉地平靜。
「你做多久了?」
「大概兩個禮拜了吧。」
差不多是他還在歐洲的時候,難怪她每天早出晚歸。「為什麼?我給你的錢不夠用嗎?」他問道。
「不食嗟來食!」安琪咕噥著。
藍東星皺著眉問:「那是什麼意思?」
安琪猛然想起他是國外長大的,也許中文真的說得呱呱叫,但是對大部分的成語和古文卻一竅不通,她當機立斷,千萬不可多加解釋,以免不必要的衝突。
跳過這個問題,他繼續說:「上次我就說過了,缺錢的話直接跟我說就好,不過也許因為我去國外出差,你找不到我,但是你可以等我回來呀,難道你真的急需用錢急到不能等我回來?」
事實上安琪根本不曉得他去出差了,沒有人會告訴她,而她……也沒想到要問。她瞅著他說:「不是那樣子。」
「那,究竟是怎麼回事?」
她總是這麼小心冀冀的嗎?每一字每一句都似乎保留了許多心思。而他想,如果再這麼一個問題一個答案下去,等他都白了頭,他們可能依然只是「泛泛之交」。
「我想我必須承認過去疾風知勁草,不該對你如此漠視,你看我們是不是可以從現在起開始努力溝通?」
驚奇寫滿了她的眼睛,再接下來只是她不相信人的問題了。
「就像我以前覺得你只是長得漂亮而已,後來才知道你在學校常常名列前矛而且還多才多藝。」
安琪臉都紅了,因為絕少有人用那種神情稱讚她,好像很以她為榮似的,藍東星手肘靠著桌面大手托住下巴,望著她的眼神沒有她記憶中壓迫人的力量。
「好吧,不然這樣好了,如果你真地想打工,到我公司我幫你安插個工作。」
「不行啦!」
「為什麼?因為薪水?這裡的時薪多少?有沒有
一百?」
「怎麼可能!」她心想哪有那麼好的事。
「那你還有什麼好留戀的,就算我高薪挖牆角好
了,你跳槽到我公司,我絕不會虧待你。」
他今天的態度一直這麼親切,終於讓安琪漸進鬆懈了。
「而且說實在的,你在這裡打工,不管你覺得有多好玩,萬一被你爸爸那邊的親友知道了,會令我很尷尬地。」
安琪猜想,也許這才是他最在意的事情,不過,反正她早就有了一旦被他們一不管是姓安的或是姓藍的發現便得放棄這工作,只是沒想到會這麼快,而最可惜的是她肯定領不到這半個月的工資了。唉!她暗自歎息。
還有王巧涵也是令她依依不捨的。
但王巧涵在知道這事情後,卻很看得開,反而還笑她。「又不是再也見不到面了,難道你不去上課了。我告訴你,以後來點餐我還是會偷偷算你員工價,不過千萬得選店長沒注意的時候。」
對哦,還有實習,她想到這點,這下非得跟他溝通
不可了。
T T T
下班的時候,藍東星又回到這裡接她。
在與同事一一道別時在她心裡有股奇異的感受,大概是因為這裡是她的第一份工作吧,而在這裡的日子她都感到特別輕鬆愉快。
「你一下子就跟他們相處得那麼好了?」他難免有她是那種羞澀而被動的印象。
「每個人都很好相處啊。」安琪一提再提內心微弱的勇氣說:「我忘了說另一件事。」
「什麼事?」
離婚!哦,她當然不敢在這個時候提這個。「我在實習班報了名,學費也繳了,下個禮拜開始上課。」
「實習什麼?」
「我……」安琪真氣自己的勇氣只有這麼一點點。
藍東星注意到自己又令她緊張了,深吸口氣,他剛剛在辦公室為處理一些事情,曾大動肝火,其實他一向就是那種硬派作風慣了的人,看她又怯了,只得要自己放輕鬆點。
「除非離婚,否則你什麼事都可以跟我說,或甚至直接去做就是了。還有,如果你覺得我太凶的話,再跟我凶回來,你知道嘛,這就是溝通。」
安琪心虛了一下,因為她曾認真考慮離婚那件事。他怎麼那麼厲害,該不會是他懂得讀心術吧!既然被他否決,就放棄算了。
「我想參加明年的大學聯考,所以要去實習。」終於說出來了,她偷偷吁了口氣。
她總是令他驚奇不已,也總是令他不得不重新設定她的思考模式,假如他真的那麼想瞭解她的話。
「為什麼?念大學對你來說那麼重要嗎?」
安琪鄭重地點頭。
「有什麼特別的原因嗎?」
她什麼也不說,但是她的眼睛裡有堅定的執著,好像在告訴他,無論如何都會爭取到底。
藍東星說:「我已經說過了,你想做什麼都可以去做,雖然我比你老很多,但是我們是夫妻,一切都是平等的,一切都是從互相信任為出發點,你說是不是?」
安琪看著他的眼神有種難以置信和感動,好像他為她做了什麼不得了的事一樣,然後她的臉紅了起來,把頭低垂著但卻藏不住她嘴邊的淺淺笑意。
藍東星歎息著,假如他能早一點迷上她的笑靨,他們會不會就省得隔出這麼一大條鴻溝,早早幸福美滿了?
當然,目前距離幸福美滿還早呢!
是夜,安琪瞭解他不可能去睡別的床,緊張得心臟一直怦怦跳。
藍東星本來真的想跟昨夜一樣只是睡覺就好,但是……他猶豫了好幾分鐘,一再掙扎,而她是如此甜美、如此可人也如此嬌弱。
安琪不安地坐在她那邊的床沿,藍東星繞到她的面前,想他大可把她按到床上,但是,單方面的掠奪有何樂趣可言?他寧可一膝著地蹲著,然後從安撫她握成拳的手開始。
「你能不能把頭低下來一點?」除了她的手,他沒有碰她別的地方。
安琪很猶豫,但他真的好溫柔,好溫柔,所以她便低下頭。
「再靠近一點。」
他用他的溫柔催眠她,安琪的頭又更低了,一綹髮絲垂下來。何時頭髮都長這麼長了?藍東星暗忖著。
「再近一點。」
他用他的溫柔方式誘引她。當髮絲在她的兩側臉頰形成兩幕簾子,他說:「可不可以吻我?」
安琪不敢,但他的眼睛深處有種東西鼓勵著她,激勵著她。
「吻我。」他輕輕地又說。
循著他的氣息,安琪懸在他唇上不到一寸,已經很近了,近到只要他稍微一抬下巴,他們就可以唇唇相印,但藍東星卻在這個時候閉上眼睛,屏息等待…
印上的豈只是唇而已!
他是那麼殷切地期望著她。安琪施予了他一個他原本可以直接索取的親吻。
這後,藍東星一點也不怪她所給的吻如此輕淺,但他依然無法滿足地歎了口氣,而且最大的問題是他的耐力已到了極限,他非常渴望能夠抱著她,和她交纏著。
「小琪,我沒辦法再等了,今天晚上跟我做愛好不好?」
他說得好像她有權決定要或不要似的,安琪或許想說不,但她卻說:「好。」
她的聲音幹幹啞啞地,藍東星明白她還是在害怕,不過至少她已肯說好了,接下來就看他有沒有辦法撐到引導出她的反應,讓她同他一般也有歡愉。
T T T
安琪本來就是那種聰明的女孩,很快就可以把一件事情學會並做得很好。總務主任處曉芬不清楚安琪究竟是藍東星哪門子的親戚,但反正她溫順勤快,也當然樂得有她幫忙。
對安琪來說,少了王巧涵和速食店裡同事的輕鬆陪伴很悶,而這裡亂冷峻森嚴的,每個人都有一點不苟言笑,腳步又疾又快,說起話來無論男女都像連珠炮似的,有隨時隨地準備出征打仗的感覺。
藍東星對她的態度今非昔比,夜夜地纏綿繾綣,他總是會花很多時間誘哄她,她的溫柔讓她有種從未有過被珍愛憐惜的感覺。
很快地,有一天她在電梯裡遇到譚雨柔。
「咦?是你,今天又來做生意啊?」
安琪搖頭。「我現在在這棟大樓的十六樓上班。」
「真的,我們還真有緣呢!這樣好了,中午請你吃飯,就算是歡迎你成為新鄰居。」
「這……怎麼好意思呢!」
譚雨柔不在意地說:「哎呀,朋友之間客氣什麼!」
安琪不懂她為什麼可以這麼輕易地表現她的熱情,也很羨慕她如此爽朗,但是她的感覺是和王巧涵完全不同的。
安琪先抵她的樓面,譚雨柔忽視她的猶豫說:「十二點到一樓電梯口會合,記得哦!還有,千萬不能遲到,不然會沒有位子。」
然後電梯門關上,安琪知道自己本來就是很被動的那種人,但是被同年齡的同性主導倒還是第一次。她很疑慮,但是她也喜歡譚雨柔的直率。
快到中午時,安琪才想起忘了跟藍東星說一聲,因為他們說好今天中午一起吃飯。
「我中午要跟朋友一起去吃飯,可不可以?」
他問:「男的還是女的?」
「是跟樓上的一個女生。」
「那有什麼問題。」藍東星朝她伸長手,現在安琪會自動把自己的手交在他的手心。「親我一下再去。」
她只頓了一秒,便俯身吻他的唇。
「回來的時候,順便幫我帶點吃的進來,我就不出
去了。」
「你想吃什麼?」
「隨便,你買什麼,我吃什麼。」
安琪面帶笑容地離開。她現在總是在看到他時
就滿臉笑意而她改變還不只如此,並肩坐著時,她也
會全身放鬆地靠著他,甚至會在他忘了拉她的手時,
自己主動勾住他的手臂。
安琪!一個天使般的妻子,藍東星笑看她的背
影。
T T T
其實,藍東星除了和安琪一起上班和偶爾一起吃
中飯外,他並沒有做出讓公司的人特別關注到他們的
事。當然有許多年輕人對小美女感興趣,但是首先安
琪接近一米八的身高便讓八成的同事自動放棄,另外
兩成則因為安琪的難以親近而裹足不前,所以原則上
尚未有人將安琪與新任總經理夫人聯想在一起。
但是鄭采薇終於還是注意到這位總務室的美少
女了,當然如果少了黃太太的對證,她怎麼也無法將
這個小女生跟婚宴當日閉羞花的新娘子聯想在一起,
而且當時換新娘換得倉促,因此沒有注意到新娘子的
名字和其他。
在婚禮後兩天,藍東星還跟她好過,雖然在那之
後他就不再碰她,但是總讓她還抱有希望,他是她這
輩子最想要的男人。
「還在忙?」
藍東星抬起頭,看見鄭采薇雙手抱胸,一種自我
警惕油然而生。
「這麼快就從香港回來了!」
「走吧,吃飯時間到了,我請客。」
「謝謝,不用了,我已經請人幫我買點吃的,而且,你看……」他手臂在桌上的一堆藍圖和文件一揮。
「當然,沒有一個人不知道你是個工作狂,但是,也許是因為甜蜜可人的老婆親自為你準備的東西更好吃。」
藍東星並不想瞭解鄭采薇打什麼主意,但他必須為安琪沉住心,他必須為她負責和保護她。
「對了,搞了半天,你都沒告訴我你姓什麼?」
安琪笑出了聲,「我就是姓安啊。」
譚雨柔翻了個白眼說:「天啊!我還一直以為你的名字叫安琪呢!你爸爸也真懶,給你取這麼不用大腦的名字。」
安琪搖頭,「名字是媽媽取的。」
「喔!」譚雨柔馬上改口,「你媽媽挺有意思的,她一定是很高興生下你,所以幫你取這樣的名字,她一定是覺得你對她來說就像個天使一樣。
安琪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的名字在母親心中代表什麼意義,在她的記憶中的母親,總是憂鬱多過歡喜,眼淚多過笑容,她從不知道也不太敢問母親為什麼那麼常常流淚。
「你猜我媽怎麼取我的名字的?」
「你出生那天下著小雨。」
「錯!」
她繼續猜,「那,你爸爸跟你媽媽認識那天下小
雨?」
安琪想不出還有什麼浪漫的答案了,只好搖頭。
「是因為我爸爸死掉那天天空飄著小雨!你覺不
覺得她實在很變態,居然用我的名字來紀念那種日子。不過,她是這麼說啦,假如不是因為那時肚子裡頭已經有我了,她也不想活了。」譚雨柔宣佈答案。
「你的父母一定很相愛。」
「大概是吧,我媽也都這麼說。我想這讓我比較不會那麼在意自己是個非婚生子。」
安琪不解地偏頭看她。
「就是我爸爸在娶我媽媽之前就去了,然後我才生出來。但是我奶奶跟我媽媽都有共識,所以一出生就報譚家的戶口,而我媽跟我奶奶一起養了我十幾年,現在我媽總算苦盡甘來,找到一個好男人共組了一個新家庭。」
安琪不瞭解她怎麼可以對一個還不熟的人說這麼多以自己來說會用盡辦法去隱藏的私事?也許她已學會毫不在乎別人的眼光,也許她很能正視她的一切。
安琪回想在舅家時,身邊的人有的說不定比她還早瞭解或知道更多的她的身世,根本毋需她說什麼,只要那些人不當她的面說她這說她那,就已千謝萬謝了。
「我繼父本來要我和奶奶跟他們一起住,但是奶奶覺得不太好,而且反正我們也有自己的房子,何必去寄人籬下呢!所以現在就我跟奶奶相依為命。」
安琪突然也有了一吐為快的念頭,她覺得譚雨柔一定是那種可以瞭解她的感覺的人,可是……也許等下一次吧!
譚雨柔看她又買了一份萊色豐富的便當,點菜時思考的模樣還帶點甜蜜,好奇地問:「還要幫誰帶呀?」
「呃,副總。」
譚雨柔在傳天大樓屬於那種包打聽型的人。「喔,我知道,是不是長得有點像大哥大的那個?」
安琪不禁笑了,因為有一次她走在騎樓下,在猛一轉過轉角曾差點被那個海報POP給嚇了一跳。
「聽說他已經結婚了?」
安琪笑著點頭,覺得她實在厲害,什麼都調查得那麼清楚。
譚雨柔實在很擔心小天使會被那種男人迷得昏頭轉向,而安琪又實在太吸引人了,既美麗身材又好,個性還那麼溫柔……等跟她熟一點可得好好提醒,徐姐總說姐姐照顧妹妹是應該的。
安琪帶著甜甜的心情回到公司,此生頭一回覺得陽光是暖的,風是柔的。
而藍東星的門是關著的,她考慮著是要直接進去還是敲門,說不定他在裡頭打盹,敲了門肯定要吵醒他,想起昨夜他在她睡著了後,又跑去書房繼續工作到很晚,她當然不忍。
門忽然打開,鄭采薇站在門口半側著身臉朝向內咬牙切齒地說:「我就等著看你跟你的小新娘會有多幸福!」
她轉過身和安琪照面時,怔了一下,隨即一變臉色,譏誚而惡意地說:「小妹妹,你可不能誤會了,我們之間沒什麼,千萬不能去跟你爸爸媽媽胡說啊!」
安琪愣站在門口,不進也不走,藍東星只好拉她進去,她稍微掙扎,但是他也很堅持。
藍東星把便當放一旁,此時已毫無胃口。
「她是你的女朋友?」
她問得可真直接啊!沒有控訴也沒有怒氣,但是藍東星已瞭解這並不代表她沒有感覺。
「而你則是我的妻子。」
安琪垂下了眼,又低聲說:「男人都是這樣嗎?」
藍東星暫時無法回答,忽然想起有一件東西一直忘了給她,轉身從手提箱拿出個紙袋交給她。
「一直忘了給你,這是你外婆的遺物,你舅說本來要處理掉,後來才要我轉交給你處置。」
安琪抽出那一疊獎狀,想起小時候,有一次本來是要獻給媽媽,但是媽媽就是那麼哀傷恍惚,外婆看見了便誇了她好幾句,還要媽媽去買個洋娃娃獎勵她,當然後來那個洋娃娃是外婆買的,反正從那以後安琪便開始將獎狀獻給外婆了。
想到真的再也看不到外婆、聽不到外婆的聲音,安琪的眼淚險險要進落,便咬著下唇強忍。
藍東星看她明明已忍泣不住了,卻還要這麼強忍氤氳著滿眼的悲傷,一滴淚也不肯任它掉落,她的堅強和脆弱讓他看得著迷也心疼。
他把她圈在懷裡,讓她頭靠在他肩上,然後在她耳邊耳語,「想哭就哭吧!我們兩個是一家人,我絕對不會笑你的。」
安琪在他懷裡,那一疊獎狀在她懷裡,眼淚卻不在她眼裡,藍東星很想知道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