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敞開心靈,跟著感覺走,我會等你。」他把臉貼著她的臉,耳鬢緩緩廝磨。
「等我來愛你?」在極度恍惚中,她睜開眼,往臉上一抹,只覺滿面涕淚婆娑。早春長腳的陽光,透過低垂的布幔停在淺藍的沙發上,再躡足來到床邊,將她的水頰映照得晶瑩剔透。
「等你來與我相愛。」他的話真摯而專一,半點不像在開玩笑。
安采妮怔往了,他剛剛說什麼來著?
這是真實的景況嗎?她和林少夫竟在他鄉異國,躺在床上纏綿俳惻,情語低回。
驀然間,她迷失在幻境與真實的灰色地帶,渙散的精神,久久無法收攏。
「愛上你會是個災難嗎?」她雙手反扣他多毛的肱臂,貪婪的用左頰與其貼近摩挲,從頸項到髮根。天,從來不曾這麼渴望與人分享自己,以及急於被擁有。
阿忌溫柔地在她腮上一啄,「肯定是,我的需索一向驚人,你得有足夠的體力滿足我,時時迎合我,否則後果恐怕不只是個災難而已。」
「所以你才要同時交好幾個女朋友?你不愛她們,只是為了滿足你的性需求?」安采妮翻騰的情緒,這時如潰堤的江河難以收拾。
怎知他竟然縱聲大笑。「是誰告訴你我同時交好幾個女朋友的?阿瑋?阿叔?還是那些唯恐天下不亂的多事者?」
「我親眼撞見的,你忘了嗎?在你陽明山的住處,那個打扮得很入時的女子。」
「你撞見什麼了?」他健碩的身軀蓄意地推擠她。「女人一進我家的門就表示跟我有染?我在你心目中就那麼不堪?別忘了,你還曾經在我那兒硬賴了兩天兩夜,仰或是你在吃醋?」
「我才沒有。」因為急於辯駁,反而更令心底的秘密昭然若揭,她紅著臉低語,「我只是——」
「不重要了。」阿忌拉起她,口裡哼著悠揚的曲調,他們以臥房為舞池,舞了起來。「忘掉那些不愉快的往事好嗎?『如果你因錯過太陽而落淚,你也將錯過星辰』。」
「怎麼知道我喜歡泰戈爾的詩?」安采妮步伐跟得很好,兩人裸裡卻優美如藝術品的胴體,一舉手、一投足均是迷人的雙人舞。
「很抱歉,關於你的一切,我還來不及研究,當然也不可能投你所好。」他愛詩愛詞,愛吟唱和舞蹈,只是這些她尚不能全然瞭解。
「你是個奇怪的人。」奇怪到連一句順耳的好聽話也吝於去說。
「我不奇怪,只是忠於自己。」
「這樣的人多半自私。」
「噢?」他一笑置之,轉身將她旋得老遠,隨即又將她拉回懷抱。
一遍又一遍,最後,兩人上氣不接下氣的雙雙臥倒在地毯上。
阿忌取來冰開水喝了一口,再取出裡頭的冰塊,順著她的鎖骨,越過高聳的豐滿,來到平滑的小腹。
安采妮激奮的弓起上身,語調模糊的求他別再挑逗她。
他豈肯輕饒,把未完全溶化的冰塊含入口中,十指焦灼地插入她烏黑似錦的髮絲中,熱吻如急雨狂落,要求再一次享受溫存。
沉溺在其中的她,難以自持地劇烈呻吟起來。從來沒想到會有這麼一天,可以盡情的享受性愛,享受一個男人的寵幸。
「告訴我,你愛我。」他狂亂的沙啞嗓音在她耳畔響起。
「我……」她惶惑地望著他,乾澀的喉嚨,令她發不出任何聲音。「我……」
「你愛我嗎,安采妮?在你向我交心又交人之後,怎麼還能堅持把愛隱藏著不一併交出?」
「我……」霎時消失無蹤的快感,被隨之而來的忐忑所取代。如此痛苦與極致歡愉的體驗交相重疊,令她暈眩得難以承載。
看出她的猶豫,阿忌黯然地站起來,將她抱至彈簧床上,體貼地蓋好被子,然後滿屋子找他的衣服,再一件件穿上。
「我走了。」快近晌午,再不回去,封教授要急得跳腳了。
「你要去哪裡?」
「回,」他頓了下,「回飯店。」
她清咳了數聲,暗啞的嗓子才恢復正常。「為什麼不乾脆搬過來這裡住,彼此近一些,好互相關照。」
「明天吧,我今天還有事。」一手拎著外套,一手漫不經心的朝她揮舞兩下,「晚上七點三十分,別忘了去欣賞阿忌的舞蹈。」告別中,他看也沒再看她一眼。
安采妮擁著柔軟的被褥,不敢相信他說走就走,絲毫不留戀。
一分鐘以前,他們還纏綿逾恆地擁吻歡愛,彷彿、彷彿彼此交換了一千一萬個誓言,他怎麼可以就這樣一走了之?
窗外烏雲不知何時籠上天際,飄起小雨了,氣溫非常低,身在異鄉的她,寂寞洶湧而來。
為何肉體得到絕大的滿足後,心靈依然如此空虛?是因為他的遽然離去?
翻身用鼻湊向枕套,上面猶殘留著他如野獸般狂野的味道,如此鮮明,如此誘惑,將她推向他大敞的懷抱。
愛上他了嗎?安采妮忍不住自問。
心湖裡的答案已清楚浮現出來,理智卻仍一味地加以掩飾。她害怕看到真實的自己,那份惶恐較之面對任何一個商場上的強勁敵手,更令她無所適從。
※※※
「為什麼不直截了當告訴她,你就是她欣賞得無以復加的人?」封明廉答應讓阿忌的腦袋暫時保留住,是在她聽了安采妮不可思議的暗戀情懷之後,才暫時澆滅燃燒狂烈的怒焰。
今天,是他們在巴黎的最後一場演出,她要求所有團員演出得畫下一個完美的句點。
而阿忌居然敢在這重要的時刻失蹤十二小時,簡直是存心跟她作對!
但人家去會的畢竟是才新婚的妻子,於情於理,她似乎都應該給予通融。
「我問你話呀,怎不回答?」瞅著剛化好妝的阿忌,封明廉臉上的怒火,頓時消弭了一大半。
太美了,他的俊美注定是為舞台而生的。她一雙魚尾紋滿佈的老眼,激賞不已的看著自己的愛徒。
「我要確定她愛的人是我,而不是那個幻影。」她的眼中閃爍著她以前不曾見過的灼灼星芒。
「問題是,」封明廉以過來人的世故口吻道:「你都已經陷進去了,還煞得了車嗎?萬一她對那個幻影的迷戀,遠勝於對你的情愫呢?」
「如果得到的不是至珍至貴的情愛,我寧可抱著缺憾度過此生。」他以為了無痕跡的傷感,聽在旁人耳裡卻備覺心酸。
封明廉盯著他,良久不語。
「你塵封的心被那位美麗女子吸引住了,阿忌,你不只陷進去,而且是泥足深陷。一名真正的藝術家不能長久摒棄情愛,很好,你的舞蹈上的成就將更上一層樓、更臻完美,我恭喜你,阿忌。」
「你甚至不認識她,也許她並不是個好女孩。」一陣悠揚的管絃樂音響起,催促著阿忌,要他盡快到舞台上。
「有衝撞就有火花,壞女孩有壞女孩的迷人之處,只要是愛情就值得祝福。」
終於幕啟了,燈光把阿忌迎上舞台的中央,在強烈的燈光下,他見不到台下任何一名觀眾,但他心裡卻清楚感受到安采妮的存在。
乾冰製造出特殊效果,四處儘是白茫茫的煙霧,煙霧繚繞中,情慾如排山倒海般湧至他的四肢百骸。
她就在那裡吧?靜靜的欣賞他的演出,一如過往無數次的表演?
此刻她的心裡想著誰呢?
莫名地,他突然惱怒起自己來,如果沒有「阿忌」,那麼她是否就能了無阻礙的把心交給他?
因為想得投入,澎湃的思潮在體內張牙舞爪繼而形諸於外,使得他的舞姿展現前所未有的張力和美感。
落幕了,掌聲如雷,所有的觀眾都起立致敬,團員們連謝了五次幕仍欲罷不能。
當大廳燈光齊亮時,阿忌跳下舞台,直直走到安采妮面前,把一束獻花送給她。
她帶著無限喜悅的容顏,有著既驚且喜的表情。然後,他轉身返回舞台,她則跨步追了上去。
幕終於緩緩落下,在舞台後,安采妮怔怔的望著眼前一臉濃妝的他。
「是你,果然是你。」花束從她手中掉落地面,眼淚決堤般氾濫於她的臉龐。阿忌還來不及開口解釋,她已恍然大悟而嘶喊著,「你怎麼能夠、怎麼能夠這樣戲弄我?太可惡了你。」
她捂著臉,萬分悲憤的奔出劇院。天尋緊雨急落,絲絲如冰。
奔走在異國陌生的街道,停佇在一處紅綠燈前,她竟又可笑的想起林少夫,不,或者該叫他阿忌,總之是他,他那張帶著促狹的笑臉,既可恨復可憎。
一個非常非常糟糕的念頭揮之不去,她想著,她要離婚!
她要不顧一切終止這段原本該有名無實,卻半途「變調」的婚姻。
大家都說,巴黎是世上最浪漫的地方,適合談戀愛,為何她只覺得滿心淒愴,冷入骨子裡的寒風,更讓週遭的景物顯得一點美感也沒有。
獨行於雨夜裡,她找不到回飯店的方向,也不知該到哪兒搭市區巴士,直到一輛轎車停在面前。
從車窗探出頭來的,是一張熟悉又陌生的臉孔。
他望著她,她也望著他,四目交織,兩相無言。
多麼荒誕的世事!多麼可笑的機緣!
安采妮咬咬牙,繼續前行,阿忌無言地跟在後邊,把車速減到最低。
「不要跟著我!」她生氣的怒喝。
「跟我回去。」他冷靜的要求。
「不要!」
「要!」阿忌吼得比她更大聲。
「你再跟著我,我就報警。」她心裡其實是矛盾的,彷徨的,早有懷疑不是嗎?只是她一直選擇自欺。
「你是我的妻子,法國警方會很高興把你交給我『處理』。」阿忌停下車子,快步追上疾走的身影。
「別走,我答應你就是。」倉皇之餘,他伸手抓住她的手肘,逼她面對著他。
「答應我什麼?」
「任何要求。你的手好冷。」
「放開我。」她是真的好冷,但不希罕他的關心。
「換一個要求。」他不但沒有放開的意思,反而握得更緊。「給我們彼此一個機會,一個相愛的機會。看著我,采妮,你希望托付終身的是我,還是那個舞台上捕捉不到的幻影?」
安采妮無言了,那個幻影不就是他嗎?兩者有什麼區別?為何她得在兩者之間選擇一個?
「如果你愛的不是我,我又怎麼期待與你天長地久?」
天長地久?
安采妮滿腔的無明火被這四個字擊得潰不成軍。她凝視著阿忌的俊顏久久,不能明白,為什麼風雨夜中的他,看來如此叫人心旌蕩漾。
她二十幾年來的生命是用仇恨堆積而成的;母親要她在夾縫中打出一條血路,父親則教授她時時保持奮勇殺敵的高度冷漠。
她的世界從來只有寒冬和烈陽相互交煎,幾時想過天長地久這麼美好的未來?
「我不逼你,我給你時間。」阿忌牽著她的手,走在寒風細雨的街道上。
她突然好想依偎在他懷裡,不盡然是因為天冷,多半是因為心冷。
坐進車裡,他仍放不下心地緊緊握住她的手。
「麻煩你給自己選一張CD好嗎?」
她選了披頭四的「let it be.」,渾厚的歌聲立時流洩在車裡。
「為什麼不一開始就告訴我?」她忍不住問。
「因為你沒問。」他聳聳肩,「當全世界的人都認定你是天生的壞胚子,是無可救藥的頹廢之人,那麼,任何言語都將是多餘的。」
「是我不對。」原來她和其他人一樣鄙俗,一樣膚淺!「我感到很汗顏。」
他笑了,是他那一百零一號燦爛的笑靨。
「汗顏就不必了,但補償是一定要的。」
「你說。」沒想到情緒的轉移可以完全不經醞釀,這個男人所富含的魅力,讓她長久營造的無感防護牆,徹底瓦解。「我盡力而為。」
「陪我去度蜜月。」
「陪你去天涯海角。」她跟著築然一笑,這笑顏比任何時候都還要美麗。
阿忌看得癡了,情不自禁地捧起她的臉,印上他的唇。車子就停在慢車道上,水霧迷濛的車窗,透出他倆忘情的熱吻。
※※※
回到飯店,幾番雲雨過後,兩人隨即相擁著入眠。
半夜裡,正作著好夢的阿忌突然被一聲淒厲的叫聲給驚醒,他惶惑的起身,摟住不停顫抖的她,急急詢問。
「怎麼了?怎麼了?」
安采妮半闔著雙眸,搖著頭表示沒事,卻因受到驚嚇而流了兩行淚。
「告訴我好嗎?究竟怎麼回事?」他用懷子盛了半杯的溫開水,溫柔地餵她喝下。
「真的沒什麼,從小我就一直作著同樣的惡夢。」她苦笑著嚥下淌至唇邊的淚水。「你知道的,我父親前後娶了兩任妻子,我的童年歲月幾乎是在爭吵、打鬧和嫉妒、謾罵中度過。我恨婚姻,它可以是一種手段,甚至一種武器,但不可能是我心靈永遠的寄托,怎料,我卻遇上了你,這是天意嗎?」
斗大的淚珠不聽使喚的又落了下來,一滴掉落在杯中,與剩餘茶水溶在一起。
「喔,我可憐的寶貝。」阿忌將她一把抱起,擺放在大腿上,讓她像小孩子一樣半躺在他胸前。「喜歡我這樣擁著你嗎?所有不愉快的往事都將它忘了,好不好?以後就只有你我,讓我用愛彌補你心靈的缺口。」
她搖搖頭。「你騙我,你騙我對不對?我媽媽說,天底下的男人沒一個是好東西。」
「別中了你媽媽的毒。」撫著她的臉貼近自己,他的每一句話都像是耳語般低回進她的心湖。「是她眼光不好,運氣也不好,才會讓自己陷入痛苦的深淵。」
「不,我媽媽的不幸,主要原由是因為生不出兒子,是中國的老舊思想害了她。要不然一開始就跟你談好三年的約期,我是決計不敢嫁給你的。」
「為什麼?你也怕生不出兒子?」沒等她作出反應,他詫笑半聲。
「不許笑,」安采妮賞給他一記飽含怒意的白眼。「對你,也許只是個荒誕不經的笑話,但對我和我母親而言,它卻是永難磨滅的惡夢。」
「我不會讓你經歷那樣的不幸。」他一本正經的說,「如果你不願意,我們可以連孩子都不要生。」
「不,我要生一個你的孩子。」她用舌頭潤澤乾涸的雙唇,「即使你不願愛我一生一世,我也不在乎。」
「不行!」阿忌急得大吼。「你要在乎,從今天,從現在起,你心裡、眼裡最最在乎的必須是我,懂嗎?」
好個霸道的男人。「我只是……你明白嗎?越是在乎越容易患得患失,愛得愈深,受傷的程度便相對提高,我只是害怕,害怕萬一有那麼一天,我會承受不起。」
「所以你選擇鎖住心房,寧可為了保護自己,不惜傷害愛你的人?」阿忌神色變得慌亂,嗓音也不覺揚高了好幾倍。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我只是……」安采妮匆忙轉過臉龐,用一連串的親吻,試圖摒除他心中的疑慮。「原諒我好嗎?這一切的一切,包括你,都讓我不知如何是好,關於愛情,我一向笨拙得近乎癡呆。請給我時間,我會是個好學生的。」
她真摯的言語令阿忌心頭悸動地疼了起來。
「是我不好,我太操之過急了。」
這一夜,安采妮長久累積的心傷全然受到撫慰,阿忌的柔情洗滌了她那負荷過久的靈魂,他的體諒和不捨令她禁錮的心望見久違的旭日。
※※※
豎日阿忌臨時起意,帶著安采妮來到位於法國南部的普羅旺斯。
這地方有古跡、有美景、有美食,和充足溫暖的陽光,造就了它奇特的魅力,吸引世界各地的旅人朝聖般的前來。
據說法國的占星預言家諾斯查圖姆斯就在這附近的一個小鎮出生;這個叫聖瑞米的小鎮本以梵谷在這裡的精神病院臨終而出名,不知他二人的一生一死,是否有什麼牽連?
他們坐在露天的咖啡館,悠閒的看著廣場上形形色色的旅人,並不時交換著會心的眼神。
此時不是薰衣草花開的時節,否則他們定然能夠一掬滿懷的紫色嫣然。
「真希望就這樣跟你到海角天涯。」安采妮將螓首倚在阿忌寬厚的肩胛上,心情愉悅地說著。
「真心話?」他斜睨著她,黑瞳中有疑惑、有期待。今晨,他一覺醒來,安采妮已端坐在筆記型電腦前,全神貫注的盯著螢幕上,由阿秘書傳過來有關台北公司方面的各項資料。
她如此醉心於事業,縈懷於工作,叫我怎麼能相信,她會願意陪著他做一對淡泊名利,優遊塵世的神仙眷屬?
「你割捨得下永安和齊美,你一手打造和竭力經營的復仇王國?」
安采妮憤憤於他的不信任,俏臉登時拉得老長。
「我有不得不的理由。」
「是,你無論做什麼都有理由,但愛是不需要理由的。」阿忌捏著她的鼻尖,嘲弄她的心口不一。
「我會努力。」
「到那時候我已經七老八老,愛不動你了。」見她小手都凍僵了,他把繫在頸上的乳白色圍巾解下一半圈住她。
「謝謝你。」她看他盯著自己的眼睛眨都不眨,深情無限,居然莫名的一陣心慌。
「看著我,」他命令著。「讓我看看我眼中的你,是否如你所言的那般意志堅定。」
「不必試圖考驗我,我從來不做沒把握的事。」說這些話的時候,她語調輕柔,彷彿風中的低喃。
落日金色的陽光為古道兩旁的橄欖樹撒上美麗的金粉,也將遠方艾庇裡山因風化裸露在外的石灰巨岩染成了淡橘色。安采妮緩緩的把目光和阿忌炯炯的目光交織,赫然發現其中有一抹受傷的星芒。
「還是對我沒信心?」
「嘿,原來這裡就是聖瑞米。」他突然話鋒一轉,不想在這美景如畫的小城和她爭吵不休,最好還是暫停不愉快的話題。「傳說這裡是普羅旺斯橄欖樹最多的地區,橄欖樹是很奇妙的植物,永遠可以重生,新樹往往長在老樹的枝幹上,非常念舊。」
「很像多情的人類?」
阿忌點點頭。「只限於多情的人類。」人類不見得多類,許多鳥獸比人類還要情深意重哩。
猶似受了某種神秘的召喚,他二人信步來到維儂神殿,那是一個女子為了信守與情郎的約定,每日在這裡癡癡等候,最後竟變成一個石化的人。人們因感動於她可貴的情懷,特地修築了這座神殿來紀念她。
安采妮佇立在依然保有女子形像的石人面前良久,思潮激昂波動。
「什麼樣的人值得她如此傾心狂戀?」
阿忌只是淡然一笑,並未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