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弱的呻吟聲不斷竄進程黎雁的耳膜,一聲聲逐漸喚醒她猶兀自游離縹緲的靈魂。
長長的睫毛扇了扇,直到腦海中的夢境逐漸散去,她這才不情不願的張開眼。
但她沒有想到的是,在張眼的那一剎那,身處陌生環境所帶來的驚悸隨之而起。
「這……」她張口欲言,但喉頭的乾澀卻讓她發不出聲音。
程黎雁環顧著四周陌生的景致,回想著在她闔眼前所發生的一點一滴。
她記得她才幫錯兒過完生日,送他上了床,她便拿著周氏企業百分之四十的股份前去找文連星。
希望以此做為交換,她完成他復仇的心願,條件則是他立刻遠走他鄉,永遠不再踏上台灣這座小島。
所有的記憶停留在她跟隨著一個身著黑色西裝的男人,步人文連星的別墅,然後便是一片空白,她甚至連文連星的面都沒見到,再醒來時就是這一片的陌生。
想到這裡,程黎雁的柳眉微微的皺起,她開始打量四周的環境,突然間她的視線定格在離床不遠的地板上。
「啊……嗯……」耳邊再次傳來方才擾人清夢的呻吟,她很快的移轉視線,卻被那映人眼簾的身影嚇了好大一跳。
她不敢置信的瞪視著躺在地上的人,思緒一片紊亂。
他為什麼會在這裡?為什麼會躺在地板上?又為什麼看起來這麼痛苦?而這裡又是哪裡?
這一連串的問題並沒有在她的腦海裡停留太久的時間,因為她很快的就發現了文連星的不對勁。
看著他蒼白的嘴裡不斷吐出難受的呻吟,光潔的額際被汗水浸濕的發稍弄得濕黏,頎長的身影更是微微泛著冷額。
該死地,他生病嗎?擔心是第一個竄人腦海的感受。
他那難受荏弱的模樣頓時讓她忘記心中對他的憤恨,沒有多想,當她眼角的餘光瞥見那不知是被誰擺置在床邊的輪椅時,她立時利落的將自己移到輪椅上。
靈巧的操控著輪椅來到他的身邊,她彎身往他的額際一探,果然感受到那讓人覺得燙手的溫度。
她該管他嗎?當她的手貼上他的額際時,她的心中卻憶起他那一日的冷然與決絕。
那一日她不但失去了一雙腳,也失去了心。
在舊恨與憂心的撕扯下,程黎雁的心房猛地泛起一陣澀縮,而在那陣澀縮的侵襲下,她就像是個被點成石的女人,怔怔忡忡的不能移動分毫。
直到——
「黎兒……對不起……知道愛你的太晚……如果早知道……那麼……即使得因為違背……誓言而下地獄……我也不會猶豫……」
呻吟聲斷斷續續的,甚至不能聽個分明仔細,但那聲「愛」和「對不起」卻深深的撞人了她的心中。
深吸了口氣,程黎雁抑下心頭的紊亂,告訴自己,就算今天躺在她身前的是一個陌生人,她都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他病死,更何況眼前的男人是他。
就當是回報他當年在街頭救下她的恩情吧!
驅動著輪椅,程黎雁環視四周,試圖尋找能夠幫助他的東西,甚至是去喚人來幫助他。
但當她操控著輪椅來到房門前,視探性的轉了轉門把,出乎她意料之外的,門並沒有鎖,於是她興奮的推開那扇門。
但眼前所見到的,卻讓她忍不住的傻了眼!
這間屋子的主人顯然有著讓人難以忍受的審美觀念。
一條好好的走廊偏生要弄得這樣高高低低、起起伏伏的。
明顯的他並不懂傷殘人士的痛苦,這放眼望去,像是要區隔什麼似的,長長的走廊上幾乎每過一扇門,就設了一個數層的階梯,讓她幾乎寸步難行。
難怪他不鎖門,因為知道她壓根就逃不了。
姑且不管他將她弄來這裡有什麼目的,光憑這一條莫名其妙的走廊,她就已經決定要討厭這棟屋子的主人了。
眼看前去無路,無奈之餘,她只好再次回身,好不容易在一個不顯眼的角落看到被虛掩的浴室。
她快速地滑了過去,擰了條涼濕的毛巾,然後又匆匆轉回文連星的身邊,在經過床邊時她扯下床上的涼被,將它覆在文連星的身上。
這一夜,她便在溫暖毛巾和涼濕毛巾的轉換間渡過,直到文連星額際的溫度漸涼,而她的體力也在這來來回回之間完全透支。
疲憊的看了床鋪一眼,她放棄重回床上的打算,畢竟自從受傷後,她的體力有限,以她此刻的虛弱,想要靠自己的力量爬回床上斷無可能。
她斜靠在椅背上閉上眼,不一會傳出規律的呼吸聲。
沉睡的她沒有發現在她合上眼的那一刻,另一雙眼睜了開來,不似大病初癒,炯炯目光貪戀的緊盯著她的容顏。
在時光的流逝中,他的思念得到了魘足,這才終於心滿意足的起身,然後溫柔的將她瘦弱的身軀抱上床。
「該死的你!」一聲漫天的巨吼在這棟別墅中的某一間房間響起,狠瞪著視訊系統中那張笑得讓人抓狂的臉,文連星緊握在身側的雙拳蠢蠢欲動的想要穿透橫亙在他眼前的屏幕,然後重重的擊上罪魁禍首。
妥善的安置好無辜遭殃的黎兒,向來心思靈敏的文連星很快的便將所有的事情連結起來。
飛快的來到這間別墅的會議室,連接起視訊系統,方一接通便見到瞿陷月那張可惡的臉龐,他忍不住就開炮。
「你究竟在搞些什麼,還不快些把我弄出這該死的地方。」火大的命令著自己的好友,他簡直不敢相信瞿焰月會這麼設計自己。
「若是我會聽你的話,把你弄出……呃……那該死的地方的話,那我又何需大費周章的把你們扔到那裡去?」
瞿焰月雖然套用著文連星的話,但停頓的語氣卻充份的顯示出他的不以為然,所以即使面對他那幾乎滔天的怒氣,瞿焰月還是覺得星痣地沒有良心。
他也不想想他這是為誰辛苦為誰忙!
要不是他表日這麼要死不活的,拿酒當白開水喝,明明想念人家,卻因為往事連大氣也不敢吭上一聲,他幹麼要這麼辛辛苦苦的將他們送上幾乎是遺世獨立的「火焰島」,還把「火焰門」裡高級幹部的渡假別墅改成這樣坑坑巴巴的。
甚至還自掏腰包,讓別墅裡的僕傭全都來一趟驚奇多多的環遊世界之旅,讓他們多些獨處的機會。
而星竟然連一丁點兒的感動都沒有,甚至一見到他就破口大罵,真是有夠沒有良心的。
要搞清楚,真正有損失的人是他耶!
「你憑什麼這麼做?」幾個深呼吸之後,文連星強忍下氣質問道。
「就憑我們是你的好朋友。」瞿焰月在回答的同時,仍不忘將其他兩個好友拉來當替死鬼。
「我們?!」思慮敏捷的他很快就捉住月的語病,他微瞇起眼,半是期許的問道:「別告訴我日和辰他們都有份。」
「不然你以為我一個人有那麼大的能耐,能夠隻手遮天。」就是不願如文連星的意,瞿焰月供出幾人聯手的出賣。
「你們……」文連星一聽,心頓時涼了一半。
如果這一切只是月的陰謀,那麼他或許還有機會可以帶著黎兒離開這裡,可是如果這計劃還包含著日和辰,他想離開就不是那麼簡單的事了。
果不期然,他的思緒還沒運轉完,視訊的屏幕便已然轉換成火耀日那張略嫌兇惡的臉蛋。
「你就給我好好的待在那裡,直升機和快艇我都已經要人鎖起來了,島上的居民也已經收到我的指示,所以不會協助你們離開,你連想都不用想溜。」火耀日沉著聲警告他別輕舉妄動。
火焰島上的居民大多是一些原住民,還有一些從「火焰們」中退下來的門眾,對這些人而言,讓島上人民過得溫飽的火耀日的命令幾乎等同於聖旨,所以只要日不讓他們離開,他們是斷然找不到人可以幫助他們。
「你們真以為這樣就能困住我?」瞇起了眼,文連星搖著頭問道。
再怎麼說自己也習經和日他們一起在黑道上打混,雖然沒有火耀日的凶狠,但要逃出一座島,對他來說應該不至於太難。
「或許因不住你,可是接下來我說的話,一定會讓你心甘情願的留在那兒。」在旁邊納涼好一會兒的瞿焰月突地又閃進屏幕,對著文連星胸有成竹的說道。
「你的信心顯然讓人不得不懷疑。」漾起一抹諷笑,文連星毫不猶豫的刺破了他的自信滿滿。
面對文連星的挑釁,瞿焰月好整以暇的漾起一抹令人發毛的淺笑。「如果我說你的黎兒的腿或許還有救,你怎麼說?」
「你別玩我!」話題一扯到黎兒,文連星便再也輕鬆不起來。
腦中不自覺的浮現出她坐在輪椅中的荏弱模樣,一顆心又是揪著難過。
他不惜付出任何的代價,只求黎兒能夠再次「腳踏實地」,而瞿陷月顯然也捉住了這點。
「你以為我醫學院是念假的嗎?我調過她的病歷了,對於她的腿,我有七成的把握。」瞿焰月斂起笑容,一本正經的說道。
「什麼條件?」以他對好友的瞭解,他的話一定還有下文。
「我不救和我無關的人,而她現在的身份正與我無關。」
學了醫,卻不願做醫生,在常人的眼中瞿焰月或許很怪,但只有他知道當初學醫的目的是為了「她」,可現在她已經不在世上了,獨屬於她的醫術自然不會輕易被使用。
他並沒有什麼崇高的理想,更不想背負他人的生死,旁人的生死與他何關,他不會、也不用去在乎。
「你……」咬著牙,文連星已經知曉了瞿陷月的用意。
月是在逼他!
因為知道他願散盡一切,只求還給黎兒一雙健康的雙腿,所以他在逼他取得黎兒的原諒,逼他用丈夫的身份去求他。
惟有如此,他才願意為她動刀,還她一雙正常的雙腿。
「好了,我話就說到這裡,剩下的你自自己考慮吧!」知道文連星心裡的掙扎,瞿陷月也不再多說什麼,只是留下這幾句話,便利落的中斷了視訊的連線。
接下來的事情,端看星自己怎麼作決定了,他可以左右很多事,但這事他只能做到這裡。
一陣食物香味竄進員端,彷彿睡了千百個世紀般,程黎雁動了動僵硬的雙手,那陣陣的酸痛提醒著她已然回到現實。
眨了眨長長的眼睫毛,再次自陌生的環境中轉醒,她已然少了初時的驚懼,卻不意撞進一雙滿深情的深邃瞳眸。
她微微的一愣,來不及武裝的眼眸滿不知所措,只好避開自己的眸光。
「昨晚,謝謝你。」朦朧的意識中,他知道她是那雙手的主人。
那雙一直不斷試著努力減輕自己的痛苦,讓他不受高熱折磨的手。
依然是不做聲,程黎雁遠眺著窗外的藍天。
「很抱歉,我們可能要在這兒待上一段時間。」本就不期待會得到她的反應,文連星歉然的繼續說道,「因為我那些好友的自作主張,所以……」
「這裡是哪裡?」黎雁終於打破沉默,畢竟就算要逃也得先搞清楚自己身在何方。
「火焰島,一個遺世獨立在南太平洋上的一個小島,不大,島上的居民大概不到兩百人……」
黎兒終於開口和他說話了,這樣的認知讓文連星高興得差點跳了起來,於是他興匆匆的說道,只差沒將火焰島之所以隸屬「火焰門」的歷史給講出來。
沒有理會文連星的長篇大論,程黎雁逕自打斷了他,「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她不懂文連星既然宣稱他們是他的好朋友,又為什麼會將他們綁架到這兒。
甚至還不顧他死活的將他扔在地上,好朋友有這麼當的嗎?又或者是他的好朋友和旁人定義的不太一樣。
黎兒的問題讓文連星一愣,他該怎麼和她解釋,自從那日一別,他便無心再理正事,只是鎮日沉醉在醇酒,還有與她共有的回憶之中。
實話實說顯然太過矯情,但是自從知道她還活著之後,他便曾對自己發誓過不再欺瞞她,所以他只好避重就輕的說道:「他們是一群很熱心的朋友,自從知道我們有個兒子後,就很希望我們能夠……呃……一家團聚。」
「多此一舉!」她毫不猶豫的潑了文連星一桶冷水,然後重新將視線定在他的身上。「而且你也別以為你這麼說我就會相信你與這件事無關,搞不好這一切就是你設計的。」
見她漾滿懷疑的眼神,文連星便是再好的脾性也忍不住沉下臉。「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你想把我囚禁在這裡,直到我願意屈服為止。」程黎雁指控般的說道:「你以為我還是當年那個什麼都不懂的天真小女孩,只要你隨便扯個幾句謊言,我就會相信你的無辜。」
「在你心中,我真的是這麼卑劣的人嗎?若真是如此,你昨夜又何需照顧我,讓我自生自滅不是更乾脆些。」
「你以為我不想嗎?」柳眉微挑,她挑釁的說道。
再也受不了她那含很帶怨的眸光,文連星的臉色在轉瞬間變得冷凝。
他雙手撐著床鋪,傾身靠近她低沉的說道:「若你真的那麼恨我,就應該去做,而不是只是想而已。」
「你……」本就心情起伏不定的程黎雁哪能接受這樣的挑釁,她想也沒想的便一巴掌往他的俊臉甩了過去。
「啪!」的一聲巨響,同時震撼了兩人。
「你以為我真的不會去做嗎?你知道這七年來,我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親手殺死你,因為你也殘忍的殺死了我。」恨意穿透了平靜的表相,她嘶吼道。
「那你就殺啊!」也不知道文連星從哪裡變出一把槍,他捉著她的手硬生生的將那把槍塞進她手裡。
然後舉起她的手,將槍口筆直的對著自己的前額。「如果殺了我能讓你放過自己,我歡迎你來殺。」
他受夠了她那含恨的眼,看著她他就會憶起自己的錯誤,更會憶起她橫躺血泊的模樣。
他寧願她親手殺了自己,正好了結這一場不知該說是什麼樣糾纏的愛戀。
「從我在街上撿著了你,將你迎人我的生命,你那含笑的眸便已經沁人了我的心房,我以為我可以不在乎,所以我選擇為了報仇而犧牲你,可是卻沒有想到我竟犯了一個滔天大錯。你知不知道,這七年來我多麼希望當初躺在血泊中的人是我,而不是你。」
文連星激動的低吼著這一切他總是想說,卻從來不敢提,也不敢碰的話語。
「你又知不知道,自從知道你沒死,只要每見著你一次,我的心就痛一次,因為你那含恨的眸光就像是一把銳利的刀,正一刀一刀的剜著我的心房。」
明知她被他嚇壞了,可是文連星卻死也不肯放手,他知道自己是在逼她,也逼自己作出一個了斷。
「如果說我們之間勢必以恨來作為結局,那麼我倒寧願你現在便果決的按下扳機,這樣的結果會是你的解脫也會是我的解脫。」
「你……」從來沒有見過文連星這般激動的模樣,他應該是優雅的、更應該是自持的,眼前這個男人真的是她記憶中的那一個嗎?
激烈的情緒像是一把鎖,毫無預警的開啟了那段她極欲塵封的往事,她想起了十八歲的那一年
兄長們忙著拯救程家瀕臨解體的公司,而忽略了她這個向來被捧在手掌心上的嬌嬌女。
當哥哥們第N次爽了與她的約會後,她毅然決然的離家出走,不願再繼續忍受那個死寂得不像家的地方。
但她向來是被嬌養在溫室裡的花朵,哪能適應人世間的黑暗狡詐,短短幾天的時間不到,她身上所帶的金錢就被有心人士訛詐一空。
她的驕傲讓她無法回家向兄長認錯,正當她身五分文即將流落街頭時,他的出現就像是一個耀眼的天使,讓她免於顛沛流離。
很快的,他的寵、他的溺,立刻讓情竇初開的她墜人了愛情海,她滿心滿眼只有他,甚至心甘情願的奉獻出自己的身體。
那時的她滿心以為他是愛她的,所以她甘願做一個什麼都不過問的小女人,宛若一隻他眷養的寵物,只要能得到他的一絲注意便是喜悅。
可是她從來沒有想到她等到的竟是他即將結婚,但新娘不是她的消息。
那時候她的痛、她的怨和她的恨,他能知道幾分?
一段不是對等的感情讓她失了身、失了心、失了一雙腿,也讓她成了一個不能愛的單親媽媽,這樣的苦楚,他又能瞭解幾分?
「我……恨……你……」這句話像是一句魔咒似的開啟了程黎雁心中被列為禁區的那一塊冷硬。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恨你?我每日每夜就是在詛咒你能夠下地獄去……」
「那就讓我下地獄吧!或許該說我早就下地獄了!」文連星苦澀的說道,更加堅定的扳著她的食指,此刻只要他輕輕一動,數年的恩怨便會就此結束。
「你以為我不敢?」深吸了一口氣,她緊咬著唇問道。
「我相信你敢。」文連星絲毫不懷疑她對自己的恨。「也希望你這麼做。」
「你……」閉上了眼,拒絕看他眸中那濃冽得教人不能忽視的情感,她一點一滴的彎曲著自己的手指。
她每動一分,心中的激動便加深一分,耳邊彷彿還能聽到齒輪運轉的「喀喀」聲。
突然間「啪」的一聲,程黎雁心中緊繃的弦斷了,她驀地朝著他大吼,「我真的恨你!但更恨我自己沒有辦法殺了你,我但願自己從來不曾愛上你。」
跟著她放開自己的手指,將他握著她的手往上一抬,編貝般的白齒深深地沒人他略微黝黑的肌膚之中。
一股腥甜的血液緩慢地滲入她口中,可文連星卻是依然文風不動,靜靜的任她啃咬,發洩心中積存以久的忿怒和恨意。
終於,當他的血液一絲又一絲自她的嘴角泛下,程黎雁鬆開自己的齒。
「以血償血!」所有激動的情盡褪,黎雁看著他的眼神不再有很,但盯著他的目光卻也宛如看著陌生人一般。
「從今以後,便是陌路!孩子我是不會給你的,不管你將我關多久,那答案絕不會更改。」
彷彿剛剛的對峙已然用盡她所有的力氣,程黎雁像是失了線頭的木偶般癱軟在床上。
閉上眼,彷彿這樣便能隔絕所有屬於他的一切,從此將他驅出心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