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歡傍晚醒來,聞到了淡淡的飯菜香,她張開酸澀的眼,等著思緒集中。
「貝爾——」徹底清醒後,她朝著門外大叫,這已經是她每天睡醒後的一種習慣了。
一道人影迅速湊近門口,緊張地問:「你醒了嗎?我可以進去嗎?」
他的回應令她很安心,那是獨居時所沒有的溫馨感。
「我餓了。」何歡枕著手臂一笑。「你不可以進來,我還沒穿衣服。」
門外的貝爾應了一聲,雖然語調含糊,何歡卻猜出他一定紅了臉。
她好笑地吐了吐舌,平時被另一個貝爾擾得心亂氣喘的,她只能在這個好欺負的貝爾身上討回,才能平衡自己的窩囊。
「你一整天都在做什麼?」穿好衣服,何歡推開和室的門,走向浴室。
「我在研究歡歡買的食譜!」從廚房端飯菜出來的貝爾,特意經過浴室,對她說一聲:「可以吃晚飯了。」
何歡抬頭,看著浴室的鏡中一閃而過的身影。「我這兩天忙著趕稿沒能陪你,你不會無聊嗎?」
「不會……我都休息到傍晚才出現。」貝爾一邊放著碗筷,一邊嘀咕。「身體被他佔著,他又不停的在研究你的漫畫。不過,他體力一向很好,每次看你畫的東西,居然覺得頭痛眼酸很疲憊……」
「你說什麼啊?」何歡走出浴室,梳洗完畢的容顏粉嫩有活力。「你太小聲,我聽不清楚。」
貝爾慢慢轉頭,偷看她一眼,眼神與她接觸後又急忙轉開。
何歡笑了笑,發現這個貝爾很喜歡偷看她,那雙漂亮的藍眼總是藏著許多探究和新奇。
「貝爾!」她玩興一起,叫他回眸。
「什麼?」他轉過臉,等待她的指示。
「為了區別我對你們的稱呼,我叫你日文的貝爾,叫他英文的Bell好不好?」
貝爾傻傻地點頭。「好……」
「貝爾。」她又呼喚他,聲音加了點甜膩。
貝爾有些害羞地縮了縮肩,彷彿在被她呼喚的瞬間得到了重生—不再帶有任何以往的陰霾。
「貝爾……」何歡拉長了音調。
「干……嘛?」他聲音小小的,無措地問。
欣賞他臉紅羞澀的表情,何歡暗爽在心裡。終於出了一口氣—要是換成那個 Bell現在就換她無措害羞紅著臉了。
趁Bell不在欺負一下貝爾,雖然有些不道德,但她實在愛極了他靦腆害羞的模樣——每個同人女對小受類的男生,都會有種忍不住想疼惜或虐待的扭曲心態。
「你吃了沒有?」入了餐桌,何歡先嘗了他煮的湯。
「吃過了。」貝爾緊張地盯著她,直到她露出對食物滿意的表情,他才放鬆下來。
「你說,整個早上Bell都在看我的書?」何歡從事自由業,晨昏顛倒的生活,作息時間和他有些錯落。
「是啊,他也沒別的事情做。」貝爾輕聲回答。
「那……他有沒有什麼感想?」何歡問得志忑。
貝爾猶豫了一會兒,才用他水汪汪的藍眼睛直視何歡。「我和他都覺得奇怪,為什麼歡歡每本書隔個五頁七頁的都會畫『那種場面』呢?」
「呃……」看他害羞的神色簡直像純真可愛的小羔羊,令她想噴鼻血又全身無力。「我呢,畫的是男性之間的愛情故事,過程當然會不太尋常。」
她沉著地解釋,換來貝爾更深的疑惑。
「可是,愛情……我聽說愛情是彼此喜歡的一種感情吧?」
「對呀。」沒想到他也懂愛情的涵義。
何歡點頭後,貝爾又質疑:「可你畫的都是一方正欺負另一方啊!」
「有咩?」仔細回想自己畫的故事,在貝爾不斷點頭時,何歡想起自己的作品確實大多數都是同一種模式。「這個你就不懂了,現在流行『愛你就要欺負你』的表現手法,這是體現『虐戀情深』的方式!」
貝爾驚疑地張大了嘴巴。「什麼叫『虐戀情深』?」
「大概是『愛他,所以才會虐待他』的意思!」她邊說邊吃飯還邊冒冷汗。
「好奇妙喔,我一點都不懂……」
「給你配個嗜虐的小攻你就會懂了。」何歡低聲說。幸好這個貝爾好搪塞,要是換成Bell對她窮追不捨,她絕對沒能力應付的。
「啊?什麼小攻?」貝爾無法理解這個詞。
「小攻啊?」何歡的腦子裡不由自主的想像起劇情……男主角是這個貝爾,另一個男主角是——隨便配個強男,故事開始——
他們倆初遇,隨即「滾來滾去」,然後停下來說話,說了一半又繼續「滾來滾去」,接著分離,立刻又相遇,再「滾來滾去」……
啊啊啊啊啊!不停的「滾來滾去」,她快噴鼻血了啊!
「歡歡,你在想什麼?」貝爾輕輕拍了中邪似的何歡一下。「你的笑容好邪惡喔!」
「沒、沒!」望著他純潔的臉,何歡選擇笑咪咪地打混過去。「這兩天我必須出外取材,可能要放你一個人了。」
「取材?」貝爾的藍眼寫滿了不明白。
「因為我這次畫的故事背景設定在遊樂場。我想去附近的遊樂園參考並拍攝一些遊樂器材方面的東西。」即使是畫色情漫畫,她也追求完美滴。
「你一個人嗎?」貝爾好想跟喔。
「沒辦法。」不是她不想帶他去。「你被通緝呀!」
貝爾抿了抿唇,無奈地笑。「是呀……那我會乖乖在家裡,等你回來。」
他強顏歡笑的樣子令何歡十分心疼。
「唉……」不忍地歎氣,她摸了摸他金色的長髮。貝爾躲在家裡已經大半個月了,肯定悶壞了。
「其實,現在外面應該抓得不那麼緊了。」何歡咬了咬牙,衝動的說:「你若變一下裝束,或許可以矇混過去!」
貝爾眨了眨眼,語氣中藏著渴望。「可以嗎?」
「我也想帶你出去玩。」何歡用力點頭,心裡有點緊張,不過比起怕他引起麻煩,她更在乎他強顏歡笑下的孤寂,那讓她想起了Bell的背影。「等我吃完,就幫你變裝。」
貝爾仍不太安心。「不會給你添麻煩嗎?」
「有麻煩,你和我一起解決嘛。你不會丟下我一個人對不對?」
「對——」他開心地撲向她。「我最喜歡歡歡了!」
何歡張開雙手抱住貝爾。自己一個人孤單太久了,她已經不知道拿捏情感的收放,隨隨便便就付出,對他的喜愛越來越多。
貝爾像個貼心的朋友、親暱的家人,而Bell則有牽動她高興難過的能力。他們很重要,和她真正的親人一樣重要。
手牽手走進五光十色的彩色城堡,住在台場的何歡與貝爾,只消走十五分鐘就到了彩色城堡。
「已經八點了。」貝爾看了看時間,和何歡坐上摩天輪。
他戴著遮去大半張臉的鴨舌帽,長髮結成辮子收在衣服裡,加上天色暗淡的關係,不容易被認出來。
「這裡十點才關門。」何歡坐在貝爾對面,在半明半暗的燈火中看著他。
摩天輪緩慢地轉動,從未到過遊樂場的貝爾興奮地東張西望。他完全沒想到何歡會那麼衝動,提著一個行李袋就拉他出門了。
「等坐完這一圈,我們就搭JR到兩國。」何歡雙手撐在椅子上,雙腳搖搖晃晃。「你要不要看相撲?」
「那是什麼?」他不解地眨眼。
何歡暗自比較著他與Bell的不同,看著貝爾,只覺得他很可愛,很想疼他。「相撲就是兩個胖子抱在一起甩來甩去。」
「好像很有趣耶……」貝爾凝視著窗外的景色,霓虹灑在他無瑕的臉上,那模樣十分動人。
然而,何歡惦記的是在他體內的Bell,他給她的感覺是——她想分擔他的不快樂,與他一同歡喜悲傷。
「我要去迪士尼取材,那裡在港灣區,離都心滿遠的,所以我們可以一路玩過去。」
「迪士尼……我似乎有聽過?」
「一個超級大的遊樂園。」何歡甩掉關於Bell的思緒,在腦裡計劃著行程。「都心和郊外也有很多好玩的地方,貝爾,你來橫濱沒去玩嗎?」
「沒有。」貝爾想也不想地搖頭。
「那你……為什麼來日本?」她對於他,一直不敢問得太多,怕聽到過於殘酷的事。
「Bell和凱文決定到日本的,他們要在這裡和蘇丹交易,蘇丹有他們需要的解藥。」
「你的毒,真的有藥可解?」何歡非常關心。
「是的,在蘇丹那裡。」貝爾沉重的說:「蘇丹是新老大。」
「你們的交易是失敗了,還是沒有見面?」
「失敗了。凱文突然失蹤,Bell自己去談判,卻和蘇丹打起來。」貝爾憂愁的解釋。「Bell回去找凱文,才知道用來交易的東西讓凱文丟了,結果他很生氣,就和凱文分開了。」
「那……解藥不是換不到了嗎?」何歡聽得滿臉鬱悶。「你想,會不會是凱文獨吞了那樣東西?」
「凱文不是那種人。」貝爾很篤定的搖頭。「蘇丹後來召集他在亞洲的手下追我們,最後發生了報紙上那些事……」
「有什麼辦法取得解藥?」何歡問了以後,忽地咬住唇,不想繼續這個話題。為了根治病毒,他肯定要再和他的組織交手,那意味著他會離開!
她心生惶恐,不願貝爾離開自己。「貝爾,事實上我也是第一次出門玩,以前出門只是為解決民生需求,現在才是真正去玩。」
「啊?」他不明白她的意思。
「因為我總是自己一個人,形單影隻的,要玩也玩不起來,而我的朋友工作的性質不同,休假的時間也和我不一樣。」
「歡歡的家人呢?」貝爾感覺到她溢於言表的孤寂。
「我離家出走。」何歡輕吐粉舌。「我家人很不喜歡我的職業,可我喜歡,他們反對得很激烈,我只好暫時離開他們。」
說著說著,她看向遠方。
她也想四處玩,牽著某個人的手,從新宿西口的中央大廈一直逛到三井大廈,一路看櫥窗也好,只要有個人陪在身邊,不要一個人孤獨地映在玻璃窗上,看了都覺得可悲。
「我要和你把整個東京玩遍了才回家!」如今有他在身邊,她不再孤獨了……何歡笑看貝爾,卻發現他睡著了。
「貝爾?」怎麼那麼快就睡著了?
「你說什麼?」忽然,他睜開雙眼,直射而出的犀利眼神是屬於Bell才有的光芒。
何歡心跳亂了一拍,眼裡都是他斜靠在座位上的慵懶神態。「……為什麼他突然消失了?」
一和他說話,她就不太自在,不像對貝爾那樣——可以隨心所欲。
「不是他自願消失的,是我,故意搶他的時間。」說話的聲音很淡,藍眼中柔情滋生。
「可是你們交換的時間沒到……」
「我願意把你休息時的那段時間,讓給他。」Bell無聲地站起,別開臉,看向絢爛的夜景。
「你們能隨意選擇出現的時間嗎?」當他轉身時,何歡凝望著他寬闊的肩,比較著他與貝爾的不同—光看背影,氣勢就差距甚多。
他和貝爾不一樣,連氣息都給她甜蜜的壓迫感。
「以前不能,大概是沒什麼好搶的,現在,我想盡量在你清醒的時候和你在一起。」他邊說,邊伸出手指,描繪著何歡映在玻璃上的輪廓。
「你怎麼知道,他和我在一起?」
「他很高興的對我說,你要帶他去玩,那種口氣和炫耀差不多……」Bell笑了笑,回身,在何歡閃爍的目光中,他按著胸口對體內的貝爾說:「這下,我要代替你去玩了。」
「不要欺負他。」何歡忍不住苦笑。「你出現的話,或許更容易瞞過別人,但是,有機會也要讓貝爾出來透透氣。」
Bell聽了,撇撇漂亮的嘴角,似在嫉妒她對貝爾好。
何歡的眼彎起溫柔的弧度。「你說,我們會不會遇到凱文?」
他的眼前一陣模糊,片刻後才說:「不知道,我不知道他在哪。」
「你和他……很好嗎?」何歡盯著他的臉,當他提起他的朋友,眉宇之間溢出一股若有似無的思念。
「我們已經分開了,好不好都不重要了。」
「那我呢?」思索著他的話,何歡有些憂煩。「如果你也離開我,或者你遇到對你更好的人,你……你會不會忘記我?」
會不會……不在乎她了?
她很想聽他說不會忘記她之類的話。即使他早晚會忘記她,但此刻,她想得到他的承諾,以及一段記憶。
因為她知道,她永遠不會忘記他和貝爾。
「不!」Bell語氣斷然。「我不想離開你。」
那堅決的口吻令何歡笑靨如花綻放,不願思考為什麼這個回答令她快樂,她寂寞太久了,需要人陪伴,這個原因使她收留了一個通緝犯。
Bell走到何歡面前蹲下,慢慢伸出手,貼著她的臉頰摩挲。「你和我見過的人不太一樣。」
他只想撫摸她,只想擁抱她,只想用雙唇對她表達喜愛。
「怎麼不一樣?」她偏了偏頭,很期待他即將出口的話。
Bell挑起眉。「最直接的說法是,我想侵犯你,不想侵犯你以外的人。這樣夠不夠不一樣?」
「Bell——」何歡羞得大叫,心臟快爆炸了。「不要說這種話!」
「為什麼?我的日語不標準嗎?」他含笑注視她驟然漲紅的臉。
何歡低下頭,不讓他看見自己的羞澀。「真奇怪,很多事你不懂,可你卻會好多種語言?」
「組織派人教的,總不能每次行動都給我們配一個翻譯。合格的殺手,最少要精通六國語言。」
摩天輪轉呀轉的,他們轉到最頂端,與燈影璀璨的東京融在一起。
「你的唇為什麼一直顫抖?」他緩緩俯身。「需要我給它們溫暖嗎?」
「如果我說不需要,你會不會同意?」與那雙藍眼交會,她的靈魂逐漸沉陷在他的柔情之中。
「可是你的表情不是這樣說的……」
何歡迷惘了。「這句話,經常出現在我看過的H漫裡……」
他點頭,熟悉地說:「然後下一句是:你的那裡都濕了……」
她大笑:「你怎麼曉得?」
Bell很無奈。「我看過你所有的收藏和作品。」
「哈哈……」何歡兀地想起,自己是不是污染了他的心靈?「那,我們來試一試吧?」
「什麼?」藍眼中全是疑問。
何歡神秘一笑,隨即推開他,做作地喊叫:「不要啊!不要啊!」
他立即理解她的意思,抓住她的雙手配合起來——
「哼,不要?」語調完全是個惡劣壞男人。「你的眼睛都濕了……」
「這個?」何歡趕緊糾正:「眼睛這個部位『濕了』不能代表什麼。」
「那麼,我讓你的嘴唇濕了,是不是就有意義了?」他不再說話,唇印向她。
何歡順從地閉上眼睛,心底各種感情,隨著他的吻漸漸茁壯。
她喜歡他的吻,不願失去他的體溫。
黑夜幽靜,何歡關上最後一盞燈光。
「你不用畫稿子?」Bell躺在床上,藍光閃閃的眼睛,看著何歡走向床另一張床。
「拖個兩三天沒關係,我的進度已經超前了。」何歡邊打哈欠,疲倦地把自己塞進被窩裡。
「我們為什麼要住這裡?」Bell並不挑剔,但和她住在一起,聞到她的體香,聽著她的呼吸,腦海中難以抑制邪惡的念頭萌發。
他擔心自己會做出一些比傷人更可怕怪異的事……
「這裡比較方便省錢啦,再說,到日本的外國人最好住民宿,體驗當地的生活嘛!」何歡閉起眼睛,想早點入睡。
「我不懂。」他繼續凝視她的睡顏,陌生的情慾逐漸升起。
「等明天早上,你吃到正宗的日本料理,接觸日本人,你就懂了。」何歡的聲音越來越小,陡地有股重量壓在身上。
她張眼一看,發現Bell俯身貼著她。
「你睡不著嗎?」直視著他藍得光亮的眼眸,她有些心慌。
「我們最好不要住在一起。」Bell冷靜地說。
「別鬧了,早點睡啦。」何歡拍了拍他的肩膀,卻被他猛地抓住手。
「這樣的話……我會想親近你。」他纏住她的手指,語調帶著幾分催情意味。
「你是說……」何歡端詳他,撐起身親了他一下。「這樣?」
他用力點頭。其實不止如此,他還想將她完全擁入懷中,然後……不過,他說不出動機和接下來要做什麼。
何歡清醒了一些,狐疑地問:「你會做嗎?」
她以為涉世未深的他是不懂情慾的,她的手不自覺地摸上他的胸膛,觸及他結實的肌理,如觸電般的震了震。
「我不知道。」Bell茫然地看著她。暗夜中,心跳的節奏直速上升。
何歡呼吸混亂。「你會永遠在我身邊嗎?」
「當然!」
他斬釘截鐵的答案,讓她放下心中最後一絲猶豫。
何歡的手搭上自己的衣扣。不管他是什麼身份,也不在乎他有兩種性格,她想永遠和他在一起,聽他不停叫著她的名。
「你在做什麼?」藍眼燒起紅光,Bell直覺想退開。
她早一步拉住他的衣擺。「我想……看你發瘋。」
幸好天黑了,她難為情的表情才沒被他看見,何歡褪盡衣服,慢慢迎向Bell。
「因為……我喜歡你。」
她含羞的表白令他的藍眼濕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