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樣不顯眼的巷道中開店,客源會穩定嗎?會有盈餘嗎?畢竟是生意人,他第一個浮上腦海的念頭就是這樣一點都不浪漫的實際。
「嘎嘎--」丫丫停在刻著「維也納森林」幾個字的木頭招牌上,拍打著翅膀鳴叫著。
維也納森林……應煒冠在嘴中咀嚼著這幾個字,不由自主的抬起腳踏上酒館前的階梯,伸出手將木門推開。
「歡迎光臨。」
門才開,風鈴聲還未停歇,爽朗的招呼聲便傳入了耳中。
丫丫趁著開門的空隙飛入了酒館中,停在吧檯前某個背影的肩上。
來不及看清楚酒館內的情景,一個輪廓立體的混血兒男孩已經站在他面前,朝他咧唇笑著,「歡迎光臨維也納森林,第一次來對嗎?」
應煒冠被他的笑意感染,微揚起唇道:「你怎麼知道我第一次來?你能記住所有來過的客人面孔嗎?」
「記住客人的面孔是侍者的責任。」James莞爾道,好像之前也有人對他這樣的本領有相同的疑問呵。
他領著應煒冠走向了一旁的座位,繼續解釋道:「重要的是,來過維也納森林的人都會變成熟客,自然我不認識的臉孔就是陌生的客人了。」這是很容易分辨的。
「喔,這間店這麼有魅力?」應煒冠閒笑著坐下,好奇的問。
「我說的不算,這就要你慢慢的體會了。」
James微微一笑,轉身走向吧檯,在應煒冠困惑的眼神中將Hermit早已調好的酒端到他的面前。
「我還沒點酒。」他挑起眉望向那杯酒。
「維也納森林不由客人點酒,也不提供Menu,這杯是Hermit專為你調製的酒--幻影。」James聲音爽朗的道。
不提供Menu,不由人點酒?應煒冠微微感到詫異。
饒是像他這般見識多廣的人,也從未曾看過這樣的經營手法,夠獨特。
「那我不打擾你了,請慢慢享用。」
James微一欠身,退回了吧檯邊,「我看過他。」他摸摸下巴,望著正端起酒淺酌的應煒冠道。
「誰?」Hermit不感興趣的隨口問,除了酒,她對人一向是沒什麼熱度的。
「應煒冠,最近財經雜誌才大篇幅的報導過他,財產排入全球百大排名的黃金單身漢。」
「應煒冠?!」一直埋首在計算機中的蔣冰艷彷彿被電擊似的跳了起來,偷偷瞄了眼坐在斜後方的男人,暗暗叫苦,她轉望向自己肩頭上的丫丫,悄聲道:「丫丫,我們得走了。」
「嘎嘎--」丫丫彷彿在附和似的叫了聲。
「怎麼突然要走了?丫丫才來呢。」對人沒有溫度,但Hermit倒是很喜歡這只很有靈性的鳥。
自從蔣冰艷帶它來過一次後,它就成為酒館最受歡迎的寵物客人了。
「明天還要上班,今天不能混太晚。」蔣冰艷隨便給了個借口,收起筆記型計算機,朝他們抱歉的笑笑,隨即刻意的低垂著頭,匆匆的往門外快步走去。
「咦,要走了?」才推開門,她就跟剛要進門的Kin差點撞個正著。
「嗯,下次再來。」她笑著點點頭,沒等他響應就衝了出去。
「奇怪,她好像走得很急?」Kin走入店中,詢問的望向James。
「我也不知道,可能有事情吧。」他聳聳肩,隨即驚呼道:「天,她忘記丫丫了。」只見丫丫不知道何時飛到了應煒冠的桌前停駐。
「丫丫?原來你叫丫丫。」應煒冠有趣的看著跟自己對望的鳥,朝James道:「它的主人剛走?」剛剛那個匆忙離開的背影,有點眼熟。
「是啊。」James點點頭,朝丫丫道:「丫丫,過來,我帶你找主人去。」
可丫丫卻無動於衷,反而飛上了應煒冠的肩頭。
「看來丫丫很喜歡你。」他苦笑道,沒想到自己的魅力還比不上一個剛跟它見面的陌生人哩。
應煒冠則是滿意的笑道:「它應該是母的吧。」只要是雌性動物,一向是對他沒有抵抗力的。
可突然丫丫朝他的手啄了下,讓他喊痛的縮回手。
「丫丫!」木門同時被推了開,蔣冰艷探入腦袋大喊了聲,丫丫隨即朝她飛去,木門又霎時關上。
一頭霧水的應煒冠揉撫著被啄痛的手背,怔愣的想著方才一閃而過的臉孔……
是她,那個說仰慕他卻閃人閃得飛快的女人。
呼,呼,蔣冰艷邊跑邊喘著氣,用手撫住上下起伏不定的胸口,繞過幾個巷口才敢放慢腳步,彎著身子,雙手撐在大腿上順氣。
「嘎嘎--」丫丫在她頭頂上盤旋著,烏黑的眼珠子則注視著遠方的巷口。
「先別吵,讓我休息一下啦。」她揮揮手,有氣無力的道。
「嘎嘎--」它還是不停的拍打翅膀鳴叫。
「丫丫--」她抬起頭,正要阻止丫丫繼續亂叫的時候,眼角掃到了一道高大的身影,頓時怔愣在原地,不知道該不該轉頭就跑。
「真的是你。」應煒冠慢條斯理的走向她,臉上掛著從未失利過的英俊笑容。
真糟糕,他幹麼追出來啊?蔣冰艷暗暗叫苦,刻意低垂著頭,不跟他正視相對。
「對啊,真巧。」倒霉的巧,幸好現在天色已暗,他看不清楚她的表情。
「你常常到那家店去嗎?」他發現她頭頂有兩個旋耶,真可愛。
可愛?!嘿,沒想到他對女人除了肉慾之外,還會有其它的感覺呵。
她先是點頭,可馬上又後悔的搖頭,「沒有,我只是今天剛好發現那間店,所以才進去坐坐罷了。」她可不能讓他發現她常常出沒的地方,那太不保險了。
「原來你也是這樣……」應煒冠打量著她,唇角泛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那只烏鴉是你養的?」他是受那隻鳥吸引而來的,他可不覺得有這麼單純。
「它不是烏鴉,它是喜鵲。」她猛的抬頭替丫丫平反,喜鵲跟烏鴉同屬鴉科,叫聲也同樣難聽,所以很多人都會將它們錯認。
丫丫也抗議的拍打翅膀嘎叫著。
「喜鵲?」他更覺得這其中有奧妙了,「所以這只喜鵲是在替你牽線嘍?」
「牽線?」他在說什麼啊?
「因為你仰慕我,所以牽線啊。」他露出一個志得意滿的笑容。
嘖嘖嘖,瞧他那副自命風流的模樣,真是讓人超不爽的。
蔣冰艷偷偷的翻了個白眼道:「呃,我知道自己沒希望,所以根本沒動那個念頭。」
「你真的這麼喜歡我啊。」說真的,他倒是第一次滿高興有人對他這樣「癡心」呢。
「嘿嘿。」她乾笑了幾聲。
「其實……我也不是不能接受你的仰慕之心,只是……」不碰處女一向是他的原則。
該死的原則,他突然有股衝動,想要忽視這個自懂事以來就穩穩當當、不動如山的原則。
「沒關係,我可以瞭解,我只是個普通的女人,怎麼可能配得上你呢,我很識相的,不打擾你了。」蔣冰艷低垂著頭,準備走人。
「等等。」
偏偏應煒冠的大手硬生生的握住她纖細的手臂,讓她離去的身影猛的止住,甚至往他的懷中跌去。
「哎呀。」撞上他結實的胸膛,她不自覺的驚呼出聲,還來不及反應,下巴已經被輕掐了住,小臉被他的大掌往上抬起。
迷濛的黑眸對上一雙深邃銳利的鷹眼,耳邊只聽到他低沉渾厚的聲音帶著濃濃的磁性道:「我一向不喜歡讓女性失望……」
「唔--」她驟的瞪圓了眼,唇上覆蓋上來的溫熱讓她訝異的咕噥了聲,而在微啟唇瓣的同時,他靈巧的舌頭已經順勢的溜進她的唇內。
一個吻對他來說應該就像吃飯一樣平常才對,但是這個吻卻是那麼的特別,才輕觸到她的唇瓣,他就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撼動竄過他的每一根神經,讓他不由自主的用大掌捧住了她的臉蛋,加深這一吻的熱度。
天,她快不能呼吸了,灼熱的火苗自他的唇瓣燃燒成火球,將她整個人包裹在一片火熱之中。
蔣冰艷只覺得雙腿發軟,幾乎要沒有力氣支撐自己的體重,整顆腦袋瓜宛若被漿糊灌滿似的,什麼都無法思考。
他輕柔的在她的唇上輾吻,酥酥麻麻,比起醇酒更讓人迷醉。
她陶醉的閉起了眼睛,可還來不及繼續細細品味的時候,一陣低咒聲隨之響起,溫暖的觸戚也抽離了。
她連忙睜開眼睛,只見丫丫停在應煒冠的頭頂上,邊拍打著翅膀邊啄著他的腦袋。
「丫丫,快點住手。」蔣冰艷連忙輕喝出聲。
丫丫烏黑的眼珠子望了她一眼,又不甘心的啄了一下,才拍拍翅膀飛回她肩膀上。
「對不起,丫丫平常不會這樣的。」她連忙道歉。
「沒關係。」應煒冠扯扯唇苦笑,「他可能以為我在對你做什麼不利的舉止吧。」
「呃,」想到方纔的親熱,她的臉蛋一下紅得像煮熟的章魚似的,「剛剛的事情只是個意外,對了,就像被蚊子叮一樣,ㄟ,我會忘記的,你放心。」
「嘎嘎。」丫丫附和的叫了幾聲,烏黑的眼珠子犀利的瞪著應煒冠。
「那我就不耽誤你的時間了,丫丫,我們走。」不等他響應,她動作迅速的飛奔而去。
應煒冠本欲伸出攔阻她的手半抬在半空中,看著她的背影,他深邃的眸中有種連他自己都無法解釋的情緒。
他有種直覺,這個女人似乎將會在他生命中造成很大的影響,很大、很大的改變……
天,是不是冷氣沒開?為什麼她老覺得自己渾身發熱,雙頰燙得幾乎可以烤肉了。
蔣冰艷用手摸摸臉頰,又看看週遭的同事,發現還有人將薄外套穿上,就知道辦公室內絕對不是沒有開冷氣,而是她自己的問題。
她又想到昨天的那一吻了……
回想起他靈巧的舌尖引導著她與他糾纏的感覺,她體內的溫度就又驟的升高了好幾度,害她真想把扣到最上頭的襯衫解開幾顆鈕扣。
該死,她到底是怎麼了?幹麼一直在那一個不該發生的吻上面打轉?
不是決定要當成被蚊子叮一樣嗎?為什麼還要一直在意?
不過是一個吻嘛……不過只是個吻而已嘛……
天,可是這個吻是她的初吻耶,怎麼可能會「只是」個吻?!
而且竟然還是被一個花花公子給奪走了。
想到他熟練的舌上功夫,她的臉頰又燙紅起來,她閉起眼猛力的搖晃著腦袋,試圖將那段記憶甩開,卻沒想到那景象竟越甩越清晰,甚至大剌剌的強佔著她的思緒。
「該死--滾開啦--」她忍不住用雙手在眼前揮了揮,等到發現眾人將詫異的目光紛紛投射向她,她才驚覺自己竟然將心底的聲音喊了出來。
「冰艷,你沒事吧?」一個女同事關心的詢問她,眼底則閃著憐憫的光芒--這個女人終於發瘋了喔。
「呃,我沒事,我很好。」蔣冰艷推了推厚重的鏡框,擠出抹僵硬的笑容,隨即佯裝要倒水,站起身往茶水間鑽了進去。
呼,真是的,她在公司一向是低調到破水平線的低,剛剛那樣一喊,差點讓她破功,那完全跟她冷靜寡言的形象相反。
真該死,這還是她第一次跟Case中的男人發生「異樣」的接觸,完全違反了她的工作原則。
這樣下去可不行,她得好好把步謂導回「正途」才行,否則再這樣下去,她真懷疑自己還會失常幾次……
不行,蔣冰艷,你千萬要小心,絕對不能再被那個男人奪走主導權了,要記住,你才是惡魔,而他則是你的獵物。
她將杯子放在飲水機下,按下溫水的鈕,輕吁了口氣,暗暗在心中為自己打氣著,可……那張似笑非笑的俊臉,卻又不經意的浮上腦際,迷惑著她。
「冰艷。」忽的一聲叫喚,讓她整個人跳了起來。「呃,什麼?」
轉過身去,見是張家澤,她擠出了抹應酬的笑容。
「你的水滿出來了。」張家澤還是咧著唇,露出招牌的潔亮白齒。
「水?」她才納悶不到兩秒,馬上恍然大悟的鬆開按著溫水鈕的手,尷尬的笑道:「我剛剛在想事情。」
「一定是公事。」他肯定的道,在他心中的蔣冰艷跟他一樣,絕絕對對是個以公事為主的好員工。
不像那些八卦女……他對那種女人實在是倒足了胃口。
蔣冰艷沒有正面回復,拿起杯子先喝了口水,她朝他笑笑,示意擋在門口的他移移身子,口中客套的道:「謝謝你剛才的提醒,該工作了。」
「不客氣,應該的。」然而他卻沒有移動身子的打算,熱切的目光直鎖著她。
「呃,你要倒水嗎?我先出去了。」她努力讓自己掛著笑容,不要表現出不耐的神色。
「等一下,我有點事情想跟你說。」他不但沒有讓開的意思,甚至將身子朝她的方向移了前。
「什麼事?公事?」困惑的側側臉,她不覺得他們之間會有什麼公私上的交集好談。
「冰艷……」
張家澤的聲音突然放柔下來,她幾乎可以看到他的眸底閃爍著愛心的圖案。
她有種不好的預感,如果她沒料錯的話,接下來他的話一定是……
「從你進公司以來,我就一直在觀察你,現在總算得到結論了。」他認真的瞅著她道。
「什麼結論?」她實在很不想聽,但是卻又下得不禮貌的詢問。
「那就是……」
他忽的將身子側向前,她則反射性的往後傾。
「冰艷,我發現你絕對夠資格當我張家澤的另一半,我們兩個人簡直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同樣的不屑時尚,同樣的嚴謹正經,同樣的獨樹一格,所以,我決定讓你當我的妻子。」
「嗄?」若不是厚重的鏡片遮去了她靈活的星眸,否則他一定會看到她眼中漾起的輕蔑光芒。
他竟然大言不慚的說他決定「讓」她當他的妻子?好像給了她多大的恩惠似的,簡直就是笑死人了。
「我知道你現在一定高興得說不出話來,不過放心,你的心意我都懂。」他自以為是的道。
天,再聽他自導自演下去,她一定會忍不住露出本性,當面好好的訓誡他這只沙豬一頓不可。
「對不起,我現在一切以工作為重,所以……」蔣冰艷低下頭,以免他看到自己臉上浮上的嫌惡神情。
「沒關係,我們結婚以後,你本來就應該要繼續上班,我也是一樣會以工作為重,所以你看我們兩個人還真不是普通的合適呢。」張家澤閉上了眼睛幻想著未來,一點都沒自覺到他正被拒絕中。
厚,這個男人真是沒救了,就讓他自己在這邊慢慢講吧。
她搖搖頭,趁著他陶醉在幻想中時繞過他身邊,快步走回座位坐好。
她是知道張家澤對她一直有著特殊的感覺,不過倒沒想到他會病得這麼重,竟然自以為是的把她列入了他幻想的家庭之中。
呵,她才沒那個閒工夫配合他美麗的幻想哩,更何況他這種男人正是她最不可能列入考慮的沙文主義者,要她嫁給他?看看豬會不會在天上飛吧。
蔣冰艷嘲謔的扯扯唇,看了看走出茶水間的張家澤,正好對上他望過來的深情視線,害她不由得打了個哆嗦,連忙又低下頭假裝忙碌。
她現在還沒有空閒去處理這個問題,等她解決了應煒冠這件棘手的Case再說吧。
不過看樣子,她得盡量避開他才行,以免徒增困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