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伊爵士正好晨騎歸來,在馬廄門口和他碰了頭,雖然他們都停下來聊幾句,但這兩個好朋友間仍存有份不自在的沉默,「你可真早呵?」塞索隨意說道,希望葛伊也能配合他,但葛伊酸澀地呼聲卻令他失望了。
塞索盯著葛伊的背影,不悅地聳聳肩,準備翻身上馬,驀地又改變主意,跟著葛伊進了馬原。
「怎ど啦,老朋友?你還不相信席維亞那天晚上的話?」
葛伊本不想搭理,但見塞索的痛苦和困惑心又軟了下來,「如果你們之間的情況一直像現在這樣,我或許會相信她,但我不是傻瓜,塞索,她做了件高貴的事,說謊來解救我們之一的死——我的死。我很清楚我是敵不過你的。」
「他媽的!那你為什ど不再向我挑戰?」
「害那位小姐白白委屈自己一頓?」他愕然問道。
「我並沒有錯待她,你也看得出來她很快樂,難道你不明白,我若承認她的身份就等於是一手抹殺了我自己,以及我們的愛?你不瞭解情況,她是送給我的,硬塞給我的,如果她真是男爵之女,這種事會發生嗎?該死的,若真如此,全巴利人早就來這裡跟我要人了!」
葛伊氣憤的瞇了眼,「誰說這種事不會發生?誰說這位小姐的快樂不是因為她確信這種事就要發生?你明知道她錯以為你真送信去巴利,但我知道你沒有!」
塞索倒抽了口氣,「你怎ど知道的?」
葛伊聳聳肩,「那個僕人不愛傳閒話,那位小姐自己沒聽說倒是奇跡,我懷疑她若知道會有何反應,你以為她還會這ど快樂嗎?」
「她現在並不想離開我了。」塞索窒聲說道。
「你真這ど肯定?」
一時間,塞索真想一拳對著葛伊的嘴打過去,這股衝動極為強烈,但他卻憤怒地咆哮了一聲以為發洩,跟著翻身上馬,揮鞭衝了出去。
然而有生以來第一次,塞索竟無法控制他的坐騎,徒勞地掙扎了半天,蠻牛最後竟對著城垣衝了過去,一面瘋狂地彈躍著,一面嘶聲尖叫,最後他還是被拋下了馬背。塞索動作敏捷地迅速翻身滾開,避免被馬蹄踩碎了肩骨。
塞索緩緩坐起來,渾身疼痛得咬牙看著他的坐騎繼續拚命了一陣子,然後才終於靜止下來,他並不氣自己沒臉地被摔下馬背,因為他已察覺蠻牛瘋了,必須立即解決,這帶給他莫大的打擊,這匹馬是他的驕傲,更是蒙特維爾有史以來血統最精良的一匹名駒,而今他必須親手解決蠻牛的痛若。
他拒絕了葛伊好心代他操刀,決意和他的蠻牛道別,自己親手執行,可是他拗不過葛伊堅持要先卸馬鞍,然而結果反成了他勃然大怒的原因,蠻牛的背上竟然鮮血淋淋,佈滿了荊棘刺,他只有一個結論,也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宰了那個害他差點殺了心愛坐騎的人。
☆ ☆ ☆
席維亞手中捧著一大堆衣服走出塞索的房間,用腳勾上房門,正準備開步走時,卻看見羅傑坐在前不遠俯瞰大廳的拱窗上,直勾勾地看著她,好像他就是在等她。
她迅速撤頭後望,發覺渥夫沒跟出來時,不覺呻吟了起來。當羅傑起身向她走過去時,她本想丟了東西轉身就跑,但旋念一想,羅傑已受過警告該不會蠢得再來煩她。
「席維亞小姐,原來你不但偽裝僕人,而且還真的幹了起來,我真不明白為什ど?」
「讓我過去。」
「我等了你半天,不要再想逃避我了,小姐,那兩隻狼和獅子可把你釘得真牢。」
「相信塞索一定會喜歡你這樣形容他,我甚至聽得見他的笑聲。」
「你玩弄我,小姐,」羅傑不悅地說,「你以為我真怕那個雜種?」
「你不怕?我想也是,你根本沒把他的警告放在心上,我不得不說你的命危在旦夕了,閣下。」
「你還是省省,去替塞索惋惜吧,因為他在你懷中變得軟弱不堪一擊了。」
他伸手探向她,但她迅速後退,「你要是敢碰我,我就尖叫給你看,你是個卑劣的小人!」
「我或許卑劣,但我至少會娶你為妻。」 「什ど?」
「你似乎很驚訝,塞家沒把你看重得願意提供婚姻?」
「他不知道——」席維亞打住了,很訝異她竟會為塞索辯護,塞索真的不尊敬她嗎?她已把自己完完全全貢獻給他,他是否就因此看扁了她?
她輕蔑地瞪羅傑一眼,恨他在她心中掀起了疑雲,「我已經把話都說——」
下方大廳裡傳來熟悉的聲音,怒吼著羅傑的名字,打斷了席維亞的話,她看著羅傑,幾乎可感受到他的恐懼,塞索又再次來拯救她,可是,他不可能會知道羅傑又來煩擾她,導致塞索聲音中的死亡意味的,是否另有他因?
塞索在長廊另一端的拱窗前出現,他一路怒吼著衝過來,兩隻大手掐住羅傑的脖子,席維亞嚇得一口氣也梗住了,羅傑在掙扎中把她撞倒在地,手中衣物也灑得遠地都是,她再望向他們時,羅傑一張臉已成了紫紅色,她無法相信塞索真會殺死羅傑。
「住手!」她再也忍不住叫了起來。
塞索聞聲抬首,正巧給了羅傑用雙臂掙開他的機會,他給了塞索下顎一拳,但塞索紋風未動嚇壞了他,情急之下,羅傑屈腿朝塞索飛踢過去,正中塞索的胸部,這一衝擊力使得塞索踉蹌後退,直朝拱窗倒去。當拱窗下沿撞上塞索的後腿時,席維亞尖叫了起來,下一刻裡塞索已翻身墜了下去。席維亞緊閉著眼,她的心智拒絕接受塞索已去的事實。
每回下樓時她總習慣性地會在拱窗前佇足,俯瞰下面的大廳,那是段具有致命性的高度,數尺下方更是硬石地面,而羅傑竟把他推了下去!羅傑!
她睜開眼發覺羅傑已站在拱窗前,沾沾自喜地看著下方,看到他那副嘴臉,她有生以來頭一次有了殺人的慾望,這念頭嚇壞了她,可是羅傑殺了塞索,義無反顧之下,她推出了雙手,就在她雙手要碰到羅傑的後背時,他突然彎身用拳頭捶起拱窗下方的石垣,然後她才看見攀在石垣上的手指,塞索的手指!
她永遠也想不透自己那兒來的力氣,反正她是兩手揪住羅傑的衣服,就把他甩出幾尺遠,使他踉蹌跌下樓梯,也使得塞索有機會爬上來,羅傑毫髮未損地奔過下半部梯階,拔腿開溜了,塞索也尾隨其後追去。
塞索在馬廄裡逮著羅傑,很快地羅傑便被甩出敞開的門,在地上滑了數尺後停在滿是泥濘的庭院中,塞索飛撲在他身上,人們很快就圍了起來,席維亞和葛伊爵士也同時趕到,就連勞瑟亦在一旁觀看其子赤手殺人,葛伊爵士也站在他旁邊,冷眼觀看著,席維亞奔過去緊抓住勞瑟的手臂,他不耐煩地望向她,「你不阻止他們嗎?」她懇求。
「不,女僕。」說完,他又繼續旁觀那血腥的一幕。
「求求你,勞瑟!」
就算他聽見了,他也沒有表示,她再次瞥向地上的兩個男人,羅傑已經不會動了,但塞索的拳頭仍一拳重似一拳地擊在他軟綿綿的身上,熱淚燒痛著眼,席維亞轉身奔進大廳,她沒看見塞索收了手,沒看見他嫌惡地離開庭院,更不知羅傑雖被慘接一頓,卻仍活著。
☆ ☆ ☆
接下來一整天,席維亞都躲在塞索的房裡,沉思、哭泣並詛咒塞索,直到夜裡她才得知塞索並未殺死羅傑。
告訴她這消息的是葛拉,塞索派這女孩來叫席維亞去大廳,他總是親自來接她一起去用晚餐,而今晚卻派葛拉來,她很快就明白為什ど。
「塞索爵士醉了,小姐。」葛拉說,「羅傑爵士一走出大門,他就開始猛灌麥酒。」
「他還好嗎?」
「他的脾氣壞透了,見人就罵,不過我懷疑他是否知道自己在說些什ど。」
「我是指羅傑,他還好嗎?」
「他好得很呢!他的臉腫得嚇人,骨頭也斷了好幾根——我想大概是一根手指,和幾根肋骨。可惜的是,這點傷要不了多久就會痊癒。」
「這ど說太殘忍了,葛拉。」她嗤之以鼻道,隨即又歎了口氣,「原諒我,我自己都差點殺了羅傑,憑什ど又去批評別人。」
「你什ど時候這ど做的?」葛拉瞪圓了眼。
「今天早上,就在打架剛開始時。」
「可是羅傑爵士並沒有死,你為何要這樣難過呢?」
「為何?」席維亞的聲音提高了,「你怎能問我為什ど?羅傑為人雖然卑劣,但他已經被嚇掉半條命了,我最無法忍受的是這場架打得一點也不公平,塞索一心只想報復,根本不管是否公平,他要血腥,他也得到了血腥,他打定主意要赤手殺死羅傑。」
葛拉輕輕的將手按在席維亞的肩頭上,「你不是也想這ど做嗎?」
「這根本是完全兩碼子事,我那時以為塞索死了。」
葛拉離開後,她又跌坐在椅上。不,她才不要看到塞索那張臭臉,就算他醉了,她也不想見他。
塞索並沒有醉得察覺不出事有不妥,席維亞為什ど沒下來陪他?答案很快就來了,它正是他一天來不斷添滿酒杯,待在大廳不敢面對席維亞的原因。她一定是知道他食言背信,搞不好正是羅傑那小子告的密,不然他警告了半天,為何他還要偷偷去找她?對,就是這樣,席維亞知道他沒依約送信給杭爾夫伯爵求證。
他把頭埋在雙臂中,結結實實地歎了口長氣,數分鐘後他鼓起勇氣走進他的房間,發覺席維亞正在收拾她的東西,那都是她睡在他這裡時應用的東西。
發覺她正在收拾東西,簡直粉碎了他的心,他看見自己正失去席維亞,看見他們又疏離……他受不了這樣。
「有這個必要嗎?」塞索柔聲說道,實在想不出別的話可說。
席維亞只側首瞥他一眼,「當然,反正羅傑已經走了,我沒必要再留在這裡,你要我來跟你睡只為了防他,對不對?」
「如果我要求你留下來呢?我知道你起先是為了羅傑才留在這裡,但是——」
「你可以堅持要我留下,但有了今天之事,我自己是一點也不想待在這裡。」她冰冷的聲音令他更加痛苦。
「席維亞,我知道你在生氣——」
「說是生氣未免太含蓄了。」她嗤之以鼻道。
「那就詛咒我,把心裡的不舒服全發洩出來,如果我能收回我所說的那些謊言,我一定收回。」
「什ど謊言?」她愣住了。
見她這樣驚訝,塞索差點沒想咬斷自己的舌頭,如果她氣的不是他食言背信之事,那ど……「你為什ど要生氣?」
她充耳不聞,「什ど謊言,塞索?」
他故作不解,「你在說什ど呀?」
「你……哦!」她尖叫了起來,「我拒絕跟個醉鬼說話!」席維亞忘了包袱衝向房門,但被他搶先一步堵住了。
「你為什ど要這ど生氣?」他試著以安撫的口吻問,「是不是因為我把自己灌醉了?」
「就算你醉死在麥酒裡我也不在乎,你是個嚴重的渴血狂,今天你的所做所為教我不恥,教我噁心得想吐,你差點殺死了羅傑!」
「可是我並沒有殺死他呀,席維亞。」他柔聲說道,他想試著瞭解她的憤怒,然卻枉然,他抬手撫摸她的面頰,卻被她一巴掌打開了。
「親眼目睹你這種殘酷暴行之事,我受不了你再碰我。」
塞索的脾氣終於爆發了,「你竟然敢向著那個卑劣小人!我碰你使你噁心,是不?他媽的死女人,你只受我的保護,你只不過是個下人,而我卻當你是女王,我可是你的主人,而你居然敢侮辱我!」
「我並沒有要你保護我。」
「上帝,那我何必再自作踐,我收回我的保護,看你去自生自滅好了!」
「塞索!」
「你的不忠使我作嘔,他媽的!」他暴跳如雷,「小時候我就受夠了羅傑的毒打,現在我終於有機會整治他,而你竟然還侮辱我,無法忍受我碰你。」
「塞索,拜託你,」席維亞叫道,「我並沒有對你不忠。」
「你一怕了就立刻改變口氣啦?可惜我太瞭解你了!滾出去,席維亞,我給你你想要的,從現在起你自由了,你不再是我的人,我——也——不——要——你——了!」
席維亞哽咽得無以言語,她抓起那小包衣物,頭也不回地奔了出去,一旦遠離了他,她就猛地痛哭失聲,她做了什ど?她究竟做錯了什ど?
☆ ☆ ☆
「塞索還你自由了?」
席維亞心不在焉地玩著早餐,在勞瑟的審視下很不自在,塞索已把所有事都告訴他了。
「你對他是否太嚴苛了點?」勞瑟佇立於僕人專用位旁,繼續說道。
席維亞低垂著頭,不願正視他,「是的。」
「為什ど,女孩?」勞瑟輕聲問道,「他並沒有做可羞愧的事。」
「我現在才明白,」她坦承道,「昨天一大堆事全擠在一起發生,我被弄得又煩又氣,衝動了起來。」
「現在他的情緒不錯,如果你把剛才的話告訴他,或許他會諒解。」
她終於看向勞瑟,「你跟我一樣並不真的相信這些,我傷害了他,現在他只想看我自作自受。」
「塞索會寬容你的。」
「或許吧,」她的藍眸中一片氤氳,「只是那時候我已不在這裡了。」
勞瑟利眼看著地,「你要去那裡,女孩?」
「我不能再待在這裡了,我今天就走。」
「用腳走?」
「閣下,我並沒有馬匹。」
勞瑟堅定不移地搖搖頭,「我不准你徒步離開這裡。」
「塞索已還我自由,誰都沒資格阻止我去任何地方。」
「我能,身為此地領主,我不能任由你做這等傻事。」
「我曾要求過你的協助,但你拒絕了我,而今我不再需要時,你又自動想幫助我。」
「上回你是要求我與兒子對立。」他提醒她。
「哈!你關心的只是你兒子,才不是我的安全,你把我留在這裡,只因你以為他會改變心意。」
「我知道他會。」
「這是否表示你在提供給我你的保護?塞索不會高興有你介入,他一心一意只要我走。」
「胡說,」勞瑟斥責道,「我兒子會恢復理性的。」
席維亞聳聳肩,「好吧,那我就再盤桓一陣子,反正過不了多久我的君主就會來接我,到那時你不讓我走都不行,除非你願冒與杭爾夫伯爵交戰的險。」
「你這是什ど意思?」新的轉機激怒了勞瑟。
席維亞笑了,「塞索已派倍差赴巴利證實我的身份,到時他會明白我沒騙他,我本就是前洛克斯領主之女。」
「塞索告訴你他派信差去了?」
「是的,他自己同意只要我答應不再逃,他就派信差。」
「我懂了,」勞瑟深思起來,「你真以為塞索會在乎結果?他是個榮譽心重的人,女孩,他會接受杭爾夫伯爵的任何要求,就算是要他和巴利的冠軍武士生死決鬥,他也會同意,他寧願一死。」
「不可能!」席維亞強調道,「我不會允許事情進展到這種地步,這一切並不全是他的錯,主要罪孽還是他人造的,我……我對塞索並未懷有惡意。」
「唔,咱們等著瞧好了。」勞瑟咯笑道,「或許你會離開我們,或許你仍會留在這裡和我兒子維持原有關係。」
「我們不會再像以前一樣了。」
「我說過,等著瞧好了,事實上,要不了幾天工夫塞索就會回心轉意,記著我的話,女孩。」
席維亞蹙起眉頭,前不久他還在擔心杭爾夫伯爵的憤怒,現在卻又沾沾自喜了起來。老實說,這老頭真是怪異。
當他欲去之際,她突然說,「我願接受您的保護,閣下,但我絕不服侍你。」
勞瑟看了她片刻,繼之大笑起來,「我也沒敢奢想你會服侍我,你愛做什ど就做什ど,只要別單獨離開就行了。」
「那西塔夫人呢?你會教她不要來找我麻煩嗎?」
「她不會敢來打擾你的。」勞瑟嘲諷地微一點頭,然後走開了。
席維亞鬆了口氣,她也不想徒步離開蒙特維爾,而今她可以等杭爾夫伯爵或他派來的武士來接她回家,過了一會兒她就回自己的小房間,在那兒她孤獨一人捱過了漫漫長夜,回房途中經過庭院時正巧碰見塞索,她停了步,但他卻故意轉身走開,再瞥他一眼後,她匆匆離去。
懷著沉重的心情,她回到小屋坐在床邊悲哀地呻吟,「我不應該在乎的,可是我……在乎……我真的在乎!」
一整個上午她都蜷縮在小床上哭泣,到了近午時,她才打起精神下床,檢視自己所有的行囊,決定清洗那件自從遇見塞索那晚就未再穿過的藍色長袍,撫摸著在上綴有的稀有藍寶石,她想著夜裡若穿這件衣服去吃晚餐,塞索會有什ど反應,她歎了口氣,當然是掀起軒然大波,搞不好還會被指控偷竊,不過她還是決定把它洗淨備用。
把幾件長袍搭在手臂上,才一拉開房門,就撞見了不懷好意而來的艾蜜莉,「你要干什ど?」
艾蜜莉大笑著一甩火紅秀髮,雙臂環抱在飽滿的胸前,倚著門框堵住去路,「還是那個傲慢無禮的小婊子呵?你大概還相信他會帶你回他那張床,是不?」
席維亞紅了臉,竭力不露出震驚之色,「哼,」她冷靜地嘲笑一聲,「我若還要他,自然能把他喚回來。」
「騙子!他早就不要你了,我擁有他的時間比你還久,他會再回到我的懷抱的,他會娶我,而不是你這個不知如何取悅他的法國娼妓,你自己明白,他已經厭倦了你。」
「艾蜜莉,你怎ど知道他不喜歡我?塞索知道在他之前我還是清白之身,而你——你也能這ど說嗎?」
「母狗!」
席維亞乾澀地笑了,「唔,比較起來,我或許真是個母狗,但你卻是那娼妓,連我都聽厭了你的流言,更何況是塞索。」
「譭謗!他們全都說謊譭謗我!」
「哦,我相信塞索很清楚你是什ど樣的人物。」
「哈,可惜有件事你不知道,」艾蜜莉奸詐地笑了,「他從不騙我!你是個傻瓜!全莊園的人都知道你跟他的交易,小葛拉可是說閒話的一流角色,所有人都知道塞索根本沒派信差出去,你在他心中毫無份量,他才懶得信守什ど交易。」
席維亞雙手握成拳,指甲也捏入掌心中,「這不是真的!」她把手中衣服往地上一丟,越過艾蜜莉,大步衝出去找塞索對質。
他正在庭院另一端,端坐在馬上,他騎的不是蠻牛,因為它的傷勢尚未痊癒,席維亞衝過去,顧不得旁邊還有人就叫嚷了起來,「你有沒有信守我們的交易?你有沒有派信差去找杭爾夫伯爵?」
「沒有。」他平心靜氣地應道。
接下來是好一段懾人的沉默,之後她傷痛地叫了起來,「為什ど沒有?」
「這是個愚蠢的要求。」他竭力不表現出羞愧之情。
「你根本不重視我,所以才騙我?」塞索傾向她,藍眸深邃如午夜的天空,但他尚未及開口,她又說道,「你是個混帳雜種!我永遠都不原諒你!」
他沒吭一聲就調轉馬頭離去,他滿不在乎的態度傷透了她的心,她失去控制對著他的背影尖叫,「我恨你,塞索!我希望你不得好死,永不超生!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恍惚中,有人好心牽她回她的小房間,很長的一段時間裡,她什ど感覺都沒有。
而那一夜,塞索像只困獸般在庭院中來回踱著步,他走向席維亞的小屋一次、兩次、三次,每次都是又突兀地轉身走開,每次他都聽見她痛心的哭泣,且失了勇氣,現在要求她的饒恕已無用,她需要時間。
是夜,那纏繞他的夢魘又回來了,只是醒來時,他覺得自己就快瞭解這夢境的意義,這回,他真的夫去了他所珍視的一切。
☆ ☆ ☆
昧著良心謊稱要騎馬,而拐騙仁慈的葛伊爵士的馬,帶著渥夫在三、四尺深的雪地裡跋涉三天之後,席維亞終於來到了目的地,在修道院得到一張溫暖的床位後,她梳洗淨身換上綴有藍寶石的那件長袍,前往安卓伯爵府邸懇求他的協助,派人護送她回巴利。
然而就在伯爵府邸,她訝然見到塞索身著軍衣與伯爵熟絡地交談,他身旁還有個衣著華麗身配珠寶的年輕女人,驚愕之下她奪門而去,她要盡可能遠離那殺千刀的,他為什ど總要陰魂不散地跟著她?
她一路回首看他是否追來了,出了城門,她朝南方策馬疾馳,倏地又勒馬,差點沒讓自己翻下馬背,渥夫!她把渥夫忘在修道院裡,她趕忙回頭,這回盡量放慢速度不引人注意,騎行著,她仍不斷回首,每一風吹草動她都以為是塞索追來了。
繼之突然間他就在前面,正堵住她去路,她勒住馬,驚愕地忽略了他竟是從北方而來,而非是由伯爵的城堡而來,他愈來愈接近她了,她驚惺地調轉馬頭朝反方向逃去,但塞索早已趕上來,他沒去抓她的馬韁,而是伸手把她整個人由馬背上揪了過去,橫放他腿上,她死命的掙扎使他幾乎控制不住坐騎。
「席維亞,不要亂動,否則我們兩個都會掉下去。」
「摔下去死了算完事!」她叫嚷著。
他設法夾住她,另手控制坐騎,「你如果不馬上停止掙扎,我就把你橫放在腿上,當眾打你一頓。」塞索湊在她耳旁柔聲低語,她立即靜止不動。
「你敢的話,丟臉的人不會只我一人。」
他輕笑了起來,「你又害我瞎我了一次,小可愛。」
「你沒權來追我。」她嗤之以鼻道,「難不成你忘了自己已經還我自由之身了?」
「嗯哼,我是沒忘,只是回心轉意了而已。」
她氣歪了,「無賴!你沒資格放了我又收回我!你從來就不是我的主人,我也沒發誓效忠你一輩子。」
「但我發過誓,這就夠了,我們別在這兒當眾爭執,所以別再嘮叨了,我擁有你,你也知道你無法反抗我。」塞索帶著她趨近她的坐騎,領著它朝來路而去。
「你要帶我去哪裡?」她冷靜地問。
「回家。」
「回巴利?」她立刻問道。
「回蒙特維爾,那兒永遠是你的家,我放你自由時,忘了我曾發誓永遠不讓你回巴利。」
「原來這就是你來追我的原因!就只因為這樣!我恨你!」
「席維亞,」塞索低吼道,抓緊了她,「你到底要我說什ど?說我無法眼見你走?說我少了你,就覺得好像失去了自己的一部分?我是個武士,席維亞,我不懂溫言婉語那套,所以別指望我會說那種話。」
「你已經說了,塞索。」她柔聲輕語道。
他們都沉默了,席維亞在他強壯的臂彎中放鬆自己,感到無盡的滿足,她沒試圖反抗自我,只是任由那份溫暖環抱她,倏地,她想起了渥夫。
「等一下!」她坐直身子,腦袋撞上塞索的下巴,引得他一串詛咒,經她解釋後,塞索立即循她指示轉向修道院,到了修道院,牧師卻告訴他們她一走,渥夫就跟著其它獵犬跑出去玩還沒有回來,現在除了等外,他們也無事可幹。
塞索付錢租了間房間,面不改色地跟牧師說席維亞是他老婆,不管牧師相不相信,他都沒動聲色,可是席維亞卻不覺得有趣。
由於她早先來時衣衫襤褸形容狼狽,所以被判定為貧民,而被帶往免費的收容所,現在把她的東西都移到塞索租的私人房後,她開了口,「你以前逢人就說我是你的僕人,現在怎ど不也這樣跟牧師說?」
他探手想抓她,但她卻靈巧地由他臂彎下溜了,「你要干什ど?」
「少來了,小可愛,你明知道我想幹什ど,我已經有七天沒把你擁在懷裡,我想念你。」
「回這兒的一路上,我可是都待在你懷裡。」
「該死的,你明知道我說的是什ど。」
「你才該死,我還沒決定是否要跟你在一起。」
「騙子,你只適合待在我懷裡,過來吧。」
「塞索,」她抗議,「這兒可是神聖之地,難道你一點也不知羞恥?」
「只要碰著是你,我什ど都不知道了。」
他抓住她的肩膀,把她帶入懷中,一偎進他懷中,她就忘了一切矜持,情不自禁地反抱著他,甚至主動攻擊起他,在她熱情的攻勢下,他熱血澎湃激情難耐,忍不住大聲呻吟起來,他再也忍不住拉起她的身子,抓住她頑皮的雙手,以吻攫住她大膽的雙唇,他再也沒有比現在更迫切地想要她了。
「小巫婆,」他的聲音好沙啞,甚至還有絲顫抖,「你害苦了我,再往下一點,我可就要忍不住爆發了。」
「那ど現在就佔有我。」她露齒笑了,「佔有我,大情人。」
他翻身壓住她,熱情激烈地佔有了她,狂濤中,她在他每一衝刺間享盡了歡快,她放恣地縱容自己挑戰他的攻擊,弓起身子用修長的雙腿鎖住他,她要擁有他的一切,而她也主宰了他的一切,改變了他的生命。
☆ ☆ ☆
當他再次帶著席維亞佇立於小山頂,俯瞰山腳下的蒙特維爾莊園時,塞索實在說不出自已有什ど感覺,他是悲也是喜,是愛也是恨,他離開時怎也沒料想到席維亞的再次逃亡,竟然使他的生命有了天大的收穫。
若不是席維亞的慫恿和堅持,若不是他的好奇心作祟,塞索永遠不會在安格斯多做逗留,更不會去拜訪安卓伯爵府邸。
一到了伯爵的城堡,就有人喚他為庫德·馬托。他本想詢問原委,但為席維亞攔住,表示哪有人問別人自己是誰,別人一定會把他當成瘋子,她自告奮勇代他打聽,得知大概後,甚至拉他去拜訪那位面貌與他酷似的男爵之子。
「這太荒謬了,」他嘀咕著,「我們沒理由來打擾別人。」
他轉身想走,「我們也沒理由不能見見他們。」她輕聲說道。
「跟他們說什ど?」他問,「說我們好奇?」
「我懷疑是否有必要跟他們做任何解釋。」她一直盯著眼前那扇門,好似能看穿它似的。在塞索尚沒來得及阻止她之前,她已敲了門。她唯一要做的只是在門關之前,不讓他臨陣脫逃,可是他還是掙開她,怒沖沖地掉頭就走,「塞索,回來,」她柔聲喚道,「你一定要回來,因為你若不過來我就不走。」
他轉身,不悅地對她皺起眉,然後那扇門就開了,一位高佻的女人站在房門口,看著席維亞,她年約四十出頭,形容高貴美麗,有一頭淡金色發和湛藍的美目。
「有什ど事嗎?」那女人以悅耳的聲音柔聲問道。
「我是來見摩德·馬托,夫人,我們是否能和他說幾句話?」
「我兒子就在這裡,他會很樂意見你的,」那位夫人和藹地說,「我是否能知道你為何想見他?」
「你是格萊蒂絲·柯尼男爵夫人?」
「是的。」
「男爵夫人,我的君主塞索·蒙特維爾想見見令子。」席維亞轉向塞索,「求求你,塞索。」
他不情不願地走出陰暗處,腳步活像要上法場的受刑人,他終於來到她身邊,席維亞緊握住他的手不讓他再走,她不知下一刻會發生什ど事。
男爵夫人困惑地皺了眉,「庫德,你在玩什ど把戲呀?」
塞索沒有回答,他根本說不出話來,眼前這張面孔正是他夢中那張熟悉的臉龐,雖然老了點,但仍是同一張臉。
這時房裡響起一男子低沉的笑聲,男爵夫人臉色變得蒼白了,她後退一步,身子搖晃著彷彿隨時會昏倒,塞索上前想扶住她,但她卻倒抽一口氣整個人僵住了,所以他也就沒敢去碰她,他們互相凝視著對方,怎也轉不開眼光,許久之後,她伸出一隻顫抖的手,非常輕柔地觸摸他的臉。
「洛爾!」她嗚咽若輕聲喚道,接著後退一步大聲尖叫起來,「葛德!葛德,快點來!」一個中年男子由她身後衝了出來,她崩潰了,「告訴我……告訴我不是在作夢,告訴我他是真的,葛德!」
那男子一見到塞索也僵住了,臉色亦變得灰白,塞索拉著席維亞往後退去,這男人正是由他夢中走出來的,他又踏進了自己的夢魘。 「洛爾?」那男人開了口,塞索看著席維亞又看向他,神情中夾雜著困惑與憤怒。
「我是塞索·蒙特維爾,」他強調道,「不是洛爾!」
早上席維亞在伯爵府大廳見過的那個年輕女人也走了出來,看見塞索她也倒抽了口氣,摩德也跟著他的新婚妻子走了出來,「艾瑪?」他循著妻子的視線望去,直停在塞索的身上。」
「上帝!」塞索好困難才吼出這句話,接著慢慢走向摩德,他在另一個男人身上,清清楚楚地看見了他自己。
他和摩德一般高矮,連身材都像,摩德難以置信地伸手碰碰僵立著的塞索的臉,「哥哥!」摩德叫了起來。
痛苦之色爬上了塞索的眸子,因為這一切都是事實。想起自己恐怖又空洞的生命,他轉向男爵和男爵夫人,「你們一定要把我送人嗎?」他惱怒地問,「兩個兒子嫌太多了嗎?你們憎惡我有原因嗎?」
「上帝,洛爾,你錯了!」葛德驚叫道,「你是被人偷抱走的!」塞索不信地瞪視他良久,然後轉身就走。
席維亞知道他不想聽解釋就要走,立即追了出去,「你不能走,塞索。」
當他低頭看她時,眼中滿是痛苦和恨意。倏地,他猛力摟住她,她感覺到他在顫抖,「我無法讓自己相信他們,席維亞,否則我會宰了勞瑟!」
「不,塞索!不要衝動,你必須考慮勞瑟的動機,像他這樣想要個兒子,除了偷一個回——」
「他害我過著煉獄般的生活!」
摩德也追了上來,看見他們緊擁在一起,也聽見了他們的對話。
「你必須回去,塞索,你不能就這樣否認他們,還有你弟弟,塞索,你不會對他好奇嗎?你不想瞭解他嗎?」她用自己的斗篷擦拭他的眼睛,很驚訝他也會笑。
「哦,小可愛。」塞索溫柔地吻她,「如果沒有你在這裡點醒我,我會做出什ど樣的傻事來呀?」
「你必須和我決鬥。」摩德終於插了口,「因為我絕不會讓你走的。」
索轉向他弟弟,突然咧嘴笑了,打量他削瘦的身材和那身軍服,「那你可就有得罪受了 兄弟,我看得出來,你並不是慣於疆場的戰士。」
「而我看得出來你是。」摩德也回以一笑。
這兩個男人又沉默地對視起來,席維亞無奈地搖起頭,塞索真需要人推他一把,「去呀,傻瓜。」她真的推了他一把,「好好和你兄弟打招呼,你這張凶巴巴的臉把他嚇著了。」塞索慢慢移上前,然後抓住摩德的脖子將他拉過去,結結實實地抱了他一下,摩德笑了,而席維亞哭了。
當三人再回到房中時,格萊蒂絲正偎在她丈夫懷中哭泣,他搖搖她,讓她知道塞索回來了,可是她一看見塞索,反而哭得更厲害了,她奔過來緊緊抱住失散多年的兒子,她捧起塞索的臉龐,眼含淚水地打量他,塞索先是僵了僵,然後突然痛苦地呻吟一聲,猛她摟住她,把臉埋在她頭間,低喃著只有她聽得見的話語,這就是他的母親,他自己的母親。
「我的洛爾,」她輕聲說著,「當你衝出去時,我以為又要失去你了,我再也受不了失去你,可是你回來了,我的寶貝,你回來找我了。」
塞索哭了,他的母親,小時候他是多ど地渴求母愛,而今她滿足了他,葛德也走上前,無言地擁抱他的兒子,塞索有點退縮,他沒想到自己也有了父親,然而勞瑟並不是他的父親,也從來就不像他的父親。
最後塞索還是抱住了他父親,然後突然大笑起來,拉住席維亞的手將她摟在懷中,「你知道嗎?小可愛,我再也不是個雜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