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夜蝶腦海中一片混亂,組織忠誠和私人情感兩方掙扎著。
「沒有什麼敢不敢的,對我來說,這只不過是一項組織下令的殺人任務罷了。」風戶從夜蝶手中奪回十字弓箭,冷冷地悶哼一聲。
「我不許你殺掉武臣!」夜蝶伸出手來,態度堅決地擋下風戶的去路。
「夜蝶,身為黑色十字的一員,你早該有逆親滅道的覺悟。怎可為了私人情感,而違背了組織所賦予的任務?!」風戶反抓住她抵擋的小手,望著她低斥道。
「對象是武臣,我當然無法下手,武臣就像是我的哥哥般,是我在這世上惟一的親人。換作是你,你下得了手殺掉自己的父母和親人嗎?」夜蝶毫不客氣地反駁回去。
「我當然下得了手,如果下不了手,就不配成為黑色騎士。」風戶的神情轉為陰沉。「從我加入黑色十字的那一瞬間起,我就已經拋棄掉辰風戶的身份,成為十字風戶。」
風戶依然緊抓著她的手,陰狠的邪美眼神直落在夜蝶臉上,他那低喃的唇瓣輕輕掃過她的頰,咬吻上她的耳珠。
瞬間,夜蝶從他眼底嗅聞到了血腥味,彷彿是地獄使者從黑暗深處飄傳來的濃厚殺意。
夜蝶不發一語,驚愕地呆望他那邪美異常的血腥眼神。
她終於明白,組織為何會屬意風戶成為神官候選人。
在他那吊兒郎當的風流表面下,他的無情、他的陰狠、他的冷血、他的邪惡,才是真正足以令人畏懼的真面目。
「除了武臣,我誰都可以下手。除了武臣,我絕不會阻攔你動手。如果,你非殺武臣不可……可以,先把我殺了吧!」夜蝶將他手上的十字弓抓來對準自己,抱著必死的決心表態。
如果她連武臣都守護不了,這世界上還有什麼值得她留戀守護?既然她無法違抗組織的命令,又無法說服自己對武臣下手,不如就讓風戶殺了自己和武臣,以求一了百了。
風戶望著她閉眼受死的絕望神情,瞬間,一股狂襲而來的嫉妒怒火燃燒掉他整個神經。
他緊緊握住抵著她胸口的十字弓把,右手食指在紅色弓箭按鈕上猶豫再猶豫……
殺不殺武臣對他來說,其實沒有多大的區別。這次的任務是夜蝶求著自己配合,執意要成為神女,他才勉為其難的答應。
神官一職對他來說既然沒有意義,他若執意完成這項任務,也未免太過荒唐可笑了。
風戶低望夜蝶那必死的決心,再看她對待武臣的這番真摯情感,狂燃的妒火幾乎延燒了他的整顆心。
組織為何會將夜蝶列為神女候選人,他似乎已經明白了。
十字集團中不該出現的純真情感,卻在夜蝶身上一覽無疑。神女所需要的適合人選,就是像夜蝶這種兼具冷血和純真,能在組織中順利生存,卻又在心靈深處保有真摯之心的女人。
一個是在黑夜中求生存的冷血夜蝶,另一個是為了感情可以犧牲一切的夜蝶,兩相衝突之下卻又能和平相處的矛盾個性,也只有眼前的夜蝶才能擁有。
組織會把她列為神女的第一人選,不無道理。
「你以為把難題丟給我,自己求個痛快,這樣就沒事了?」風戶放下手中的武器,輕輕地啄吻了下她的額頭。
預料中的十字弓箭沒有一發入心,夜蝶納悶地張開眼睛,抬頭望向一臉無可奈何的風戶。
他的吻既溫柔又溫暖,這是夜蝶第一次感覺自己並不討厭他的吻。
「我說過,我對神官的職位沒有興趣,所以這次的臨時任務我沒有必要去完成它。就算我因此被降職或處罰也無所謂,反正我從來不會在乎這些東西。至於你的武臣,你自己看著辦吧。要留他活命或是違抗組織命令,甚至和他一起私奔,我都不會阻攔你的。」
風戶又恢復往常的嘴臉,他話一說完,迅速收起十字弓箭,準備立刻離開醫院,留下呆愣在一旁的夜蝶。
「老實說,我挺羨慕武臣這傢伙的,如果能和你早一點認識,或許我會愛上你這尚未發育完成的小鬼也說不定。」風戶半正經半開玩笑地丟下這句話,隨即轉身離去。
「風戶……」夜蝶驚愕於他的言行。
就在風戶開門離去的同時,忽地,服部夫人的尖叫聲音從門外傳了進來。
「你是誰?怎麼會在我兒子的病房?」準備進門的服部夫人恰巧和開門走出的風戶撞個正著。
「糟了!」見到服部夫人出現,夜蝶驚呼一聲,連忙把手裡的銀針藏進懷中。
「好啊,原來又是你這個陰魂不散的小鬼。」夫人隔著半開的門,怒望著仍在病房內的夜蝶。
「夫人……」夜蝶低喚一聲。
「你這小鬼,到底要怎樣才肯對我兒子死心?!」服部夫人衝進門來,毫不客氣地抓起夜蝶的衣領,連續甩了她兩巴掌。
「夫人……」夜蝶被甩了兩巴掌後,跌坐在地,她撫著痛頰,嘴角還因此滲出鮮血。
站在門邊的風戶並沒有插手,但他也不禁蹙起眉頭。
這一身俗氣暴發戶模樣的凶婆子,應該就是武臣的母親。
「我已經跟你說過多少次,你不要一廂情願地纏著我們家的武臣,行不行?」服部夫人生氣極了。「你看看你自己,這一身亂七八糟的黑衣服,和亂七八糟的朋友,一看就知道不是正經人。你自認哪一點和我們家武臣匹配得上?我們家武臣認識了你,真是上輩子作孽,才落得這種下場。」服部夫人不甘心,又抓起跌在地上的夜蝶,準備再摑一掌。
夜蝶沒有反抗,只是咬著唇,低著頭獨自承受這個痛苦。
忽地,風戶的聲音插了進來。
「你這死老太婆,雙手也運動夠了吧?!」風戶伸手抓住服部夫人高舉的手,冷冷地迸出這麼一句。
「我不管你是誰,你再不放手,我就要叫人了……」夫人被抓得很痛,濃妝艷抹的五官扭曲成一團。
「在你喊人之前,我會先把你的喉嚨扭斷,眼珠子挖出來,再把你這個老太婆大卸八塊丟進海裡。」風戶惡狠狠地抓住她的手,嘴巴很壞地威脅她。
「夠了……風戶,放手。」夜蝶從地上爬起來,神情相當黯然。
「我才不放手,除非這老太婆跟我們兩人道歉!」風戶不以為然地悶哼一聲。
「請你放開我的母親。」忽地,躺在病床上的武臣忽然開了口。
夫人和夜蝶兩人大吃了一驚。
「武臣……你醒了?」夜蝶難以相信地望向病床上的他。
「武臣?!真是太好了,這家醫院的特殊治療果然有效……」服部夫人當然也是驚喜不已。她甩開風戶的手,奔向床邊,又喜又泣地緊抱著兒子。
在旁冷眼旁觀的風戶,不發一語地觀察著眼前的情景。
看來,隨著服部武臣的忽然清醒,所有的情況將有重大變化。
「夜蝶這個笨瓜……」風戶低喃一句,隨後抽回他的視線,暫時退出病房。
說穿了,他只是極不願見到,夜蝶望著武臣的那種眼神中,所浮現的依戀和渴望。
而她那落在武臣身上的眼神,竟然還具有殺傷力,莫名其妙地傷了他的心。
好吧,他願意承認,無法不介意夜蝶對待武臣的種種心意。光是見她默默承受老太婆的掌摑和屈辱,他心底就很不是滋味。
或許,夜蝶這小女孩,已經不知不覺敲亂了他的凡心。
武臣清醒後,醫生和護士立刻進進出出地幫他進行檢查。
而服部夫人則是忙著打國際電話聯絡親人,四處報告這個好消息。
至於夜蝶,她則是默默地守在病房的偏僻角落,安安靜靜地守候著服部武臣。
服部夫人礙於兒子剛清醒,不好當面趕走夜蝶,於是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視夜蝶於無形。
近三個小時後,醫生們總算結束初步的檢查。明天一早,還有一堆精密儀器的腦部檢查等著武臣。
「媽,我有話想對夜蝶單獨說。」待醫生和護士一離開,向來不多話的武臣立刻開口。
「武臣,你剛清醒,不能太勞累……」服部夫人自己有許多話想對寶貝兒子傾訴,怎會捨得讓夜蝶獨佔他一人。
「媽,我真的有話想單獨對夜蝶說。」武臣剛清醒,身體還很虛弱,以致聲音聽起來有氣無力的。
「可以,不過只有五分鐘的時間。五分鐘後,我會叫警衛進來趕人。」服部夫人不忍拒絕兒子的要求,於是她心不甘情不願地離開病房。
「武臣……」
病房清場後,獨自站在病房角落的夜蝶反而顯得手足無措。
夜蝶緊張地望著半坐在床上的服部武臣,半天說不出話來。
自武臣昏迷到清醒,算一算兩人已經整整睽違兩年,雖然這兩年間夜蝶幾乎每週都到醫院探望武臣,但此時此刻,疏遠的陌生感卻遠遠地隔離開兩人以往的友好情感。
武臣安靜地打量了夜蝶好一會兒後,不發一語地把目光緩緩收回,落在窗外蟬聲唧唧的樹枝上。
就這樣,武臣和夜蝶兩人沉默著。
「武臣,幸好你終於清醒了……」夜蝶鼓起勇氣往前一步,情緒相當激動地開了口。
「蝶,就到此為止吧。」武臣忽然開口。
「咦?」夜蝶愣了下。
「這兩年來,雖然大家以為我一直沉睡昏迷著,實際上我的意識是清醒著,只是身體無法清醒過來。這兩年,蝶為我所做的一切、所說過的話,我都記得一清二楚。」武臣誠實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