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喬治帶領她在城裡繞了一圈,熟悉一下環境,這裡只有很簡單的幾條街道,很快就走完了。走在路上時,不用布喬洽介紹,大家都知道她是這個城裡新任的警長,除了一些主動和她打招呼的人以外,更多的人是用懷疑、猜測、輕蔑、不信任、不贊同的眼光打量她。
羅吉雅的心情是矛盾中有著期待,她真的很想轉移那些人的想法,證明她有能力將警長的職務做好,讓女人和中國人在這個地方揚眉吐氣,另一個想法卻是想逃掉,不當這個她原本就不想當的警長。
布喬治在城裡另一區的入口停了下來,他問羅吉雅,「吉雅小姐,我想你從來都沒來過這個地方吧?」
羅吉雅搖搖頭,這個區她聽過,但沒來過。
布喬洽領先騎馬進去。
羅吉雅跟在他後面,眼看四周,不覺得這個地方和城裡的其他地方有何不同,她實在看不出這個地方為什麼會被形容成「罪惡之淵,犯罪之藪」。
「這裡在白天看不出和其他地方有何不同,因為做壞事的人都習慣把夜色當成掩護色,所以要到晚上我們才能看出這裡異於其他地方。也許在你的心目中,『黑鄉酒吧』是一個糟糕的地方,但在這個區的任何一間酒吧,如果只以『糟糕』兩個字來形容它們,那算是過度的恭維了。」布喬治說到這裡才第一次想到,讓羅吉雅如此單純的女孩,因警長的職務而接觸到這些罪惡的事,是否是件不道德的事?想到這裡,他開始覺得良心不安起來。
羅吉雅一點都不知道他心裡想的是什麼,她很盡責的說:「那我等晚上再來一趟,也許我可以在這裡捉到幾個罪犯也不一定。」
「不行,你不能晚上來。」布喬治良心不安的說。
「為什麼?」她不明白的問,「警長的工作不就是懲治罪犯,保護好人嗎?」
「可是你是一個女孩子,到這個地方實在是太危險了,而你又是如此的美麗,一定會引起別人為你犯罪的。」布喬治擔心的說。人性中善良的那一面,和男人應保護女人的信條,佔領了他心中大部分的版圖。
「我們中國有一句話,『不人虎穴,焉得虎子。』若我不到罪犯聚集的地方,我又哪能捉得到罪犯呢?」
「若沒有我的陪同,你不能一個人單獨到這個地方來。」布喬治退讓些的說。他實在不能以今天的自己去反對昨天的自己,所以他想到一個變通的辦法,每次都由他陪同羅吉雅出任務,由他去接觸罪犯,而她只需用神准的槍法制伏他們就可以了。
「可是你的腳傷並沒有完全好,我怎能每次都麻煩你呢?」羅吉雅過意不去的說。
「我的腳已經好很多了,雖然走路仍需拄著枴杖,但是騎在馬上已沒有問題了,而且也沒有什麼緊急事件需要馬上處理。」他的臉色突然變得很慎重、很認真,「吉雅小姐,你要答應我,一定要有我的陪同你才可以到這個地方來。」
「好吧。」她實在很好奇道是怎樣的一個地方,但看在他如此為她擔心的份上,她只得答應他,讓他安心。
布喬治看羅吉雅如此懂事放心了許多,他伸了伸酸麻的腿,歎了一口氣說:「人老了,骨頭也不中用了。」
「喬治,要不要試試我爸的醫術?雖然他沒辦法讓你的骨頭變回年輕時候的樣子,但是他絕對有辦法讓你的腳舒服許多。」羅吉雅好心的的建議。
「既然有這麼好的醫生,我若不去找他我就是傻瓜了。」說完,腳一踢馬腹,他便往羅吉雅家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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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還沒走到家門,羅吉雅就發現今天似乎和往常不太一樣,就算是流行病發作的時期,他們家也沒這麼熱鬧過,她家附近的路邊全停滿了華麗的馬車。
布喬治認得大部分的馬車,他奇怪的對羅吉雅說:「城裡的有錢人全生病了嗎?不然怎麼全都到這裡來了呢?」
她也覺得很奇怪,城裡的有錢人並不常到這裡來看病,他們喜歡找和他們同階級的醫生治病。除非他們的醫生治不好,他們才會試著找羅亦寬看病。
兩個人下了馬,羅吉雅扶著布喬治往屋裡走去。
傑克看到了他們立刻跑過來,接手羅吉雅的工作。
羅吉雅問傑克,「發生什麼事了?難道他們都在同一天生病嗎?」
「意思差不多啦。」傑克模稜兩可的說,「他們都同時為一個人瘋狂。」
「如果我沒有清錯的話,柏吉爾就是讓他們瘋狂的人。」羅吉雅表面平靜的說,但心裡卻迫不及待的想看到柏吉爾,想知道他如何應付如此厚愛他的人們,但表面她卻不能急,她先帶布喬治到診療室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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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亦寬正被一群人包圍著,他們七嘴八舌的詢問有關柏吉爾的病情。
羅吉雅在一旁等了一會兒才等到插話的空檔,「老爸,喬治在診療室裡,等著你幫他看腿傷。」
羅亦寬徹然的對大家說:「失陪了,我要去看病了。」
羅吉雅跟著父親往診療室走,她小聲的問:「他們想要做什麼?」
「來跟我搶病人。」羅亦寬幽默的說。
「柏吉爾有什麼好搶的?」羅吉雅想不通的問。
羅亦寬沒有正面回答,他換個角度問羅吉雅,「你有沒有注意到今天來這裡的人?他們全都是什麼人?」
羅吉雅回想了一下,發覺今天到這裡的人,幾乎都是父母帶著女兒來的,而那些女兒們每個都刻意打扮過,全都像花枝招展的孔雀,她恍然大悟的說:「喔,我知道了,他們全都是來這裡向柏吉爾推銷女兒的。」
羅亦寬點著頭,讚許的說:「你猜對了。」
「那他們全都認識柏吉爾了?」羅吉雅心中又出現了疑問,更是不明白他們什麼時候認識他的。
羅亦寬搖搖頭,「不,他們不認識他,不過昨天在街頭的槍戰發生後,從總督府裡傳出,被射傷的人是總督的親戚,來自英國某一個有權勢的貴族家庭,雖然他身為次子,沒有爵位可繼承,得自家族的遺產也不多,但是在我們這個貴族稀少的地方,他的身價可就不凡了。
「雖然沒什麼錢,但憑他身上流的貴族血液,引起這裡的人趨之若騖,而有女兒待嫁的家庭也不在乎他沒錢,他們要的是他與生俱來的身份,另外沒有女兒待嫁的人家,也跑來關心探視他,好藉此和他的家族攀上關係,所以我們家才會如此熱鬧。」
「那柏吉爾還會留在我們家養傷嗎?」羅吉雅問,她想,既然有這麼多上流社會的家庭迫不及待的要拉攏他,也許他會搬離這裡也說不定。
「這得看他自己決定,要走的我們不留,要來的我們不趕。」羅亦寬無所謂的說,他認為一切隨緣,強求不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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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羅亦寬檢查完布喬治的腿傷,並幫他治療後,羅吉雅才離開他們,往大哥的房間走,雖然見房門上掛了一個「請勿打擾」的牌子,她仍不在乎的打開門走進去。
柏吉爾臉朝內躺著,他連看都不想看進來的人是誰,不高興的問:「難道你看不懂牌子上寫的字嗎?」
「別這麼不客氣,這一點都不符合『完美紳士』的形象。」羅吉雅皺著眉頭說。
柏吉爾認出羅吉雅的聲音,像是鬆了一口氣,「老天,是你啊,我還以為又是那群過度熱情的陌生人。」
「別太苛責他們了,貴族在我們這種蠻荒之地可是很罕見的稀有動物,一向都是可望而不可及,只聞其名而不見其人,現在難得出現一個活生生又貨真價實的貴族,也難怪他們會迫不及待的向你示好。」羅吉雅寬容又體諒的說。
柏吉爾奇怪的看著她,他沒想到她會替那群人說話,身為次子的他雖在貴族家庭中長大,但沒有爵位可繼承,得到的遺產更是有限,在英國他可是深深體會過很多有錢人的虛假和現實,這也是他在父母過世後,帶著少數得到的遺產,來到這塊未開發的土地,發展他新人生的原因。
羅吉雅伸手摸著他的額頭,關心的說:「還有一點發燒,不過這是傷好之前的必然過程,沒有關係的。」
柏吉爾捉住她的手,握在手上,很認真的問:「吉雅,你事先知道我是誰嗎?」
「我又不是神仙,哪會有未卜先知的本事。」羅吉雅覺得莫名其妙的說,「直到現在,我也只知道你是很多人心目中的女婿人選,其他的我全不知道。」說到這裡她笑了出來,「我覺得你們好奇怪喔,既來到這個完全不一樣的新地方,可是原有的一些古老陳舊觀念卻都拋不掉,你就像是婚姻市場上的昂貴種馬,而那些淑女們就像是一群參加比賽的小雌馬,在你面前展示每一個完美的步伐,以吸引你提出求婚。」
柏吉爾將她的手握緊,語帶威脅的問:「你認為我是一匹種馬?」
雖然手被握得很痛,但是羅吉雅毫不退縮,她誠實的點著頭,直視著他幽遠如海藍的雙眼,「雖然你不願承認,但事實卻是如此。」
柏吉爾沒想到她的回答竟是如此的坦白直接,他裝做傷心的說:「你可真是會直言傷人,一點都不顧慮我可憐的自尊心。」
「若把婚姻當成交易,以獲取更大的利益,那人和動物又有什麼兩樣?我還怕傷到馬的自尊心呢。」羅吉雅俏皮的說,試著想把手從柏吉爾手裡抽出來,她又再次感受到他力量的強大,就算受了傷影響到他,他恢復得也實在是又快又好。
柏吉爾真不知該對她怎麼辦,她表面雖然看起來純潔無知,但是說的話卻又是一針見血,直搗核心。他突然用力一拉,讓她跌到他身上,他強忍住背後傳來的刺痛,將她抱在懷裡。
羅吉雅嚇了一跳,掙扎的要站起來。
柏吉爾卻故意抱得更緊,兩個人互相拉扯著。
羅吉雅實在不明白,他怎麼會突然變得這樣,她警告的說:「別頑皮了,等一下傷口裂開,你就得再受一次皮肉之苦。」
「你乖乖的別動,就不會害我傷口裂開了。」柏吉爾賴皮的說,「我的自尊心被你傷了,沒補好之前你怎能一走了之呢?」他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有這種舉動,也許是她俏皮的笑容太迷人了,讓他實在情難自禁。
正巧這時包莉娜也來看柏吉爾,她連門都沒敲就直接進來,一看到兩人的樣子,她漲紅了臉,大聲的指責羅吉雅說:「吉雅,你真不要臉,怎可如此對待一個受傷的紳士呢?就算你急著找丈夫也不應該用這種手段。」
羅吉雅突然生出一股很大的力量,用力一推,掙出了柏吉爾的懷抱。
而包莉娜仍是喋喋不休的說著羅吉雅不要臉的話。
羅吉雅二話不說,用力的甩了她左右兩巴掌,口氣凶狠的說.「若你瞎了眼,那最好的方法就是把嘴巴給閉上。」
包莉娜撫著紅腫的雙頰,驚愕得說不出話來,羅吉雅的反應完全超出她的意料之外,羅吉雅竟沒有像大多數女人的反應一樣——滿面羞愧的跑去躲起來。
羅吉雅氣猶未消的說:「莉娜,你給我搞清楚,這裡是我的家,我是這裡的主人,而我從不記得我有邀請你過來,每次你以高人一等的姿態來到這裡,我都不屑和你這個淺薄無知的人計較,沒想到你卻因此更目中無人,我警告你,你再敢亂說一句話,我一定會讓你的皮膚變得比青蛙還綠,走起路來會像袋鼠一樣,用跳的。」
說到這裡,門口已聚集了一群被羅吉雅的聲音吸引而來的人,而這裡的社交領袖梅夫人更是搶在前頭,想知道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羅吉雅一點也不介意多了這麼多觀眾,她指著始作俑者的柏吉爾說:「他也許是很多人心目中的白馬王子,但對不起,我一點都不想參加這一場無聊的獵夫遊戲。你們儘管使出本事去追,但我不想捲入這場紛爭中,失陪了。」
柏吉爾叫著正往外走的羅吉雅,「吉雅,不要走,我道歉。」
看在他道歉的份上,羅吉雅又往回走到他床邊,好心的對他說:「你在英國是貴族,但既已來到這裡,你就該隨著改變,你和大家都是一樣的,沒什麼特殊!就好像我的家族在中國是做官的,也屬於貴族階層,但是來到這裡那些頭銜全變得沒有意義了,在這裡你得憑你的本事生存。」
梅夫人雖然還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但是憑她善於察言觀色的經驗,她看得出來柏吉爾對羅吉雅頗有好感,她當然不能讓自己的計劃因羅吉雅而多生枝節,於是她很權威的說:「柏先生,這裡實在不是你養傷的好地方,我看你就搬到我家療養吧,我想羅醫生可以每天到我家幫你換藥,或者我們換一個醫生。」她想讓柏吉爾和羅家的關係完全斷絕。
「謝謝夫人的關心,但我認為這個地方適合我,我不想換地方。」柏吉爾很直接的回答,用的語氣完全和貴族一樣,冷漠、威嚴,沒有一絲商量的餘地。
這時傑克端了一碗藥過來,他嚷嚷的叫著,「借過、借過,柏先生,吃藥、休息的時間到了。」將藥放好後,他鞠著躬對眾人說:「對不起,病人需要安靜的休養和隱私,請大家離開這裡。」
羅吉雅有意作大家的榜樣,她第一個走出去。眾人雖心不甘情不願,但也一起跟著走了出去,只有包莉娜還留在原地,她自認和柏吉爾的關係和大家不一樣,而突然間增加那麼多對手,更讓她產生危機意識,她覺得自己更應該留下來,想辦法將柏吉爾套住,雖然她仍忌諱羅吉雅的威脅,不過她想,以後只要小心點,應該不會惹火羅吉雅才對。
傑克皺眉看著包莉娜,希望她識相點,自動走出去,可是看她一點都沒有要走的意思,他只得不客氣的對她說:「包小姐,請你出去。」
包莉娜滿臉通紅,顏面盡失,她企圖挽回的跑到柏吉爾床邊,懇求的說:「吉爾,告訴他,你要我留下來照顧你。」
「謝謝你的好意,不過我承擔不起,請你走吧。」柏吉爾冷淡又直接的拒絕,他對她一點好感都沒有,更不想讓她對他存有任何指望。
包莉娜悻悻然的走出去,今天所發生的事都和她預估的相反,她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裡弄錯了。
今天早上從那些來探視柏吉爾的人口中,她知道柏吉爾的價值,她冀望借婚姻脫離她極端厭惡的困窘生活,更明白以她的身份和地位,她再也遇不到另一個比柏吉爾更好的結婚對象,所以無論發生任何事,都不會改變她想得到他的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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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來探視柏吉爾的人仍然很多,柏吉爾實在不勝其煩,但是社交禮儀仍得顧到,最後他只得撥出早上十點到十一點為會客時間,其他時間謝絕打擾。
突然之間,羅家的會客室變成這個地區新的社交場合,每天十點不到,就會有好幾個家庭的父母帶著他們適婚年齡的女兒到羅家來,每個人爭奇鬥妍,惟恐柏吉爾看不到她們完美、亮麗的一面。
而包莉娜自動代替了包蘿娜的一部分工作,每次都不請自來的到會客室裡,厚著臉皮當起女主人的角色,有時甚至以柏吉爾的代言人自居,老是假借他的名義,有意無意的在甲家之前說乙家女兒的壞話,又在丙家之前批評甲家的女兒,處處挑撥離間,惟恐他們不自相殘殺。
羅吉雅一點都不想介入這場女人的戰爭,她的生活幾乎和以往沒有兩樣,並不因為當了警長而改變太多。這個城鎮的治安除了偶爾有些外地來的歹徒鬧事、作案以外,基本上是滿祥和的,所以她這個警長自上任以來,還沒遇過什麼需要動槍的事。
過了一個多月,柏吉爾的傷終於完全好了,他謝絕了好多人提供的住處,在羅吉雅家附近租了一棟房子住下來。
城裡的社交界立刻為柏吉爾的康復舉行一個宴會,宴會地點就設在梅夫人家,城裡接到邀請函的人都為能參與這難得的宴會雀躍不已,而許多的年輕女子更衷心盼望能獲得柏吉爾的青睞,成為他邀請一起去參加宴會的女伴。
包莉娜早就開始作著參加宴會的美夢,可是她沒有收到邀請函,雖然她的皮膚和他們一樣是白的,但是他們卻沒把她當成同一個階層的人,當然不會給她邀請函。
羅家也沒有收到邀請函,他們從來都沒盼望過,所以也不覺得任何失望。
隨著宴會的日子愈來愈接近,眾人對柏吉爾的女伴人選也愈來愈好奇,紛紛猜測他會選誰當他的女伴,很多上流家庭女兒的名單出現在人們口中,但是誰也不敢確定會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