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醒啦?」皖兒笑容可掬地進來,手上托著一盆水。
「咦?」翎兒愛困地揉揉眼。「怎麼?我睡了好久嗎?」
「快中午了,小姐快起來吧,下午王府有個荷花宴,隼王要小姐出席呢。」鳴兒道,俐落地替小姐洗臉、梳頭。
「他呢?」翎兒這時才發現,綽隼不知何時走了,而她居然完全察覺不到。
「誰?」皖兒奇怪地問。
「……」翎兒遲疑著,終於搖搖頭。「沒事。」
一個這麼大的人躺在她身邊,她們不會見不到,看不見就代表他走了。
「這是王爺送來的衣裙。」皖兒托著一件淡藍色調的紗裙,展開來給她看。
「好漂亮。」鳴兒讚歎。
翎兒的唇邊泛上一抹甜甜的笑容。「替我穿上吧。」
「小姐好像很高興。」皖兒抿嘴笑著。
翎兒斜睇她一眼,佯怒卻不成功。「貧嘴,今天天氣好,我的心情當然好。」
鳴兒和皖兒相視一笑,然後替翎兒著裝。
穿上那套淡藍色的輕紗衣裙,加上淡淡的妝抹,把她身上的嬌媚、精緻、妍麗都如蒸氣般揮散出來,連鳴兒和皖兒兩個俏丫頭也看呆了。
「小姐,你好漂亮。」鳴兒驚艷叫道。
「是嗎?」翎兒疑惑地輕問。長年累月地看著這張臉,早已沒了感覺,她就看不出有多美。
「當然,當然,我們出去吧,皖兒保證王爺的眼睛只會留在你身上。」皖兒興奮地說,好像她才是那個盛裝打扮的人似的。
翎兒好笑,只是參加荷花宴而已,有必要興奮到這個樣子嗎?
但她也不願拂逆兩個丫鬟的好興致,於是便帶著兩人緩步向宴會方向走去。
荷花宴安排在隼王府的大後院,那裡有一個極大的荷花池,聽說那兒的荷花花期開得特別長,也開得特別妍麗,堪稱隼王府一絕。
當然,這些都是鳴兒告訴她的,她進來王府快一個月了,卻連微霜居都沒踏出過一步呢。
「聽說這次各位王爺公王,以及三品以上的官員與女眷都會出席呢,當然,少不了王爺的那二十二位寵姬。」皖兒說道。
愉快的心情還持續著,翎兒第一次沒為要參加這種宴會而大傷腦筋。
突然,迎面走來一位由六七位丫鬟簇擁著的少婦,年紀二十三、四左右,樣子極艷麗,姿態也頗為傲慢、張揚。
鳴兒在翎兒耳邊低聲道:「這位就是燕葵,燕夫人。」
翎兒輕輕頷首,表示明白,然後她微側過身,讓燕夫人先行通過這條狹窄的鵝卵石路。
但,燕夫人偏生就是在她面前停下。
翎兒在心裡歎氣,知道這種事無論如何一定會發生,想避也避不了。
燕夫人毫下客氣地打量她。「你就是媚紅樓的翎兒?」她甚至不掩飾語氣中的輕蔑和不屑。
翎兒不想在這裡與她鬧得太僵,只得點頭。「是的。」
「你可知我是誰?」燕夫人幾乎是用鼻子在對她說話。
「燕夫人。」她斂眉低額道。
「很好,」燕夫人傲慢地點個頭。「王府中所有女眷的大小事宜,都是本夫人處理的。」
「哦。」翎兒漫應。
「聽說,」燕夫人的眼中閃過一抹嫉妒。「隼王昨晚在你那兒過夜了?」
翎兒輕輕顰眉,不太願回答她這個問題。
「說啊。」燕夫人不耐地催促。
「翎兒要去宴會,先走一步了。」翎兒欠欠身,逕自離開。
「你--」如此無禮的人她還是第一次見到,燕夫人想捉住她,但想到她目前還是隼王寵著的人,又硬生生忍住了。
「總有一天會讓她好看的。」燕葵恨恨看著她的背影,啐罵著。
翎兒走出幾丈遠,還能感到身後一道帶著恨意的視線跟著她。
唉,好心情不覺消失了泰半,希望她還可以把剩下的好心情保持到宴會結束。
偌大的後院門庭若市般,到處是人,但以女人居多。而宴會用的桌子已擺放好,當然是隼王的位置最高,然後其他的以扇形散開來,剛好繞著荷花池,讓所有人都得以觀賞到這些或紅或粉或白的荷花。
隼王未出現,主位是空的。
翎兒流目顧盼,想找出心繫之人的身影,但是,找不到,只看到盛裝打扮、美麗如花的女子,還有幾位器宇軒昂的男子,想必是其他的王爺吧。
「真巧,我們又見面了。」笑聲響在耳畔,教翎兒嚇了一跳。
翎兒回眸。「翎兒見過王爺。」是尚王。
尚王驚艷,撫著下巴笑道:「想不到在這裡能見到你,待會陪本王喝酒吧。」
「呃……」翎兒不願也是為難。「可是,翎兒、翎兒是隼王的……」
尚王舉手打斷她。「你不知道隼王的寵姬都要陪客人喝酒的嗎?本王相信,只要本王開口,隼不會不答應的。」
翎兒瞠目結舌,被他所說的話震驚了。
什麼?他的寵姬要陪客人喝酒?那跟妓女有什麼兩樣?他對寵姬都是這樣的嗎?他待會也要她陪客嗎?
她自以為瞭解了綽隼,直到現在,她才感到汗顏,她其實根本不瞭解哪!
「你答應本王嗎?」尚王自信滿滿地問。想黏著他的女子不知凡幾,他相信她不會拒絕他的。
「翎兒……」她喘著氣道。「聽從隼王的吩咐。」
「你先答應本王不行嗎?」尚王擰眉,她說辭雖然委婉,但他明白那是拒絕的意思。
「翎兒先告退了。」怕生事端,她只好急急退下。
「別走--」尚王叫道,伸手拉住她的藕臂。
翎兒在心裡歎氣。「請王爺高抬貴手。」
「偏不!」尚王說,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手一緊,讓她跌進他懷中。
這是王爺的特權還是通病?以為自己喜歡的,別人就得喜歡嗎?他們就不能把她當普通女子看待,給予她最起碼的尊重嗎?
「鳴兒。」她深知請求這個野蠻王爺放手是癡心妄想,還是自救比較好。
鳴兒上前,一拉一扯間,她已被鳴兒帶出幾尺遠。
「你好大的膽子!」尚王火大地叫著。
「請王爺恕罪。」鳴兒跪地謝罪。
翎兒扶起她,對尚王道:「是翎兒錯,要懲罰就找翎兒吧,別為難丫鬟。」
「看來,你對她們挺保護的嘛。」尚王頗具深思地笑了笑,眼中閃過一抹計算的光芒。
恰好這時鑼鼓敲響,這是通知各賓客入座的信號,於是尚王也不再糾纏,領著人走了。
翎兒長長地吁口氣。「我就知道這種宴會來不得。」
「皖兒覺得尚王不會這麼善罷甘休。」皖兒擔憂道。
「我會保護你們的。」翎兒對她寬慰一笑,但心裡同樣是有著隱隱的不安。
翎兒被安排在隼王的右手邊第一個座位上,而她再過去兩個位置是映芸和雪芝兩位寵姬,她對面前三個位置分別坐著燕夫人、璧玲、槿心幾位寵姬,聽皖兒說她們幾個都是隼王比較寵愛的,至於其他的寵姬,則安排到比較後面的位置。
「你是翎兒吧?」坐在她旁邊的映芸甜甜地笑問,一副和藹可親的模樣。
「是的。」
「真的好漂亮,怪不得王爺不要映芸呢。」她嬌嬌地笑著,語氣卻是酸酸的。
翎兒差點想拂袖而去。怎麼每個人都當她是仇人?真是冤枉,綽隼要來她那兒,她也沒辦法啊!全怪罪於她,何其無辜哪!
她有點懊惱,手不自覺地撫上鬱悶的心口,碰到一塊硬物,是那塊黑玉,她撫著想著,顰眉而笑了。
「歡迎大家。」綽隼略帶笑意和隱隱一貫嘲弄的聲音響起,從後院門緩緩走進來。
翎兒禁不住心喜,也翹首顧盼,看著高大的人影進來……
不,不只他一個,他身邊還有一名--女子?
翎兒錯愕,綽隼正摟著一名艷麗無雙的女子緩步走向主位,他的眼睛只看著懷中的女子,帶著曖昧的笑容,邪氣十足:而他身邊的女子則雙頰紼紅,羞答答的,如欲放未開的玫瑰般嬌艷欲滴。
看著他們波光流轉之間的曖昧,翎兒幾乎可以猜出他們剛才做過什麼!他又與她--
莫名的刺痛扎上心,讓她欲罷不能,卻又痛呼不出,只能呆呆地、呆呆地睇著二人走向主位。
綽隼摟著女子坐到主位上,然後拿起一杯酒餵著懷中美人兒。
從頭到尾,他連一眼也沒望過她!
綽隼終於抬頭,居高臨下地環顧一周。
薰風徐徐,粉蝶翩翩,荷枝搖曳,好個景色優美的初夏!
「如此的良辰美景,大家來詠詩吧,如何?」綽隼提議道。
燕夫人第一個站起來。「涉江玩秋水,愛此紅蕖鮮。攀荷弄其珠,蕩漾不成圓。佳人彩雲裡,欲贈隔遠天。相思無因見,悵望涼風前。」
念完,她似嗔非嗔地睇了一眼綽隼。
綽隼豈會不知她心裡所思,他哈哈一笑,道:「好,給燕夫人倒酒。」
下人忙去倒酒給燕夫人,但即使燕夫人已經很笑容可掬,翎兒仍然看出她的不滿和不悅。
翎兒微微驚訝,把自己當隼王府第一夫人的燕葵得到的贈賜也只是這樣?
映芸也站起身。「江南蓮花開,紅花覆碧水。色同心復同,藕異心無異。」
「好,把本王的玉如意拿給映芸。」綽隼吩咐下人。
如此的天淵之分,怎不氣煞燕夫人?虧她忍得住,臉上依舊笑瞇瞇的。
映芸一喜,忙福身道謝,同時也向燕夫人投以勝利的一瞥。
寵姬們是這樣你爭我鬥的過日子嗎?太可怕了!翎兒心寒。
悄悄瞥見綽隼依舊專注地與身邊的女子調笑,她暗鬆了口氣的同時,又忍不住悵然若失。
女子一個個地站起來詠詩,每個人都得到隼王的賞賜,有貴重的,也有的只是一杯水,可以看出他的賞賜是很隨興的。
最後,沒詠詩的人只剩下翎兒和那名官宦千金芙蓉沒念而已。
芙蓉媚睇一眼綽隼,終於輕啟朱唇。「越女作桂舟,還將桂為楫。湖上水渺漫,清江不可涉。摘取芙蓉花,莫摘芙蓉葉。將歸問夫婿,顏色何如妾。」
念到最後一句,她更是旁若無人地偎進綽隼懷中,她的意圖怕是瞎子也看出了。
綽隼沉沉地笑了,邪魅得讓人眩惑,他喝下半杯酒,然後再親自餵她喝完剩下的一半,道:「賞賜黃金一百兩,玉如意五件。」
如此的寵愛,是前所未有的,怎不惹得一票娘子軍又羨又妒!
翎兒的心也在痛,只是,也有一絲慶幸,希望綽隼能一直當她是透明人,那她就不用捲進這種無聊的鬥爭中了,她不會習慣的。
可是,心裡還未慶幸完,綽隼已掉過頭來,對她邪笑。
「還有你呢,翎兒!」
翎兒重重地歎氣,知道自己避不過了,於是她盈盈然地起來,因為太多視線投向她了,所以她唯有低額斂眉緩聲念道:
「日居月諸,照臨下上。乃如之人兮,逝不古處?胡能有定?寧不我顧。
日居月諸,下土是冒。乃如之人兮,逝不相好?胡能有定?寧不我報。
日居月諸,出自東方。乃如之人兮,德音無良。胡能有定?俾也可忘。
日居月諸,東方自出,父兮母兮,畜我不卒。胡能有定?報我不述。」
這是詩經裡的一篇,本是寫一位妻子因為丈夫的忽熱忽冷無所適從,所以寧願放棄的怨詩。
綽隼擰眉,她又想與他作對了嗎?如此良辰美景,哪個不是念些歡歡喜喜的詩句?偏生她就念那樣哀怨的詩篇,她什麼意思?!
「抬頭!」綽隼眉頭皺成一塊,鷹般銳利的黑瞳則緊緊地鎖定她,他要她看著他,只能看著他!
翎兒在心裡歎息一聲,然後緩緩、緩緩地抬起頭,與他的眼睛交纏於一起。
「說,想要什麼賞賜?」他傲慢依然地問道,似乎他肯如此問她,已是對她的最大賞賜般。
翎兒還未及說話,尚王已站起來。「她答應陪本王了。」
全場嘩然,目光投向二人。
翎兒微愕,他怎能如此顛倒是非?她根本沒答應過他什麼嘛!為什麼要說得好像是她在自動獻身?
「你是嗎?」綽隼仍舊死死地看著她,冷靜的聲音聽不出他是否在惱怒。
「沒有。」他夠相信她就該知道她沒有說謊。
「六哥,可聽到了?」綽隼扭過頭,對他冷笑一下。
尚王的面子掛不了,臉上一陣紅一陣白。
然後,他傲然道:「隼,今天我就向你要了她,她只是你的寵姬而已,我相信你會很樂意的,對嗎?」
所有人的視線都投向他,包括翎兒。
不,求求你不要將我給了他,求求你!翎兒在心裡吶喊著,但口中卻死死咬住舌,不讓自己求饒出聲。
綽隼對著她笑笑,然後啟口。「翎兒啊,本王美麗的翎兒,既然尚王如此看得起你,你就陪他喝喝酒吧。」
尚王得意地笑了:燕夫人則露出「你終於也有這種下場」的笑容;芙蓉簡直是鬆口氣,頓時笑嘻嘻:其他人的表情也是不一。
但,翎兒全都看不見!
所有或笑或嘲弄或得意或可憐的表情,她一概看不見,她只是死死地凝視著綽隼,好像天地間只剩下他們兩人一般。
心,如被雷劈中了一樣,連同靈魂也於瞬間灰飛煙滅,連痛也不會了,只遺下一具沒思沒想沒魂沒心的軀殼還在苦苦支撐著她。
而她一點也不明白,為什麼她還能如此清晰地看見他,為什麼不讓她的身體也變成煙隨風飄逝呢?
黑玉璧還貼於離她的心最近的地方,但,昨夜的溫柔繾綣呢?皆是夢嗎?
「還不去尚王身邊?」綽隼若無其事地喝酒,淡淡地催促她。
翎兒不動,像是聽不明他在說什麼。
「嗯,再不去,六哥就會責怪本王了。」綽隼邪佞地笑著道。
翎兒還是不動,但尚王等不及了,他上前扶住她,道:「來吧,到尚王府來,本王答應你,會好好待你的。」
說完,便領著毫無反應的翎兒向門外走去--
突然,他的手一麻,不自覺地鬆開手後,卻發現翎兒又回到綽隼懷中。
沒有人,沒有人看到綽隼是何時起身,如何出手的,大家只覺臉頰被風拂一下,而下一刻看見的情形,已是尚王錯愕站著,隼王則緊摟著翎兒。
「你是什麼意思?你不是把她給本王嗎?」尚王怒極,問出了大家都想知的問題。
綽隼笑,但笑意未達眼底。「本王只是叫她陪你喝酒,可沒說要把她給你!」
然後,他俯下頭,眾目睽睽下吻住了呆滯的翎兒。
溫暖的氣息經由他的口傳到心底,讓灰極冷極的心又緩慢甦醒了,但痛楚也跟著血液漫遍全身,痛--卻又夾著莫可名狀的愉快。
尚王看著熱吻中的二人,氣得幾乎沒破口大罵,但靈光一閃,他又陰惻惻地笑了。
「本王可以不要她,但剛才她的兩位侍女對我很不敬,隼,你說怎麼辦?」
綽隼離開翎兒的唇,冷冷看著他。「六哥想如何?」
「殺了她們。」尚王笑嘻嘻道。
翎兒心驚,叫道:「不,不可以,對王爺不敬的人是翎兒,不是她們。」
然後她焦急地看著綽隼。「你要相信我,一定要相信我,她們什麼也沒做的。」
「她們只是丫鬟。」綽隼無動於衷道,不明白她緊張什麼。
「她們是我的朋友。」她喊道。
「那你說本王為什麼要救她們?」
什麼朋友!只是丫鬟而已,主子叫她們死,她們還能不死嗎?何況主子怎能和低賤的丫鬟做朋友?!
「隼,你這麼聽一個寵姬的話嗎?」尚王狡猾地笑著。
翎兒抽口冷氣,知道了尚王的目的,他根本存心要她難堪的。
如果綽隼為她不殺她們,那別人就會說他受制於一名青樓女子,這對他的名譽是很大的傷害;他殺嘛,他卻極有可能失去她。
但這一切,對尚王來說,是有百益而無一書的。
翎兒緊張地看著沉吟中的綽隼,連手心也冒汗了。
就當他張口時,她快速地摀住他的嘴,不讓他說話。「不要,求你救她們,只要你救她們,我什麼都願意!」
鳴兒和皖兒聽罷,感動得無以復加。「小姐,你千萬別做傻事,我們不值得你救的!」
「她們只是賤命一條。」綽隼撫住下巴說道。
翎兒有絲憤怒,在他眼裡,怕是連她也是下賤的吧?但,此刻絕不是與他爭論的時候,只要他能救鳴兒她們,他要怎麼侮辱她都可以!
「求你!」
她攀住他,柔媚入骨的樣子更添幾分可憐,任誰見了莫不要酥軟了心。
「小姐,算了,我們不打緊的。」皖兒哭成淚人。她的小姐一向驕傲,不該為她們丟棄自尊的。
「聽到了吧?她們也是這麼說。」綽隼聳聳肩,一副愛莫能助的樣子。
尚王不耐煩。「冒犯王爺本是死罪一條,求什麼情?快殺頭吧。」
翎兒焦灼地看著綽隼,央求地凝視著他。
她在賭,如果他對她有那麼一丁點感情的話,他就不會殺她兩個視若姊妹的丫頭!
尚王見綽隼有幾分猶豫,於是親自拔出劍要殺鳴兒和皖兒,綽隼眼色一使,他身邊的喬康便飛身到鳴兒面前,擋下了尚王致命的一劍。
翎兒嚇得驚叫出聲,幸好、幸好喬康及時救了她們。
「本王救她們。」突然,綽隼慵懶地宣佈。
翎兒心喜,但迎上他的眼睛時,她便知事情不是這麼簡單了。
「跪本王吧,本王美麗又驕傲的翎兒。」綽隼一手托腮,一手撫著她瞬間刷白的粉頰,笑了。
「不要,小姐!」鳴兒和皖兒齊叫,想上前勸阻,但喬康劍鞘揚一下,二人都被點了穴,不得動彈。
翎兒那顆才被綽隼的熱吻稍稍暖融的心霎時凍結成冰,這對一向驕傲的她、不怕死的她來說,真的是奇恥大辱!
但--她望望兩名丫鬟,腳一軟,雙膝便點地了。
綽隼似是很滿意般。「本王還有東西要。」
翎兒無神無力地問:「是什麼?」
「你的自尊,你的驕傲,你的心。」綽隼緩緩啟口,但不知為何,見著臉色益加慘白的翎兒,他心底居然、居然湧現出些許的、少少的不捨。
自尊?驕傲?心?不是都給了他,並被他踐踏於地了嗎?他還向她討什麼?可笑!
但,她笑不出來,連稍微彎彎唇角也做不到。
她沉默地點頭。
綽隼笑了,勝利地瞥一眼臉色青白交錯的尚王,再一次在眾人面前顯視,翎兒是他的,只能是他的事實。
翎兒無反應地承受著綽隼的吻,神志恍惚起來。
她想起了昨晚的他,那麼的溫柔,那麼的深情,那麼的讓她心動;但今天呢?他是個魔鬼!他在眾人面前恣意踐踏她,侮辱她,當她是個玩物般作弄,甚至是能陪人喝酒的--妓女。
她明白了,從頭到尾,他都只是把她當妓女,就算她多麼的驕傲,如何能在他面前仰首挺胸,如何不屈不撓,她都無法得到他的尊重。
他又一次向她證明,她是配不起他的,他們是不可能的!他只是把她當妓女,一名不折不扣的妓女!
尚王又氣又怒,不滿地吼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就是不殺她們的意思。」綽隼好整以暇道。
「那本王這筆怎麼算?」尚王氣紅了雙目,幾乎沒衝上前揍他。
「身為一個王爺,就不要這麼小氣嘛。」綽隼擺擺手,不為然道。
「你--」尚王正要大罵。
令王適時地站了起來。「只是幾個婢女而已,何必掃了大家欣賞荷花的興致呢。」
尚王望望二哥,滿臉不憤與委屈。「但……」
燕夫人得體地走到尚王跟前,笑臉盈盈道:「翎兒是新來的,難免不識大體,得罪尚王,還請尚王大人大量,原諒妹子。在此請容燕葵獻唱一曲以謝罪吧。」
燕夫人的歌喉真的一流,鶯啼燕囀,讓人讚歎。
尚王見狀,也不好為難什麼,便悻悻然地坐回原位了。
綽隼抱起一直跪著的翎兒到主位上,啜著酒,他側頭凝視著她遲滯的表情。
唱罷,燕夫人的歌聲得到全場人的掌聲歡呼,她得意地望向綽隼,想邀功,卻只見到他的目光停佇在翎兒面上,她氣怒但仍不失大體地欠身道謝,施然回位。
「王爺,芙蓉……」已被晾乾一旁的芙蓉也不甘鋒頭被翎兒奪去,遂嬌嗲地貼近綽隼。
綽隼將手一揮。「送給尚王!」
語氣是絕不容人置喙的,芙蓉驚愕,才想央求卻對上綽隼冷漠的眼光,她只好吞吞口水坐到尚王身邊,一雙怒目很努力凌遲著翎兒。
翎兒毫無所覺,心凍結了,或者成灰了?她不知道,只是她再也提不起一丁點的勁了。
一雙能眩人神魂的美目已沒了光彩,只剩下一片死寂。
「來人,備琴。」綽隼忽然道,然後他低頭看著懷中的翎兒。「彈琴給本王聽。」
翎兒側頭詢問地看著他,無言無語。
「你知道的,不是嗎?」他不答反問。
琴送來了,於是翎兒坐到琴前,彈起了「鳳求凰」。
她一遍遍地彈著,她腦海中只記得這一曲,這是他第一次叫她彈的曲子,只可惜她再也彈不好了。
說實話,她的琴藝原本很高,琴音從她指間流洩出來,像是有生命一樣,聽過的人莫不陶醉其中,難以清醒。
但現在呢,彈出的調子如喪考妣,難聽得想讓人尖叫,但綽隼卻不叫停,而且好像還很欣賞的樣子。
她眼中的死寂與冷灰,他全看進眼裡,他也知道自己如此做,必會讓她極度難過;但,他就是做了,就是傷害她!
尚王的要求讓他生怒,但她好歹是他的寵姬,他是沒理由給尚王的;不過她的兩個婢女就不然,只是兩個無關重要的丫鬟而已,她卻拚死相救,為什麼?這是他難以明白的感情,如此的赤誠相對,完全信任,這些他都極陌生。
但,他知道自己的自尊很重要,威嚴很重要,身份很重要,如果他隨隨便便就被她控制住,按了她的話放了兩名丫鬟,他的面子往哪兒擺?他雖然不怕得罪尚王,但為這種事得罪他卻是太不值,所以,只能犧牲她!
惟有讓所有人都看清他是如何駕馭她的,他才能救鳴兒她們,
但是,她還是觸動了他一向六根不動的心,他該死的就是捨不得看到她這個樣子!這根本不是她嘛!
懊意不知從哪兒來,讓他不爽極了,於是,他抄起翎兒的腰肢展開輕功走了,留下一群大眼瞪小眼的人面面相覷,不知這荷花宴還繼不繼續下去。
尚王瞇起眼,氣得說不出話,連美麗的芙蓉也推開不理,只獨自喝酒。
「六弟,何必生氣呢?」令王拍拍他的肩,別有深意地笑著。
「我能不生氣嗎?隼欺人太甚了。」尚王大呷一口桂花釀,咬牙道。
「不一定,不一定啊。」令王笑著,深藏不露地笑著。
尚王狐疑良久,然後,電光石火間,他悟過來了,他驀然哈哈大笑起來,嚇壞一旁的佳人也不在意。
尚王與令王的手交握一下,某些事,已心照不宣。
最後鹿死誰手,還不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