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她想帶一票人回來?」苗嵐勳挑高眉宇。
「她說不放心她的朋友在那裡生活,更何況一個還沒了手。」晨風平淡地陳述著。
「誰沒了手?」
「阿西木嘎。」晨風站在木梯上,朝手上的黑木盒吹口氣,將灰塵給吹走。
「阿西木嘎?」苗嵐勳想了一下。「哪一個?」他隨手拿起架上的書翻閱。
她朝下瞥他一眼。「年紀最大的那一個。」
「哦!」苗嵐勳蹙下眉頭。「為什麼沒了手?」
「他們惹了一些麻煩。」
「什麼麻煩?」
晨風擰著眉心,走下木梯,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怎麼,不能說嗎?」苗嵐勳問道。
「索日惹的麻煩。」晨風頓了一下後,緊接著道:「我不喜歡這個人。」
「你又不認識他。」苗嵐勳好笑地說。
她將木盒放在桌上,順手拿了抹布將盒子四周擦乾淨後,才小心翼翼地打開木盒,苗嵐勳立刻湊了過來。
盒內有一本筆記本和一堆散亂的紙張,紙上有藍有黑,還有更多塗改的痕跡。
晨風拿出筆記本,坐下來翻閱。
「我能瞧嗎?」苗嵐勳指了一下裡頭散落的紙張。
「嗯!」她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專心閱讀。
苗嵐勳拿起紙張,發現紙張下還放了幾張照片,他拿起照片觀看,嘴角的笑容緩緩揚起。照片偏左處有個女孩雙手擦腰,朝他皺著眉頭,女孩大概十一、二歲,一頭黑亮的髮絲垂在胸前,身上是無袖的黑色洋裝,她的眉頭緊皺,由嘴角到耳邊畫了一道暗紅的色彩,像是在模仿巫師的刺青一般,但因為畫的技術不好,看起來反倒像一隻小花貓。
苗嵐勳微笑地偷瞄晨風一眼,發現她正專心地讀著筆記本,他不著痕跡地將照片放入口袋內。
下一張照片是穿著可愛白洋裝的小女孩正在跟小狗玩要,笑容燦爛,再下一張是屋內的景致,沒什麼特殊的,他放下照片拿起紙張研究,發現這好像是咒語。
「這是咒語嗎?」他甩了一下紙張,引起晨風的注意。
「嗯!」晨風瞥了一眼他手上泛黃的紙張。「我媽主要的能力是防禦性的咒語,像驅鬼除邪之類的,她為了封住夕川的能力,翻遍經典,可是都找不到適用的,所以後來她乾脆自己寫。」
她們符氏一族每個女人的能力都不一樣,雖然也可以修習別人的能力,但效果都不是那麼好,像她的能力是預知,但她也能修習防禦性巫術,只是能力一定無法超越母親,她也略懂療愈之術,但絕對無法與夕川相比較,反之亦同,夕川雖能學習預知之術,像是卜卦或塔羅牌,但準確率會比她差一點。
苗嵐勳正欲再追問,可手機卻在這時響起,他瞧了一眼來電顯示,是伯父。
「喂,嵐勳,你在哪兒?不是說要回來嗎?大家都在等你。」
「我有點事,晚一點才能回去。」
「什麼晚一點,風老闆來看你,難道要人家等你。」苗術升叨念了一句。
「你跟他說我今天回來?」苗嵐勳皺起眉頭。風泰祥是他以前的客戶,是個生意人,之前他的宅子不太乾淨,是他去作的法,自此之後,他就常來問風水之事。
「怎麼,不能說?」苗術升回道。
「你叫他聽電話,我直接跟他說。」再和伯父說下去他會腦溢血。
「你等等……」
「喂,喂,苗大師,我風泰祥。」
聽到風泰祥叫他苗大師,他不由得翻了一下白眼。「找我什麼事?」
「那……那個……」苗嵐勳聽見他走路的聲音。「那個我們可不可以見面再談?」
「我今天沒空。」
「事情很緊急,大師,會出人命的。」
「什麼人命?」苗嵐勳悠閒地問。
「我是說真的——」
「到底什麼事?」
「那個……有小鬼……」
「什麼小鬼?」
「就是那個嬰靈啦!」
苗嵐勳沉默了一下才道:「誰說的?」
「你要救救我,大師,我現在很憔悴。」風泰祥哀嚎著。
「我大伯就可以幫你了,這方面他是專家。」苗嵐勳隨口說了一句。
「可是他沒看出來,我跟他講話講這麼久,他都沒發現,只說我臉色不好。」風泰祥有些懷疑。「大師你就不一樣,你有陰陽眼。」
苗嵐勳受不了地翻了一下白眼。「你先要我大伯幫你作一下法,我晚一點會回去。」
「好,好,那你趕快,大師。」
「知道,知道了。」又聽他說了一、兩句後,苗嵐勳才將電話掛斷。「不好意思,是一個客戶。」
晨風專心地看著筆記本,根本沒聽見他的話。
「真把我當隱形人。」苗嵐勳將手放進口袋裡,站到她身後,他安靜地彎下身,聞著她的髮香,正當他陶醉其中時,忽然發現她的後腦變成她的臉。
「啊……」他嚇了一跳,她什麼時候轉過頭的?
「你再不老實就出去。」她冷冷地瞪他一眼。
他揚起笑。「你的頭髮有髒東西,我想幫你拿掉。」
她一個字也下信,白他一眼後,她回到筆記上。
「我有一個想法。」
她端起桌上的普洱茶喝了一口,沒有費事回應他的話。
「是剛剛的客戶給我的靈感。」他坐在她旁邊的椅子上。「直接問你母親吧!」
她轉向他。
「我們把她叫上來。」
她愣住。
「這是最快的辦法,要問的事情也可以一次問清楚。」他盯著她。
晨風放下杯子。「恐怕行不通,三年前我試過,可是沒有用。」
一提到三年前,他沉默了一下。「為什麼不找我?」
她瞥他一眼,沒說話。
「你有時候真是倔得……」他壓著眉,沒再說下去。
三年前他們分手後不久,她的母親就過世了,他來看過她,甚至不請自來的參加喪禮,但她一直冷冷地,比現在更冷,他根本無法接近她。
「我們有肉體,沒法說回到過去就能回去,但魂體不同,時空對他們應該沒有意義。」他繼續說道。
晨風擰著眉心思考他的話。
「要試試嗎?」他問道。
她抬起眼與他相視,輕輕點了點下巴。「就試試吧!」
「你在做什麼?」
夕川抬起頭,訝異地道。「你為什麼沒有好好休息?快把樹枝放下來。」她起身想幫他拿一些樹枝。
她的舉動讓他微笑。「這些樹枝對我來講輕得像羽毛一樣。」他的左肩雖然受傷,可他的右手還好好的,搬樹枝對他而言是非常輕鬆的工作,雖然她一再囑咐他休息,但從小到大他已經勞動慣了,要他坐在那裡修養,反而是在難為他。
「你在做什麼?」他又問一次,她收集了很多花,不知道要做什麼。
「我在做花圈。」她拉他一起坐在草地上。「你看。」她將做好的大花環套入他的頸項。
他不解地看著胸前的花環。「這要做什麼?」
「在夏威夷,他們都會替旅客戴這個,代表熱情的歡迎。」瞧他戴著花環那種格格不入的滑稽樣,讓她有些想笑。
「夏威夷?」他疑惑地皺起眉頭。「在哪?」
「在海的另外一邊,很遠很遠的。」她為他戴上第二個花環,忍不笑了起來。「如果你穿上花襯衫一定很有趣。」
她嬌笑的模樣讓他忍不住拉近她。「花襯衫是什麼?」他第一次瞧見她無憂無慮,笑得如此開心。
「一種衣服,等一下我畫給你看。」她拿起一朵小花幫他別在耳上。
他立刻拿掉,眉頭皺下。「我不是女人。」
他正經的模樣讓她笑靨如花。「我知道,我只是覺得好玩。」
當她又拿起另一個花環要幫他戴上時,他伸手接過套進她的脖子內,順勢傾身吻上她含笑的唇。夕川呆了一下,臉上立刻升起紅霞。他將她擁入懷中,讓她柔軟的身子貼著他,她的柔軟與香氣讓他有片刻的失神,當他試圖拉回理智時,他感覺她的手指輕輕地滑過他的臂膀,像飛舞的蝴蝶一樣,使他的意識又模糊起來,她輕柔的碰觸好像和風一般,讓他恍神,肌肉自然放鬆下來。
「你在這兒做什麼?」
阿比甘莎嚇了一跳,轉身瞧見古比不知何時已來到她身後,古比順著她之前的視線望去,發現前頭主人與索日的親暱畫面,他立即轉開臉,抬頭望了一下藍天。
「我跟男人說個話,大夥兒就罵我不知羞恥,怎麼索日做出這更不知廉恥的事,卻沒人敢說他。」阿比甘莎冷哼一聲。
「你的事我可從來沒過問。」古比咧開嘴笑。「找你麻煩的是曲比阿烏,氣可別往我這兒出。」
阿比甘莎再次冷哼一聲。
古比瞥她一眼。「主人的事我沒法干預,不過你的事我倒很好奇。」
「說什麼?」阿比甘莎瞅他一眼,不明白他這句話是何意。
「那天在旅店裡跟你說話的男人是贊路吧!」
阿比甘莎吃了一驚。「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古比摸了摸下巴。「你當然知道我在說什麼,雖然我沒看到那個男人的正面,不過我認得他的背影,一開始我沒認出來,不過他把主人擄走的時候,我就想到了跟你說話的男人——」
「你別胡說!」阿比甘莎打斷他的話,可表情有些緊張。
「我希望你沒有跟他同謀——」
「我沒有!」阿比甘莎激烈地說道。「你如果到處亂說,我不會饒你的。」語畢,她氣沖沖地離開。
古比聳聳肩,隨後也離去。
當索日迷失在與夕川的熱吻中時,心中一角卻隱約覺得不安,他想引誘她,並非沉迷當中,這念頭讓他拉回一絲理智,可她卻在這時撫過他的背,讓他的思緒立刻又陷入一團迷霧中,一察覺到自己又失去思考能力,他當機立斷的讓自己與她柔軟的雙唇拉開一段距離。
瞧著她迷濛的雙眼,索日再次升起一股不安,而這不安中夾帶著一絲罪惡感,他避開她的視線,將她擁入懷中。
夕川羞赧的說不出話來,雙手抓著他背上的衣服。「索日。」
「嗯!」他應了一聲。
「你怎麼了?」她將手心貼在他的背上。
「什麼?」他輕輕地鬆開她,不懂她的意思。
「你好像有點煩躁。」她能感覺他的情緒有絲不對勁。
他警覺起來。「沒什麼。」他差點忘了她對人的情緒很敏感。「你弄這些花圈做什麼?」他立刻轉移話題。
「我想送給阿西木嘎。」她拾起花朵,又開始編折起來。
「為什麼?」他蹩下眉心。
「他的心情一直很不好。」她歎口氣。「他的心……」她頓了一下,想著該怎麼表達。「……飄得遠遠的。」
索日將頸上的花圈拿下。「送這個他就會高興一點?」花能做什麼?
「我希望。」她歎口氣。瞧著阿西木嘎落寞的樣子,讓她真的很不好受。
見她表情難受,他又換了個話題。「扎格呢?」他一早醒來就沒見到他。
「他昨天晚上就走了,說是要去辦一些事。」其實她很想再跟扎格多談談,但他堅持要離開,她也只能讓他走。
「他還真神秘。」索日若有所思地蹙著眉宇。
夕川低下頭,假裝專心地弄著花環。「對……對啊!我也不清楚。」她結巴地撒了個謊。
他靜靜地注視著她編織花環,忽然意識到內心的平靜,他環顧四周景致,感受青翠的山林與週遭的花香,微風吹拂過兩人髮梢、衣角,讓他聽見樹葉間的憲牽聲,藍天頂立在上,白雲穿梭而過,與平常的日子沒什麼不同,可好像又有什麼他沒察覺出的異處。
與她在一起後,他開始有比較多的時間留意週遭,以前只是不停的做著勞役苦工,即使天空再藍,也與他沒有相千,只記得小時候瞧著老鷹翱翔天際時,曾有過羨慕之情,但生活的困苦讓他很快就拋開這些妄想,當一個人餓肚子,而且身體極度疲累時,是無法多想什麼的,當時唯一充斥他腦海的,是他總有一天要遠離這種生活,他要曾經苦待過他的人都付出代價。
「你幫我一件事好嗎?」
她的聲音將他的思緒拉回,索日對上她溫暖的眼:心中一處不知名的地方又鬆動了起來。
「索日?」她又喚他一聲。「幫我一個忙好嗎?」
他不自覺地抬起手,輕撫過她柔軟的臉頰。「主人不可以這樣說話。」他糾正她。「你下命令,我會去做。」
「我說了你們是我的朋友——」
「我知道。」他揚起嘴角。
夕川愣了一下,瞧著他嘴角隱約的笑意,領悟道:「你在跟我開玩笑嗎?」
他點點頭。
她露出笑。「我沒想到你也會開玩笑。」她笑出聲。
見她綻出笑靨,他不自覺地也揚起嘴角。夕川編好第三個花圈後,請索日幫她一個忙,而後兩人便一起走回營地。
一回到林中的空地,發現眾人已在忙著張羅早膳,石拍一見到她立刻跑上前。「主人,你吃吃看這個,我剛剛摘的,很甜喔!」
夕川低頭瞧著他掌心裡滿滿的紅色果子,看起來很像紅莓,她拿起一個放入口中。
石拍迫不及待地問:「好吃嗎?」
「很好吃。」夕川笑言。「很甜。」
石拍立即露出高興的笑容。「巴裡呼瑪用這個做甜餅,你看,紅紅的那個就是,我摘了好多回來。」他故意瞥了索日一眼。「我會做的事可多了。」
索日沒搭理他的話,逕自把樹枝放下。
「主人,這是什麼?你把花都串在一起了。」石拍在夕川身邊喋喋不休地發問。
「這是要送人的。」夕川示意他不要說話,她走到樹下,在阿西木嘎身邊坐下。
原本坐在樹下對著天空發呆的阿西木嘎,在感覺身邊有人時轉過頭。「主人。」一見到夕川,他立刻振作起精神。
其他人留在原地沒跟過去,不過都密切地注意著樹下兩人的一舉一動。
「你傷口還疼嗎?」夕川關心地問。
「不怎麼疼了,主人的治療很有效。」他認真地說著。
「那就好。」她露出笑。「我有東西要送你。」
阿西木嘎愣了一下。「送我東西?」他下明白。
「在我的家鄉,很多人會拿這個當作禮物送人。」她將藏在身後的花圈拿出來。「希望你會喜歡。」她無法把花弄成漂亮的花束,只好做成花圈。
阿西木嘎看看花,又看看夕川。「送我?」
「嗯!」她點頭。「我還在紙上寫了字。」她指著其中一個花圈,她把便條紙黏在花圈上。「我叫索日幫我用你們的文字寫下你的名字,希望你早日康復。」
阿西木嘎顫抖地接過花圈,看著紙條上自己的名字,良久說不出一句話來。
「你不喜歡嗎?索日說男生不喜歡花——」
「我很喜歡。」阿西木嘎急忙道。
「那就好。」夕川微笑。「還有,這個給你。」她拿出一個木頭雕的海豚鑰匙圈。「曲比阿烏說你以前會蓋房子,我的包包裡只有這個跟木頭有關,所以只能送你這個,這是海裡的動物。」
阿西木嘎看著像魚一樣的動物,再次不知該如何言語,好一會兒才能開口說出一句話,「主人為什麼要送我禮物?」
「因為你一直很難過,我希望你能開心一點。」她微笑。「來,我幫你戴上。」她將花圈套入他頭內。
阿西木嘎張嘴卻不知要說什麼,心中泛著一絲絲的激動。
「阿西木嘎,你喜歡花草嗎?」
他還是說不出話來,只能點頭。
「在我家前面有一個很大的院子,種了很多花草植物,如果你喜歡的話,希望你能幫我照顧那些花車,我還養了三隻狗,你可以幫它們做狗屋。」她靦腆地提議。
他瞧著她,啞聲道:「我只剩一隻手了,主人。」
「那……那不要做狗屋了。」她一臉愧疚,她只是想找點事給他做,沒想到還是傷了他的心。
「不是,我……」他低頭看著自己剩下的一隻手。「我可能沒辦法再為主人做什麼事了……」
「沒關係。」夕川立刻道。「那……你陪我說說話就好了。」
他一怔。「說話?」
「嗯!」夕川點頭。
另一邊,石拍來來回回地走著。「他們到底在說什麼?」
「主人大概是在安慰阿西木嘎。」曲比阿烏瞄了索日一眼。「該去告罪的人在這兒,倒把這事丟給主人解決。」
索日沒理會她的言語,只是將樹枝折斷丟進火內。
「他有主人護著,當然有恃無恐。」阿比甘莎酸了一句。
「別說了,吃早飯了。」巴裡呼瑪難得的開了口,她已煎好熱餅,示意石拍去叫主人過來用膳。
石拍很高興的接下這個任務,他跑向夕川,一邊嚷著,「主人,可以吃早食了。」
這天,用餐的氣氛仍與前幾日一樣怪異,除了石拍不停的說話外,其他人都異常沉默,唯一讓夕川感到安慰的是阿西木嘎終於有食慾進餐。
夕川看著大家,開口說道:「我有一件事要告訴大家。」一感覺到大家的目光全聚在她身上,夕川不由得退縮了一下,但立刻又挺起胸膛,她不能連說個話都如此畏縮,這樣他們要如何能信任她。
「昨天扎格說,高大人已經過世了,所以再過不久,南詔也會不存在。」她講話時夾雜著納蘇話,所以一邊示意索日翻譯。
「什麼意思?」石拍不懂。
「就是國號會變,以後就不叫南詔了。」夕川解釋。
「會有暴亂嗎?」普布出聲問道。
「有,但是不大,不是全國都這樣。」她頓了一下,原想解釋更多,但又擔心他們以為她能預測未來。
「高大人死了,政局就變了?」古比一臉不解。
「幾個月前,南詔王去世,留下一個八個月大的兒子,除了吃奶拉屎,他能做什麼,誰不知道現在作主的都是清平官鄭買嗣。」曲比阿烏冷言說道。「他這人陰險毒辣,想要王位已經很久了,會不趁著這時篡位才奇怪呢!」
「原來如此。」古比摸摸下巴,他一向在南詔偏遠之地,對政事不關心,所以不曉得鄭買嗣有這居心。
「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曲比阿烏瞥他一眼。「過世的舜化貞王臨終前把兒子托給唯一信任的人,那人就是高軍將,只是他一直因為箭瘡而臥病在床,對鄭買嗣構不成威脅,沒想到後來高大人競被主人給治好了,這一定把鄭買嗣嚇得屁滾尿流,我說高大人肯定是讓鄭買嗣給弄死的。」
「你倒是很有把握。」古比摸摸下巴。
「我當然清楚,我可是在他家做了快三十年的奴隸。」曲比阿烏冷哼一聲。「對他的為人我還會不清楚嗎?」
這話一出,把大家都嚇了一跳。
「我從少女時代就跟著我家小姐嫁到鄭家,他做的什麼齷齪事都逃不過我的眼睛。」曲比阿烏一貫地犀利。
「好了。」阿比甘莎冷哼一聲。「我們可是在等著主人說話,不是聽你發牢騷的。」
「你這個——」
「不要吵了。」見兩人又是一觸即發,夕川連忙出聲阻止。「你們不要吵。」
因為主人出聲之故,所以曲比阿烏也只得忍下這口氣。
「我希望你們可以好好相處。」夕川說出自己中心的期盼。「我知道你們對某些人覺得不滿,但我們聚在一起不是為了讓彼此更難過。」
見大家都沒說話,夕川只得繼續說道:「現在局勢很不穩,所以我希望能早點離開這裡,到了蜀川我們再慢下來。」
「主人,我們之前討論過,盤纏已經不夠了,原本想在城鎮賺一點錢,可如果每到一個城鎮就有人引來士兵,那是怎樣也賺不到錢的,光逃命就夠受的了。」曲比阿烏說道。
頓時,現場陷入一片沉默,因為大家都知道她在說誰。索日瞥了她一眼,沒說什麼,倒是夕川一臉尷尬,不知該怎麼辦。
「索日,你為什麼要去惹那些士兵?」石拍發問,眉頭皺著。
「索日不是故意的。」夕川連忙道。
「主人太袒護他了。」阿比甘莎說了一句。
「我……」夕川漲紅臉。「不是……」
「夠了。」索日出聲道,雙眸冷冷地掃了眾人一眼。「有什麼事直接對我說,不需要為難主人。」
「你……」
「別說了。」阿西木嘎開口打斷阿比甘莎的話語。「不要為難主人。」
阿比甘莎哼一聲,轉開頭沒說話。
夕川有些不知所措,不曉得該怎麼辦。
「主人,不用理她們,她們就是喜歡鬥嘴。」古比說道。
夕川點點頭,急忙回到之前的話題。「盤纏的事你們不用擔心,我可以替人治病。」當她袋子裡的東西愈來愈少時,她就憂心過他們的費用問題,後來想到她唯一擅長的就是替人治病,這應該能為他們賺進錢財。
「這不好,你的能力若是被知道——」
「我不打算使用能力。」夕川示意索日不用擔心。「我在家鄉學過中醫跟藥草,基本的病症我能醫治。」
索日搖搖頭,沒有被說服。「你若是瞧見重病的,能狠下心不用能力醫治嗎?」
這話堵得夕川無話可說,想到之前那些死傷的奴隸和那匹黑亮的馬,夕川的鼻頭酸澀了起來。在這樣的時代,生命是如此殘酷,她覺得自己在這兒是如此格格不入,他們早已習慣血腥的痛苦,她卻仍被這樣沉甸甸的痛給壓著。
「我想還是照我們上次說的去幫人幹活……」
忽然,曲比阿烏的聲音停頓下來,她的目光直愣愣地看著前方,眾人疑惑地順著她的目光望去,驚訝地發現一群衣衫襤褸的奴隸正往他們這兒走來,他們髒污的臉上,黑窟窿般的雙眼像一群獵狗一樣盯著他們。
剛開始只有零星的四、五個人,後來像幽靈似的,從不知名處如雨後春筍地全冒了出來,少說也有二十來個人。
夕川這才意識到,他們好像……被包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