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怕,一切都來不及了。
刷地拉開紙門,澤渡幽並帶著憤怒登堂入室。
「她們要回台灣了,你還有心情在這兒禪坐?王八羔子!早知道她對你如此不重要,我幹嘛要白白吃你一記拳頭!」見鬼了,他從不知道涼是如此龜毛的傢伙!
這回不一次敲醒涼混沌的腦袋,他就乾脆離家出走不姓澤渡。那女人一走,澤渡家八成就得籠罩在低氣壓之中。怎麼想,澤渡幽並都無法坐視不管。
否則老頭一火,他遲早會被捲進颱風圈裡。
「誰要走了?」臉色丕變,澤渡涼突然被震起來。
「除了永井惠那女人,你以為我還會說誰?」搞不懂他們愛來愛去,怎麼會愛不出一個結果?澤渡幽並不免冷冷訕諷:「她幾個死黨來日本玩也玩夠、留也留夠了,收了行李要回家,永井惠打算和她們一起走,人都到門外了!」
「不!我還有話要和她說……」臉色突地刷白,澤渡涼直接往外衝。
如果她就這麼走了,他這幾天得來的醒悟,有可能永遠成了空。並非他不想找她說清楚自己的感覺,但她的死黨們無時無刻不在,杜絕了他私下解釋的機會。
當他衝到澤渡家門外,幾個女人的行李箱正由澤渡家的下人送上計程車。
怎麼來就怎麼走,她們謝絕了澤渡家派車專送的好意。
「我不准你回台灣!」無視其他的人,喘著重氣的澤渡涼衝出來,直接扯住了永井惠的手臂,氣勢磅‾地朝她命令大吼。
很正常的,嚇到了不少的人,包括正和死黨們說話中的永井惠。
澤渡家正抬起一件行李箱的下人,不但被嚇愣、還鬆了手讓行李箱砰然落地。
巨大的聲響收回不少人的心智。沒有理會摔落的行李箱,陸琦一行人找到目標物,僅是略感興趣地盯著後續發展。呵,這慢多拍的男人總算明白該有所表現。
「誰說我要回台灣?」撇了撇嘴,永井惠皺起眉睨著被他抓痛的手臂。
「你沒有要回去?」他不禁一呆。
「我是要回去呀!我老爸、老媽、老哥和爺爺都在台灣,等著我回去給他們前前後後仔細瞧瞧有沒有被你們澤渡家虐待了哩。」抬起黑眸,她回得慢吞吞卻理所當然。其實她答應澤渡爺爺,只待一個星期就回日本,但沒必要告訴他這少根筋的笨男人。
「永井惠!你耍我該耍夠了吧!」感覺又被捉弄,他不自覺地收緊手掌的力量,俊白的容顏氣呼呼。
「拿我的真心去踩當真那麼有趣嗎?」在他和好友大眼瞪小眼時,俞真妍要人接續把行李搬上車。
不在乎手臂傳來的疼痛,永井惠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訕道:「別開玩笑了,從來看不到的東西,我想踩也無從踩起。」呼,好累,行李終於都上車了。朱利葉做好最後的打點。
「是你不想看,所以永遠看不見!」幾乎跳腳,他大感冤枉地氣吼。
感謝完澤渡家的下人,白晴招呼其他三人:「上車吧!」謹守本分,不敢多看主子的家務事,那些下人們辦完事便退了下去。
「反正我是沒看見,你就當我瞎了才看不到好了。」他是吃錯藥了,今天火藥味這麼重。聽見白晴的話,永井惠扯回自己的手臂,對他丟下話便走向死黨們。
「誰說我們要收你?」當她走到死黨面前,打算跟她們上計程車時,誰知陸琦將她一把推了回來,害錯愕的她當場跌進澤渡涼的胸膛裡。
「拜啦!惠大小姐——」上了車,計程車立即發動前進,朱利葉掛在車窗外笑,遠遠朝她丟來話:「老話一句,逃避不能解決問題。」哈,將了永井惠一軍,好圓滿。
「告訴我,為什麼你要一再考驗我?」不等車影完全自街角消失,緊緊抱著永井惠的澤渡涼便激動地道:「難道你不知道我有多愛你嗎?」啥?她耳朵沒壞吧?
聽見這衝擊性的告白,永井惠愣在他懷裡,哪還記得被死黨拋下的委屈?哪管她三秒前還在心底詛咒枉費死黨一場,她們四個竟沒心沒肝、沒肺沒血沒淚,用這麼沒品的手段丟下她讓澤渡涼看笑話,害她感到亂沒面子一把?
「騙人,要是愛我,你會肯把我讓給幽並當老婆?」她的思考能力突然回籠。
「那是我以為你要幽並……」掙扎了會兒,縱使心有千千結,澤渡涼閉上了眼,還是在困難中擠出話:「而幽並也要你。」
「姑且不論我的意願,難道是幽並要我,你就退讓?」她露出狐疑的神色。
不難從他的話中聽出來——澤渡幽並要她才是個重點。
「你不懂……」捧起她的臉,澤渡涼重新張開眼眸。
看見她眸底反射的自己,那不同於東方人的模樣,他禁不住歎息道:「就算人人對我極好,爺爺甚至讓我掌控澤渡家事業的主權;但澤渡家的真命天子是幽並,我仍是個被當垃圾般低賤污穢、給丟在神社裡的洋孩子。只是聖靈教的長老們依占卜、在選擇之中將我托付給澤渡家教養,更盲目地為我冠上聖子之名。」
「你不會明白,我只是一個沒有心的傀儡娃娃,很多事我要不起。」從未對人訴說的心事傾吐而出,他以最真的剖白證明她在他心中的地位。
「胡說,誰說你要不起?」等他這些話等得太久,心中便有了太多感慨,她卻佯裝生氣地瞪他,不高興地道:「從前沒有用心,你的確是個傀儡娃娃,但是從你遇到我的那一天起,你不但有了顆會痛、會想念的心,心裡還有我不是嗎?」將彼此的十指交握收緊,她短短數語便破解了他心中長年作繭自縛的魔障。
「那你心底……是否有我?」有些不確定,他還是小心翼翼地求證。感受到她真切的體溫、聽見她安慰的話,不代表他就能完全安了心。
為了這個肯為她拒婚、卻不敢表白真心的男人,她等他肯「爭取」等了又長又久,久到香菇都可以長出來嘲弄人,害她以為等不到、差點就對他死心了。辛苦的等待之下——豈能隨隨便便就給他滿意的答案,是不?
果實過於輕易摘取,就不會太甜蜜了。
永井惠低下頭,眸中閃過了壞壞的光芒。
「你說呢?」
「小姐,你願不願意和我談一場戀愛呢?」被人突地從背後一拍,任誰都會嚇一大跳;但欣賞美景中的漂亮女孩,轉過身後,只是露出不解的狐疑眼神說道:「你這個人好怪喔!我又不認識你。」
「誰說彼此陌生就不能好好談一場戀愛呢?」伸出指頭搖了搖,搭訕者不以為然地說出自己的論調。
「最真實的是現在,你的人映在我的眸中,我的真誠許在你的心底,我們還需要知道彼此更多嗎?」
「當然要啦!世界上的事哪有那麼簡單,只讓你一個人享盡便宜。」不給面子地一口否決,美麗的女孩認真地數落:「沒確定你的來歷,我怎麼知道你不會是通緝在案的逃犯;沒有你的背景資料,萬一你負債纍纍怎麼得了;不知道你的名字,我談完戀愛要找誰負責?」
「小姐哪!我不是逃犯、沒有負債,請你姑且叫我Kevin吧。」似笑非笑地歎息,他舉起手真誠的發誓。
「相信我一回,給你自己一次機會如何?時間從不等人,錯過了我,你怎知要的不是有我的未來?」
「是啊,或許你就是我要的『未來』。」美麗的臉龐顯出猶豫的神色。
「來吧!陪我走走,或許能更確定你的心。」他向她伸出了手。
「我們要去哪兒呢?」猶豫一會兒,她終於決定握住他的手,卻不禁疑惑地問:「要走到什麼地方,我才能確定自己的心?你有個終點嗎?」
「去哪兒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共同走過的路有多長。」溫柔地牽著她前進,他又出其不意地側身,專注地望著她。
「如果你想要個終點,終點在有眾人祝福的教堂,那是我們走入另一階段的開始,你願意陪我走上紅毯的那一端嗎?」她笑了,當他是在開玩笑,於是語帶調侃地問:「你沒聽說過嗎?婚姻是感情的殺手、愛情的終點,剛談戀愛,你就想踏進墳墓了嗎?」想了想,他依舊笑道:「從未踏進墳墓的人,永遠不會知道住在墳墓裡的酸甜苦辣。你願不願意和我踏進同一個墳墓,用有限的時光、無限的真愛去珍惜對方,分享共有的酸甜苦辣,一起采收喜悅的成果,為你我延續的生命同感驕傲,築起一個讓人羨慕而充滿愛的墳墓呢?」如同誓言的詢問,深深切切地震撼了女人的心。
「Kevin——我願意。」大喊他的名字,她撲進了他的懷裡。
「我知道你會願意,我的新娘。」他真心地笑,在景色優美、湖光粼粼的岸邊,緊緊抱住不到一小時就該娶入門的美麗新娘。
兩心相屬,此刻的他們擁有了幸福。
眺望遠處的虹橋,她突然仰起臉問道:「Kevin,你想我們在婚禮前一小時,還跑到台場來享受羅曼蒂克的氣氛,會不會讓爺爺、奶奶抓狂了呀?」婚禮前一小時,卻找不到準新郎和準新娘,不難想像婚禮會場亂成啥模樣!
「我們都順他們的意在一起了,做做自己想做的事有何不可?」露出賊賊的笑容,他沒有半點愧疚擔心的神色,更不忘老神在在的提醒:「你別忘了,是誰說過沒在婚前來台場約會,會是人生一大遺憾非來不可的啊?」
「當然是我囉!誰能有我這種精神?」高高仰起下巴,她還很驕傲哩。一想到死黨們全被她丟在婚禮會場裡大眼瞪小眼,她就樂得很。
思及曾被她們單獨丟下,心中惡魔馬上戰勝了天使,她不報仇心頭可不會舒坦。
「小壞蛋。」他忍不住糗她,縱使心中早愛慘了眼前的小壞蛋。
「誰的最愛嘛?」甜甜微笑,天使露出亟欲挑釁的眼神。
「我,是我這拿你沒轍的笨蛋可以吧?」虧她有本事,就是能讓人對她又愛、又恨。他好笑又無奈,卻早已此心向明月、願深情永不渝。
「拿我有轍,你還會愛上我嗎?」斜眼瞅著他的眸底自信滿滿。
不予回答,他僅是搖頭笑笑,隨口問道:「萬一讓老人家急太久急得血壓上升,結果可是要背上不孝罪名,你這小壞蛋準備回去嫁人沒?」
「請問,準新郎倌急了嗎?」眸光一轉,她滿臉好奇地問。
「準新娘不急,準新郎也急不起來。」寵愛地吻吻她的鼻頭,他這準新郎悠哉得很。兩家的爺爺、奶奶熱切地等著抱曾孫,死神有九成九是拐不走他們的。隨口問問,不代表他會擔心得背上不孝的罪名。
久違的壞心眼,很快戰勝了她已薄如紙的孝心。
「那……」刻意停頓口氣,遠眺湖色的美人兒笑得好賊。
「就讓該急的人去急吧!」
—本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