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獸山層巒疊嶂、峰奇山秀、峽深谷幽、雲纏霧繞,加上飛瀑流泉、怪石奇松,恰如一幅瑰麗多姿的畫卷,因此江南首富石熙尊才會擇地定居在此。
沒有人知道四獸山真正的山名是什麼,也沒有人知道四獸山這個名字是誰取的,只知道環繞著山的四周,各擺置了四座樣貌奇怪又恐怖的怪獸石雕,因此才有人揣測,四獸山這個名字,是因為這個緣故而來的。
「那……那是什麼石頭?怎麼那麼嚇人!」黃心蝶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光是在白天這麼一瞧,就足以教人嚇出一身冷汗,更遑論在夜晚不小心撞見了,不嚇死人才奇怪。
「這尊石雕是鎮守四獸山南方的厲鬼。」左吹雪抱她下馬,不到半天的時間,他與她的感情,已經好到引起石熙尊的注意和右扶風、南飄雨、北擒雷的側目。
鎮守四獸山東、南、西、北的獸石,依序分別為東方的夜叉、南方的厲鬼、西方的惡鬼和北方的魔鬼,而這四條小徑,也是惟一能夠進入四獸山的通路。
小徑很窄,僅能容量兩個人並肩而走,又因斜坡的關係,因此他們全部下馬步行人山。
行走過小徑,出花徑,沿著較為寬大的小道往上行,便可見蟾蜍石凌出在錦秀谷中,而一棵勁松自石隙中挺立而出,這就是四獸山有名的石松。往上行走,經過兩株大柳杉和一株參天聳立的老銀杏,是一處環境清幽,兩股瀑布濺珠飛玉,寒氣逼人的黃龍潭,再循著小道西行下坡,不遠一座園林已出現在眼前。
「上馬。」通過羊腸小徑,再行經崎嶇的山路,來到能夠讓馬兒奔馳的大路,石熙尊改變心意,破例讓黃心蝶與他共乘一匹馬。
「不要!」走了一段路,黃心蝶氣喘吁吁的捶著發酸的雙腿,一聽見石熙尊要她與他共乘一匹馬時,她想都沒想的便一口拒絕。
「上馬。」石熙尊臉色相當陰沉,禁止她再與左吹雪有任何的接觸。
「我不要同你……」才想跑過去左吹雪身邊,未料石熙尊洞悉她的念頭,無情的一把扣住她的手臂,讓她吃痛得皺著小臉,差點說不出話來,「我要與左吹雪……」
「別想引誘左吹雪。」他聲音森冷的警告她,要她打消對左吹雲的非分之想,因為左吹雪是一個正常的男人,沒有斷袖之癖。
「我沒有引誘他。」她抗議,為自己辯解,何況她又不是男的,怎能與左吹雪發生不倫關係。
「睜眼說瞎話,我看得一清二楚。」沒由來得怒氣,讓石熙尊更是掐緊她的手臂,痛得她齜牙瞪眼的大罵胡老闆,沒事幹麼將她推薦給他。
「我們清清白白的,沒有任何不軌的舉止!你哪一隻眼睛看見我們有親密的動作了?」黃心蝶氣炸了,見他不鬆手反而愈掐愈緊,她也顧不得他是誰,抬起腳就踹向他。
「你與北擒雷共乘一匹馬。」石熙尊發怒了,用力得推了她一把,害她差點跌倒在地。
「我不要!」穩住搖晃的身子,黃心蝶直揉著被掐疼的手臂,打算反抗到底氣死他。
「有膽你敢再說一次?」黑眸閃著兩簇火焰,石熙尊被惹火了。
「就算再說一百次我也敢,我說不要就是不要!你沒有資格命令我。」原以為他只是如傳說般性情冷漠罷了,但卻萬萬沒想到他會這麼難以相處,所以,她決定攤牌了。
「我有資格命令你。」緊抿的嘴唇送出森冷的聲音,石熙尊冰冷的表情瞬間變了,咄咄逼人的氣勢迥異於往日的冷漠疏離。
「你憑什麼?」黃心蝶氣昏頭了,走到他面前,大聲質問他,完全沒考慮到惹火他,她恐怕會走不出四獸山。
「憑你立下的契約。」拿出懷中的契約威脅她,石熙尊眼中有一抹堅決欲留住她的光芒。
黃心蝶怔住了,嚇到她的並不是他那兩道凌厲刺眼的視線,而是他想要強迫她留下的決心,這令情願不要銀兩也要自由的她,害怕得直想逃。
「想拿契約來約束我?門兒……都沒有。」壓抑住內心的驚慌,她轉身就走,想盡快得擺脫難纏的他。
「你想毀約?」石熙尊高深莫測的眼神愈來愈冷,見她想走,他臉色又陰沉了幾分,明顯得可看出他動怒了。
冷若冰霜的語氣拉住了黃心蝶,同時也讓她莫名的打了個寒顫。
「沒有契約,哪來的毀約?」她皮笑肉不笑的走近他,指著他手中契約上的人名,「這個胡老闆我是認識啦,不過另一個立約人王招弟,我就不曉得他是誰了。」
事實揭曉,她欺騙了胡老闆,以假名與他簽下這份毫無效力的契約。
「你不是王招弟?或者該說,王招弟根本不是你的真實姓名?」意外的,石熙尊沒有生氣,只是一臉平靜的看著她。
「你猜對了!我根本不叫王招弟,所以這張契約與我無關。」撇清與王招弟的關係,黃心蝶難抑興奮的輕哼著歌,準備下山離開杭州,再到一個沒有人認識她的地方去。
「慢著。」見識到她狡猾的一面,石熙尊能夠諒解精明的胡老闆,為何會糊塗得上了她的當,被她所騙。
「這位爺,你還有什麼疑問嗎?」重拾獲自由,黃心蝶心情非常的開朗,不僅樂得眉開眼笑,還高興得差點飛上天。
然而,石熙尊卻當場潑了她一頭冷水。
「你的片面之辭,不足以採信。」論狡猾,他比她更狡猾,他有的是辦法教她屈服,否則他「狐狸獸王」這個封號是如何得來的。
「你……」黃心蝶萬萬沒想到,他會卑鄙得來這招。
可惡!他竟想將白紙說成黑紙,硬是要認定她是王招弟,這下她若拿不出更具說服力的證據來證明,否則口說無憑,他們一定硬是會將她黃心蝶說成是王招弟,甚至裝傻得相信,她不承認自己是王招弟,是因為她想毀約。
「我要怎麼證明?」她就知道,他哪可能這麼輕易就善罷甘休的,他故意得刁難,就是變相要強迫扣留住她。
「拿出證據來?」他不動聲色,撒下誘餌,引誘她一步步來到他設下的陷阱,欲將她逼進困境,讓她再也無退路可逃。
「行,我會讓你心服口服。」想為難她,她自有辦法應付。
「那就拿出證據說服我。」他要逼她交出手中所有的籌碼,要她再也沒有可以毀約的理由。
事到如今,為了自由,她豁出去了。鬆開髮束,她讓一頭如黑緞般柔順光亮的長髮,如瀑布般的傾瀉而下。
「契約上的王招弟是男的,而我——是女的。」這麼強而有力的證據,她就不相信說服不了他,他還有理由認定她是王招弟本人嗎?
女的?!震撼的事實,讓石熙尊的臉色更加陰沉了幾分,而至於面無表情的右扶風、左吹雪、南飄雨和北擒雷,雖在剎那間感到詫異,不過訓練有素的他們,並未將驚訝表現出來。
「怎麼?你們還是不肯相信我是女的?」黃心蝶早料到他們的反應,立刻又從懷裹掏出一張,上面蓋有「元寶銀樓」四個超大字印章的紙張來,「沒關係,我有『元寶銀樓』的寄存單,這張紙可以證明我的身份。」
若有所思的看著她,石熙尊臉色不再陰沉冰冷,面對她所提出的證據,他也沒有感到訝異,因為他早猜到精明又狡猾的她,是不可能會這麼簡單就束手無策。
這是一場小狐狸與老狐狸的鬥智比賽!
「喏,瞧見了沒?這是江南最具權威性、最有知名度的『元寶銀樓』開立的收據。如果你認為我騙你,你可以仔細瞧這紙張,是惟獨『元寶銀樓』所擁有,可防水又不易撕破的招牌特殊紙張,這可是騙不了人的。」面對江南首富石熙尊,黃心蝶不怕遭遇不測,或是受到覬覦的亮出寄存單。
「這是『元寶銀樓』開立出來的收據,我相信。」石熙尊光是看紙質,就知道是元寶紙坊所生產的純正手工、技術一流的高級特殊紙張。
「那你就不用懷疑了,看清楚這上頭的名字——黃心蝶,這才是我真正的名字。」黃心蝶原以為只要拿出寄存單,一切事情就可以擺平,然而,她錯估石熙尊這個人,為了達到目的,他甚至可以不擇手段來陰的。
「那又如何?」似笑非笑的嘴角,隱約顯現出一股野蠻的掠奪。在這個世間上,還尚未有他石熙尊要不到的東西。
「寄存單已經證明我不是王招弟了!」見他如此不講理,甚至有意顛倒是非,黃心蝶氣得差點拿起地上的石塊砸他。
「寄存單沒有說服力,不能證明你是女兒身。」雖已取得主控權,然而,石熙尊知道她並不會如此輕易就屈服,因為她就像是奸詐的狐狸,說得是一套,做得又會是另一套。
黃心蝶氣炸了!失去理智的就將手上的寄存單丟向他冷酷的冰臉。
「你到底想怎麼樣?」火冒三丈的她,憤怒得咬牙切齒瞪著他,要他別再拐彎抹角,直接道出他的目的來。
「想要證明你是女兒身,只有一個辦法……」他故意為難她,要她當眾脫光衣服驗明正身。
「想都別想!」可惡!她真的栽在他手裹了。
黃心蝶雙眼冒火得瞪著他,在確定自己已無法反抗,只有任他宰割的份時,即使她很氣,但她還有點理智,不至於在氣頭上,真的脫光衣服讓他驗明正身。
「既然如此,你就必須遵照契約上的約定。」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即使她想毀約,他也不會給她任何的機會。
無技可施,黃心蝶也只有認栽的份,誰教她手上已沒有任何的籌碼了。
「上馬。」石熙尊並未因她是女人,而排斥與她共乘一匹馬。
黃心蝶作夢也沒想到自己會有這麼狼狽不堪的一天,鬥不過人家也就算了,居然還連逃都逃不掉,真的是讓她「烏滋」到了極點。
不敢再放肆,她乖乖的服從他的命令,與他共乘一匹馬。
五匹中看又中用的名駒,快速的奔馳在青峰聳立、萬石崢嶸的山中大道上。
怕被摔下馬,她緊緊的抱住石熙尊的腰,卻意外的發現,他的腰不如想像中的細,雖粗實卻一點贅肉也沒有。
才在懷疑像他這麼斯文,一點武功也不會的人,怎可能肌肉如此結實時,她的注意力一下子又被四獸山壯觀的景色所吸引住。
有著泰山之雄、華山之險、桂林之秀、黃山之多變的四獸山,山勢不僅奇麗,形態更是各異,參差錯落的一座座巖峰拔地而起,峰壁如刀削斧劈,峰腰爬滿青籐,峰頂綠樹婆娑。
進入四獸山中,就彷彿如置身仙境,光是那原始森林的芳香,就足以使人傾倒,更遑論奇山異峰之集中,則世上絕無僅有。
快馬奔馳兩刻鐘,一座建地約三十畝,別具風格的古典園林,已赫然出現在眼前,雖然見過為數不少清幽古樸的園林,但從未見過佔地如此廣闊、建築佈局緊密、廳堂宏敞華麗、裝飾精緻高雅園林的黃心蝶,在剎那間,失神怔住了,被壯觀得美不勝收的園林,震撼得連讚歎聲都發不出來。
園內重門疊戶、變化萬千,建築空間的處理有移步換景之妙。大致上可分中、東、西、北四個景區。
中部以山水為主,峰巒迥抱,明潔清幽;東部則以建築見長,重簷疊樓,曲院迴廊;西部是自然山林,北部為田園風光,而以中部和東部為全園精華所在。
入園門,過兩重小院,即可直達中部。中部又分東西兩區,西區以上池為主,池水清澈明淨,實景與倒影交相輝映,東區則是連綿起伏的小山,林木森茂,富有自然意趣。
東部則以建築庭園為主,由中部轉進東部,可見散列著高低虛實、互相錯落的廳、樓、廊、軒、亭等建築,不僅富於變化,且面向山池,組成與西、北部山林相對的畫面。
東部東南角環以走廊,臨池一面置有各種式樣的漏窗、敞窗,使園景隱露於窗洞中,其另一面則建有花台小院,佈置精巧自然,四時花木鬥艷競妍,讓人目不暇給。
園林的主大廳因樑柱以楠木建造,所以稱為楠木廳。建築富麗堂皇、高深宏敞,陳設佈置清雅大方,隔扇製作精細,花鳥畫栩栩如生,金石拓片古樸大方,楠木几案上盆景古玩清椅鮮妍。
廳前庭園中有氣勢渾厚的湖石峰巒,是她見過蘇州、杭州各圍廳堂中規模最大的一處。湖石堆疊非常精巧,象徵十二生肖形態。後院迴廊花徑,逶迤多姿,下有金魚池,玲瓏可觀,為江南廳堂建築的典型。
整個園林的四個景區以曲廊為連繫脈胳,廊長七百多米,隨形而變,順勢而曲,或蟠山腰,或窮水際,到處連貫,始終不斷,通幽渡壑,逶迤相續,讓園景更顯得堂奧縱深,變化無窮。
長廊兩面壁上嵌有歷代名家書法石刻三百多方。廊簷下則有粉白花牆漏窗,圖案精美,從花牆孔洞望出去,可見山池亭台在花樹中若隱若現,別有一番情趣。
江南首富擇居之處,果真不同凡響!黃心蝶還是驚愕得說不出任何話來。
來到東部建築區的北面,這裹有一座小湖,湖光變幻,粼粼閃爍,洲島錯落,樓閣亭榭掩映,花木蔥蘢,景色宜人,自然形成一股難以言喻的風光。
水心榭位於湖中,是石熙尊的居住處。湖上架石為橋,橋分三段,南北兩段石橋上各建亭一座,中間一段石橋上建三楹重簷水榭,三座建築並列,結構緊湊,比例對稱,恰如一隻精雕細刻的遊船,在湖心蕩漾。
水心榭下有水牆八孔,俗稱「八孔牆」,它使湖水保持一定水面,外低內高。榭上只有三組建築,一組為西側的荷香亭,因湖內荷花盛開,荷風萍香襲人而取名。一組則為東側的靜心齋,是石熙尊的私人書房。至於主建築起居室——松鶴樓,則位於北面。
足足走了一刻多鐘,貪婪風光美景換來的下場就是——舌干口燥、頭昏腳酸,疲累得渾身提不起勁來。
「好渴。」衝進松鶴樓,見到茶水,未經主子的許可,黃心蝶便連灌了三、四杯。
「到素齋所去。」自杭州城一路回四獸山,只飲水未進半點食糧的石熙尊,要她立刻去準備晚膳。
「我好累。」坐在椅凳上,黃心蝶一臉倦意的捶著酸疼的雙腿,此刻她什麼事都不想做,只想好好的休息一下。
「去準備膳食。」千方百計將她拐騙到四獸山,就是要她服侍他的胃。
「讓我休息一下。」不是她想抗命,而是她真的很喘,連站都成了問題。
石熙尊不發一言的盯著她,面對她放肆的態度,他表情雖未有動怒的跡象,不過卻有一種比憤怒還要可怕的氣息。
「別忘了你的身份,僕人是沒有資格休息的。」他不會報復她女扮男裝,以王招弟這個假名戲弄了他,只是他也不會讓她太好過。
黃心蝶雙眼冒火的瞪著他,已從他陰鷙的黑眸中看出他的企圖——他想折磨她!
可惡!沒想到他竟會是個小心眼的人,居然會記恨她的欺騙。
真懷疑她上輩子是不是沒燒什麼好香,要不然她什麼人不去得罪,偏偏去得罪他,而且還倒楣的栽在他手裹。
自認倒楣的輕歎了口氣,她已可預期他會以什麼方法來虐待她,同時也想像得到,未來的兩天,日子會有多麼的難過。
「限你半個時辰準備好膳食。」冷酷的拋下話後,他步出松鶴褸,往東側的靜心齋走去。
黃心蝶不是笨蛋,她知道他是故意這麼做的,目的是為了報復她的欺騙,以此略施薄懲讓她知道,戲弄他的下場會有多麼的淒慘。
素齋所位於松鶴樓後方,佔地雖不大,倒也比一般廚房來得寬敞。
在未知有何菜色之前,黃心蝶就地取材,拿出看家的本領,發揮無人可比的廚藝,以最快的速度在半個時辰內,完成五菜一湯。
有錢人就是這麼奢侈,明明吃不了這麼多,卻喜歡擺排場的佈滿一桌菜餚,好藉以炫耀他有多富有,惟恐人家不知道他有錢。
而至於石熙尊還算好,是她見過的巨商富賈、王公貴族當中,最「節省」的有錢人家。
不過話又說回來,五菜一湯,以他一個人哪能吃得了那麼多,雖構不成奢侈,倒也稱得上浪費。
「這一盤是醋溜桂魚,這一盤是芙蓉鴨掌,這一盤是草菇蒸雞,這一盤是松子燻肉,這一盤是干燒明蝦,至於這盅則是鮮蓮冬瓜湯。」她驕傲的將五菜一湯端上桌,順便報上菜餚名稱後,黃心蝶頓時很佩服自己,居然能夠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煮出一桌全素食的菜來,恐怕天底下再也找不到像她這麼厲害的廚子了。
這也難怪石熙尊要為難她,不放她走,甚至千方百計要她心甘情願的為他張羅膳食,只因她的廚藝太高超了,厲害到無人可比。
真不知道該慶幸她有這身好廚藝,讓她方便行走江湖,到處游水玩山,還是怨歎這身廚藝,為她招惹來石熙尊這個麻煩人物。
「多擺一副碗筷。」她居然能在短時間內,準備好他吩咐的膳食,石熙尊冷漠的黑眸閃過一抹奇異的光芒。
「咦?」黃心蝶納悶的眨了眨眼,以為自己聽錯了。
自杭州城來到四獸山這段路程,與左吹雪相處的時間雖短暫,然而她還記得他曾提起過,水心榭是園林的禁地,石熙尊嚴禁任何人踏進他私人專屬的空間,只不過她特別例外,因為在未找到會煮素齋膳食,口味又得合他脾胃的廚子前,他還得靠她過活。
而也就因為如此,她才會感到訝異,她知道他從不在水心榭招待人的。
依言多擺上一副碗筷,飢腸轆轆的她,面對一桌可口的菜餚,她也餓得直嚥口水。
若非時間太匆促,害她來不及偷吃,否則地早在素齋所先飽食一頓再說了。
「坐下。」他複雜難測的目光盯著她的小臉,反常的要地與他同桌進餐。
黃心蝶再度怔住。先別說她是第一個進入水心榭的人,光是他恩賜招待她這一事,恐怕任她說破嘴,整個園林的人也沒有半個人肯相信。
她真的不敢相信,他會這麼好心的讓她用餐。
「我叫你坐下,你就坐下。」話不喜歡說第二次的石熙尊,以冷冽的眼神示意她最好記取教訓,再膽敢違抗他的命令,他極有可能連睡覺都不讓她睡。
不曉得他葫蘆襄到底在賣什麼膏藥,黃心蝶提高警覺性,靜觀其變的在他對面坐了下來。
她訝異的盯著他,依然無法相信他怎可能突然間變得這麼好心,簡直與半個時辰前,壞心的不讓她休息,蓄意折磨她的石熙尊,完全判若兩人。
「吃。」他的語調很輕柔,淡得幾近冷漠,表情則平和得像冰雕一樣沒有任何喜怒哀樂,然而不難從他森冷的聲音中聽出,他話中有著嚴厲的警告意味。
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的黃心蝶,現下終於明白了,原來他是怕她在飯菜裹下毒,所以才會那麼「好心」的讓她與他同桌用餐。
她就知道,他的虛情假意背後,一定有其目的。
「怎麼?你怕我下毒害你?」他的疑心病也未免太重了吧?黃心蝶刺刺的冷哼了聲。
「吃!」以銀筷測試過每樣菜,雖沒有任何下毒的跡象,但石熙尊不相信她的為人,因為她太奸詐,也太狡猾。
「放心,我還想活著離開四獸山,不會笨得在飯菜中下毒害死你。」她可沒忘記他身旁還有四個武功高強的護法堂主,再說,她只敢放瀉藥整人,可沒膽下毒害死人。
見他依然不肯相信她的說辭,她無所謂的聳聳肩,先喝了口湯,再每盤夾一點點菜,便不理會他而埋頭開始扒飯。
看著她狼吞虎嚥的樣子,確定每一樣菜都沒有問題,石熙尊才挪動碗筷開始用膳。
二十多年來,吃慣了廚藝與皇家御廚有得比的奶娘所烹煮的素膳食,早已把他的胃養刁了,實在很難相信,對飲食很挑剔的他,居然會吃得下她所煮的膳食而不排斥,完全接受她烹煮的菜餚口味,別說旁人驚愕得嘖嘖稱奇,連他自己也覺得很納悶。
這事的確透露著不尋常,詭異得讓精明的他,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我的廚藝不錯吧!」不是她自誇,而是真的普天之下,恐怕再也難找得到,廚藝比她更厲害的素食廚子。
睨了眼話多的她,石熙尊習慣靜默的用著膳,不喜歡飯桌上出現任何話題。
然在用膳時話就特別多的黃心蝶,並沒有瞧見他警告的眼神。
「你會不會好奇,我為什麼會有一手好廚藝?」芳齡才十八,就擁有令人料想不到的廚藝,這一點是黃心蝶最驕傲的地方。
「我沒興趣知道。」他冷漠的瞪了她一眼,要她別再多話,否則惹怒他的後果,她可是知道的。
「要不要我告訴你?」黃心蝶當他是在佯裝冷酷,一頭熱的想將自己拜師學藝的過程,全說給他聽。
可惜,石熙尊不領情。
「我不想聽。」面對她如麻雀般吱吱喳喳個沒完,石熙尊已完全沒有任何食慾了。
「不想聽就算了。」黃心蝶無所謂的聳聳肩,繼續夾菜扒飯猛吃。
「泡一壺茶到靜心齋來。」他站起來,別有用意的盯著她,冷漠深沉的黑眸中,像蘊藏著什麼不為人知的陰謀。
「可是……可是我還沒有吃飽。」黃心蝶一怔,愕然的抬起頭看著他。
「沒有可是。」他扯動嘴角,奸詐的冷笑了下,隨即轉身離開。
可惡!壓抑不住滿腔的氣憤,黃心蝶忍不住喃喃的咒罵了幾聲。
他簡直就跟專制的暴君沒什麼兩樣,只會一味的命令人,卻從不替人著想。
「馬上。」離開松鶴樓前,他惡劣的再補上這一句。
「是。」咬牙切齒的應了聲,黃心蝶知道他是故意的,因為他見不得她輕鬆,便找些芝麻綠豆的小事刁難她。
真是個差勁的人!很懷疑他的心是不是黑的,要不然他怎會如此的惡劣。
迅速的沏好一壺龍井茶,就在欲送往靜心齋時,她瞧見了兩道人影在暈黃的夕陽照耀之下,施展輕功以湖中兩座亭頂為踏板,直飛了過來。
仔細一瞧,她認出了他們兩個就是左吹雪和南飄雨。
「這是什麼?」見他們神秘兮兮的抬著一個大木箱往靜心齋走去,黃心蝶好奇的走在他們後頭。
「木箱。」南飄雨答非所問。
白癡也看得出那是只大木箱。黃心蝶沒好氣的睨了眼表情有點輕浮、不正經的南飄雨一眼。
「我不是問這個。」端著滿滿一壺茶,她非常吃力的跟著他們的步伐,喘得她差點上氣不接下氣,「左吹雪……這裹頭……是不是……裝有黃澄澄的金元寶?」
「我不知道。」左吹雪回頭朝她詭異的一笑,「想知道裹頭裝什麼東西,這你得去問爺。」
「呃?」黃心蝶一愣,瞪著睜眼說瞎話的他,不知不覺已來到了靜心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