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知道?」自案牘中抬起頭來,石熙尊冷酷的唇色不可思議的往上揚,彎成一道令人費疑猜的弧度。
黃心蝶被嚇到了!瞠目結舌的望著他,不敢相信他竟然會笑,而且還會笑得那麼奸詐恐怖,像只狡猾的狐狸,害得她渾身起了雞皮疙瘩,直覺他心懷不軌。
「你可以打開看看。」石熙尊短暫的笑容如曇花一現,一眨眼便消失無蹤,他的個性陰沉難測得有如鬼魅,並不好捉摸。
短短相處不到幾個時辰,黃心蝶終於瞭解外界為什麼會形容他是個謎樣又危險的人物,因為他的確是個令人無法摸透性情的人。
帶著好奇、興奮、狐疑、謹慎的心,她小心翼翼的打開木箱,卻愕然的發現裡頭根本沒有黃金,也沒有白銀,就連一丁點碎銀的影子也瞧不見,只有五顏六色的錦衣緞服。
「這是什麼?」她失望的垮著臉,箱內的服裝根本引不起她的興趣。
「你看仔細。」他示意她看清楚,箱內服裝的布料、剪裁、手工技巧等,並非一般的普通衣裳。
「又不是黃金,有什麼好看的?」能吸引她注意的,只有實用的銀子,其餘的她一點興趣也沒有,包括長相俊美又富有的石熙尊,她也視若無睹。
「這些是水工坊的衣服,你不要也無妨。」品嚐著龍井茶的美味,石熙尊將她由失望轉為驚愕的表情,全盡收眼底,無法理解,她為何這麼愛錢。
「你……你說什麼?水工坊?」黃心蝶以為自己在作夢,當場傻愣住了。
服飾以色澤華麗、圖案精緻、質地堅柔和手工細密聞名江南、轟動京城的水工坊,由於採用的布料全是昂貴的絲、羅、縐、錦、緞、綢,以及華麗富貴的漳絨、天鵝絨,一般人非但買不起,恐怕就連觸摸也不可能會有機會摸得到。
而他居然一口氣送給她一箱水工坊特製的衣服,她真的有點受寵若驚,不曉得他又在搞什麼把戲。
「這些……真的全要送給我?」黃心蝶訝異得睜大眼,不敢相信小氣的他,怎可能突然間失常,變得如此大方。
「沒錯。」他半垂著眼瞼飲著茶,教人看不出他眼中有著一抹可疑的光芒。
雙手顫抖得捧起一襲鵝黃色絲綢衣裳,黃心蝶小心翼翼的呵護著,興奮得至今依然無法相信事實,她竟然能夠擁有無數女人夢寐以求的水工坊衣服。
這一切未免真實到太不可議了吧!據她所知,有錢還未必買得到水工坊制的衣裳,而她卻幸運的擁有一箱,這下子她不發了才奇怪。
這一箱數十件水工坊制的衣裳,以目前黑市中的價碼來估算,若沒有賺進幾錠金元寶,至少也有數百兩進帳。
只是……明知這些價格昂貴的水工坊衣服,就等於是白花花、亮澄澄的銀子,為什麼他還會如此的慷慨呢?她很納悶。
「為什麼?」她想知道原因,他送她這些「銀兩」的目的,他究竟有何企圖?
「沒有原因。」他冷漠的看著她,閃爍著危險光芒的黑眸,可從其中窺探出一絲陰謀詭計。
然注意力全轉移到五顏六色服裝上的黃心蝶,沒有捕捉到他那一閃而逝的詭異光芒。
望著滿滿一箱如黃金般高貴的衣服,她百思不解的微蹙著眉頭,真的不懂心思深沉難測的石熙尊,為何會白白送給她這些「銀兩」。
「狐狸獸王」是江南一帶百姓對他的稱呼,傳言他既危險又可怕,雖然行事沒個準則,又視禮教於無物,但他為人光明磊落,也不做傷天害理之事,只要人不犯他,他也不會去招惹別人。
只是任她怎麼橫看、豎看,就是看不出他有何厲害之處,也發現不到他究竟有哪一點,危險到令人害怕的地方。
她就知道,傳言的可信度是零,一點都不可靠,根本不能採信。
不過說實話,他有一張比撒旦還要陰邪俊美的面容,只可惜他的眼神太陰騖冷漠、表情太冷酷森寒,而這也就是為什麼名媛千金非旦不敢親近他,反倒嚇得退避三舍的緣故。
因為他活像個有血、有肉,卻無心、無情的惡魔,即使事實不是這樣,但光看他生人勿近的外表,就會被定義成這樣。
而這一刻,黃心蝶推翻先前對他有所偏見的全部理論,單從明日契約就到期,她離別在即,而他非常慷慨送她一箱水工坊的衣服這點來看,就知道他不是個冷酷無情的人,只是處在爾虞我詐、勾心鬥角的商業交易中,他不得不以冷漠作為保護色。
「一個月一百兩,如何?」他先禮後兵,出高價錢欲說服她繼續留下來。
「這個價錢很心動,不過……」她故作猶豫不決,佯裝出一副難以取捨的困擾模樣來。
一個月一百兩是嚇人的天價,可惜愛自由甚於愛錢的她,只好忍痛拒絕。何況,心思深沉宛若鬼魅般不好捉摸的石熙尊,性情相當的古怪,她無法冒險的留下來,尤其深知伴君如伴虎這個道理,她更不會為了銀兩,而傻得留在這裹變成獵物,被他這頭具有危險攻擊性的獅子,所反撲吞噬掉。
銀兩是永遠賺不完的,而生命只有一條,自由更是可貴到連黃金萬兩也買不到,所以無論他出多麼高的價錢,她也不會點頭答應。
「無妨。」她的反應,早在他預料之中。
黃心蝶愕然的望著他,有點訝異今日的他怎麼會如此好說話,而且還答應得很乾脆,不會再以霸道的作風,野蠻的強迫她留下來。
莫名的,她感到一陣毛骨悚然,不知為何,她總覺得他溫和平淡的聲音中,隱藏著一股威脅的成分在。
「去準備幾碟小菜,和幾壺酒來。」縱使看中某樣東西,他也不會野蠻的強取豪奪,威脅、恐嚇更不是他石熙尊為人處世的作風,只不過他會使用高超的手段,讓對方俯首稱臣,聽命於他,而造就是他厲害之處,否則他怎麼會被封為「狐狸獸王」。
「酒?」黃心蝶略蹙眉頭,非常納悶吃素的人能夠喝酒嗎?就算要為她餞行,他也沒必要非得這麼做不可。
「破齋一次,偶爾為之。」他盯著她,就像是蛛蜘鎖定獵物般,撒下無形的天羅地網,牢牢的捆縛住她,不讓她有任何可脫逃的機會。
花了一刻鐘的時間,隨意炒了幾碟青菜,在考量自己不太會喝酒的情況下,黃心蝶挑了幾壺酒精濃度不太高的「竹葉青」,即使喝多了,也不會醉。
「這是什麼酒?」由於平日幾乎滴酒不沾的緣故,因此石熙尊對於酒的種類,可以說是完全一竅不通。
「竹葉青。」黃心蝶頗為訝異的望著他,不敢相信他收藏了一整個地窖,各式各樣的名酒,居然還會反過來問她,擺置在他面前的是什麼酒?
「這酒……很奇怪。」飲了一口,覺得酒中的中藥味特別濃厚的石熙尊,一語雙關,意味深長的睨了她一眼。
聽不出他話中有話的黃心蝶,也飲了口酒液呈金黃透明而微帶青碧的竹葉青,雖然從未喝過竹葉青,不過她卻很喜歡汾酒和藥材所浸泡形成的獨特香氣,芳香濃郁,口味甜綿,微苦、溫和、無刺激感,餘味無窮的竹葉青。
由於竹葉青是以經貯藏過的汾酒為原料,用竹葉、陳皮、公丁香、當歸、檀、香、廣木香等數十味中藥材配製而成,所以才會有著濃厚的中藥味。若適量飲用,有調和臟腑、疏氣養血、下火消炎、解毒利尿、潤肝健體之功效。
而也就是這個原因,竹葉青才會在各式各樣的眾多名酒當中,脫穎而出獲得她的青睞。
「好喝。」想到以後恐怕沒機會再品嚐得到這富貴人家才喝得起的竹葉青,抱著不喝白不喝的心態,黃心蝶連喝了兩杯。
「再喝下去,你會醉。」他非常好心的提醒她,並給她機會選擇,若她不懂得把握,她就不該有怨言去承擔後果。
「才喝兩杯哪會醉人,就算再喝上個幾壺竹葉青也不會醉人的。」竹葉青就跟進補藥酒沒什麼兩樣,反正多喝有裨益於身體,所以她也不節制的一杯接著一杯繼續喝。
「是嗎?」輕扯嘴角,他詭異的冷笑了下。
「沒……沒……」才欲斥責他大驚小怪,不過不知道為什麼,黃心蝶開始感到頭暈目眩。
「沒什麼?」從她極力想維持清醒的模樣來看,石熙尊知道摻雜在竹葉青中的迷藥起作用了。
「奇怪!我的頭……怎麼……昏昏的?」放下酒杯,黃心蝶撐著頭,意外的看見石熙尊嘴角掛著一抹詭譎的微笑。
「你醉了。」他唇角依舊上揚,似笑非笑的表情不再冷漠疏離,卻深不可測的陳述她目前發生的假象。
「不……不可能,我不過才……才喝……」即使一口氣喝上幾壺竹葉青,也不可能會喝醉的,何況她才喝了幾杯,照理她更不可能會喝醉。
那麼到底哪裹出錯了?為什麼她會有喝醉酒的感覺?
「你已經喝了兩壺。」他灌輸她一個假事實,要她相信自己已經醉了。
「是……是嗎?」她一臉懷疑。
奇怪,在她的印象當中,真的只記得自己才喝了幾杯而已,怎可能會醉得如此厲害,再說,她總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但又說不出哪裡有問題。
「你真的喝醉了。」他再次強調,造成她頭疼欲裂的原因是不勝酒力的她喝醉了。
意識逐漸模糊不清,黃心蝶開始感到屋子在眼前搖晃了起來。難道她真的喝醉了?
不!不可能!她敢肯定自己沒有喝醉,但為什麼她會頭暈得這麼厲害?而且也不會感到噁心想嘔吐,只是覺得很難過,或許,就如同他所言,她喝醉了。
「想睡就睡吧。」收斂起主子的架子,石熙尊破例縱容她一次。
「不……不行。」她不能睡,在未確定他有任何企圖之前,她絕不能比他更早陣亡。
「為什麼?」不曉得是迷藥放太少,還是他太小看了她,在發現她居然能有如此驚人的意志力,硬撐到現在依然未倒下去時,石熙尊開始對她另眼相看。
黃心蝶覺得眼皮愈來愈沉重,沉重到她連睜著眼皮都感到十分的費力。
她真的覺得這件事有點古怪、不尋常,因為她很清楚的知道,造成頭疼的原因,似乎不是她喝醉酒的緣故,而是……她遭人放迷藥了?!
「我……」不肯輕易向睡神屈服的她,直甩著頭想保持清醒,但奈何藥效發作,她最終不敵睡神的呼喚,眼皮一沉,便昏了過去。
折騰良久,見她終於睡著,石熙尊站起身走向她,不同往常的是,他的眼神不再冷漠。
「進來。」取走她懷裹的五百兩銀票,他抱起睡著的她,聲音冰冷的對著門外等候已久的人影下令道。
得到准許,南飄雨推門而入。
「爺,事情全辦妥了。」他取出一張上頭模仿黃心蝶字跡,所偽造而成的假契約,不敢多言的交給主子。
石熙尊看得出南飄雨眼中的疑問,但他未給答案,接遇契約後,他不發一言的抱著她走回松鶴樓。
凌晨五更,當天空還是黑壓壓的一片時,黃心蝶醒了,但她卻不願睜開眼來,因為她的頭非常的疼痛,除了覺得腦袋昏沉沉之外,她還感到腦中彷彿有幾百萬隻蜜蜂,舞動著翅膀不停的嗡嗡作響般。
剛睡醒還迷迷糊糊的她,對於昨晚所發生的一切,已完全沒有任何的印象。
不曉得為什麼,她覺得全身很不舒服,尤其是四肢百骸,難過得簡直就跟快要解體似的,想翻個身換個較舒適的姿勢,卻連動都動不了。
「噢!」痛苦的呻吟一聲,她緩緩的睜開眼來。
首先映入瞳孔中的是,刻龍雕鳳的巨大檜木棟樑,緊接著轉動頭顱,見到的是佈置樸素雅致的寢房,她困惑的眨了眨眼,有那麼一瞬間,她茫然了,忘記自己身處在哪裹。
「我怎麼會……」掙扎的想爬起身來,卻意外的發現自己睡在又冷又硬的地板上,所有的動作全在剎那間靜止,她錯愕得怔住。
原來如此!難怪她一覺醒來,會覺得渾身骨頭都快散了似的,原因就是她睡在硬邦邦的冰冷地板上。
「哈啾……」著涼的打了個噴嚏,她拉了拉微薄的衣服,氣憤難消的轉頭尋找壞心腸的主子,卻發現他冷著臉坐在床邊睥睨著她。
「放縱也該有個分寸。」在寧靜的夜裹,他的聲音就像是平地響雷,不僅會讓人被嚇到,還會震得人錯愕住。
「放縱?」黃心蝶生氣的瞪著他,訝異他竟然如此嚴厲的指控她,真沒想到,才欲找他理論一番,他反倒先發制人。
「你喝醉了。」他舒適的斜靠著床柱,盯住她困惑的小臉,眸中有著勝利即將到來的得意光芒。
她茫然的望著他,很懷疑自己會喝醉酒,不過也惟有這個理由可以解釋,為什麼她一覺醒來,渾身上下會如此難過、不舒服,只是……為何她連一點印象也沒有?
「現在什麼時辰了?」他如夜般漆黑的眼瞳,詭異得發亮,晶亮得宛若一團火,直視著她姣美的容顏,不曾移開半秒。
「五更了。」她轉頭望了眼窗外的天色,猜測著時辰。不曉得為什麼,只要直視他那一雙高深莫測的黑眸,她頭皮就直發麻。
「別以為喝醉酒就可以偷懶。」低沉的聲音下是嚴厲的警告,漠然的語氣雖輕淡,卻反透著令人害怕的感覺。
「我沒有……」昨晚的事,她全不記得了,出於本能的反應,她脫口而出為自己辯解。
有那麼一瞬間,她怔住了,不懂自己為何會如此肯定,她完全糊塗了。
「還不快去準備早膳。」他冷著聲要她立刻到素齋所去。
「我?去準備早膳?」頭疼的皺著小臉,黃心蝶詫異的指著自己,對於他命令式的語氣,她感到非常的困惑不解。
「認清你的身份,別忘了這是你的工作。」嘴角微微上揚,他露出一抹耐人尋味的詭異笑容來。
「可是……」不曉得為什麼,她心底有股不祥的預兆。
「可是什麼?」他直視著她,不透露任何的訊息,完全讓人猜不透他手中到底握有什麼可威脅她的東西。
「契約已到期,我是自由之身,不再是供你呼來喚去的僕人了。」想不到他會那麼健忘,黃心蝶好心的提醒他。
「是嗎?」站起身,石熙尊離開床邊,毫不掩飾企圖,不懷好意的走向她。
「難道不是嗎?」她心存戒備的望著一步步走近而來的他,無法揣測他究竟會使出什麼卑鄙的手段來逼使她屈服。
費力得挪動身軀,她試著想爬起來,卻發覺她的頭,暈眩得比想像中還要來得厲害,彷彿被人重重敲擊過似的,既昏沉又疼痛。
「沒錯。」他走到她面前,將一張契約遞到她眼前,要她看清楚紙上的內容。
「這是什麼?」壓抑住心中的不安,黃心蝶強迫自己鎮靜,但卻無法隱藏眼中的驚慌。
「新契約。」拿著可逼她束手就擒的契約,他居高臨下的看著她,得意的宣判她的無期徒刑,「仔細看清楚,這是昨晚你簽下的新契約。」
新契約?!她驚愕得怔住,猶如被電擊中般,她腦中一片空白,血色迅速的自她臉上褪去。
她所擔心、所害怕的事,終於發生了。
「昨晚?」她一點印象也沒聲,即使努力的搜尋記憶,也想不起她何時簽下新契約,「不!不可能……」
「你喝醉了。」他一語雙關的告訴她,她是在迷迷糊糊的狀態下,蓋上手印、簽下名字的。
單手撐著疼痛難耐的頭,黃心蝶搖搖晃晃的站起身,對於昨晚的一切,她記起了一部分。昨晚她是喝了幾杯竹葉青沒錯,但不至於離譜的醉到不省人事,除非「你對我下藥?」她終於察覺到事情哪襄不對勁了,不過為時已晚。
原來昨晚的餞行是個鴻門宴,她就在懷疑,比狐狸還要狡猾、奸詐上一百倍的他,怎可能會如此慷慨的送她華衣美服,甚至大方的放她走,想不到這一切都是陰謀!
「是又如何?」石熙尊坦誠不諱。
「卑鄙!」她真是笨得可以,才會中了他的圈套。
「白紙黑字的契約,你想賴也賴不掉。」他將臉靠近她,氣息親暱的吹拂在她臉上,語氣是嚴厲的警告。
「我不承認。」他休想逼她屈服。
「你不承認也不行!看清楚,這契約上的指印和簽名。」他再次將新契約拿到她面前,也不怕她搶走毀約,因為他還握有一項比契約更具威脅性的東西。
「小人!那是你趁我意識模糊不清時,偷抓我的手按印的,至於簽名……」在乍見到左下角自己的名字,黃心蝶錯愕得怔住。
「無話可說了?」就算字跡比對,她也找不出任何的破綻來,因為南飄雪模仿偽造的功力,已達到出神入化的境界。
「這……」她瞠目結舌,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如出一轍的「黃心蝶」三個大字,讓她傻眼的嚇呆了。這明明不是她本人親自簽名的字跡,但模仿高手卻厲害到偽造得連她都差一點相信,新契約上的名字,的確是她本人所書寫的沒錯。
「與『元寶銀樓』寄存單上的簽名一模一樣,你百口莫辯。」他是個冷靜沉著的人,也是個性情溫和的人,同時更是個具有危險性的人,只是他善於自律,喜怒鮮少形於色,讓人摸不透他到底是個怎麼樣的人。
「把寄存單還我!」她想起來了,難怪她到處找都找不到,原來那日一氣之下,她失去理智的丟向他的冰臉後,忘記拿回來了。
「暫時不行。」性感的薄層微微上揚著奸詐的笑容,他當著她的面將新契約和寄存單收進自己的懷裹。
望著他如鷹隼般銳利的雙眼,她可以很清楚的看見他眸中的企圖,以及明瞭他是個為達目的,可以不擇手段的卑鄙小人,完全不像外界所謠傳形容的那樣!她有種被騙的感覺。
「為什麼?」不將寄存單還給她,難不成他想占為已有?
可惡!他明知道新契約對她而言,根本就沒有任何的約束力,所以就打算以她全部的家當——「元寶銀樓」的寄存單來威脅她。
該死!竟然被他發現弱點,這下栽了個大跟頭的她,鐵定無法翻身了。
「因為你已拿走我一千兩。」寄存單是她的弱點,只要他一天不歸還給她,她就會在四獸山多留一天。
一千兩?他到底在說什麼?黃心蝶感到莫名其妙的瞪著他,不懂她明明沒有拿他半毛錢,為何他要血口噴人、污蔑她。
「我何時拿走你一千兩?」眼見自己離自由愈來愈遠,她火氣也愈來愈大。
「昨兒個。」他睜眼說瞎話,「就在簽下十年一期的新契約後。」
「十年?!」沒仔細閱讀新契約的內容,黃心蝶一聽到即將被「軟禁一十年,就再也遏抑不住憤怒的大叫一聲。
「沒錯,白紙黑字的新契約內容,從今天起開始生效,你想否認也否認不掉。」他要她做好心理準備,因為更令她抓狂的好戲還在後頭。
「一千兩在哪?」深深吸了口氣,她硬是將瀕臨爆發邊緣的怒氣強行壓抑住。
一千兩不是小數目,不拿白不拿,既然事已成定局,自由也被剝奪了,她更沒有道理不拿這一筆她應得的錢。何況,他一直堅稱她拿走了這筆錢,不過,她倒連個錢影都沒見著。
他到底把她的一千兩藏哪去了?該不會又變更名目納為已有了吧?
「我已幫你寄存在『元寶銀樓』中了。」見她一臉懷疑,他亮出她的寄存單,讓她看清楚寄存單內的存款明細和總金額。
「這……」她詫異得怔住,困惑得說不出話來,「不,這怎麼可能?」
她還是不相信他的說辭,因為就算「元寶銀樓」的辦事效率非常高,也不可能僅一個晚上的時間,就派人上四獸山,完成該有的程序。而最令她納悶的是,昨晚她被下藥,完全失去意識,「元寶銀樓」的人,又是如何與她交易的呢?
「為什麼不可能?」很顯然她忘記他是誰了,倘若她還記得他是江南首富,或許她會早一點發現謎底。
只可惜她只對錢有興趣,對於富可敵國,在巨商富賈、王公貴族心目中理想的乘龍快婿的他,卻是一點興趣也沒有,不過現在他又發現了一點,她愛自由甚於金錢,兩者若只有選擇一項,他相信她會毫不猶豫的選擇自由。
「難不成……」一道靈光竄進混沌的腦海裡,將所有的事全連貫在一起,剎那間,她得到答案了,「『元寶銀樓』幕後的真正老闆……是你!」
石熙尊不發一言,既不點頭也不否認的任由她揣測。
「該不會……你也是水工坊的老闆?」青天霹靂!難怪他會如此大方的贈送她一大箱,布料昂貴到價值好幾百兩的錦衣華服。
愈接近事情的真相,她就愈生氣,氣自己居然像只蠢羊,傻傻的走到老虎面前,主動送上門等著被宰而渾然不知。
「沒錯。」炯亮的黑眸直盯著她驚愕的雙眼,見她已放棄掙扎,不再做無所謂的反抗,他才讓她得知,他所涉獵的產業多到她無法想像。
如聽到喪鐘在耳旁響起,黃心蝶無精打彩的垮著臉,已經可以想像未來十年悲慘的生活。
「新契約從今天開始生效,照約定,每個月我會付你十兩的工資。」對一般廚子而言,一個月十兩的工資已算是天價了,她不該再有意見。
「十兩?!」彷彿錢被搶走般,她不敢相信的大叫一聲,才經過一夜的時間,她的身價居然跌到只剩下十兩,這落差也未免太大了吧。
「嫌多?」他冷嘲熱諷的揚著唇角,不介意她再減價。
「你……」怒瞪著得了便宜還賣乖的他,她氣得說不出話來。
「此一時彼一時,你已經簽下新契約,沒有任何反悔的機會了。再者,我是你的主子,有權幫你決定一切——只要是有利於你的任何事,毋需讓你知道,我就可以擅自作主。」新立的契約上有這麼一條不成文規定,她就算有意見也沒用。
這下真的是虧大了!不僅得歹命的工作,薪餉還得交給別人保管,如此一來,她不就得做十年白工了?
不成!不成!除了髒的、臭的東西不能吃之外,她什麼東西都吃,就是不吃虧!她得想個法子將寄存單要回來才行,要不然她可就損失慘重了!
「每個月的十兩工錢,我會幫你存進元寶銀樓,而且多給你兩分利。」工錢他每個月會照給,利息他每個月也會照算給她,只不過他暫時幫她保管。
然而就算他再給她多麼高的利息,她也高興不起來,因為一切都是紙上富貴,看得到又摸不到,何況,一想到自己辛辛苦苦才存有的三萬兩,被他以合理的保管名義扣留住,她的心情更是跌到谷底,無奈的只能獨自生悶氣。
他最好就祈禱,不要讓她逃出四獸山,離開江南他的勢力範圍內,否則她一定要將他的惡行惡狀公佈出來,讓天下所有的人都知道,他石熙尊並不是一個光明磊落的人,而是一個卑鄙無恥的小人!
真懷疑她是不是倒了八百輩子的楣,要不然數十家銀樓她為什麼不選,偏偏挑中他的銀樓,而且還不分散風險,將所有的財產全寄存在「元寶銀樓」中,正好讓他捉到她的弱點,給予致命的一擊,令她連反撲的機會都沒有。
可恨啊!早知道的話,她一毛錢也不寄存在「元寶銀樓」中,只不過為時已晚,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一切都太遲了。
她真的是敗在他手裡了!而且還是敗得一塌糊塗、淒慘無比!
認輸的輕歎了口氣,她感覺自己就像是被捆綁起來的小鳥,即使掙脫了麻繩,也飛不出鐵籠、逃不出他的手掌心,除非她所煮的菜色不再吸引他,抑或他的口胃又變了,她才有可能得到寶貴的自由。
只是……那會是多久以後的事啊。
天呀!一想到失去自由,她就想哭,對於自由重於金錢的她而言,這真的是一項殘酷的打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