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
文小蠻掩面飛奔上樓,砰的一聲甩上洗手間的門。
被沈老這場存心栽贓的戲碼氣得想殺人的華斯宇頓時驚醒,小蠻是無辜的,她沒理由承受這樣的誣陷。
華斯宇爬了爬頭髮後,將手插進褲袋,喟歎一聲,緩步走上二樓。他站在洗手間前,清楚地聽見裡面傳來的啜泣聲。
他暗地自問,有誰願意被人誤會是小偷?
再說沈老要對付的人是他,根本與她無關,她只是受連累。
大手試著扭動門把,喀的一聲,門應聲開啟!
文小蠻蜷縮著身子緊捱在牆邊,雙臂環抱著膝蓋蹲坐在地上,將頭埋在雙膝間,抽噎的哭泣。
他靜靜地站在她面前不出聲,只是望著那嬌弱的肩膀一聳一低的顫動。
緩緩接近的腳步聲戛然而止,文小蠻訝然地微抬眼瞧個究竟。
一座山似的龐然大物矗立在她面前,她抬起掛著淚痕的臉蛋仰望著。
「看什麼?」
只見她的眼中盈滿淚水,眼淚沿著粉嫩嬌顏流下來,微翹的唇表示她的憤怒,他不禁升起愧疚之意。
「我在欣賞你哭的表情。」他的唇邊扯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微笑。
「你還有心情欣賞我哭的樣子……」她忍不住又哇哇大哭,「我真的沒動過那些錢,我不知道它們怎麼會少?」
他相信她絕對沒有動過那些錢,這些全是沈老耍人的伎倆,她太單純了。
華斯宇不假思索的和她並肩坐在地上,伸長腿,一隻手攬住她抽動不停的肩膀。
「我相信你沒動那些錢。」
「你相信我?」她訝然地止住淚水,直直地望著他。
他的認同令她感到意外。
「嗯。」他輕輕地點頭。
「可是沈老說有七百萬,我沒動、你也沒碰,為什麼他說少了二萬二千元?」文小蠻不解。
華斯宇嗤哼的諷笑,大手輕拍她的頭,「傻瓜,你用大腦想想看,為什麼錢會突然不見?他是故意的。」
「故意?為什麼?」文小蠻一臉茫然的望著華斯宇。
華斯宇不禁慨歎,「上午沈老焦急的來到我的律師事務所,希望我能為他兒子打官司,我沒答應;沒想到他竟然玩這種下三濫的伎倆要逼我點頭。」
「噢。」文小蠻似懂非懂的應了一聲,依然不解的望著他,「可是與我無關,為什麼要拖我下水?」
華斯宇故作輕鬆,「一定是你八字帶衰,所以無緣無故被扯進來。」
「什麼?」文小蠻氣憤地瞟他一眼,「我莫名其妙被扯進來,你沒說一句道歉就算,還說我八字帶衰。」
華斯宇忍不住掩嘴訕笑。
「笑?你還笑得出來?」
文小蠻吸吸鼻子,眼眶又蓄滿淚水。
哇──她開始哇哇大哭
華斯宇登時傻眼看著她,怎麼說哭就哭?這一哭可慌了他的心,頓時不知所措,只能收緊手臂抱著她。
「別哭,乖,別哭。」
有了依靠,文小蠻哭得更大聲,淚水就像決堤般傾瀉而出。
「現在該怎麼辦?你不想接沈老兒子的案子,可你偏偏又擺脫不掉……」文小蠻低低切切的哭著。
什麼跟什麼?
他本以為她是因為莫名其妙被誣陷是小偷這件事而哭,沒想到她定因為擔心他而哭。
「那是我的事,你不要擔心。」
「我怎能不擔心!那幫人個個是凶神惡煞般的流氓……」
「邪不勝正。」他的眼神十分堅定。
「還邪不勝正?」她猛力推開他,叫嚷中有著一絲焦慮:「這下你會被沈老牽著鼻子走。」
會嗎?
他不可能被任何人牽著鼻子走!
「作夢!想牽制我也要有那本事。」華斯宇的眼底閃過一抹陰邪,唇邊彎起冷冷的笑意。
「還說大話,現在就不知道該怎麼辦?」思及此,她的淚水再次不聽話的嘩啦啦滾出眼眶,最糟的是一次比一次壯觀。
唉!女人還真是麻煩。
他這輩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女人的眼淚。
從小到大能收服他的,有媽媽辛酸的眼淚、姐姐傷心的眼淚;如今媽媽和姐姐都已經撇下他到天國享樂,以為不再有任何眼淚能收服他,沒想到她的眼淚比媽媽和姐姐的更令他不捨與心疼。
這樣的感覺讓他暗暗吃了一驚。
「別再哭了,我的襯衫已經被哭濕一大片。」他有氣無力的抱怨。
「人家心急嘛,除了哭,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華斯宇緊緊摟住她顫抖的肩膀。
倏地,他的靈光一閃。
「小蠻,我問你。」低沉的嗓音十分冷靜。
「什麼事?」她驟然停止哭聲。
銳利的目光直勾勾地看著她,「回想一下,沈老派人送那些錢來時,你有沒有碰過裡面的錢或是箱子?」
單純的腦袋瓜一時沒意會他的弦外之音,以為他又在質疑她,心裡覺得委屈;眼眶一紅,她的淚水緊跟著又落下。
「你還是認為我動了那些錢?華斯宇,我承認我很愛錢,但是我每一分錢都是自己辛辛苦苦賺來的,不是偷蒙拐騙來的。」
噢!天啊!
他們之間有代溝嗎?
要不,她怎麼一而再、再而三的誤解他的意思?
華斯宇瞪著她,有一瞬間真想掐死她算了。
「我只是要確定你是否不小心碰過箱子或者是箱子裡的錢。」他又氣又惱地低吼。
「我沒有。」
她不甘願地吼回去。
「確定沒有?」他半瞇著眼。
「我敢對天發誓,如果我有碰過箱子或是箱子裡的錢,就遭天打雷劈。」她一發狠,許下毒誓。
華斯宇突然仰天大笑。
「那好,有救了。」
「有救?」淚水一收,她疑惑的看著他。
「沒錯,有好戲可看。」
華斯宇嘴邊勾起一抹冷笑。
文小蠻揣測不出他臉上的那抹詭笑,更不知他葫蘆裡到底賣的是什麼藥。
華斯宇請來刑警隊鑒識組的朋友來家裡採集皮箱上的指紋。
文小蠻好奇地緊跟在刑警隊的人身邊打轉,不禁讚歎科技的厲害,若不是親眼目睹,還以為這些只是電視影集裡的情節。
刑警隊的人也採了華斯宇和文小蠻的指紋。
直到確定皮箱上沒有他和文小蠻的指紋,華斯宇的唇畔浮起淺淺的笑意。
得到他想要的答案後,他送走刑警隊的朋友。
文小蠻仍然猜不透他的用意,疑惑的望著偉岸的背影。
「接下來你要怎麼做?」
華斯宇轉身凝視著那張單純的嬌顏,口吻堅決地說:「當然要沈老還你一個公道。」
「他會嗎?」文小蠻狐疑地問。
她看上去苦惱而脆弱,華斯宇好想將她擁進懷中,最後還是強忍住這股衝動,「他一定會。」
文小蠻重重地吐口氣,聳了下肩膀,「還不還我一個公道無所謂,只要他不再為難你就行了。」
他猛然一顫,一股暖流在心頭淺淺流過。
「放心好了,他沒法子為難我。」
文小蠻抬起眼,意外瞥見他臉上詭譎的得意。
她不知道該不該相信他?
「最好是這樣。」她完全沒把握。
華斯宇嘴邊漾著笑俯視她,伸手抬起那張神情頹喪的小臉蛋,「別淨說喪氣話,我不是一個可以任人擺佈的人。」
「是嗎?」一抹懷疑在蛾眉之間盤旋。
「我發現你一直在懷疑我的能力和判斷力喔!」他的目光雖然無比犀利,其實心底直覺好笑。
輕輕揮掉他的大手,她盡力擠出一絲苦笑。
「不是懷疑,是擔心。」
這個女人!華斯宇心裡一陣偷笑,臉上依然面無表情。
「你擔心我鬥不過沈老?」
「廢話,明知故問。」文小蠻嬌嗔地嘴一噘。
「小蠻。」華斯宇輕喚出聲。
「什麼事?」文小蠻抬頭仰望他。
「你一直擔心我的處境,你擔心過自己的處境嗎?」華斯宇揚起一抹溫柔的微笑。
「我?」她愣了下。
「你一直擔心我無法對付沈老,這是為什麼?」華斯宇的話還是在這話題上打轉。
文小蠻率性地聳聳肩,無所謂地撇撇嘴。
「理由很簡單,你是我的僱主,我可不希望一年換二十四個老闆,自然希望你能長命百歲。」
華斯宇忍不住噗哧大笑。「長命百歲?你想在我身邊服侍我一輩子?」
「服侍你一輩子?」文小蠻毫不思索脫口尖叫:「你在作夢!」
瞧她嬌嗔的模樣,他直覺好笑,「你說希望我長命百歲,害我樂半天,還以為你想服侍我一輩子。」
文小蠻見他臉上益加擴大的笑意,氣得瞪大眼睛。
現在都已經火燒到眉梢了他還開這種無聊玩笑!
「都已經什麼時候了,你還笑得出來!嘴巴上說鬥得過沈老,真不知道你要拿什麼跟他鬥?」
經由這麼一提,華斯宇止住笑聲,目光瞬間變得冷寒,像是劃過黑夜的閃電,「等著瞧,我會讓他知難而退。」
望著他,文小蠻倒抽一口冷氣。
他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當笑容從他臉上退去,毫無表情的俊顏讓人猜測不出他在想什麼,連語調也不帶一絲感情,深沉得令人難解。
裝滿錢的皮箱,靜悄悄地躺在桌上。
華斯宇坐在皮箱對面,雙手交纏抵住下顎,臉部肌肉緊繃著,讓他的五官顯得格外分明、線條凌厲。
他深鎖著濃眉兀自沉浸在思緒中,默不作聲彷彿在等待。
文小蠻知道此刻不能打攪他,只好在客廳和廚房之間來回穿梭,佯裝很忙,偶爾看一眼華斯宇,只見他神情凝肅地坐在沙發上,根本沒有任何一絲的舉動,她不由得開始疑心,懷疑他的自信。
砰──
客廳的門被外來的力道猛然一撞,撞上牆壁,發出巨響。
廚房裡的文小蠻被這突如其來的巨響嚇了一跳,驚惶地從廚房門邊偷偷探出頭,訝然地猛吸氣。
沈老又領著那幫兇神惡煞出現了!
華斯宇不疾不徐地起身,目光如利刃的直視著沈老。
「沈老,你終於出現了。」
「我等了半天,沒等到你的回應,只好折騰我這條老命,親自再跑一趟。」沈老陰沉的笑容裡有一絲譏諷。
文小蠻這時才頓悟,原來華斯宇早就料到沈老會來。
她不得不佩服他的判斷力,想想剛才自己還生氣他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她不禁自嘲。
華斯宇自若的神情悄然抹上一層沁寒凝霜,「答案還是一樣,我堅決不幫你打這場官司。」
「你──」沈老一時怔住。
這可不是他想要的答案,更讓他料想不到的是,華斯宇的態度依然強硬沒有一絲軟化。
「你一點都不擔心我告你侵佔、收賄?」
「沈老,你走江湖不是一年兩年,而是一輩子,試問,這兩條罪名真的能讓我束手就擒嗎?侵佔、收賄?哈哈……」華斯宇縱聲大笑。
沈老撇撇嘴,「我從銀行提領七百萬現金是事實,現在卻無緣無故短少二萬二千元也是事實……」
「噢,不,沈老,你所謂的事實全是你自導自演的戲碼。」華斯宇給他一個森冷的微笑,「我已經請刑警隊的朋友仔細檢查過皮箱上的指紋,皮箱上全是你手下的指紋,沒有一枚是我或是小蠻的,所以你口中所謂的侵佔、收賄罪名全都不成立。識相點,你還是拿皮箱請回吧!」
沈老完全沒料到華斯宇會來這一招,更惱人的是,他還因此狠狠地栽了一個大跟頭。
他怒氣難耐,皺著眉大聲斥責:「你決心要跟我槓上?」
「這不是槓上,只是自我保護。」他嚴峻地道。
「你──」沈老的怒聲在客廳內響起。
「沈老,當心自己的血壓,我可不想你現在就一倒不起。」華斯宇的唇邊透著隱隱笑意,還有著些許輕蔑。
「華斯宇!」沈老氣憤地怒吼。
「沈老,與其將時間花在跟我嘔氣,還不如盡快另覓他人;我是絕對不會出面幫你兒子打官司的。」華斯宇的聲音既殘酷又冷絕。
沈老覺悟,自知終究無法請華斯宇出面。
「你見死不救全是因為巧如嗎?」
「不否認,我姐姐的成分居多,可你也別忘了,善惡終有報,不是不報,只是時機未到。而今或許是你兒子的報應時機到了。」華斯宇毫不留情地嘲諷。
「華斯宇!」沈老的怒吼從齒縫迸出,「我這輩子不信因果報應,我只信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道理。」
華斯宇冷靜地面對他,狂笑一聲,「無所謂,這世上我孤身一人,儘管衝著我來。」
「斯宇,事情沒有你想的那麼簡單。」
沈老手一舉,手下立刻衝進廚房。
「放開我、放開我。」文小蠻驚惶地尖叫。
華斯宇全身一冷,感到毛骨悚然。
一名大漢扭住文小蠻的手走進客廳。
文小蠻拚命掙扎,露出無辜、驚惶的眼神,「幹嘛抓我?」
「沈老,這不關小蠻的事,你這樣做太過分。」華斯宇雙眼一瞪,冷峻得令人頭皮發麻。
「本來不關這女孩的事,不過目前的情勢看來,只能說算她倒霉蹚入這攤渾水。我說過,只要能救小兒,任何機會我都不會放過。」沈老猙獰著臉,威脅地逼近華斯宇。
「這麼說來,你是想拿小蠻威脅我?」華斯宇的黑眸裡逐漸凝聚一絲暴戾之氣。
「只要能逼你就範,拿誰都一樣。我說過,只能算這女孩倒霉。」沈老陰森森地重申,隨後轉身命令:「帶走她!」
帶走?文小蠻登時嚇得兩腿發軟。
沈老要帶她去哪裡?
「不──華斯宇,快救救我。」她急得快哭了。
可惡!
憤怒在心裡快速上升,怒火燃紅他的雙眼,華斯宇昂起下巴。
「放開小蠻!」
沈老嘿嘿地乾笑兩聲,「斯宇,你太小看我了。看你什麼時候改變心意,我就什麼時候放她。記得,不要讓我等太久,太久了我沒耐性,也就無法預料這女孩的下場。」說完,他轉身低斥:「帶走。」
「休想──」
華斯宇一個箭步衝向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探手一抓,抓住文小蠻的肩膀,猛力一拉,將她拉離大漢的控制,並且出其不意地送上一拳。
突如其來的一拳打得大漢眼冒金星。
沈老沒料到華斯宇有如此了得的身手,更無法忍受一而再、再而三的挫敗。「抓住女孩!」
瞬間,一群手下一擁而上。
華斯宇用身體護著一臉驚慌的文小蠻,「不要怕。」
不要怕?
見鬼了,這輩子從沒遇過這樣的場面,她會不怕?
不行了,她現在除了雙腿發軟還全身無力,整個人癱在他背上。
一隻大手往她腰上一攬,半抱半拖的一會兒左轉、一會兒右轉,不一會兒工夫,她已經暈頭轉向,完全任由他擺佈,耳邊只聽見一聲接著一聲的哀叫和傢俱倒地聲、花瓶破碎聲……
一大堆分不清的聲音在腦子、耳朵裡轟隆隆地響。
最後,她感覺自己被一雙強而有力的手臂抱起,接著將她塞進車裡,迅速地呼嘯而去。
華斯宇一手駕著方向盤,一手拍著丁小蠻的臉頰。
「醒醒。」
「咳、咳、咳。」丁小蠻頓時拉回神智,花容失色地看著華斯宇,「剛剛發生什麼事?」
華斯宇淡笑,下巴仍然僵緊。「你終於回神。」
「噢。」她忍不住全身打顫,「我們安全了嗎?」
華斯宇瞥了一下照後鏡,「希望。」
文小蠻警覺地看了一眼照後鏡,發現後面有輛車似乎在追他們,「那是不是他們的車?」
華斯宇抿緊唇,「應該是。」
「怎麼辦?我們逃得掉嗎?」她快精神崩潰了。
「閉上你的嘴,煩死人了。」他的聲音好粗暴。
文小蠻嚇得雙手摀住嘴。
不知道是犯太歲還是命中帶衰,她莫名其妙蹚進這渾水;思及自己好苦命,眼淚不自覺地奪眶而出。
突然,車子被重力撞了一下而左右搖晃。
文小蠻嚇得雙手緊抓著門把。
華斯宇加足馬力往前衝,試圖拉開彼此的距離。
後面的車子卻緊追不捨地尾隨在後。
在下一個路口,華斯宇突然來個急轉彎。
他大叫:「跳車。」
「什麼……跳車?」文小蠻登時嚇傻。
在文小蠻還未會意過來時,他伸手打開車門,一把將她推出車外,自己也隨著跳出車外。
在毫無預警下被推出車外的文小蠻,一邊尖叫,身子像滾球似的一路跌撞滾下去──
一隻大手自身後攫住她,抱著她。
華斯宇用他的身體包住她滾落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