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果雕需要一點時間淬煉的真功夫,心美相信她手裡的雕刀肯定也落到他手上了。
她還以為她的脾氣已經夠固執了,如清更勝她一籌。
所以深夜兩點,這個男人說要送她回家,心美已經放棄說NO的權利,因為如清根本聽不見任何有關拒絕的字眼。
也因為這樣,當她跨出BLUB SUN的門檻,一堆人熱烈的對她揮手說再見,臉上都帶著詭異莫測的笑容。
這樣詭譎的笑容在在昭告了一件事——
她被誤會了!而且是嚴重的誤會!
更慘的是,田鈺還靠過來偷偷對她說了一句,「喂!這個鄒如清好體貼哦!好好把握!」
把握?!把握啥啊?!她喜歡的可是杜仲耶!
三隻烏鴉飛過眼前,心美沒好氣的給田鈺一個大白眼,然後捉著這個大個兒飛快逃離這些過度關愛的目光。
一走出眾人的視線,尷尬的心美就在腦子裡搜尋最好的措詞,不傷人也不傷己的。
說真的,這麼一個大個兒站在吧檯裡實在醒目極了,要BLUE SUN的工作夥伴們不誤會也難,更何況長相又超級酷帥——
等等!酷帥是田鈺他們的說法啦!依她看,還是邊緣怪男比較適合他!
不過,吧檯前突然多了一堆女客人,倒是不爭的事實。
唉!看來這個鄒如清的魅力比起杜仲倒是毫不遜色呢!
等等!她在想什麼啊?
鄒如清有沒有魅力干她啥事?她應該擔心的是「人言可畏」四個字才對吧!
晚風襲來,雖是夏夜也頗有點涼意。
拉高襯衫的衣領,心美不自覺地微擰眉頭。
深夜裡,捷運早沒了,還好不過是幾百公尺的距離,她向來是徒步走回租賃的套房。
不傷人也不傷己的……
沉浸思緒讓她的腳步變緩,渾然不知身旁的如清配合著她調整他過大的步伐。
哎呀!真的好難啊!腦袋習慣了簡單的邏輯,她實在做不來這麼複雜的事!怎麼樣才能不傷人不傷己?
「冷嗎?」瞧她再次皺眉,如清以為她還是覺得太冷,準備脫下身上的黑襯衫給她。
心美忙不迭的搖頭,「不冷。」
腦袋一搖,彷彿就清醒了不少,覺得自己是在庸人自擾。
什麼傷人又不傷己的?真是想太多!
田鈺他們的誤會是一回事,等她明天上班解釋清楚不就行了嗎?
再說她又能對鄒如清說什麼?人家也是一片好心——
想著,心美不安的瞄瞄旁邊的男人一眼。
應該是好心吧!跟喜不喜歡應該沒有關係,雖然那副陰沉的外表實在看不出他那麼好心,不過他今晚的表現真的讓她覺得挺窩心的。
唉!不過表情老是冷沉沉的,好像有人欠了他幾百萬,而且,這個男人沒事長這麼高做啥?
發覺這麼近距離的和這個大個兒站在一起,她竟然得仰頭才能看清他的五官,心美不禁偷偷咋舌。
媽媽咪!這個鄒如清到底幾公分?
正在揣度他的身高,冷不防聽見他緊繃灼聲音——
「那個金褐色頭髮的男人和你是什麼關係?」
沒頭沒腦的問題讓她一怔,「金褐色……你是說紀群?」
「嗯!」原來真的是那傢伙!冷沉的眼帶著幾分心美不懂的陰沉,憋了一晚上,他幾乎快要得內傷了。
「他是我的高中死黨之一。」習慣他陰晴不定的心情,心美毫無城府的笑了笑,「我們都喜歡美術,也都各有所長,高一的時候,他、我和世芳就被並稱為三劍客。」
「三劍客?」如清的神色更添了幾分陰沉。
提到那個金褐色頭髮的男人讓她那麼高興嗎?
高中死黨等於青梅竹馬,這樣的關係最深奧複雜了……
「到了!」走到住處門外,心美掏出鑰匙,投給他一抹燦爛的笑容,「謝謝你。」
這麼快?!他還有好多問題還沒問,還不想和她說再見。
「我送你進去。」他堅持送她進套房。
紳士風度讓心美無從拒絕,只好由著他。
鵝黃色房門映入眼簾,問題就衝口而出,「他喜歡你?」連如清自己也有些詫然。
無厘頭的問題更是讓心美一呆。
拿鑰匙的小手停在半空中,大眼怔怔不信的瞪著他。
喜……喜歡?!
驀地,那張小臉浮現微赧的紅色,「你怎麼知道?」話一出口,心美就急急的揮手解釋,「那是好久以前的事了。田鈺他們說紀群曾經喜歡我,但我一直沒感覺,之後就這麼不了了之了,他現在已經有了新的女友,我們之間不是像你想的那樣。」
幹嘛突然扯到這麼令人臉紅的話題啊?
害她想起那個對戀愛無感神經的自己,對紀群感到抱歉又莫可奈何的回憶,很丟臉哩!
「是嗎?過去的事?」這麼說,螢幕上的那張照片是紀群還迷戀她的時候拍的?
原來如此!
擰起的臥蠶眉稍稍舒開,一個晚上不爽的心情也終於舒解開來。
既然這個紀群不構成威脅,杜仲那方面他就更可以肆無忌憚了。
因為除了辛語嫣,沒人能再佔據杜仲的心房。
是幻覺嗎?
心美不信的眨眨眼,確定眼前的男人嘴角緩緩浮出笑意,臉上的寒霜化了開來,神情不再冰冷陰鬱。
一瞬間,那雙冷沉的眸還綻出了溫柔的暖意。
沒來由地,心美忽然發現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目光還癡癡的望著鄒如清不放。
太奇怪了!這加速的心跳,渾身異樣燥熱的感覺,和下午的時候一模一樣……
「謝謝你。」心美猛地回神跳開一步,緊張的舔了一下突然間變得乾燥的唇,「謝謝你今晚為我所做的一切,還有送我回來,再見。」
她急急的想閃進門內,直覺想逃開這陌生又強烈得讓她害怕的感覺。
真的太奇怪了!明明知道鄒如清對她無害,卻老是覺得有一種莫名強大的威脅感。
「不打算請我進去喝杯咖啡嗎?」低沉的嗓音從後頭傳來,傭懶間透出一絲戲譫和調侃。
他喜歡她方才解釋她和紀群關係時,那急著撇清彷彿怕他誤會的神情,卻不怎麼欣賞她此刻逃開的動作。
他本來還不那麼肯定的,但從心美現在亟欲逃離的模樣,立刻知道她對愛情還是個半知半解的小女孩。
浪蕩不羈的花心男最怕碰到黏人的小處女了,但如果是這個小女人,他倒可以考慮。
對心美特別的想法,讓如清自己也有些意外,不過很快就接受了心美的不同。
她本來就不同,最起碼和他交往過的那些女人都不一樣。
他不在乎當第一個引導心美進入愛情的男人。
「進去?!」她不信的瞠大眼眸,纖指愕然指向房門又指向他,結結巴巴的重複了一次,「進去?!」
不會吧?!這男人喝了一晚上的咖啡還沒喝夠嗎?
她驚訝無措的神情實在太可愛了。
如清聽見自己發出歎息,然後那兩片線條好看的唇準確無誤的封了上去,做他一整個晚上最想做的事。
「唔——」心美一雙大眼不信的瞪大到極限。
怎麼會這樣?!
這個鄒如清竟然……竟然在吻她?!
芳唇驚訝的微啟,卻剛好給了如清完全進佔的空間,更熱切瘋狂的與她的唇舌纏蜷。
「唔——」心美試著掙扎,陽剛的氣息佔據她整個呼吸,快要讓她透不過氣,更讓她清醒的神智漸漸迷亂。
奇怪!好像有種熟悉好聞的味道,那種薄薄淡淡的男人汗水味混合著陽光蒸發的氣息……
不知哪來的力氣,她猛然掙開束縛,剛吸進一口新鮮空氣,就用力甩去一巴掌。
「啪!」
剎那間,如清的左臉浮現清晰的五指印。
心美喘著氣,不信的瞪著和她同樣喘息的他。
好痛!打得她的手都快腫起來了,應該可以制止這個色狼了吧!
才剛這麼想,哪料到一個巴掌壓根兒嚇唬不了這個男人,他再次俯身吻住了她。
「唔——」心美震驚的低呼被吻封住。
這一次,如清可是有備而來,緊鉗住她的雙手,讓她靠在門板上,再也沒有掙脫的空間。
沉浸在她獨有的女人清香裡,一個聲音告訴如清,這就對了。
難怪他剛進BLUE SUN的時候,看到那票貼近心美的男人會那麼不滿,連對杜仲都覺得感冒。
這種感覺是他陌生的,對一個女人強烈的佔有慾。
如果他對自己的感覺夠誠實的話,早在心美走進他和杜仲的住處的時候,他的知覺就已經告訴他,他要她成為他的女人。
心美不斷掙扎,方纔那些異樣的感覺卻加倍襲來,鼻息間充滿她覺得熟悉好聞的味道,心跳劇烈得像急促的擂鼓,渾身更熱燙得讓她覺得整個人好像快要昏眩。
更要命的是,她連腿都軟了,要不是那雙有力的鐵腕鉗著她,只怕已經滑到了地上。
一個吻還不夠,這個男人想要的還更多更多……
那雙鉗制的大手早放開了,大手探進了衣服裡,解開她早已變得緊繃的內衣,有些粗糙的大手技巧的撫弄著她敏感的蓓蕾,點燃瘋狂的火焰……
「啊……」陌生的激情喘息逸出那張被吻得紅艷的唇。
老天!不該是這樣的!
然而被撩撥的情慾氣息濃烈得讓她神智迷亂,身軀燥熱的感覺更亟欲尋求舒解……
心美整個人無力的貼靠著那副堅硬的胸膛,任由如清瘋狂佔據她每一寸肌膚,直到溫熱的大手採到她最隱密暖熱的私處——
太過私密的地方是從未有人到過的禁地,緊閉的明眸倏地大睜。
噢!老天啊!
理性回歸腦袋,心美驚恐的將他推開,倏地發現自己衣w5B衫不整,原本泛紅的小臉更是刷上了更深的紅潮。
天哪!他們到底做了什麼?!
猛地抬頭發現那雙太過燦亮、寫滿濃濃情慾的眼眸——
「噢!」心美呻吟了一聲,飛快轉身進門。
房門重重關上,關住外頭的男人,也關住那莫名還在空氣中嗶啵灼燒,讓她完全不知所措的情慾分子。
「怎麼會這樣?!」靠在門板上,呼吸還未平息的心美呻吟一聲,整個人往下滑。
性吸引力不等於愛!做吧檯工作的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這一點,所以從未發生過一夜情,今晚怎麼會犯下這樣的過錯?!
被關在門外的如清瞪著門板,也怔愣了好一會兒。
搞什麼?
就算是出名的情場浪子,他也很少這麼衝動的,才剛認識一個女人就迫不及待想和她發生關係,甚至差點在門口就剝光了她的衣服……
該死!
身體還火燙著,整個身軀漲著需要被滿足的疼痛,提醒他在關鍵時候被心美決絕的推開。
如清回神,懊喪的伸手爬梳頭髮,再次咕噥的詛咒了一聲。
到底是怎麼回事?他一碰到這個女人就像青春期的小鬼似的!
瞪著眼前陰上的門扉,他緩緩退後一步,再退一步。
是!他不打算敲門,敲了也應該不會有回應,而且他也需要時間好好想想。
被吸引是一回事,但讓一個女人這麼樣的影響自己,似乎不是聰明人該做的事。
深吸了口氣,如清再往後退一步,挪動不舒服的身軀離開之前,視線卻不小心落在門前地上一個顯眼的粉粉的淡藍色——
噢!老天!是他們剛才……
他動作迅捷的撿起那一小塊淡藍色蕾絲,塞進自己的褲袋裡,一張冷酷的臉孔難得泛起了淡淡的紅潮,快步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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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City High這次提議的廠商合作,鄒先生,我們的想法是……」
忙著和幾個廠商接洽合作的事宜,一大早只喝了杯咖啡提神的如清,按著餓得咕嚕叫的肚子,沉穩的參與這次的會議。
隨著City High的名聲遠播,升上大四後,他和杜仲彷彿離學生的身份也愈來愈遠了,身上的黑色西裝似乎也正宣告他已經是半個社會知名專業人士的身份。
而這一切也正意味著鄒世傑希望他接任「臥龍集團」的日子愈來愈近了。
「……近中午了,不如我們找家店用餐,繼續討論之後該有的做法?」
一個董事的提議很快就獲得了眾人的贊同。
「我知道附近有一家不錯的店,不如到那兒去吧!」
客隨主便,十五樓高的電梯直下一樓,如清隨同眾人的腳步,走在花木扶疏的人行道上。
遠遠地,看見前方BLUE SUN醒目的藍色招牌,如清一雙濃黑的臥蠶眉微微蹙起。
應該不會這麼巧吧?!
「就是這家店!」偏偏提議的董事就在BLUE SUN的門前頓步,「裡頭的料理不錯,咖啡更是出了名的好喝。」
一堆人點點頭,說著進去吧進去吧,根本沒有給如清拒絕的機會,他只好硬著頭皮跟著走了進去。
中午時間,總不會這麼巧剛好碰到她提前上班吧?
剛踏進店裡,冷沉的眸就眼尖的瞥見吧檯裡嬌小忙碌的熟悉身影。
噢哦!老天爺就真的這麼愛開他的玩笑?!她真的提前上班?!
「謝謝光臨·」
幸虧一群客人走出店裡剛好遮住了他高大的身影,隨同那群董事走到擺放綠色籐蔓盆景的桌位,也剛好給了他背對吧檯的有利位置。
落坐的如清暗暗吐了口氣。
做吧檯工作的人不會到處走動,眼前這些工作人員也不像是昨晚看到的那些人,如果離開的時候他特意閃躲的話,也許從頭到尾都不會被心美發現。
話說回來了,他並不是不想見到心美,只是不想在這個時候。
昨晚輾轉反側煩惱了一夜,總有一個理智的聲音告訴他,心美可不是那些只想玩玩的女人,和她這麼牽扯下去,不會有什麼好結果,而要是不小心懷孕了,那也麻煩大了。
在他還沒有仔細釐清思緒之前,撇清是最好的方法。
BLUE SUN有名的幾道簡餐陸續端上,幾個董事又接續方纔的話題。
如清試圖凝神專注在工作的議題上,然而從身後傳來那一聲聲響亮清脆的聲音,莫名地一直擾亂他的注意力。
「謝謝光臨。歡迎再度光臨。」
「想喝什麼?我最拿手的咖啡如何?」
分心是如清從來不曾發生的事,就像籃球一樣,工作一向是他生命的重心,而面對這些重心,他向來不曾心有旁騖,
可是——
「好喝吧?要不要再試試我最近研發的新產品?」
兩道臥蠶眉不自覺地擰了起來。
是了!不滿!他又開始不滿起來了,為自己的太在乎和她的滿不在乎。
可惡!憑什麼他昨晚輾轉反側煩惱了一夜,這個女人的精神和心情聽起來卻好得過分?!
對了!光是他方才經過吧檯的那一瞥,就瞧見她活力十足的,看樣子一點也不受影響!
真是可惡!可惡極了!
毫無察覺自己擰眉的神情有多冷然,讓正在發言的董事們語塞了一下,擔心自己是不是說錯了話。
說來可笑,他們也算是見慣大場面的前輩人物,幾時這麼在乎過一個年輕人的反應?只是這個年輕人身上自有一股逼人的氣勢,強烈得讓人不容忽視。
幸好從吧檯傳來的聲音清脆動聽,和客人之間的對話更吸引如清的注意,兩道微擰的眉峰不自覺地緩緩鬆懈。
「……真的嗎?真的好喝嗎?這是我的新配方,你真的喜歡嗎?太好了!」
從聲音的笑意裡,他幾乎可以想見心美可愛的笑容,忍不住想轉頭過去捕捉她盈盈的笑意。
BLUE SUN的生意好得過分,大概一大半都是因為她可愛的笑容。
如清對董事們討論的議題開始變得漫不經心,一雙耳朵豎得高高的,只想聽心美說些什麼。
「……別喝太多酒!你已經喝了三杯了,我泡一壺舒肝解郁茶給你試試……我知道世事難料,但這是人生必經的一種挑戰,兵變嘛!哪個男人不經過這一關?泰戈爾說過最經典的一段話,意思大概是,你只管前進,別流連於鮮花的擷取,一路上花朵自會為你綻放。還有,他也說過,如果你因為錯過太陽而流淚,那麼你也將錯過繁星。泰戈爾這兩段話的意思就是說,千萬別為了一棵樹放棄整座森林,明白嗎……」
噗哧!
憋不住的笑意差點衝口而出,幸好如清及時吞了一口咖哩雞飯,掩住快要噴出的笑聲。
要是泰戈爾地下有知,知道自己的名言也可以這樣拿來安慰兵變的情場失意人,應該也會喜極而泣吧!
聽著身後清脆的嗓音還在雞婆的滔滔不絕,語氣中自然流露著對客人的溫暖關心,聽著,聽著,如清不由自主的露出淡淡的笑意,
不只是那股強烈的性吸引力,他終於明白他真正受這個女人吸引的是什麼地方了。
在這人心不古的年代,這個小女人古道熱腸的單純和小雞婆的作風,不是「少見」兩個字可以形容的。
這或許是她最吸引他的地方了,像鄰家女孩的那種單純讓他覺得放心,雞婆似的熱誠更讓他覺得溫暖。
不像鄒家,他時時刻刻對每一個人都得提高防備。
跟她在一起的時候,他眼底慣有的陰沉總是輕易散去。
兩道濃眉略有所悟的再次微蹙,還是不自覺變化多端的神情左右著同桌的幾位董事,讓他們一直處於戰戰兢兢的氛圍。
他只是思索——
這樣的好女人,他應該放走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