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入眼簾的,是房內熟悉的景物,十九輕吟一聲,想要起身,卻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一時之間,她腦中有些茫然,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如此疲倦、如此軟弱無力,胃腹之間,甚至還殘餘著些許的疼。
她掙扎著轉頭,雙眸望見,床邊那個教她日思夜想的銀髮男子。
是夢嗎?
她咬著唇,用力合上限,詛咒著自己,竟連夢裡都還在想著宮清颺。但是等到她再睜開雙眼,那銀髮白袍的身影,卻仍在那兒,沒有消失。
他就站在桌邊,把陶鍋裡的熱粥舀到小碗裡,動作優雅而自然,銀髮如絲般垂落,在透窗而進的光線下閃閃發亮。
乍然見到他,她心裡沒來由的一暖,幾乎就想開口叫喚。但他卻已聽見聲音,回眸望了過來。
那張面容俊美依然,優雅依然,冷淡的眼神,卻也依然。
十九像是被當胸打了一拳,胃腹間的殘疼,竄到了胸口,那種熟悉的緊揪感又來報到。她咬著下唇,奮力撐起自己,虛弱的質問:「你在這裡做什麼?」
宮清颺端著小碗,一雙鷹眼瞅著她,只見她一臉倔強,雖然虛弱而蒼白,卻仍逞強瞪視著他,黑緞般亮麗的長髮,散亂的披散在床上。
「你十三哥跑來,說你出事了。」他將粥碗放下,淡淡開口。「我來照顧你。」
「誰要你照顧?」瞧著他那冷淡的神情,她無端覺得委屈,胸悶得更難受了。「不情願的話,你可以走啊!」
「我沒說不情願。」宮清颺來到床邊,伸手協助她坐好,神色卻波瀾不興。
十九仰起頭,看著他俊美卻泠漠的臉,明知不該再說,卻又忍不住開口,有氣無力的脫口怨道:「看你的表情,就是不情願。」
他也不瞧她一眼,對她的蓄意挑釁更是充耳不聞,假裝沒聽到,靜默無語的重新又走回桌邊。
其實,話才說出口,十九就有些後悔了。
她管不住自己的脾氣、管不住自己的嘴,明知不該對他如此刻薄,卻又見不得他的冷淡,見他轉身時,她喉頭一梗,以為他又要被她氣走了。
誰知道,宮清颺不禁沒有拂袖離去,反倒端了一碗粥,再度走回床邊,撩袍在床畔坐下,先徐徐將碗裡的粥吹涼,才舀了一調羹,把粥湊到她嘴邊。
「既然醒了,就先吃點清粥吧!」他說。「你病的這幾天,都沒吃東西,肯定餓了。」
十九悶不吭聲,垂首瞧著虛軟無力的雙手,一口氣梗在胸口,好半晌才悶聲說道:「我吃不下。」
瞧著她輕咬下唇,以貝齒折磨粉嫩的唇瓣,宮清颺知道她在鬥氣,忍著餓不肯喝粥,於是輕描淡寫的開口。「我聽外頭謠傳,說你食不下嚥、臥病在床,是為了我而相思消瘦。」
「胡說!」她猛一抬首,懊惱的抗議。
她是中毒昏倒,哪裡是因為想他,才會病倒的?唔——好吧,她願意承認,她是有些想他啦,但是,絕對不是因為想他才病倒的!
「是嗎?」宮清颺挑眉,將調羹再湊近了些。「那這粥,你吃是不吃呢?」
她抿唇瞪著他,知道要是再逞強不吃,肯定就要被他以為,自個兒是想他想得病了。
「哼,吃就吃嘛!」她賭氣的開口,嚥下送到嘴邊的那口粥,沒瞧見他眼裡浮現一抹幾不可察覺的笑意。
原本這一口粥,十九是吃得萬般不情願,但暖燙的熱粥一入口就化,還帶著濃郁的雞湯香味,以及丁點淡雅的藥膳滋味,不但不油膩,且極為清爽,一入口就讓她全身暖了起來。
這美妙的滋味,她也曾在龍無雙手裡的碗中嘗過。那時,龍無雙堅決不肯跟她分享,還是她聞了嘴饞,實在好想嘗嘗,才用一缸桂花醬,跟龍無雙換得一小口。
想當初,她一吃便上了癮,死命追問龍無雙,這粥到底是誰煮的,還想著要把這廚子挖角回唐家。只是任憑她怎麼追問,龍無雙就是不肯透露半句,還把那碗粥迅速吞下肚去。
萬萬想不到,事隔多年,她竟又能嘗到這美妙的滋味。
「這粥是誰煮的?」十九嚥下嘴裡的粥,開口便問道,試著要從宮清颺嘴裡套出煮粥者的身份。
「我。」見她吃了下去,他再舀了一口,送到她嘴邊。
他爹的廚藝,雖然不及龍卿卿,但也已是藝絕一方的名廚。早在他離家之前,早已學得父親的廚藝精粹,煮出來的菜餚,跟尋常的名廚相比,只怕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十九微微一愣,杏眼圓睜。
「你煮的?」
「是。」他挑眉開口,瞧見她那詫異的模樣。「怎麼,不合你的胃口嗎?」
她瞪著宮清颺,好半晌才搖搖頭,張嘴繼續讓他喂粥。只是,那粥雖然依然可口,嘗進她的嘴裡,卻開始滲出些許酸味兒。
原來,當年龍無雙視如珍寶,不肯與她分享的,是他煮的粥。
他煮的……他還為龍無雙煮粥呢……
又一匙熟粥入口,她細細品嚐著那滋味,一顆心卻直往下沉。
能讓這碗粥嘗來如此美味,還能不油不膩,非得先用中藥燉雞,熬至熟透入藥,再將雞湯放涼,撈起浮油,瀝掉藥渣肉層,用無油的雞湯再去熬粥。其中所費的功夫跟時間極為驚人,豈只「用心」兩字可以形容。
這些年來,他都為龍無雙熬煮這種粥嗎?
嘴裡的粥,不但帶著酸味,甚至開始有些苦澀了。
十九瞪著逐漸空罄的粥碗,無力的小手絞著綢被,腦子裡亂哄哄的。
這麼多年來,她太過清楚,宮清颺為了龍無雙,是多麼的盡心盡力。原本,她以為,他對龍無雙的照料,只是為了遵守承諾,但現在看來,他的所作所為,在她的眼裡,都有了別的涵義。
眼看宮清颺起身,走到桌邊,再舀了一碗粥。她心裡愈來愈不舒服,幾乎要被酸意淹沒,忍不住脫口而出:「其實,你是喜歡龍無雙的吧?」
此話一出,正在舀粥的宮清颺,整個人突然一僵,連動作都停了。
她喉間的酸味更嗆,嗆得熱氣都湧上眼眶,還濕濕潤潤的。
就見宮清颺慢慢的、慢慢的轉過頭,用古怪的表情望著她。那怪異的神情,讓她更氣,眼裡的熱氣聚得太多,彷彿就要溢出。
「你、你……你其實是想娶龍無雙吧?」她指控的說道。
宮清颺那雙鷹眼,聞言瞪得老大,臉上的表情可不只是怪異,活像是剛剛被人塞了塊腐肉入口。
可惡,被她說中心事了吧!
十九瞧著他手裡那碗粥,胸口一陣痛過一陣。
「想娶她就說啊!幹麼還來看我?」她又氣又惱,雙眼浮現一片水霧,怨懟的破口大罵。「你既然喜歡她,那幹麼不跟她說呢?是男人就乾脆點!不然,我幫你去說——」
她說著就想掀被下床,但是腿兒才一著地,還沒能站直,一陣暈眩就轟然襲來,她頓時眼前發黑,整個人一軟。
還沒軟倒落地,宮清颺已經趕到,攔腰將她抱起。
「放開我!」她氣得直槌他,卻渾身無力,根本無法逼他放手,只得再逞強開口。「你、你這個沒用的傢伙!我才不稀罕你的粥!」
宮清颺打不還手、罵不還口,任憑她咒罵,依舊將她抱回床上。
瞧見她眼裡的淚,隨著她又罵又打,早已滑落粉頰,他反倒揚起嘴角,眼裡的冷漠漸淡,逐漸恢復先前的溫柔。
那日匆匆趕到唐家,見著躺在床上,血色盡失,昏迷不醒的十九,他幾乎無法呼吸。
賽華陀語重心長的告訴他,她不只受了風寒,不只害了相思,還身中劇毒,昏迷之後就不曾再醒過。唐十三說她想見他,只是騙他來唐家的藉口。
只是,唐十三所說的話,倒不全是謊言,十九的確險些就要被毒死,要不是賽華陀恰巧在唐家,她只怕在當日就會喪命。
躺在床榻上的她,是如此蒼白贏弱,讓他心頭發疼。雖然,對她找來其他男人,誓言另外找人借種之事,他仍怒在心頭,但眼見她這般虛弱,他又無法離開,只得留下照顧她。
只是,他雖然悉心照料,直到她清醒過來,但對她的心思仍沒把握,所以才冷淡、才客氣,誰知道她竟會想岔了去。
看來這個小女人,嘴上雖然逞強,心裡卻是在乎他的。
他嘴角的笑,讓她誤以為,他是在笑自個兒,成串的淚水嘩啦啦的直往下掉,她又恨又惱的想推開他,卻被他箝住了手腕。
「誰告訴你,我喜歡她的?」宮清颺俯身靠近她,挑眉微笑。
「如果不喜歡她,你怎會替她煮了幾年的粥?」她滿眼是淚,火大的反問。
宮清颺一愣,笑道:「你該曉得,她如今只吃勺勺客煮的東西。」
「我是說客棧關店的這幾年。」十九氣憤的說。「明明是你、明明就是你!」
「你怎麼知道的?」
「我有舌頭,我嘗得出來啊!」她氣紅了眼,火大的指責。「你們兩個玩我啊?」
他聞言抵著她的額,輕笑出聲。
瞧他笑得眼角眉梢都是彎的,一副樂不可支的模樣,她惱得直想跳起來,狠狠的揍他一頓,卻仍被他壓制在床上,根本無力抵抗。
「你笑什麼?我有說錯嗎?」她胡亂掙扎,伸出腿兒想踹他幾腳,宣洩心中的怒氣。
宮清颺避開她的腿,緩緩搖頭,噙著笑問她。
「你吃醋?」
轟!
突然被說中心事,十九小臉瞬間脹得通紅。「什麼醋啊?我家釀的是醬,不是醋!」
「既然不是吃醋,那怎麼你又氣又哭的?」他伸出手,溫柔抹去她臉上的淚珠。
十九被問得啞口無言,小臉更紅,喉頭一梗,只能又羞又惱的撇過頭去,眼淚落得更急了。
瞧她那模樣,宮清颺既好笑又心疼,輕捏著她的下巴,強逼她將臉轉回來,語音極柔的開口:「我對龍無雙百依百順,是因為,曾對她娘親有過承諾。」
「我知道。」這她早就知道了,她從小和龍無雙一起長大,當然也曉得這事,「但是,你要是對龍無雙沒那意思,怎會如此任勞任怨?」
「聽清楚了,我答應的是,在她出嫁之前,妥善的照顧她,她要我作什麼,我就得作什麼,沒有第二句話。」宮清颺無奈的笑著,重述當年的一切。「當時,只要別讓我娶她,要我上刀山都行啊,我當然是答應了。」
揪在她心口的結,似乎慢慢鬆開了。
她眨了眨眼,有些茫然,忍不住又追問。「所以,你從來都不想娶她?」
他眼裡嘴角都是溫柔的笑,俯身吻了她小嘴一口,在她唇瓣上嘗到淚水的滋味,然後才回答:「我想娶的不是龍無雙。」
她的臉兒仍是紅通通的,眼淚卻止住了。
「那你……」她只問了一半,就問不下去了,一雙眼兒卻望著他,彷彿在期待什麼。
他替她問出口。
「那我想娶的人是誰?」
十九點點頭,仰頭看著他,看見他眼裡的溫柔、嘴邊的笑,看見那張俊容,在她眼前愈來愈近、愈來愈近,終於近到兩人的額頭相抵、呼吸交融。
宮清颺的答案,是輕落在她唇瓣上的兩個字。
「是你。」
有了賽華陀的醫術,跟宮清颺的照料,她身子逐漸好轉。
這些日子以來,他對她噓寒問暖,將她照顧得無微不至,甚至為她日日烹煮佳餚,滋養她虛弱的身子。
互相確認心意後,兩人的感情像是熟透了的醬,透著濃濃的甜。
因為吞下劇毒,她的身子仍十分虛弱,他對她呵護備至,甚至在大清早,就會來到她房裡伴著,連梳發這種事,都要替她動手。
她曾經抗議,宮清颺卻不肯退讓。
「不,我堅持。」他定定的看著她,看得她臉兒羞紅。「我喜歡你的發。」
經他這麼一說,她的臉更紅了,哪裡還能抗議,只能鬆手,當真隨他編綁她的髮辮。這麼親暱的舉動,似乎北那些親吻,更能宣告,她從此之後是屬於他的。
一日,才過晌午,宮清颺替她梳好了烏黑柔亮的發,巧手正在替她編著長辮時,門外卻有人未經通報闖進來。
「喲,感情挺好的嘛!」龍無雙提著一壺藥酒,逕自闖進門來,大刺剌的坐上桌旁花凳,嬌笑嘲弄著。「別的夫妻是畫眉,你們這對冤家,是綁辮子啊!」
「關你什麼事?」十九俏臉微紅,瞪了她一眼。
「宮清颺是我家掌櫃,我這個作主子的,關心自個兒屬下,是理所當然啊!」
十九哼了一聲。
「好,既然你提起了,我也就不客氣了。咱們來算算,他這十幾年來,在你龍門客棧做白工的事。」
「啊?什麼做白工?」龍無雙一愣,連忙把事情都推給過世的娘親。「你明明知道的,當年是他答應我娘——」
「他是答應你娘要照顧你,卻沒答應不支薪啊!」十九說得一針見血。
「支薪?」
龍無雙錯愕的拉高音調,宮清颺也為之一愣。
「是啊,這十幾年的薪水,都得一起算!」十九微微一笑,探手進他的衣袖,拿出他隨身攜帶的烏木算盤,往桌上一擱,準備替他算算這些年來的薪水。
開什麼玩笑,十幾年的薪水耶,那可不是幾兩銀子可以打發的!
龍無雙的臉色,微微變了一變,隨即堆上滿臉的笑容。「唉啊,十九,不要這樣嘛,我們多年姊妹,別談這麼俗氣的事。」
「就算是好姊妹,也得明算帳,我總要幫他討回公道。」
站在十九身後的宮清颺見狀,只覺心裡既痛快又感動,擱在她肩上的手,不禁緊了一緊。
看來,他的確是娶對人了。
那麼多年來,他被承諾壓得不得翻身,受盡欺凌,直到如今才遇上一個,制得住龍無雙嬌蠻性子的人。
十九忍著笑,感覺到他的手勁,伸手覆住擱在肩頭上的大手。
宮清颺反手握住了她的手,瞧龍無雙那努力討好的模樣,差點兒壓不住唇邊的笑意,衝動得簡直想衝出去大喊,蒼天有眼啊!
龍無雙瞪他一眼,兩手捧著那壇藥酒,百般討好的湊了過來。
「來來來,十九,別談那些煩人的事兒,你不是還病著嗎?這些事等你病好了再說。你瞧,我特地拿這罈好酒,來探您病呢。」
見龍無雙一副怕她要錢的模樣,十九差點笑了出來。「我還病著呢,喝什麼酒啊?」
「就是病才要喝,這可是補身的藥酒。」龍無雙盈盈笑著,一下子坐到了床邊,親熱的擠在她身邊。…旭酒呢,可是我從某個小氣鬼那兒弄來的,你喝了快些把病養好,我們倆姊妹,才能再去搶今年的薏仁。唉啊,說到薏仁,我那壇薏仁醬油呢?算算時間,這會兒也該差不多了吧?」
她說著說著,想到先前十九封壇前,曾送了一小碟來,讓她試嘗過的絕美風味,不禁用雙手搗住水蜜桃似的粉頰,興奮得直呻吟,像只嬌慵酥軟的貓咪。
「唉唉,那香味、那口感,還沒封壇前便這般絕妙,開封之後,想必更加香醇誘人,若是拿來蒸魚、拌面,啊啊,光想就教我快受不了啦……」
「醬油被下毒了。」瞧她那興奮的模樣,十九慢條斯理的開口,當頭潑她一桶冷水。
「什麼?!」
她聽錯了嗎?
十九看著她,一字一句的說道:「薏仁醬油裡,被人下毒了。」
龍無雙一驚,有如天雷直霹,整個人驚得跳起來,原先擱在腿上的藥酒,也跟著摔破在地,灑得她一裙子都是藥香。
她也顧不得裙子了,急忙又問:「你說什麼?下毒?你騙我的吧!」
「沒有。」宮清颺往她頭上又潑了一桶冷水。「醬油是被下了毒,十九便是因此才中毒的。」
「不是相思病加上染著風寒嗎?」龍無雙瞪大了眼,抬頭看著他。
「不是。」
「那、那、那我那壇呢?」龍無雙不死心,白著臉追問。
唐家釀的特級醬油,每年有兩壇送往皇宮,另一壇則是被貪吃愛食的龍無雙私下訂走。
見好友一副傷心欲絕的模樣,十九同情的搖搖頭。「我讓人驗過,三甕都被下毒了。」
龍無雙飽受打擊,小手撫著心口,眼眶含淚,一副受創過深,快要昏倒的模樣。
「那下毒之人專挑御醬下手,必為毒害皇家,可能是為了以防萬一,所以才三甕全投了毒。」宮清颺開口解釋。
「那、那這是真的?你們沒騙我?」她咚咚咚連退三步,無法置信的坐倒在椅上。
「是。」宮清颺點頭。
龍無雙再看向十九,只見她也點了點頭,心裡的希望之火全滅了。她虛弱的撫著額,只覺得頭暈目眩。
「啊啊——我的薏仁醬油——我等了那麼久啊——下毒?竟然被下了毒!可惡,究竟是哪個不長眼的王八羔子?竟然壞了我一整甕的薏仁醬油!」她愈說愈氣,一想到數月的期盼等待,全都落了空,她氣得簡直要翻臉了。
再且,想到那個王八蛋,竟然差點害死天下第一會釀醬的十九,讓她險些再也吃不到那些絕妙的好醬,不由得更加火從心起。
「那該死的傢伙!膽敢壞我食醬!」龍無雙一拍桌子,站了起來,氣極敗壞的嬌斥道:「我翻遍京城,也要把那傢伙找出來。」
「不需要翻遍京城。」宮清颺開口。
「為什麼?」
「能在醬料裡下毒的,一定是內賊。」
十九一怔,小臉微白,抬眼看著他。「你確定?」
「我確定。」他定定看著她。
龍無雙一聽,雙眼一亮,以為依十九的火爆性子,非得再和宮清颺鬥氣。她等著看兩人唇槍舌劍,甚至再度大打出手,誰知十九卻看著身旁的男人,沉默半晌後,靜靜回了一句。
「好。」
不吵?不會吧?
「你信他?」龍無雙詫異地脫口就問。
「對。」她微微一笑,豪不猶豫、斬釘截鐵的開口道:「我信他。」
握住她的大手,再次緊了一緊,十九的笑意更深。她逐漸明白他的方式,明白他手上透露的情緒,永遠比他的表情多。
龍無雙瞧著眼前這一對,不禁翻了個白眼,只覺得沒趣,心思一轉就回到了那教她恨之入骨的王八蛋身上。
「好吧,那麼,你們打算怎麼辦?」她追問,又往桌上一拍。「我先說,我可不會善罷干休,非把他逮出來不可!」
「我倒是有個主意。」宮清颺慢條斯理的說道。
「說吧!」
他微微一笑,眼中卻閃過駭人的銳色。那人膽敢毒害十九,他當然不願意輕饒。
「不如,我們來個甕中捉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