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鈞一髮之際,門外傳來高聲呼喚,兩扇關妥的房門,被拍得砰砰作響,激烈的晃個不停,像是下一瞬間就要被拍垮了。
宮清颺趁此機會,抓住了她的小手,止住她的「攻勢」,誰知她揮開他的手,又想再接再厲,二度探手,又往「目標」攻去。
門外的人心急如焚的猛喊。
「小姐!小姐——」
唐十九吐出一口氣,翻了翻白眼,總算是停了下來。她惱怒的瞪了宮清颺一眼,對他不合作的態度,感到極為不滿,然後才轉過頭,黑白分明的大眼兒,惡狠狠的瞪向晃蕩的門板。
「到底什麼事啊?」
門外的人總算停手,喘息聲透過門板,一會兒後才順過氣來。「啟稟小姐,山東的王家派人來拿今年的面醬。」
「那就讓他們拿啊!」她不耐煩的咆哮,聲勢直逼河東獅吼。
「但是——」門外的人聲音畏縮。「但是,他們說數量不對——」
「什麼數量不對?」她坐在宮清颺的腰腹上,雙手壓著他赤裸裸的胸膛,對著門外喊道:「不就是十缸面醬嗎?我老早就讓林師傅拿出來,全擱在廣場上了。去叫王家的人收了貨,就快快給我滾,別來煩我!」
「呃,小姐,王家說他們訂的貨,是二十缸的面醬,不是十缸——」
「哪有這種事?!」她火大的怒叫。「兩家簽訂的合同,上頭白紙黑字,寫的明明是十缸啊!」
「但是——但是——」門外的人吞吞吐吐,退到門外三尺遠的地方,才敢繼續報告。「他們拿來的合同,上頭所寫的,真的是二十缸——」他愈說聲音愈低。
可惡!
唐十九咬著紅潤的唇,明白這件事情頗為麻煩,除了她之外,醬場裡沒人可以作主。她揮出一掌,往宮清颺胸口一拍,瞪眼警告著。
「躺好別動!給我待著,我一會兒就回來!」說完,她髮辮一甩,俐落的跳下床,開了門後就衝出去。
宮清颺躺在床上,聽見她腳步聲漸漸遠去,那中氣十足的朗聲咒罵,卻仍依稀飄進他耳裡。他緩緩坐起身,整理著被她扯開的衣裳。
他雖然溫文儒雅,卻絕不是個任人宰割的軟弱男子,相反的,他的機智過人、心思縝密,是個談笑用兵的頂尖人物。龍無雙要不是靠著他,有他在旁打點一切,也無法作威作福,過得這麼舒坦。
只是,他的機智與謀略,一碰上粗魯直接的唐十九,就變得毫無用武之地。她的動作實在太快,眨眼就翻坐到他身上,還扒了他的衣服,試圖要——
深邃的黑眸瞥見那疊春宮書,俊容上的表情,沒有絲毫改變,雙手卻再度扯了扯衣襟,把腰帶東得更緊。
唉,早該知道,會跟龍無雙混在一起的姑娘,絕對也是離經叛道,跟「良家婦女」四個字扯不上半點關係。
砰的一聲,門又被撞開了,剛才匆匆離去的唐十九,又踏步走進房裡,筆直的朝他走來。
王家換了個笨蛋的管事,錯拿了油品的合同,來唐家取醬,被她揪出錯誤,把合同扔回那笨蛋的臉上,再痛扁了一頓,當場踢了出去。
她辦事向來乾淨俐落,遇到了這「緊要時刻」,更是火速搞定,三兩下就將事情處理妥當,又匆匆回轉房裡,預備繼續被中斷的「好事」,哪裡曉得,一踏進房裡,卻見宮清颺已經穿妥衣裳。
「喂,誰讓你把衣裳穿上的?不是說我就回來嗎?」她雙手插腰,睜著一雙烏黑大眼,不悅的質問,俏顏更艷更凶。
「不穿衣裳是會著涼的。」宮清颺柔聲回答,面對她的怒氣,仍舊好整以暇,口吻徐緩得像是極有耐心的夫子,正在教導著無知的學生。
「喔,原來你身子這麼虛啊?」她挑挑柳眉,回身關上門,再頗為大方的揮揮手。「好,我等會兒就讓人端雞湯來,給你補一補。」
宮清颺不動聲色,踱步遠離床邊。「唐姑娘,關於這件事情——」
「嗯?」
她倒了杯熱茶,咕嚕嚕的一口飲盡,抬頭卻發現,他竟離開床鋪遠遠的,已經走到了窗邊。「喂喂喂,回來啊,那檔子事不是該在床上解決嗎?啊,我想到了,書裡好像也有幾幅圖,就是在窗邊的花幾上辦事,那樣也行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他火速離開窗邊的花幾。
「那是什麼意思?」她娥眉輕蹙,朝他步步逼近。「你懂啊?那好,你教我啊!」然後,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再度出手。
宮清颺出手阻擋,誰知擋了她的左手,她的右手卻又襲來,幾招過手下來,可說是驚險連連。
唐家雖是醬料世家,但是對於子女們的武藝也沒有疏忽,唐十九一身小擒拿手,習自其父唐威,招招巧妙連環,一招之後還有一招,攻得他不得不收斂精神,專心應付。
只是,她逼得太近,那軟嫩的身子,幾乎都要貼上他的身,讓他根本施展不開來。加上他克己復禮,絕不逾矩,到了這節骨眼,還要堅持謹守君子分際,不願意觸碰她的身子。
十九久攻不下,愈打愈怒、愈打愈快,數十招之後,才覷了一個空,搶身攻了進來。這一次,她成功的把宮清颺逼到牆邊,小手又扯開衣襟,往裡頭探摸——
砰、砰砰砰砰砰!
木門再度被敲得砰砰作響。
「小姐、小姐!」驚慌的聲音又出現了。
她氣得頭髮都快豎起來了。
「又有什麼事啊?」十九咬牙切齒,雙手在他的白衫上洩憤似的亂抓,只差沒把那柔軟的布料撕爛。
「湖南天九樓的江老闆來了,他要領三年前訂的桂花醬啊!」那人十萬火急的報告,知道這件事情緩不得,只能冒險又來找十九。「那些桂花醬是特別訂製的,全封存在窖底,所以——」
十九閉起眼睛,小嘴裡吐出連篇咒罵。
地窖是唐家醬場重地,因為儲存著要送入皇宮的上好醬油,事關皇族的飲食安全,自然馬虎不得。唐家在地窖前,設下極為精巧的鎖,除了她之外,絕對沒有人可以開啟。
「小姐——」
該死!
「小姐——」
啊,煩死了!
唐十九一跺腳,轉身就朝門口去,出門前還不忘抓起木桌。「來了、來了!叫叫叫,叫個沒完,你叫魂哪!」
確定她已經走遠後,牆邊的男人疲倦的歎了一口氣,抬手再度整好衣襟,眸中神色漸漸轉為陰霾。
他原本以為,憑著自個兒極佳的口才,總能說服唐十九打消這個念頭。誰知道,她吃了秤砣鐵了心,打定了主意,就一味的勇往直前,根本不給他說話的機會。
宮清颺轉頭,看著敞開的房門,思索著是不是該把握機會,盡早開溜,保住他的清白。偏偏,下一瞬間,龍無雙巧笑倩兮的模樣,又閃過他的腦海。
不行,不能回去!
依照唐十九的脾氣,肯定不會善罷干休,倘若他一走了之,就這麼回龍門客棧,事情絕對會被鬧得更大,而他那位沒良心的老闆娘,為了討好唐家,只會再度把他往火坑裡推!
想到龍無雙,宮清颺的雙拳緩緩收緊,溫文的神情略僵,下顎也咬得死緊。
他當初的承諾,已經成了一道無形的枷鎖,箍得他無法脫身。只要龍無雙一日不嫁,他就受制於當年的承諾中,無法脫身,非得聽她隨意使喚不可——
「可惡,你怎麼又把衣服穿上了?」唐十九又回來了,劈頭就怒聲嚷嚷。「我很忙的,你不知道嗎?」
「唐姑娘,請你——」
「給我閉嘴!」她剝奪他的發言權,抓住他扯到床邊,跟著猛然推倒。「你就是廢話太多,別說了,時間寶貴,先脫衣服。」
宮清颺剛想起身,肩頭卻猛然一沉,一隻秀美的足,竟牢牢的踩住他的肩膀。
「不要動!」她喝聲命令,又甩掉一隻鞋,雙手不去攻擊他,反倒伸到自個兒衣衫上,迅速的解起扣子。
柔軟貼身的黑綢上衣,很快就被褪下,露出她優美的頸,以及粉嫩的肩頭,瑩潤的肌膚白皙得近乎透明,肚兜下的豐盈,抵著薄薄的衣料,呈現最誘人的賁起。
即使褪得半裸,她仍舊輕鬆自然得很,沒有半分不自在,健美修長的體態格外冷艷誘人。
如此的明媚春光,讓宮清颺有瞬間的眩目,他稍微分心,卻又讓她覷得機會,重新跨坐上來。
「來,你的手要放我這邊,我的手要摸這裡。」十九拿著春宮書,另一手抓著他的手,逕自往自個兒腰上放,然後又摸上他的胸膛。
她的腰細滑柔嫩,觸感極佳,潤得像是上好的絲綢。而豐潤的粉臀,坐的位子又太過「恰巧」,沒上一點,也沒下一些,如此香艷的刺激,實在超過任何男人所能忍耐。
「唔,好像有哪裡不對?」十九歪著腦袋,再次檢查雙方姿勢,跟著恍然大悟,總算看出哪兒有問題。「唉啊,對了,你還沒脫褲子!」
砰,砰砰砰砰!
「小姐、小姐!十九姑娘!」
這些王八蛋是串通好了是不是?!
十九怒吼一聲,咬牙丟下春宮書,忍無可忍回手一舉,重擊無辜的床柱。「吵什麼?!我沒辦法專心啦!」
轟!
床柱應聲而斷,床架上的絲幔,輕飄飄的落下來,蓋在兩人身上,她氣惱的撩開,不理會外頭的呼喚,決心要把事情做完。
門外的來人,卻喊得極為大聲,呼喊中挾帶著哭音,顯然已經亂了分寸。「小姐,大事不好了,醬缸垮了、醬缸垮了啊!」
果然是件大事。
十九發出一聲挫敗的呻吟,閉起雙眼,伸手揉著發脹的額角。對,醬缸垮了,的確是件不得了的大事,醬場內肯定亂成一團了。
「唐姑娘,茲事體大,您是不是該先去處理?」仰躺在床上的宮清颺,以一種過度冷靜的口吻問道,望著她的黑眸,格外的深幽黝暗,隱藏著無盡的波瀾。
「哼,我當然曉得,不需要你提醒!」她哼了一聲,跳下床鋪,抓起外衣套上,綁好了腰帶後,又抓了條大棉被,往他身上一蓋。「不准下床,我馬上回來!」
來去如風的十九,一會兒又不見蹤影,趕著去處理醬場的重大意外。與先前不同的,是這回少了怒聲咆哮,取而代之的,是冷靜的脆脆嗓音,條理分明的逐一交代工作,領著那群跑來求救的釀醬師傅們愈走愈遠。
一室寂然。
宮清颺從半塌的床上,撐起身子,慢吞吞的張開左手,神情嚴肅的端詳著。他的掌心,還殘餘著那柔潤的觸感,依稀還能感受到她纖腰的曼妙曲線,她的人雖然離開了,身上淡淡的香,卻還留在他的掌間。
幽暗的黑眸,好不容易從掌心移開,然後若有所思的望著下半身,那隔著衣衫,傲然挺立的昂揚。
他也是個男人,一個美女如此投懷送抱,坐在他身上磨來揉去,他怎麼可能毫無反應?雖然說,他素來自制力驚人,但是在她的渾身解數下,也已經逐漸失守,下身的慾望更是奉先叛變,亟欲向那嬌美誘人的女子「投誠」。
這種情形,要是再多來幾次,他實在也無法確定,自己是不是還能把持得住。畢竟,唐十九的確美艷動人,舉手投足之間,都有著霸道的風情——
他原本頑強如鐵的抗拒,開始有了些許的動搖。
只是,難道真要留下,跟唐十九纏綿床榻,陪著她把春宮書裡的姿勢全數演練過一遍,讓她懷上女娃兒?
即使她如此主動,他還是不願意壞她清白,享用那軟嫩嬌軀、讓她懷孕生女的特權,只該屬於她未來的丈夫,而不是他這個被送來抵債的倒楣鬼。
唯今之計,一字日之「拖」。只要拖過了這三日,堅守防線,不被她「得逞」,他或許還有機會能夠脫身——
宮清颺心神一定,認命往後一躺,留在半塌的床鋪上,決定跟唐十九長期抗戰,就等著那火爆人兒再回房,繼續兩人那沒完沒了的拉鋸。
誰知這一等,卻等到了深夜。
直到月上柳楷頭,三更的更鼓響過,宅院裡大部分的家眷們,都已經沉入甜甜的夢鄉時,十九才拖著疲累的腳步回到房裡。
醬缸崩垮,是件極糟糕的事,醬場裡每年總會發生個幾次。她除了命人收拾殘醬碎瓷外,還得檢查進缸的原因,看看是醬房溫度過高,還是盛醬的瓷缸有問題,或者是哪個步驟出了錯,讓醬料腐敗。
要是醬房溫度過高,就得從大運河汲來大量清水,倒入醬房四周的水道,把醬房的溫度降到最適宜。
要是盛醬的瓷紅有問題,就得把所有的醬缸都檢查一次,看看進缸是純屬個案,還是整批的瓷缸都出了瑕疵。
要是步驟出問題,就得把壞醬清理乾淨,再原地灑上石灰,然後把同醬房內的醬缸們開封,逐一檢查聞嗅,看看是否還有壞醬,再一一處理,最後才是估量損失。
無論是哪一種情形,都讓大夥兒忙得暈頭轉向,而指揮坐鎮的她,更是累得手腳發軟。所有的問題,在深夜時分,才逐一處理妥當,她堅持最後離開醬場,確定事件已經告一段落。
如今,夜深人靜,能打擾她的人全都滾去夢周公,她總算有機會,再回房「蹂躪」宮清颺了。
這下子所有的人都睡了,再也沒有人會來打擾她,絕對是「辦事」的大好機會。唯一要克服的,是她必須有力氣,拖著這雙發軟的腿,走到床鋪旁邊。
「好,咱們來吧!」她一步一步的走過去,速度慢得像是烏龜在爬,那疲累的神情,像是隨時會停在原地,閉眼就開始呼呼大睡——
在她摔倒前,白影陡然一晃,速度奇快,轉眼已來到她身前,將她累軟的身子牢牢接住。
「你太累了。」溫柔的嗓音,在她頭上響起。
「我才不累!」十九語音呢噥,卻仍倔強反駁,眼兒明明已經倦得滿是血絲,眼簾重得快要睜不開了。
「唐姑娘,你先歇息吧,宮某不打擾了,這就先告辭了。」他低聲說道,輕柔的把她安置在床上。
她嚥下一個呵欠,搖晃沉重的腦袋,整個人放軟,剛好就壓在宮清颺的身上。
「不行,你不能走,我——你——我們——」她又打了一個呵欠,迷茫的聽見,耳下傳來他徐緩而規律的呼吸,以及那強而有力的心跳。
唔,她不能睡,她還有事情要作啊,她要生女兒!
殘餘的強韌意志力,讓她即使閉著眼睛,軟綿綿的小手也自有意識,溜進他的衣衫,順著堅實平滑的男性肌膚,慢慢的往下摸索。
是她聽錯了嗎?還是他的呼吸與心跳,真的有些亂了?
疑問在她腦海中一閃而逝,瞌睡蟲大軍卻來勢洶洶,把她拖進黑甜的夢鄉,然後愈陷愈深、愈陷愈深——
宮清颺懷抱著那癱軟的小女人,屏氣凝神,默默等了半晌,卻不見她再有任何動作。
「唐姑娘?」他狐疑的開口,低頭一望,卻見她星眸緊閉,紅唇微張,所有的霸道粗魯,都轉為讓人心軟的嬌柔。
「林師傅——別忘了加水……」她喃喃囈語著,小手仍擱在他的腰腹上,揪住他的衣衫不放。
宮清颺低垂著頭,輕柔的將她的小手拉開。誰知才剛拉開了左手,她右手卻又繞了上來。
「別走——來、來——我們來生女兒……」她又喃喃,眼兒卻依然閉著,呼吸愈來愈平穩規律。
「唐姑娘?」他試著喚道。
她卻沒再回話,只是軟軟的趴在他身上,已經不敵周公的召喚,抱著他昏睡過去,還睡得又沉又甜。
宮清颺歎了口氣,試圖再將她的手移開。只是,寬厚的指掌,才悄悄握住那軟綿的手,深邃的黑眸卻意外的掃見,那張倦累的小臉上,有著兩圈熊貓也似的黑眼眶。
某種柔亮的眸光,閃過幽暗的黑瞳,原本溫文卻疏離的表情,因為那抹光,史無前例的添了情感的溫度。
夜漸漸深了,宮清颺卻仍圈握著那纖細的手腕,沒有扳離她的掌握。那雙黝暗的眼,也注視著懷裡的女子,久久沒有挪開。
夜色的邊緣,被鑲上一層細細的淡藍,漫天的星星仍然明亮,唐家醬場後方的宅院卻已經開始有了動靜。
釀醬師傅們忙著梳洗,朗聲打著招呼,家眷們交談的聲音、孩子們滿是困意的呼喊,逐一透過門窗傳來,醬場內的人們睡過一夜好覺,紛紛振作精神,準備應付新一日的工作。
留宿醬場內的宮清颺,卻是一夜無眠。
整個晚上,他都被唐十九「壓制」得動彈不得。這個女人蜷臥在他身上,雙手抱得好緊,小臉偎貼著他胸膛,軟嫩嬌軀的每一寸曲線,都與他貼合,緊密得沒有任何空隙。
只要宮清颺稍有動作,她就喃喃抗議,雙手圈得更緊,即使在睡夢之中,也堅持要抱著他不放。
雖然說,他有一百種以上的方法,可以強迫她鬆手,但是卻沒有一個方法,能保證她不會醒來。再者,她的睡容是那麼甜、那麼美,甚至比她醒時的明麗更讓人難以抗拒。
漫無止盡的長夜,終於到了盡頭,當門外的人們開始走動,趴在他胸口的小女人,也發出一聲貓兒似的低吟,那雙長長的眼睫開始顫動。
纖長的眼睫,像是蝴蝶羽翼般,輕輕的掀動著,而後緩緩睜開,露出那雙惺忪柔亮的眸子。
十九的眼裡倦意仍濃,看來朦朦朧朧,因為睡得太舒服,紅唇還噙著甜甜的笑。
下一瞬間,她的眼兒警戒的瞪大,機警的眸光閃現,原本因甜睡而軟綿的手,已經凝聚力道,陡然劈了下來!
縱然她動作極快,這一掌卻仍是被宮清颺接住,寬厚有力的掌,牢牢握住她的小手,止住她的攻擊。
「唐姑娘,我是宮清颺。」他看著那張又怒又疑的臉兒,靜靜的解釋。「龍門客棧的掌櫃,宮清颺。」
「你在這裡做什麼?」她厲聲質問,一副想把他剝皮抽骨的模樣,俏臉盈滿怒意,跟先前嬌慵酥軟相比,又是截然不同的艷麗。
宮清颺沉默半晌,沒有鬆開她的手,防止她再度動手。
「昨天——」他只說了兩個字,就閉嘴不再多說,不願意敘述昨日在這裡經歷的辛酸血淚史。
「昨天是怎麼——」明麗的眼睛眨了眨,她也住了口,這才慢半拍的想起,這個銀髮男人為什麼會出現在她的床上。「喔,對了,要生女兒。」她沒頭沒腦的說道,緊繃的身子總算放鬆下來,不再殺氣騰騰。
宮清颺苦笑一聲,也不知道是該點頭,還是該搖頭,只能放手,鬆開對她的箝制。
她重獲自由,卻沒有離開床鋪,嬌軟的身軀居然又貼回他身上,找尋著最舒服的姿勢,艷麗的小臉也趴回他的胸口,像貓兒般廝磨了幾下,極為滿足的打了個呵欠。
「我都不知道,原來抱著男人睡這麼舒服。」她懶洋洋的說道,回味著昨晚的好眠。虧得他的胸膛,是那麼的堅實溫暖,有著說不出的舒服,讓她一時貪睡,忍不住多睡了一會兒。
瞧宮清颺一副白面書生的模樣,掩蓋在白袍下的身子,卻結實得很,比她那些長年練武的哥哥們更精壯。
而且,夜涼如水,他的體溫卻整夜未變,仍是那麼溫暖熱燙,還能暖著她的身子,不讓她感到半點寒意,可見內力充沛,在武術上的修為絕對不可小覷。
看來她的眼光不錯呢,挑了個絕佳的人選,有了這傢伙的「種」,往後她生出來的女兒絕對是身強體健、頭好壯壯——
不過,話說回來,到底是什麼東西在「頂」著她啊?她扭動著身子,卻發現那頂在小腹上的、硬如烙鐵的灼熱,愈來愈難以忽略,讓她趴得很不舒服,纖軟的腰左挪右移,在他的身上摩擦個不停。
宮清颺徐徐吐出一口氣,伸出雙手,擱在她的肩上,溫柔卻堅定的把她稍微推開。「請問,唐姑娘睡飽了嗎?」他彬彬有禮的問,口吻疏遠得像是在問她天氣如何。
「怎麼了?」十九不答反問,還在扭來扭去。她扭得愈厲害,就發現,那個「頂」著她的東西,似乎變得更巨大了——
唔,到底是什麼東西呢?會不會是她昨天在春宮書裡,看到的那——
「如果你睡飽了,可否讓在下起來?」宮清颺語氣平淡,不著痕跡的改變姿勢,把她軟馥的身子,推離他已經被喚起的慾望。
那禮貌的請求,讓她停下扭動,也讓她的眼兒緩緩瞇了起來。她抬起頭來,端詳了他一會兒,然後紅唇一張,乾脆的說出答案。
「不行!」她宣佈道,撐起身子,又準備跨坐上去,奉行兵法要訣,一交手就找尋最好的「制高點」。
宮清颺的動作卻更快,快得讓她反應不過來,只是轉眼之間,她的雙手已經被箝住,高高的拉握過頭,緊壓在枕上,精壯的身軀側翻到一旁,只是制住她,卻沒有壓著她。
「唐姑娘,請先聽在下一言。」他偎靠在她的耳畔,柔軟的銀髮垂落到她的臉上、頸間。「生兒育女並不是這麼簡單的事情。」他試圖跟她講道理,但心裡卻悲觀的知道,跟這女人講道理的難度,絕對不下於教會一頭牛彈琴。
十九哼了一聲,不服氣的挺胸。
「所以我跟十三哥借書回來看了啊!他還說要提供我工具呢!」
什麼工具?!
宮清颺沒有開口追問,額上青筋一抽,感歎辯才無礙的他,竟也會有無話可說的時候。他低下頭來,額頭幾乎抵著她,薄唇悠悠的一歎,氣息順著幾縷的銀髮,溜進她的衣衫裡。
她被那股子熱氣,撩得渾身不自在,忍不住開始掙扎,卻發現他的手勁軟如棉,卻又韌如剛,力道控制得恰到好處,雖然沒有弄疼她,卻也讓她難以掙脫。
「喂,你歎什麼氣啊,還不快點脫了衣服來幫我!」她頤指氣使著,神情卻是那麼艷麗而可愛,帶著七分任性、兩分天真,以及一分的嬌俏。
那一瞬間,宮清颺的自制,就像是烏雲密佈的天空,突然洩漏一線陽光;或是嚴密的堤防,突然進裂了一道細縫。只是,毀壞自製的力量,不是憤怒,而是洶湧的慾望,他幾乎就要應允她的命令,俯下身去,依從她願望,跟她——
該死!
他神色一凜,猛然抬頭,迅速拉開兩人的距離,轉眼已經飄然下床,退到幾尺之外。
「唐姑娘,你要不要先用過早膳再說?」他背對著床鋪,雙拳緊握,因為苦苦克制,額上竟浮現點滴的汗水。
她原想開口抗議,下床去把他逮回來,但是肚子卻選在這時候,咕嚕嚕的響起,提醒她該祭祭五臟廟了。
也罷,反正努力了一整天,也沒努力出什麼結果。與其選在這時候「硬上」,還不如等到吃飽了,才有力氣辦那檔子事啊!
主意既定,她的動作就快得驚人,當下跳下床鋪,先低頭穿妥鞋子,再把略亂的髮辮鬆開,重新綁了一次,確定儀容整齊後,才回眸望向他。
「好!」她喝了一聲,扯著他一塊兒往外走去。「我先帶你去梳洗乾淨,然後咱們就吃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