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懷的改變,得到單驥和鵑姨的認同。鵑姨更高興地視彤雲為己出,一時之間全家上下都似乎已經認定了這個事實。
彤雲當然高興書懷忙於工作,希望書懷能因此淡化這段感情,她不敢便提出分手,以免再度刺激書懷,可是面對大家的祝福,心裡卻不知如何自處,望著自己一天天大起來的肚子。就算不吃不喝,恐怕也隨瞞不了多久。
下午才偷偷去醫生那檢查,他再三告誡彤雲要注意健康,尤其小孩的發育太小,對母子都不好。如果要拿掉,也必須盡快做決定。醫生雖不鼓勵墮胎,但限於目前的處境,還是勸彤雲不論如何要先和孩子的父親討論,畢竟這個決定應由兩個人共同承擔。
「我該生下他嗎?」彤雲滿腹疑惑。秋天的楓,灑著滿地的金黃、金紅,竟境雖美,觀者卻無心。
彤雲不知坐了多久,直到一輛車駛進車庫,才驚覺天色已暗。
遠處傳來世傑和雨柔的聲音。
「世傑哥哥,我知道,彤雲要和書懷結婚,你不快樂。」
「誰說我不快樂?」世傑喝了酒,還有些醉意。
「我聽說你最近很少回家,鵑姨很擔心,要我來多陪陪你。我知道你一定還在想她,她長得那麼美,又溫柔……」雨柔愈說愈小聲。
彤雲一驚,想我,會嗎?她安安靜靜躲在一旁。
「你不要胡說,我怎麼可能對她有意思,她馬上就要成為我的弟妹了,萬一別人聽了,不是又要引起風波?你們這些女人,為什麼就喜歡到處搬弄是非,無中生有?」世傑怒道。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雨柔嚇一大跳,連忙道歉。「我真笨,我本來想替你分擔一些煩惱,沒想到卻惹你生氣了,世傑哥哥你不要生氣,你如果不喜歡,我不會再提了。」雨柔看世傑發怒,眼淚直在眼眶裡打轉,聲音卻已哽咽起來。
「好,好,好,別哭了,我沒有生你的氣。你這樣,人家還以為我在欺負你。我只是最近事情多,心裡煩。」
「世傑哥哥,如果你沒有生氣,那明天陪我好不好,我明天下午有個表演,晚上還要參加他們的慈善舞會,你當我的男伴好不好?」
「好,明天我去接你,別胡思亂想了,乖乖,快回家吧!」雨柔沒有心機,一哭一笑就像小孩子一樣,如果不哄哄她,馬上就會眼淚決堤,一個晚上睡不著覺。
「真的哦,那明天下午我在家等你。我會穿你上次送我的粉紅色小禮服,你也要戴我送你的領帶,好不好?」世傑點點頭,要雨柔先回去。望著雨柔遠去的背影,世傑更體悟到人的無奈,喜歡的人不能在一起,在一起的卻不是兩情相悅,這就是佛經所說的「愛別離,怨憎會」?
彤雲不想留在這,怕被世傑發現。儘管他們心繫對方,兩人卻像太陽和月亮一樣,互相逃避,一個在白天出現,一個在晚上出現,彼此都刻意不碰頭。
「誰,誰站在那?」彤雲欲往回走,卻被世傑叫住。世傑不知是誰,以為剛才的對話被別人聽到,萬一傳了出去,對大家都不好,情急之下,世傑循著聲音的來源一把抓住這個竊聽者。
「是你?」世傑猛然警覺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彤雲。
「放開我,你抓得我好痛。」
看彤雲迫不及待地想甩開自己的樣子,不知哪來的醋意,世傑不但沒有放開彤雲的打算,反而一把抱住她,把彤雲整個人箝在懷中。「我不放。」
「你這個惡霸,你不是要我滾的遠遠的嗎?你走開。」彤雲愈掙扎,世傑箍得愈緊,其實他想藉酒裝瘋,醫療自己日思夜想的相思病。他壓抑了太久,每天面對書懷一臉的幸福,心中卻忍不住充滿妒意。
「你不是一直喜歡我緊緊地抱你嗎?」說著說著,世傑嘲弄地對準彤雲氣嘟嘟的小嘴狠狠地親下。世傑的粗暴和戲弄,讓彤雲又羞又惱,她不願再被玩弄,立刻用高跟鞋狠狠地踩了他一腳。
「噢!你這可惡的女人。」世傑疼的叫了起來,彤雲想乘機跑開卻沒成功。世傑抓著她,仔細審視彤雲,從彤雲的眼神中看到的只是厭惡和怨恨,頓時心涼了一截。
「不要碰我,我就要成為你的弟妹了,難道你要讓書懷知道我們的親密關係嗎?如果你再碰我,我不保證不向書懷告狀,到時候,誰才是傷書懷的真兇?」雖然彤雲並未答應書懷的求婚,但為了保護自己,不得不用這個藉口擊退世傑。
世傑放開彤雲,盛怒地朝樹幹用力捶下,對彤雲大喊:「走,你給我走。」他不是氣彤雲拿書懷來威脅,而是氣自己,因為他再次發現自己根本無法忘情,這個痛,才是他最大的弱點。
愛到最深處,往往會重傷彼此。可惜世傑和彤雲都沒能看清,就被自己的愛給蒙蔽了。世傑的心碎、彤雲的哀莫,讓兩人漸行漸遠……
為了讓自己死心,世傑決定在雨柔與沈莉之間作個選擇。他很清楚,這輩子失去了彤雲,就注定無法當一個忠誠的丈夫,選擇雨柔怕傷害她柔細的感情,徒然造成另一出悲劇。因此世傑決定和沈莉在一起,至少可以滿足沈莉的虛榮心,有個體面的丈夫。沈莉不會是個好妻子,他也不會是個好丈夫,兩人都不會有壓力,更可減少他心中的罪惡感。
世傑與沈莉突然熱絡,讓單家上上下下跌破眼鏡,尤其是深知內幕的立人,更是舉雙手反對。他到世傑辦公室,劈頭就問:「你瘋了。你將來一定會後悔。」
「我只是對父親有個交代,反正婚姻之於我,也沒有什麼意義,選擇誰都一樣。」世傑幫作輕鬆地說。
「如果是彤雲,你還會這麼想嗎?我不懂,你們為什麼要這樣彼此傷害對方?旁觀者清,我看得很清楚,你們不要自欺欺人了。」
「夠了,我就是不想再自欺欺人,才決定趕快讓一切結束。結婚以後,我會離開這,把這裡的事業交給書懷,到時候,也許要你費神多多指導他。」
「世傑,我們認識多少年了,我對你還不瞭解嗎?你為了書懷,要犧牲自己,可是你有沒有想過,這一來,會毀了多少人的幸福?」
「立人,不會的。我和彤雲分開,才是對大家都最好的結局。書懷認識彤雲在先,她原本就是書懷的人,是我不應該去吹皺春水的。你也不用再勸我了,下個禮拜父親過生日,我會當眾宣佈這個好消息,到時候你可要當我的伴郎。」
何伯自十年前退休後,就和兒孫在香港享福。每年單驥過壽,他一定會前來祝壽。雖然鵑姨怕他往返太辛苦,但這會兒,他一聽到書懷病好,說什麼也要回來看看。
這棟房子,何貴也住了十來年了,他雖已不是傭人,但對單驥始終抱持著對主人的尊敬。本來這次單驥不願鋪陳過生日,只希望請一些交情深的朋友聚聚,但光是立人、沈莉、雨柔的父母,和幾位商場上的老夥伴前來祝壽,上上下下算起來,就有五、六桌,單家熱鬧的像過年一樣。今天沈莉穿得分外迷人,她盼了多少年,如今終於美夢成真!世傑已經答應了今晚要宣佈兩人的喜訊。
酒過三巡,世傑站起來向單驥、鵑姨敬酒。同時挽起沈莉,向大家宣佈他和沈莉的喜訊。幾家歡樂幾家愁,沈莉帶著驕傲眼神環視著彤雲和雨柔、立人自顧喝著悶酒,雨柔心碎地含著眼淚,彤雲則面無表情,一臉蒼白地坐在書懷身邊。
結婚總是件喜事,在眾人的祝福下,世傑和沈莉向長輩及親友敬酒。若萸、若萼張著大嘴,擺出一副「大吃一驚」的樣子;單驥和鵑姨不置可否,尊重孩子們的選擇;只有不知情的書懷拉著彤雲,跑到世傑面前說:「大哥,你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我還以為會比你早結婚,沒想到,你和沈莉搶了頭彩。來,彤雲,我們敬大哥大嫂一杯。」說罷,大家一仰而盡。
這杯酒,很苦!
「大哥、大嫂」,這個稱呼,同時把世傑和彤雲嚇了一跳,事情似乎已走到無可挽回的地步了。
何伯興致一來,端起酒到處敬酒,他敬完世傑後,走到書懷面前,高興地恭喜書懷康復。
「何伯,我給你介紹,這位是韓彤雲,我的未婚妻,這是何伯。」書懷興高采烈地向何伯介紹彤雲。
何伯高興極了,今天一來就聽到兩樁喜事,正準備斟酒敬二少奶奶,才舉起杯,卻狠狠地愣住,彤雲的神韻,讓他想起兩個人——韓青與雪婷。
何伯知道書懷的遭遇,但從來沒見過彤雲,今日一見,心中十分納悶,天底下竟有如此相像之人,難道老爺沒有懷疑嗎?
何伯若有所思地回到座位,還不時向彤雲的方向偷瞧,他左看右看都覺得像,等會兒要好好向老爺報告。
酒會散去,何伯到單驥的書房。「老爺,這位韓彤雲小姐就是五年前離開書懷少爺的女孩嗎?她要和少爺結婚嗎?」
「是啊,我拿書懷沒轍,誰叫他愛得連命都不要了,我老了,管不動了。」
「這,好像不太妥當。」
「何貴,你覺得什麼不對勁嗎?」
「老爺,我也不確定,看書懷少爺高興的樣子,我不知道該不該說,一對大家不好,那豈不是罪過。」
「沒關係,你說吧!」
「您有沒有覺得韓小姐像一個人?」
「我是覺得她很眼熟,但總是想不起來。你看她像誰?」
「韓青、潘雪婷。」
沒錯,正是他們。
這兩個名字,在單驥的記憶中塵封太久了,他幾乎忘了這兩個人,二十多年前他與雪婷的一段戀情,造成無法彌補的傷害,後來聽說在一場火災中韓青與雪婷雙雙罹難。這把火,燒盡了所有的恩恩怨怨,所以單驥壓根兒沒有想起他們。這會兒聽何貴提起,單驥整個人都垮了下來,身體不住地顫抖。
如果,彤雲真是韓青的後代,那這一切的前因後果就清清楚楚了。彤雲是來報復的,她的目的是他,書懷不過是代父受罪。一思及此,單驥迫不及待地要何貴去把彤雲找來,該是他要還的,他願意出來贖罪,只希望彤雲能放過書懷。
「老爺,我這就去。」何貴趕緊到別苑去找彤雲。
「你聽過『韓青、潘雪婷』?」單驥見彤雲進來,開門見山就問。
「是家父、家母。」望著單驥肯定的眼神,彤雲無意再隱瞞,她承認。
「五年前,你是來報仇的。」
「沒錯,我挑上書懷,因為他是你的弱點,但我沒有想到,後來會演變成這樣,這是造化作弄人。」彤雲平靜地回答,她的心靜如止水,因為心已死。
單驥全身起雞皮疙瘩,並不住地顫抖,他問著當時的情景,一邊聽彤雲的敘述,一邊忍不住淚水,面對彤雲,他有無限的歉意。
「彤雲,我很對不起你們,你好好待在這,讓我補償你,好嗎?」
這個遲來的道歉,什麼都無法挽回了。
彤雲用出奇冷靜的聲音說著:「不,我不要任何補償。五年前我沒有認命,對你們也造成了傷害;現在什麼都不用說了,我只想離開這裡,讓一切都結束吧!」彤雲並未提及母親的現況,自從聽到世傑和沈莉結婚的消息,她更無法再裝下去,心灰意冷之餘,她只想求去,至少她還有孩子。
「你對書懷完全沒有愛?」
「我很感謝他對我好,但,我很抱歉。我走後,這個擔子要請你們自己去挑。」說完後,彤雲離開書房,她看到世傑和沈莉親熱擁吻,心中更是淌血,她不自覺地摸著肚子,咬著牙、流著淚衝回別苑。
回到房間,一晚的武裝全崩潰了。
面對單驥的悔恨,她沒有得意,也沒有快樂。她激動地哭著,彷彿要把二十多年的恩怨全數哭盡。
書懷想到彤雲臉色不佳,還是擔心的來到另苑,走到門口,正猶豫是否要進去時,就聽到裡面傳來陣陣的嘔吐聲,他以為彤雲生病了,趕緊進去。卻發現彤雲在廁所泣不成聲,全身虛弱的快昏厥了過去。
書懷嚇壞了,他從來沒有看過這樣的彤雲,是什麼樣的慟,可以把人折磨成如此,他心疼地抱她回床上。
「彤雲,我知道你不快樂,告訴我原因好嗎?」
彤雲哭到無法開口,她不知如何提出分手,又自感前途茫茫,便拉起被單,將自己隱入被中啜泣。
「是因為我,對不對?我以為可以用愛來溶化你的心,是我逼你太緊,我知道,我很抱歉,是我太自私了,我不該強留五年前的歡樂,我不知道這些年來你的狀況,但我想,一定很不好過吧!」書懷自責不是個體貼的情人。「乖,不要再哭了,我看到你這樣,我心很痛。」
「你不要自責,我只是縣徨,不知道該怎麼辦,我不知道要怎麼說,我真的不知道。」彤雲斷斷續續的聲音從被裡傳出。
「我懂,回去吧,回到你想去的地方。我已經康復了,你對我並沒有責任,我不希望看到你這麼痛苦。」書懷強忍著激動,把彤雲的被子拉下一點,看到彤雲紅腫的眼,心裡更加難過。
「書懷,你沒有錯,錯的是我,我走了以後,希望你能好好過日子,找個好女孩,我會祝福你。」彤雲驚訝書懷主動提出,她望著書懷誠摯、愛憐的眼神,心裡流過一陣暖意;此刻,她的確必須離去。
書懷低頭,緊握住彤雲的手,他不再追問什麼,只希望這個決定能幫助彤雲找到幸福。這時候,書懷才瞭解到真正的愛,是付出,不是佔有。
彤雲不想事先讓別人知道,央求書懷為她保守秘密,一切等她走了之後再向大家說明吧!
三天後的清晨,彤雲趁天色未明,就請管家送她去機場。
書懷站在陽台上,望著彤雲離去,儘管心裡百般不願,但為了彤雲,不得不忍痛放棄。這,才是真愛吧!
彤雲不願書懷送行,寧願獨自走完這程。書懷尊重彤雲的決定,一早,便站在陽台上,目送彤雲離開單家,在心裡他向自己宣靠這段感情結束。
一夜無眠的書懷,覺得有些睡意,便回房休息去了。
「老爺,夫人,韓小姐走了。」張媽請彤雲吃早飯時,才發現人去樓空,她匆匆忙忙跑到餐廳告訴大家。
「什麼?」大夥一臉驚訝。
「我剛剛要去請韓小姐過來吃早晚,才發現她的東西都搬走了。後來我去問管家,他說今天一大清早,就搭機回台灣了。」
「書懷呢?書懷知道嗎?」鵑姨擔心書懷會受不了再次的打擊。
「我聽管家說,是書懷少爺的安排。現在,書懷少爺應該在睡覺。」
「怎麼會這樣?他們不是準備要結婚了嗎?彤雲怎麼會不告而別,該不會發生了什麼事吧!」鵑姨一臉擔憂。
「韓小姐要走,一定不會讓我們知道她的行蹤,世傑,你幫我和台灣聯絡,我要知道她落腳的地方。」自從知道彤雲是韓青的後代,單驥一直良心不安,他原想在有生之年好好補償彤雲。雖然已經不能挽回什麼,但至少他可以將一部分的財產移轉給彤雲,算是他一點的心意。如今彤雲突然離開,叫他如何心安。
世傑忍住激動接過命令,就算沒有這個要求,他也會不惜代價尋找彤雲。
彤雲走了,這個效應在單家慢慢浮現……
單驥重新安排自己的遺囑,打算找到彤雲之後回台灣一趟,去祭拜韓青與雪婷。他不時問世傑有沒有消息,但十天過去了,彤雲仍然石沉大海。書懷雖然心情沉重,但還是強迫自己拋開兒女私情,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公事上。
鵑姨看得出來書懷強忍著傷痛,更擔心書懷的身子是否能承受此打擊。不過這次書懷倒表現的讓大家十分意外,他慢慢能調適自己的心情,並接受這個事實。眼看世傑和沈莉訂婚的日子就要到了,這天一大早,沈莉敲敲世傑的房門,要世傑陪她去挑禮服。「世傑,我已經約好下午要去試禮服,撮影師要我們一起過去。」
「你自己去就好了,我沒空。」世傑全然無心,冷淡回答。
「再一個禮拜就要訂婚了,現在餐廳也沒訂,衣服你也不去挑,你們家全都著魔了是不是,被那個狐狸精搞得每個人都陰陽怪氣。我不管,你今天一定要陪我去。」沈莉已經抓狂了,從彤雲離開到現在,世傑從沒有正眼瞧過她,好像她是個隱形人一樣。訂婚的事,由她們家來張羅也就罷了,總不能連自己的禮服都要別人去試穿吧!世傑擺明一副不想結,能拖就拖的態度,沈莉絕對不能讓他反悔,她老早就把這件天大的喜事告訴所有的親朋友好友,如果發生變化,叫她臉往哪兒擺?
「我說沒空就沒空,你要結就自己去弄。」一聽到沈莉用歹毒刻薄的字眼罵彤雲,自己憋了許久的情緒爆了出來,他嚴厲地向沈莉下最後通牒,並警告沈莉不准這樣說彤雲。
「我就偏偏要說,你以為我不知道,你說和彤雲的關係只是為了要替書懷報仇,實際上,你根本就被她迷住了。你們在台灣勾三搭四也就算了,竟然在這裡做那種事,難道我的條件會比她差嗎?世傑,你很快就會知道,我床上的功夫絕對不會輸她的。」沈莉說著說著就伸出手臂欲勾住世傑,卻被世傑厭惡地甩掉。
「你瘋了,你不要一大早來這裡撒野。」
「我沒瘋,是你太過分了,靳世傑我告訴你,這個婚我是結定了,你別想反悔。」沈莉氣的拉開房門準備離開,沒想到書懷站在門口,一臉錯愕。
「你,你,你怎麼在這?」沈莉嚇了一跳退回房間,剛才的話書懷一定都聽到了。
世傑回頭一看,書懷慘白的臉色說明了一切,他知道有一天會曝光,但沒想到是在彤雲離開之後。
「書懷,進來吧!既然你已經聽到了,我也就不瞞你了。」
「世傑,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沈莉嚇得不敢再囂張,她知道自己闖大禍了。
「你回去吧,我和書懷私下談談。」世傑沒有責怪,此刻他根本無暇去理會這個女人的反應。沈莉離開,書懷沉重地從在世傑對面,他急於知道真相。「沈莉說的是真的嗎?」
世傑點頭承認,並把他在台灣與彤雲的恩恩怨怨向書懷說了。
「你很愛她?」書懷問道。
「在彤雲沒有走之前,我以為自己可以放開,說實在的,當初報復的心裡弄到最後,到底變成什麼,我自己也很疑惑,我以為如果能夠成全你們,至少還不是個太壞的結局。」
「大哥,你太傻了。感情的事是不能勉強的,更不能據以讓賢。難怪,彤雲總是滿腹心事,原來是這回事。」
「是嗎?她的心在我的身上?」世傑自問。
「那夜,她決定要離去的那夜。我看她哭的傷心欲絕,我想,如果不是受到什麼刺激,怎麼會突然失控?大哥,這個刺激應該在單家,不是嗎?」
世傑回想書懷所說的一字一句,那夜是他宣佈和沈莉結婚的消息。
「大哥,我看你還是趕快回台灣去找彤雲。反正爸也交代了,這件事就交給你了。如果彤雲真的愛你,我祝福你們;如果她心裡另有其人,我也希望知道她的幸福。不過,這一來沈莉大概會恨死我們家了。」
「我明天就回台灣去,沈莉那邊,你幫我通知,她有什麼意見,等我回來再說。」
「大哥,希望你們能有好結局。」書懷衷心祝福世傑和彤雲,他很清楚若不是為了成全他,世傑不會放棄彤雲,也就不會有這麼多人陷在其中。
「書懷,謝謝你,我會盡力。等會兒我會去向爸爸、鵑姨辭行,這個家就交給你照顧了。」
「大哥,我和你一起去吧!」
「也好,這樣爸爸比較放心。這幾天,他們還怕你想不開,沒想到你比我成熟多了。」
「沒辦法,我從小就是個讓大家頭疼的人物!」書懷自我解嘲,經過這一連串的事,還能長不大嗎?
世傑與書懷一同到單驥的房間,但見父親坐在窗邊沉思,滿腹心事。
「爸,我決定明天就去台灣找彤雲。」
「好,你一定要找到她。我欠她太多了。」最後一句話,雖然是喃喃自語,但還是讓世傑與書懷嚇了一大跳,難道爸爸又對彤雲做了什麼事嗎?「爸,你這是什麼意思?彤雲的走和你有關?」書懷急切地問道。
「來,你們坐下來,我跟你們兩兄弟說個故事。」單驥將二十多年前與韓青、雪婷之間的事緩緩道出,語間充滿悲慟與懺悔。
「爸,你是說彤雲是他們的女兒?」世傑將事情的前因後果連起來。
「是的,彤雲是他們的女兒。她小時候被雪婷丟到孤兒院,即使被韓青找回來,母親的不諒解,讓她承受更多磨難。所以她來美國復仇,我完全可以理會,因為年輕的放縱,促成今日的悲劇,讓書懷在醫院裡受罪,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是我的錯。」單驥用手撐著頭,默默地流著眼淚,他一輩子風光,現在卻像個孤單、無助的老人。
世傑忍住激動緊緊握拳,彤雲不是兇手;相反的,她這輩子承受的苦難,是單家所賜;而他竟然還狠心地在她不幸的生命再捅上一刀。一想到這,世傑的心就滴血。他一想到和彤雲的快樂時光,難怪彤雲和他在一起的第一個晚上,她睡在他臂彎裡告訴他,這是她二十多年來第一個安穩的夜。那不是謊言,那真的是彤雲生命中最奢侈的浪漫,但他卻不知珍惜,讓報仇的怒氣蒙蔽自己的心,讓他看不到事情的真相,漠視彤雲赤裸裸的真情。
「所以,我希望你們一定要幫我找到彤雲,在我有生之年,如果還能彌補一點點罪,我都願意去做。我很累了,你們先出去吧!」
「爸,你不要擔心了,我和大哥一定會把彤雲找到。」
世傑和書懷默默走出房間,書懷是無辜的受害者,世傑是無情的劊子手,世傑冷冷嘲笑自己,當初不聽立人的勸告一意孤行,才會讓事情愈搞愈糟,這一切都是自己太過自傲,讓仇恨蒙蔽了自己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