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伙正準備用早餐,每個人都嚇了一跳,張大眼睛望著他們。
「來,我跟你們介紹。哦!我真糊塗,你們一定都已經認識了。」書懷高興得有些忘形了。「沒關係,我還是要鄭重地為大家介紹一次,這是雲,我的最愛,希望大家能盡棄前嫌接納她。」
「接納?」沈莉先發出驚問。
「書懷,你的意思是,你要和彤雲……」若萸一頭霧水,深覺老弟意有所指。
「經過這些事情,大家一定都很確定彤雲對我的重要性,好好相處一段時間,你們就會瞭解彤雲的優點。無論如何,我們的事,還是希望獲得大家的祝福,畢竟你們也是我所珍視的家人。」
鵑姨不反對,她打心裡喜歡她。若萼、若萸認為,只要老爸不反對,倒也樂見有情人終成眷屬。至於沈莉,她最樂了,書懷和彤雲配在一起,她就少了競爭對手,那麼世傑就……非她莫屬。
「書懷,彤雲對你真好,你生病的時候人家衣不解帶地照顧你,我先恭喜了,愈看愈是郎才女貌,讓人好生羨慕。」沈莉急於表態支持。
「沈莉。謝謝你!你是第一個支持我的。」
接著鵑姨請大家坐下,席間書懷神情奕奕,並不時談起過去與彤雲在一起的趣事。
世傑未發一言,他冷靜地看著這對「璧人」,腦中卻是相當紊亂,他嫉妒彤雲和書懷的過去,又擔心書懷過度投入,會再度受傷。彤雲呢?她的心向誰?看著書懷用情之深,也許應該成全他們?
「彤雲,怎麼不說話?你一向都是古靈精怪,有著說不完的話題,現在怎麼這麼安靜?」
彤雲做了一個很餓的表情,雖然她一點胃口也沒有,但還是假裝專心吃早餐。因為,她不敢抬頭,怕面對書懷赤裸裸的表白,更怕接觸世傑懾人的眼光。
為了書懷的健康,彤雲很難拒絕,兩人幾乎形影不離。
在外頭玩了一天,書懷拉著彤雲坐在玫瑰叢中。
「彤雲,我知道你擔心父親一回來,會怪罪於你,才整天悶悶不樂;放心,這次我會好好表現,讓父親知道我們在一起不只是玩樂,他會答應我們的。」書懷拍拍彤雲,希望她能放寬心。「以前你不是一直說做人要樂觀嗎?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還沒發生的事,永遠不要擔心?」這些話都是故意編出來的,沒想到書懷還記得,彤雲無奈地回答:「書懷,人是會變的,我們都不年輕,也不能永遠任性過日子,對不對?你關心我、對我好,我都懂。」
「這樣好了,改明兒個我請世傑大哥幫我們美言幾句,爸爸應該會接受的。」
世傑?彤雲心頭一愣,不會吧,若真這樣搞,那不變成了黑色鬧劇。「不好吧,他未必贊成。」
「你放心,大哥從小就疼我,包準沒問題。」
我看,問題愈來愈大條了。彤雲臉色更壞,書懷不明究理,捏捏彤雲的臉頰,順勢偷吻,說著:「好了!好了!換個話題,你看,小嘴都嘟起來了,可以吊半斤豬肉了。只要我的小寶貝高高興興,我什麼都依你。」書懷不再繼續追究,怕毀了得來不易的幸福。
世傑正在找書懷,遠遠就看到兩人親熱,彤雲雙頰酡紅,滿臉陶醉。他強忍著一缸子的醋意,大聲說:「書懷,待會到書房來,有點事要跟你談。」他假裝沒看到一旁的彤雲,交代完匆匆離去。
彤雲嚇得臉色轉白,立刻正襟危坐。
「世傑大哥一直都是爸爸的好幫手,又能幹又英俊,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給我添個大嫂。」不知情的書懷還一股勁要彤雲幫忙留意。
「不是有雨柔和沈莉嗎?」
「雨柔太乖,沈莉太霸,這兩個人恐怕都不對胃。」
我看,他是胃口太好吧!彤雲還記他和沈莉的親暱狀。「那他喜歡什麼樣的女孩?」
「像你這樣『靜如處子、動如脫兔』的美女吧;還好,我先認識你,否則我哪搶得過他。」
「我又不是貨品,還要使用暴力?」
「算我失言,我們是前世今生的緣分吧,才會幾度波折。」
彤雲原想藉機勸退,一抬頭,又收到書懷萬般柔情,只好把話吞回去。夜長夢多,再不解決,怕愈來愈難脫身。她催促。「你快過去吧,我先回房休息。」
「也好,這幾天你大概也累了,我看你最近身體很虛,動不動就疲倦,要不要我請張媽幫你燉補。」「不用了,現在體力當然沒有年輕好,你不要老是記得五年前的我,這是上班族的通病,缺乏運動,容易疲倦。」
「那以後就不要再辛苦當上班族了,當少奶奶好不好?」書懷耳畔私語,彤雲只願意給他一個沒有答案的笑容。
彤雲又避重就輕了。書懷不想逼問,只希望好好珍惜兩人在一起的時光。他提議明天早上騎馬,讓彤雲見識見識自己的騎技。
書懷像孩子一樣的期待,彤雲也不好意思潑他冷水,同意明天早上八點出發。
很累。這幾天老是渾身酸痛,不到十點,就已經累到想上床睡覺了。彤雲打開浴缸的熱水,輕褪衣衫,鏡中的她力顯豐腴;奇怪,明明胃口不好,怎麼還是發胖?彤雲搞不清狀況,滑進水中,閉上眼睛享受按摩浴缸的按摩。
世傑、立人與書懷商量著未來的計劃,世傑準備把美國的事業交給書懷,自己回歐洲去。這個安排,不只為了父親,也為了彤雲,他相信父親一定樂於見到書懷獨立,接手家業,他希望書懷能和彤雲在美國定居,代他盡孝。
「書懷,你該接下爸的事業了。結婚以後,你和彤雲會不會住在這?」
「當然了,我會和爸媽住在一起,但結婚的事,我也沒有把握。」
「是怕爸爸不答應嗎?我想,這次爸應該不會太堅持。」「真的嗎?大哥,你也覺得彤雲不錯?那我暫時就放了一半的心了。」
彤雲的好,世傑當然清楚;她的溫柔,正是在他心中盤據不去。
「還有一半是什麼?」立人問道,他懷疑彤雲真的同意了。
「是彤雲!」
「難道彤雲沒有答應你的求婚?」立人問。
他,旁觀者清,看得出來是書懷一個人沉醉在自己幻想的浪漫世界;而世傑與彤雲這對真正的戀人,卻彼此互相折磨。立人多次力諫世傑,感情不能勉強,要不然以後一定會三個都痛苦。可是,世傑老是不為所動。
「她從沒有正面答覆,是內疚?還是其他原因?我也不知道。畢竟我們已經有五年的時間不見了。這中間,也許她有了新的男朋友。像她這麼好的孩,一定會有很多追求者,可是我不敢問,我不想再失去她。」語間充滿痛苦,書懷為了不讓鵑姨擔心,自己雖陷入茫然,仍裝出樂觀,事實上是十五個水桶,七上八下。「大哥,我聽說是你找到彤雲。她在台灣做什麼?是不是有了男朋友?」
「她在一家公司當秘書,有沒有男朋友我不知道,不過她願意放棄工作來照顧你,應該對你還有情分,你不要胡思亂想。」
「那我就放心了。」書懷希望一切只是多心而已。
「倒是你得好好拼事業了,有問題可以向立人多請教。你會不會怪我,你病才剛好,就在逼你?」
「大哥,是我荒廢太多時間,這幾年來全家都靠你撐,害你連討老婆的時間都沒有,我已經很內疚了,你怎麼還跟我說這些客套話呢?」
世傑離開,讓立人與書懷繼續討論。
他跺步到花園,天空的星星閃閃發亮,這兒沒有空氣污染,每天都可以看到明亮的星星。彤雲最愛窩在閣樓、窩在他懷裡數星星,數著數著就睡著了,他每次也會一直摟著她,哄她入睡。這個小人精。想著想著不禁笑起來。
怎麼又想到彤雲了,他甩甩頭,讓自己清醒一點,才發現自己竟不知不覺走到別苑。
彤雲房間亮著燈,他打算叫她善待書懷,以免讓書懷起疑。
沒有人應門。他推門而入,浴室傳來按摩浴缸的水聲,許是彤雲正在洗澡。他不敢太靠近浴室,怕那面透明雕花玻璃,會喚起他對彤雲的著迷。他坐在梳妝台前等著,十分鐘過去了,除了水聲什麼都沒有,他輕聲叫著彤雲,卻無人回答。
世傑擔心彤雲出事,一個箭步推開浴室門。彤雲全身泛著粉紅。在書懷愛的滋潤下,彤雲豐腴了不少,更有女人味了,世傑痛苦又嫉妒地想著。
玻璃門喀嚓一聲,將彤雲從睡夢中驚醒,一看到世傑矗立在門口,她愣在浴缸裡,一時要出來也不是,不出來也不是。
「趕快穿好衣服,我有話告訴你。」世傑以冷漠掩飾悸動,丟下話,立刻走到外廳。
彤雲披著晨褸,前腳才踏出浴室,世傑就辟哩啪啦一陣審問。「你這樣不明不白,是故意要讓書懷起疑心嗎?我警告你不要旁生枝節,讓他傷。」
又是恐嚇。彤雲哼一聲。「不明不白?你憑什麼要我嫁給他?你搞清楚,我欠你兩年,不是一輩子。難不成你希望我在結婚契約書上加有效期限兩年的附註嗎?」為了彌補書懷,她已多方隱忍自己的感情,仍無法忘掉世傑。但世傑一而再、再而三地羞辱她,實在太過分了。
「難道你不想當單家的少奶奶?我調查過你的經濟狀況,如果你和書懷結婚,你就不必拋頭露面,晚上辛苦兼差。」
「我若要嫁給書懷,四年前就不會走,你以為你父親擋得住我。」彤雲不甘示弱反擊。
「說得好聽。據我所知,單家付了不少的代價吧!」說穿了就是錢,和我簽賣身契,不也是為了錢嗎?
這是你們該還的!彤雲心裡想,她不願將事實托出,她的無言,在世傑眼裡,是默認。
「如果你現在嫁給書懷,順理成章當單家少奶奶,你就可以享受一輩子的榮華富貴。」
「原來在你眼中,我只是個嗜錢如命的女人,算我瞎了眼,才會愛上你。」彤雲頹喪坐在床邊,暗自咒罵,老天爺,你太不公平了!
世傑強壓心裡的痛,深怕自己再栽下去,他不得不說出重話。「是你玩弄書懷在先,你可別怪我!我警告你,你最好答應書懷,別想做出一點傷害書懷的事,否則我會要你後悔一輩子。」他抓著彤雲的手腕,帶著恐嚇。說完之後,他甩下彤雲揚長而去。
警告,警告,到底還有多少警告?我早就後悔了,後悔十輩子。彤雲忿忿地想。望著手上的瘀青,這個記號,更讓人痛到骨裡。
原以為那天的溫柔才是世傑的真心,原以為這陣子迫於形勢和書懷在一起會讓世傑妒嫉,原以為這段感情還有希望,原以為世傑可以為她解決難題……沒想到,她的最愛,竟是劊子手,一次又一次地將她推入痛苦的深淵。
她一點點的希望都隨著世傑的無情而幻滅,眼淚滑下,一陣絞痛與反胃,把晚上所吃的東西全吐了出來。彤雲虛弱地躺在床上,從抽屜裡拿了顆安眠藥,直到藥效發作,才暫時解除這場酷刑。
一早,書懷敲著彤雲的門,準備一起去騎馬。
彤雲頭疼欲裂,看著床邊的鬧鐘,已經快八點了,可是藥力未退,整個人昏沉沉的,她虛弱地應門;書懷一看到彤雲搖搖欲墜的樣子嚇了一大跳,連忙將她攙到床上。
「昨天晚上不是好好的嗎,怎麼今天就變成這樣?我叫醫生來幫你看看。」
「不用了,可能是晚上著涼,現在頭疼、想吐,只是感冒的前兆,你別大驚小怪,我休息一下就好了,你知道我最不喜歡看醫生。」
「不行,你病得不輕,還是檢查一下我比較安心。」
「對不起,今天就不能陪你去騎馬了。」彤雲虛弱地回答。
「傻丫頭,我們之間還這麼客套幹什麼,你是我最重要的寶貝,你的身體就是我的身體。」書懷邊逗彤雲,邊聯絡醫生,體貼地為她蓋被。
書懷的細心,讓彤雲更加過意不去,如果是世傑,該有多好!一想到他就氣,真沒骨氣,彤雲自嘲。
醫生診斷之後告訴書懷是疲勞加上受涼,他請書懷暫時離開,好為彤雲打針。書懷回去之後,湯瑪士醫生卻慎重地告訴彤雲,她已經有了一個多月的身孕了,由於此事敏感,不得不支開書懷。
「什麼,懷孕?」彤雲臉色刷白。難怪最近老是胃口不好,還一直發胖,她真粗心,怎麼沒想到呢?
「我已經仔細檢查過兩遍了。」湯瑪士是單家長期的家庭醫生,對於單家所發生的事情相當清楚,自然也知道彤雲的來意和角色,正因為他知道這層厲害關係,才會這麼謹慎、保密地和當事人談。「你的身子很虛,可得好好照顧自己,吃營養一點,多休息。還有,以後不能亂吃藥,尤其是安眠藥,對小孩子很不好。」
「我知道,謝謝。」
「如果以後有什麼問題,可以私下打這個電話給我。」
彤雲再次謝過醫生的好意,目送醫生走後,她整個人癱在床上,一時不知如何自處,這個孩子來得太不是時候了,如果早來幾個月,也許她還會歡歡喜喜迎接這個孩子到來;現在,人事全非。看來她必須趕快解決這裡的事情,回台灣去。
彤雲害喜的症狀不明顯,只是胃口不好,這一點大家已經習慣了。她倦態,讓體貼的書懷減少帶她去玩的次數。為了不讓別人看出來,彤雲盡量穿得寬鬆,還好她原本就瘦,大家也沒有發現異樣。
世傑從那天起就避著彤雲,他幾乎很少在家,每天早出晚歸。加上父親二天後就要回來,他把更多的心思放在工作上。
單驥接到家裡的通知,知道書懷痊癒的消息已一個多禮拜了,當時他正在醫院作密集體檢,儘管早已歸心似箭,但在鵑姨的堅持下,還是作完檢查才回來。
單驥年過六旬,頗重養生之道,仍是英姿煥發、風流倜儻;只不過這幾年,被書懷的事磨的蒼老許多,兩鬢斑白,身體更是一年不如一。他一生在商場打滾,做起事霸氣十足,這次竟栽在小女生手上,讓單驥很沒面子,心裡更是一股怨氣。
鵑姨怕單驥在不知情的狀況下發現彤雲,猶豫許久才在單驥出發前告知。沒想到話匣子才打開,只提了彤雲的名字,就引起單驥的震怒,最後才在鵑姨的說服下,暫時平息。
一進門,看到書懷康復,單驥強忍著淚水,趨前拍著書懷的肩。他銳利的眼神,同時掃到彤雲所站的位置,眼神中仍透著幾分怒意。
單驥第一次看到彤雲。但……彤雲像極了一個人,一個熟悉的人,他一時想不起來。
彤雲遠遠地站在一角,就是這個男人摧毀了她的家,害了母親;五年前,她會破口大罵。可是現在,面對這位滿面滄桑的老人,已經沒有恨了。她看得出來,以單驥的財力,早已到了享福的階段,不該蒼老至此,他已經得到了報應吧,書懷吃的苦,單家吃的苦,她已經報仇了。
「爸,我對不起您,是孩兒不孝,讓您擔心。」幾年的空白,書懷驚覺父親的蒼老,更加過意不去。
「過去就過去了,以後可別再胡鬧了。」單驥打起精神說。
「爸,你放心。」書懷直點頭稱是,想伺機介紹彤雲,又怕父親一時之間還不能接受,反而會傷到彤雲。他矛盾著。
單驥不等書懷行動,已先轉移話題。「大家先進屋吧,不要在外面罰站。」管家忙著把行李搬進去,鵑姨扶著單驥,其他人魚貫進入。彤雲不想進屋,從單驥的眼中,她知道他的怨。此時,她不想再起風波,推推書懷,自己轉回別苑。「書懷,進去吧,你們一家難得團聚,不要為了我壞了氣氛。」
世傑從客廳的落地窗望著彤雲孤單的身影逐漸消失,心中悵然若失。從父親的固執眼神,他知道要化解這段恩怨並不容易,他希望書懷和彤雲的終身大事早日塵埃落定,自己也不用每天在外混到三更半夜,只是為了躲避彤雲,避開這段相思之苦……
晚餐時,張媽準備了相當豐富的菜餚,單驥高興得不顧醫生的叮嚀,硬是要世傑、書懷與兩位女婿陪他多喝幾杯,慶祝一切否極泰來。
「媽,你怎麼哭了?」書懷問道。
「傻孩子,媽是高興了。」望著一家和樂,單家的陰霾終於散盡,鵑姨喜極而泣。
張媽在廚房偷偷拭淚,一邊準備將彤雲的晚餐送去。
又是一陣嘔心,彤雲知道再不快離開,就要藏不住秘密了,為了不讓體重增加,她吃得更少。
「韓小姐,你不舒服嗎?要不要請醫生來看看。」張媽走進來,看彤雲臉色不對。
「不,不用了,可能是想家吧!」
「是啊,韓小姐來美國也快四個月了,這些日子真辛苦你了。記得我剛來的時候,也不習慣,沒想到一轉眼已經二十多年了,要不要我弄點家鄉小菜,這對治思鄉病可很管用吶!」
「謝謝您,張媽,不用麻煩。其實您每餐都很道地,我想花您不少心思吧!」
「是啊!太太一直吃不慣美國食品,那些不是生的,就是油炸的,一點營養都沒有。」說到吃,張媽興致就來了。畢竟跟著太太幾十年了,在國外要做出道地的台菜,還真是不容易!
張媽愉快地和彤雲談起來,突然叫一聲:「唉呀!你看看,我真是老糊塗了,一直拉著你講話,卻忘了你該吃飯了,今天可能是太高興了,看著他們苦盡甘來,才會忘情地說個沒完,真是不好意思。」
「不會,您這麼親切,就像母親一樣,我怎麼會嫌你噤菮O?」
「韓小姐,你真客氣,我哪有這麼好的福氣有你這麼漂亮的女兒。我想你媽一定以為你為榮吧!」
說到母親,彤雲的一顆心沉了下來,「以我為榮」?是以我為恥吧!她從不願意承認我……
張媽沒察覺彤雲的心情,想起正在燉的人參雞湯,趕忙回去看看。
第二天清早,單驥在老管家的陪伴下來到別苑,昨晚他一直睡得不安穩,似乎有什麼塵封已久的事情要被掀開,他直覺與彤雲有關。
單驥已經七十多歲,還是改不了性子急的脾氣。一大清早,就要來看彤雲。
彤雲一開門,甚是驚訝,門口竟站著單驥。
「請進。」
單驥坐下來,仔仔細細地打量著彤雲,他閱(女)人無數,彤雲的確長得標緻,難怪書懷會一頭栽進去。「韓小姐,你是哪裡人?」
「台中。」
「父親、母親呢?叫什麼名字?」
「我在孤兒院長大,不知道父母是誰!」彤雲不想節外生枝,也不想再把上一代的恩怨牽扯進來,只好隨便編個理由,反正她的確在孤兒院待過。
彤雲的眉宇之間透露著一股堅強、不服輸的個性,似曾相識。單驥打開天窗,探探對方的意圖。「你還是打算嫁給書懷?」他以為彤雲跟五年前一樣,會拿錢了事。想到書懷心繫佳人的樣子,他就知道歷史重演。
但,如果彤雲對書懷有心,也許也可以考慮考慮。
考慮?
這個字眼一閃而過,把自己也嚇了一跳。
他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剛來之前還很有把握,可以花錢讓彤雲離開。可是,現在,他竟沒有那麼大的敵意。個中變化,單驥沒有再深思。
「不,我不想嫁給書懷。」彤雲斬釘截鐵地說著。
「什麼?」單驥以為自己聽錯了,再問一次,答案還是一樣的。「那你開多少錢?」彤雲悲哀地看著單驥。「錢?我不要錢。」
「我不懂,如果你不要錢,為何要來美國,難道只是為了贖罪?」
「是的,這是答案。」
「是什麼讓你改變?如果五年前就是如此,我也許不會反對。」
「也許當時我和書懷都年輕,未定性;對於書懷的事,我很抱歉。希望你們勸勸他,天涯何處無芳草,以他的條件,一定可以找到更好的伴侶。」有了孩子,彤雲更不可能再待下去。
單驥步出別苑,思索事情的來龍去脈,愈想不透。看看表,才七點多,世傑就發動車子出門,單驥望著世傑,心中既是驕傲,又是虧欠。世傑從小堅強獨立,從沒讓他失望過,但他的嚴厲與如蘋的早逝,從來沒有讓世傑享受到雙親的慈愛;他不像書懷,有鵑姨細心呵護,個性溫弱許多。
商場上,世傑繼承父親的真傳,把單驥的事業發揚光大,自己也闖出一片天,以後,若兩兄弟能一起攜手經營單氏企業,那他也就沒有什麼掛念了。
書懷不知道單驥與彤雲見面,還一股勁地選了父親心情好的時機,把彤雲帶來,兩個人禮貌性地說一些話,書懷見父親沒有怒氣,心上的一塊石頭終於放下。
為了彤雲的事,單驥曾問過鵑姨的意見,鵑姨沒有反對,經過幾個月的相處,她甚至開始喜歡她。
單驥想問問世傑,可是世傑每天早出晚歸,很難等到。於是單驥親自到辦公室,順便看看公司的狀況。
這是單氏企業在美國發跡的地方,從前的舊辦公室,現在已經改建成科技大樓,從VIP電梯進入,可直達世傑的辦公室。
世傑正在開會,單驥不准秘書進去打擾,逕回自己的辦公室,世傑為單驥準備的辦公室,單驥還是第一次來,那時大樓落成啟用,正是家裡多事之秋,他根本無心事業,就放手讓世傑去做。這間辦公室的擺設和佈置都很講究,保有濃厚的中國風味。
半個小時後,世傑敲門進入,他驚訝父親的到訪,並順便帶父親到處參觀,看到父親滿意和讚許的表情,心裡放心多了,更確定將事業交給書懷。「咱們爺倆去吃飯!這幾天在家裡很少看到你,我剛才有點事情要問問你的意見。」單驥提議。
「什麼事情呢?」看父親慎重的樣子,難道會和彤雲有關?
「邊吃邊聊。」
單驥和世傑到華人街裡的「唐寧」吃飯,這裡的江浙菜非常道地,尤其秋天的大閘蟹更是人間美食,單驥點了大閘蟹、魚翅煲、無錫排骨和幾道清炒。
「聽說,韓小姐是你找回來的,你把她在台灣的情形說給我聽聽。」
「是的。」世傑料到和彤雲有關,應對之間更加謹慎。他向父親報告事情的經過,並剔除與自己有關的部分。
「照你說來,她的確和五年前有很大的差距。你對她的家庭瞭解嗎?」
「我只知道她父親早逝,其他沒有什麼親人。」
「這倒奇怪了,她卻跟我說小時候在孤兒院長大。」
「爸,您懷疑什麼?」
「我也說不上來,總覺得事情不是這麼單純。」單驥便把和彤雲見面的內容說出。
世傑一聽彤雲急於離開,不敢露出太多的表情,他怕父親會發現任何蛛絲馬跡,只是他沒料到最難過的一關不是父親,彤雲才是關鍵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