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一切情愛都是虛偽,
他說一切感情都是禁不起考殮,
請知他?憐他?惜他?
不要怨他、怪他、恨他。
因他也曾深深愛過,只因他也曾愛人不悔。
請不要看他那已偽裝好的外表,
和那被現實磨成冷酷的?
他也曾有過一顆細膩、敏感的心,
卻已將它藏於那深深不為人知的地方。
亦如斷翼的鳥兒,
再也不能邀翔於藍天,
只因他無法一筆抹去昔日的記憶。
書凱,千千萬萬個對不起,求你原諒我。
昨夜的我心慌了,淨說些狠毒的話。希望你當它是風,來得快、去得急,不要放在心底。
這是咋晚一夜無法成眠寫下的字句,送給你。希望你能接受我的道歉。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麼今晚七點對面公園見,不見不散。
亦心留
殷書凱對著這娟秀的字跡出神,為什麼她總讀得出他的心思?
去?不去?理智告訴他,不能再去,這對亦心不公平,他既無法受亦心的感情,何苦絆住她。他就這麼猶豫了一整天。
但下班後,桌上文件全被他放進屜中,他在考慮是否要赴七點鐘的約。他猶豫不決著,平常工作上的處理態度已不復存在。時間走到快七點時,情感還是戰勝了理智,他朝著公園的方向走去。
殷書凱到了目的地,四下看一看並沒看到方亦心的倩影,他以為今天早到了。他想著的同時,一雙纖纖玉手蒙住了他的雙眼。
「猜猜我是誰?」方亦心故意壓低聲音。
他故意不識破地起哄道:「林慧兒?不對!張麗麗?嗯.也不對。那一定是楊姿華。」
方亦心氣鼓鼓地瞪了他一眼,「你給我老實招來,你到底有多少紅粉知己?」
段書凱促狹的扳起手指頭一一數著,神情認真地好似忘了方亦心的存在。
方亦心沒好氣地說:「別數了,反正從今以後你只能有我一位女明友,那些人都是我的手下敗將,我講得夠清楚嗎?」她略顯霸道的說,「走,到我家去。」
殷書凱臉上打著問號,「去你家,幹嘛?」
方亦心嬌嗔的說:「你這人真健忘,你不是曾過不瞭解我,我仔細想過了,算我疏忽,一直沒機會讓你瞭解我。」
殷書凱不懷好意地瞟著方亦心,方亦心突然意會了他的念頭,整個臉一下子紅了起來。
方亦心低聲的說:「我可是正正經經的跟你談事情,怎麼你腦子儘是些……」
「儘是些什麼?我有說什麼不該說的話嗎?真看不出來我們的方大小姐這麼容易就臉紅,看來你的功力還有待加強。」殷書凱嘲弄著她。
方亦心恢復鎮定的說:「這就要看殷先生可否願意賞光給小女子,讓我有實習的機會。走,到我家去。」
殷書凱正想說些什麼,方亦心不給他機會,拉起他的手便往停車場走去。
約五分鐘車即到了方亦心的家。
到了亦心的家,一進門觸目所及的都是淡淡淺淺的藍,佈置雖簡單雅致,可看出主人是相當有品味的。
再往裡望,餐桌上已擺了燭台、酒杯、餐具,顯然主人早已胸有成竹地等著客人上門。
方亦心笑著說:「這是我早上出門前先預備的,我做事一向喜歡井然有序。你隨便坐一會兒,我馬上就好。」
一會兒工夫,已是滿桌熱騰騰的菜。
殷書凱只見方亦心進進出出的,好像變魔術一般,他有些不敢置信的瞪著餐桌上的佳餚。
方亦心不理會他滿臉的疑惑,進出一句:「我一向主張女男平等。」
「這我相信,我看你還恨不得自己是男兒身。」殷書凱睨著她。
「我話還沒說完,請別岔,今天是為了向你道歉,所以由我來包辦,以後可得你洗菜、我來煮,否則咱們就不開伙。」方亦心接著說。
「這些菜真的都是你做的?」殷書凱不相信的問。
「如假包換,是不是考慮明天就和我進禮堂,放棄我這麼賢慧能幹的女人,可是你的一大損失。」
殷書凱一語雙關地損起她,「還得先嘗嘗看,不知會不會中看不中用。」
「我懶得和你抬摃,愛吃不吃隨你,我可是餓扁了。」方亦心說著就動起筷子、狼虎嚥地吃了起來。
殷書凱看著桌上的美食—五更腸旺、豆豉鱈魚、魚蛋沙拉、清蒸螃蟹,忍不住問:
「哪裡學來的好手藝?」
「沒辦法,平常一個人住外面,吃膩了外面的伙食,只好自己隨手弄弄,也就弄出興趣了。」方亦心隨即又挖苦他.「我才不像某人,養尊處優、茶來伸手、飯來張口。」
殷書凱不平地道:「亦心.你該知道我也曾是窮苦人家的孩子。」
「好了,不跟你扯了本姑娘今天心情好,想問什麼儘管問,」
殷書凱像逮住她的小辮子般的急道:「喔!只有今天的你不說謊,那麼以前的你每一天都說謊了?」
方亦心既不承認也不否認的說:「我不是告訴過你,做買賣時亦真亦假,無為有處有還無。」
雙方靜默了片刻,方亦心打圓場地繼續說:「你不問,乾脆我自己說。我現在算是孤家寡人一個。本人有個母親,但她已改嫁多年,現在跟繼父住在一塊。所以他們有他們的天地,我則像個局外人。」
殷書凱看著方亦心黯然的神色說:「對不起,觸及你的傷痛了。」
「沒關係,早已麻痺了。」方亦心不帶感情地說。
用完餐後,方亦心隨手放了首輕柔的音樂,悄悄的繞到殷書凱身旁說;「今天的我又變成化妝舞會的小仙女嘍。」
兩人隨著音樂翩翩起舞,一首接一首。
殷書凱看著方亦心慧黠的雙眸中正發出炫麗神采,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脫韁的情慾,一種攻擊式的強吻狂猛覆蓋上她的唇。
方亦心也熱情回吻著,在兩人都渾然忘我時,方亦心不帶感情地推開殷書凱,腦海裡想著,她終於漸漸能控制自己的情慾,戰勝了荷爾蒙的作祟,這可是好的開始。因為在這場諜對諜的遊戲中,誰的理智多些,誰贏的機率就大些。
「你不想明天和我結婚,所以這種過於危險的動作,請不要一再演出。我可不想在結婚典禮上,看到的是個心不甘、情不願的新郎,還要到處跟別人解釋是新娘騙他上床,所以不得不……方亦心諷刺的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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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幾天,方亦心試著要播通殷書凱辦公室的內線電話,但都是忙線中,加上自己也忙碌,於是就不以為意。」直到週末她才有時間算追根究底。
方亦心拿起電話播下他的內線,這次電話居然接通了,方亦心聽出接電話的是林秘書,心裡納悶著這明明是殷書凱私人內線電話,怎麼會是由她接,遂問:「林秘書,殷董呢?」
(殷董這幾天不曾到公司上班,公司一切事務全權交由葉經理處理。)
方亦心不解的問:「知道為了什麼嗎?」
(據說忙著處理私人事情,至於是什麼事,這我就不太清楚了。)林秘書簡單地說。
方亦心回想著最近的殷書凱總有些欲言又止的,他究竟想說什麼,或者隱瞞了什麼?她又錯過什麼?這只有等再次見面時才能解開這個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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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亦心和賴麗華在茶藝館的角落坐了下來。
賴麗華才一坐下來就說:「你這大忙人終於良心發現,居然有空請我喝茶!」她馬上又說:「你知道嗎?你現在成了公司的傳奇人物、人們茶餘飯後聊天的對象,那些同事根本就是見不得人家好,只會躲在背後指指點點,說什麼你今天能陞遷如此快,是靠你的美色和某人上床才能坐上這個位置!」
你說氣不氣人?明明就是你努力所得來的成果,可是她們不分青紅皂白就加以抹黑,我真是替你叫屈。還不只這樣,有的人還繪聲繪影的說,曾在某個地方看你和殷董成雙成對、有說有笑,你說她們的謠言傳得有多離譜!」
方亦心聽完,心平氣和的說:「我一直當你是朋友,所以對你也不想隱瞞什麼。她們有些地方或許真說錯,但有些也猜對了,最近我確實和殷書凱在交往。」
「什麼?你是說我們的殷董事長?!「賴麗華吃驚地大叫。
方亦心點點頭,「沒錯,就是他。」
「可是據我所知,殷董一向不喜歡和公司的任何職員有任何瓜葛,就是怕有人到處亂放話影響公司士氣,他一向公私分明,怎麼這次居然破例?」賴麗華還是有些懷疑。
方亦心若有所思的說:「或許我是例外吧!」
「亦心,站在好朋友的立場我不得不勸你,殷董確實風流倜儻、溫柔多金,可是他不會懂得珍惜你的。聽我的勸,不要和這種人扯上任何關係,全公司上上下下誰不知他是個濫情主義者,他不值得你把感情投注在他身上。」她見方亦心不作任何表示又接著說:「亦心,你可是聰明人,怎麼做這等糊塗事,難道你真想如現在流行的那句廣告台詞一樣只在乎曾經擁有,不在乎天長地久?」
「麗華,這點你猜錯了,我要天長地久,所以我會想辦法說服他和我結婚。」她用一自信的態度說:「只要是我想要的,我一定會全力以赴,麗華,你等著看好戲。」
賴麗華幾乎喊了出聲:「這下更糟糕了,那些女人背地裡不知又會說出多麼難聽的話!」
方亦心緩緩地道:「她們喜歡說人閒話就讓她們去說吧!嘴長在她們臉上,我總不能叫她們閉嘴。」她不在乎的聳聳肩。
「真說不過你,也虧你想得開,既然勸說不成,那麼我在這裡先祝你成功。」
「謝謝,這等事我可把它當成事業在經營。」方亦心輕笑道。
「那麼我等你的好消息了。不過還是得提醒你,別把所有雞蛋全放在同一個籃子裡,否則一個不小心就全部玩完了,聰明如你,想必知道這個道理。」賴麗華不放心的補充道。
方亦心聽完,用極嚴謹的語氣說:「不成功便成仁。」
賴麗華揚揚眉,輕笑著說:「拜託,別說得像個壯士一樣,沒那麼嚴重啦!」
方亦心不想再和她在這個話題上轉,再談下去她恐怕就會察覺這其中的奧秘。
賴麗華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壓低聲音說:「既然你已下定決心,你可得好好注意於茵這號人物,根據我的馬路消息,她最近和殷董走得很近,而且她的後台很硬,是國內某大企業主的掌上明珠.她不僅脾氣好、長相好,而且深諳欲擒故縱的伎倆,我由內幕消息得知她和殷董交往已經持續半年了,如果沒什麼意外還會繼續下去。她隨即又甩甩頭,「唉……瞧我怎麼盡講些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的掃興話,你不會怪我吧?!我這個人就是一根腸子通到底,心底有話藏不住啊?」
方亦心微笑的說:「你這倒提醒了我,看來我的計劃得要加快腳步,否則恐怕會別人捷足先登。」她看了看表,「今天就這樣吧!改天若有好消息,我第一個通知你。」
她絕不容許任何人來阻撓她的計劃,看來,只好犧牲那個叫於茵的女孩了,誰教她哪個人不愛偏愛那個大色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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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亦心撥了通電話給殷書凱。
「喂!殷董。」方亦心以甜死人不償命的聲音喚他。
(亦心,什麼事?)殷書凱問。
「今有沒有時間,賞個臉吃頓飯?」
殷書凱有股衝動想答應,但理智告訴他不可以。隨即他以淡得不能再淡的語氣說:「亦心,我是很想瞧瞧你的新花招,可是上星期就已定下的約會來不及取消了。」
「殷董,你就好好珍惜你的單身時光吧!我想可能不會太久了,是該好好的玩。對於你在結婚之前的光榮事跡,我不會在意的,我的度量夠大吧!好好去玩,不要想我喔。」方亦心大方的說。
電話那端的殷書凱差點笑岔了氣,(小姐,拜託你打消你那一廂情願的想法,看來若不是我的表達能力有問題,就是你方大小姐的工作有問題,我再一次慎重告訴你,我永遠不適合婚姻生活。
好好的單身貴族,自在逍遙,我犯不著作賤自己,做出損人不利己的事,況且,如果把我的愛全給一個女人,恐怕那個女人會被我的愛壓得喘不過氣,所以我決定把自己獻給生命。殷書凱以一副無私的語氣說。
「你真以為你是個大情人?見一個愛一個,真是有夠濫情!我是為了拯救天下癡情女子,犧牲我一生的幸福,來解救其他女人脫離你的魔掌。所謂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是不是比你來得偉大?」說完,連方亦心越來越崇拜自己,競將死的說成活的。」好了,不打擾我們殷董的約會時間,Bye,by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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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書凱和於茵兩人手牽手走進一家會員制的高級餐廳
於茵見殷書凱久久都沉默不語便問:「怎麼都不說話,有心事嗎?」
「沒什麼,只是因為今天出門前還有一一件case還沒解決,所以心裡一直掛念著。」殷書凱敷衍的回答
於茵心裡卻有個底,她知道殷書凱一定有什麼事瞞著她,既然他不想提,她也不想當面拆穿,只是輕輕的說:「你一向不會在下班時間還想著公事,顯然這個Case相當棘手。」
「於茵,還記得方亦心嗎?」殷書凱問。
「就是那天我們在酒店裡看到的那位自彈自唱的女孩?」於茵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殷書凱根本不是被公事所困擾,顯然困擾他的是感情問題,但是她不想挑明講,故意輕描淡寫的說:「她不是你公司的職員,她有什麼事惹得你這大老闆生氣?」
殷書凱以低沉的嗓音道:「我曾經告訴你,曾直接當面對我表達愛慕之意,且更厚著臉皮說要倒追我,現在她居然坦誠的跟我說要以和我結婚為最大的目標,你瞧!天底下真是什麼樣的人都有。」
於茵強壓住自己的怒氣,不慍不火的說:「所以你這情場上的老手,就被這事困擾住了?」
她又故做輕鬆的說:「以往你一向是來者不拒,而且每一次你都能在戰勝之後全身而退,這只不過讓你輝煌的戰果增添一筆紀錄罷了,值得你這般困擾嗎?除非……」
「除非什麼?」殷書凱挑明的問。
「除非你已把她放在心裡,就像你把我放在心裡一樣,你在意她了是不是?我早該知道她不簡單,從我第一眼看到她,就覺得她跟你是同類的人。」
「什麼同類的人,你說清楚,我怎麼可能和她一樣?你別開玩笑了,我只不過暫時被她的把戲給困惑住了,我絕對不會笨得再跳入愛的陷阱,自討苦吃!」殷書凱憤怒的大吼。
「原來這就是你一直不肯面對婚姻的理由,你怕受傷。」於茵看著殷書凱的眼神有些不悅,她以溫柔的目光看著他,「你的事以前我雖略有耳聞,但畢竟都是由別人那裡輾轉得知,你願意告訴我嗎?到底是什麼樣的原因讓你恨透天下女子,而必須用足足十年的時間不斷的懲罰自己?」
於茵碰觸到殷書凱內心最深處的傷痛。他暴怒的吼道:「於茵,你派人暗中調查我?」
「你別誤會,你是國內知名的企業家,你的一舉一動、日常生活,常有各大報章雜誌報導,我只不過稍稍留意和你有關的一切,並沒有刻意的查你。」說完,她以更委屈的聲音說:「在你心中,我充其量只是個陪你一起遊戲人間的人,我算哪蔥,憑什麼調查你?都怪我太一廂情願,以為只要不斷的付出自己、討好你、關心你,你終會接受我、喜歡我,被我的深情所感動,親口對我說出你的過去。」她的眼淚一顆顆的落下,最後終至泣不成聲。
殷書凱這輩子最怕女人哭,看於茵哭得像個淚人兒,他有些慌了。
「於茵,你別哭好不好?我知道你對我好,只要我做得到一定會加奉還,唯獨感情這樁事,我還是只能說句抱歉,目前的我無法給你任何你所有的承諾。
本來我大可以安撫你,給你一個善意的謊言,讓你繼續編織美麗的夢,但是我並沒有,因為我不忍心啊?這十年來我不斷遊戲人間,但是對你我自認比其他女子來得認真用心,聰慧的你難道看不出來?」他頓了頓,「於茵,我真的需要時間,我也知道這樣對你不公平.我沒有權利要你等我,你該試著找其他的朋友,說不定有更適合你的人選,不要為我蹉跎光陰。」
於菌破涕為笑,聽了殷書凱這些話,她像吃了定心丸般整顆心都雀躍起來「我就知道,你心中還是在乎我的,原諒我一時衝動.我只是剛剛聽你談及方亦心的口氣不太像你以往塒那些女子的態度,我有些心慌,才鬧出笑話。現在我知道你是在乎我的,我心裡踏實多了。
我說過我願意等,我相信飄泊的旅人總有想家的時候,我會一直等你,當你需要我的時候,我甚至不在乎你和多少女人上過床,我只要你曉得,在深寂的夜裡,有個女子一直點著燈守候你。若哪一天你厭倦了外面的世界,就回家吧!」
看著於茵深情的望著自己,他知道他欠這個女人越來越多了,多到連他自己都理不清,這當中究竟愛情成分居多?還是友情成分佔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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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日的早晨,方亦心起了個大早,她要知道殷書凱最近究竟在忙些什麼。不曉得為什麼,今天她覺得胸口悶得緊,有一股不祥的預感籠罩著她。
方亦心拿起話筒,一個按鈕一個按鈕的慢慢按,電話接通後,那端傳來——
(喂,這是殷公館,請問找哪位?)
方亦心聽出是殷書凱家裡傭人王嫂的聲音,「王嫂,我是亦心,書凱在不在?」
王嫂禮貌的回答:(方小姐,少爺今天忙著自己的終身大事呢!難道少爺不曾跟你提過?今天是他和於茵小姐訂婚的大日子,各大報頭條都有好大一篇版面,你怎會不知道呢?)
方亦心心如刀割般地匆匆掛斷電話。
姊姊,終究還是沒能幫你報仇,以告你在天之靈,我們姊妹倆居然還是鬥不過一個他。方亦心悲痛地哭了起來。
這時,電話鈴聲打斷方亦心的思緒。
方亦心仍止不住的哭泣,電話鈴聲和她哭泣的聲音迴盪在整個空間內許久、許久……
她稍稍理了自己的心緒後,才拿起話筒,「喂?」
邱仁傑的聲音從電話那端傳來:(亦心,怎麼電話響了那麼久才?)
方亦心稍稍平靜的心湖,因為聽到熟悉的聲音,情緒再次堤,啜泣不已。
(亦心,你不要哭,你哭得我心都亂了。)邱仁傑急忙的安慰著她。
方亦心聽了邱仁傑的話,非但沒能止住哭泣,反而喙啕大哭起來。
夾雜著哭泣的聲音,方亦心不的重複著:「他訂婚了,我輸了,這場仗我輸得一敗塗地!」
邱仁傑一頭霧水,(誰訂婚了,誰輸了?亦心你是怎麼一回事?他得把一切弄清楚。亦心,你不要再哭了,我馬上來。)
不等她拒絕,邱仁傑已將電話掛斷。
十分鐘不到,對講機響了起來。
她才一拿起對講機,就聽見邱仁傑擔心的喊著:(亦心,你還在嗎?)
方亦心勉強地按了開門的接鈕,立刻把自己再次蜷縮在角落。
邱仁傑一進門便看到蹲在角落哭得一塌糊塗的
方亦心,他心疼的抱起她,「亦心,告訴我是誰欺負你,把你弄得這樣傷心,我去找他算帳!」
方亦心只是一直哭、一直哭,絲毫沒有想停止的打算
邱仁傑從不曾見過方亦心這等模樣,他嚇壞了。「你別這樣,你說說話,你哭得我不知所措、心亂如麻!」
方亦心邊哭邊說:「仁傑,我沒事,只是想好好哭一場罷了。」
「亦心,你到底瞞著我什麼事,我總覺得最近的你老是心事重重,好像正在執行一項大計劃,你不要再瞞著我了,你今天的異常舉動一定跟這件事有關對不對?
你我相識已四年多了,有什麼煩惱讓我幫你分擔,我不要你獨自一人承受所有的傷心。亦心,嫁給我吧!我保證讓你成為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方亦心淚眼看著邱仁傑,她知道他是真心的,從以前她就知道。只是一心想復仇的她,遲遲不敢認真思考自己和仁傑的關係,她原本單純的認為只要向殷書凱討回這個公道,她或許會甘心做仁傑的小妻子,過著平凡幸福的生活,可是這一切竟亂了序。如今,仇大概是沒得報了,而她也累了,或許是該給仁傑一個交代的時候了。
方亦心走至酒櫃邊取出一瓶酒。
邱仁傑馬上阻止她,「亦心,你從不喝酒的。」
「別擔心,人總有破例的時候,我不是借酒澆愁,我只不過想借助它放鬆一下自己緊繃的情緒,不礙事的。」方亦心毫無生氣的說。
邱仁傑不再阻止。
方亦心緩緩開口對著邱仁傑說:「你坐下,我說一個我從不曾對任何人說過的故事給你聽吧。」
方亦心的思緒跟著飄向好遠好遠的從前——
「我自幼失牯,母親為了一家生計日夜忙碌,年幼的我日常生活全由我的姊姊料理,所以我們姊妹倆的感情特別好,因為在我幼小的記憶裡,姊姊幾乎取代了母親這個名詞,尤其在母親再嫁後,因為繼父的百般挑剔,說我們倆是拖油瓶,所以姊姊不想再寄人離下、看人臉色過日子,毅然決然在她國中畢業前夕決定北上工作,而我,當然是她割捨不下的小妹,就這樣,她帶著我一起離開,那年我才八歲。
在我心中,姊姊的話就是聖旨,所以就以年年拿獎學金來謝謝姊姊的栽培。
有一天,姊姊對我說隔壁的陳老師在教鋼琴,聽說一個月收入好幾萬,將來長大了要是一時找不到像樣的工作,教教鋼琴也是個好職業。
就這樣,我在唸書之餘,努力學鋼琴,所以我不但品學兼優,還彈得一手好琴
就這樣,國小、國中、高中一路升學,後來姊姊突然告訴我她要結婚了.因為結婚典禮要在國外舉行,所以不能邀請她摯愛的妹妹參加。但是她婚後一有機會一定會回來看我,而且姊姊還一再交代我,就算她人嫁到國外,還是會定期寄學費和生活費,叫我不用擔心,只要好好用功唸書,就算是送給姊姊最好的禮物。
當時我雖遺憾不能親自參加姊姊的婚禮,但是替姊姊高興,因為她終於找到好的歸宿
之後姊姊每個月固定會寄上一筆為數小少的生活費,甚至還不時的送我些價格昂貴的禮物,例如我生平的第一架鋼琴,就是在姊姊出國後的第一年送給我的禮物。
我不安的提醒姊姊,受姊姊的恩惠已經讓我一生一世還不起了,請姊姊不要再多浪費額外的錢送這些禮物。姊姊來信只簡略提到,自己嫁的丈夫是個富豪人家,不會在乎這些小錢。我天真的以為姊姊真嫁到富豪之家,替姊姊慶幸,殊不知一場悲劇正如火如荼的展開。
在我如願地考上國立藝術學院音樂系時,突然不再收到姊姊的隻字片語,當然生活費也就此停頓。我正納悶的同時,多年不曾聯絡的母親突然了一封信給我,告訴我姊姊在國外自殺身亡。
我看了這封信,不相信姊姊這樣樂觀開朗的人會突然想不開,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蹊蹺。於是大一那年暑假我飛往美國,照著地址我找到姊姊的丈夫,哪知我那未曾謀面的姊夫竟然惡狠狠的對著我說,姊姊只不過是他的地下情婦罷了。隨後丟下一本日記本,便頭也不回的走了,那是姊姊生前所寫的日記。
我回國後一頁頁的看,其中所記錄的全是一個名叫殷書凱的男人和姊姊的種種回憶。我終於知道姊姊自殺的真正原因,是因為這個叫殷書凱的男人背棄姊姊,所以她自暴自棄想糟蹋自己來喚回他,於是就隨便跟一個自己不愛的人飛到另一個國度,為的只是想遠離這個傷心地,忘記一切的不愉快。所以,我暗自下了決定,我要幫姊姊報仇,要那個姓殷的男子付出代價。之後,我開始著手調查有關他的所有資料,準備我的復仇大計。」
邱仁傑聽到這裡,心中有些了悟地反問:「為了復仇,你捨棄自己所深愛的音樂系,轉讀企管系,又補修土木系,然後晚上自力更生到各大民歌西餐廳自彈自唱,賺取生活費、學費?」
方亦心點點頭,算是回答他的問題。
「可是,為什麼在我和你交往的日子裡,絲毫察覺不出你身上背負著這麼大的仇恨?」邱仁傑不解的問道。
「那是你被我的外表所蒙騙了。現在這一切都完了,我輸得一敗塗地,幾年來的努力還是白費,他訂婚了。
邱仁傑疑惑地問:「殷書凱訂婚跟你的復仇計劃有關係嗎?難不成你……以自己為餌?」
「你猜對了,我打算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我以自己為餌誘惑他、勾引他、挑逗他,我要他在瘋狂愛上我之後,來個急轉直下,斷然拒絕他、最後避不相見,我要他因而留下刻骨銘心的痛。然而我太低估他的免疫力,也太高估自己的魅力了。我徹徹底底的輸了,在我以為已掌握了他七八分時,他終究還是決定選擇於茵。」方亦心苦澀的說。
「亦心,我看你是想報仇想瘋了,只有傻瓜才會想出這樣的法子。天呀!有許多方法可想,你幹嘛選擇這條路,這有可能是條小歸路,難道你不曾想過,若哪天你反而日久生情愛上他,非但不能毀掉他,反而會把自己困在自沒的陷阱中掙脫不出?」
「愛上他?!這是我這輩子聽過最好笑的笑話!他害我失去我最愛的姊姊,我恨不得剝了他的皮、喝他的血,怎麼可能愛上他!」
「對不起,算我說錯話,只是事情已經發展成這樣,過去就讓它過去吧,畢竟你的姊姊已不在人世,就算你懲罰了殷書凱,也不能讓你的姊姊起死回生。
至於殷書凱,我早就告過你,他是個遊戲人間的男人,他不可能對任何人放真感情。放掉他,明天你就把工作辭掉,嫁給我吧!我不能讓你繼續陷下去,我要扶你一把!」邱仁傑誠摯懇切地道。
「仁傑,你也認定我在這場賭局不會贏是嗎?」方亦心問。
「報紙已登出殷書凱和於茵訂婚的消息,聽說婚期訂在明年二月。」
「什麼,不是在下個月就結婚嗎?」方亦心的眼眸突然竄起兩道光芒。
「沒有,是在明年二月。」邱仁傑再次肯定的說。
「那意思是說還有半年的時間。」方亦心呢喃。
「你說什麼?我沒聽清楚。」
「喔!沒什麼。你該回去了,我想好好體息,明天還要上班。」方亦心的鬥志又恢復了。
「亦心,我要你明天就遞出辭呈。」邱仁傑不放心的說。
理智開始運轉的方亦心,一反方纔的傷心語調,態度灑脫地道:「幹嘛,你不必擔心我再跟殷書凱碰面會發生什麼事,他已經訂婚了,我想他會收斂,威脅不到我的。
不過為了讓你放心,我會到另一個單位,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你千萬別叫我把工作辭掉,我可是投下許多心力才得到今天這成就,我捨不得放棄。」
邱仁傑不再說什麼,可是他還是覺得有些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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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書凱這幾天在工作之餘,總會無端的想起方亦心,儘管他想借工作來麻痺自己,但是她的影子總會不經意地佔領他的心房。只是,見了面又能說什麼?
這天,葉志棋又依照慣例來向殷書凱報告業務的各項進度,臨走時,殷書凱喚住他:「亦心呢?為什麼現在這些進度由你親自報告?」
「亦心已經調到百貨部門,其實我也很捨不得,手下少了她這一名大將,做起事來總覺得綁手綁腳、伸展不開,可是亦心很堅持,我只好放她走。」
殷書凱擺擺手,「知道了。」
殷書凱發覺自己想亦心已想得有些狂亂,前些日子亦心總是用開玩笑的口吻說要誘惑他、要他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他從沒遇過有其他女孩如此坦白的承認愛慕他,甚至將以和他結婚為目的的話都隨時掛在嘴邊提醒他。
或許就是這種坦白,反倒讓他不設防,才會讓她在不知不覺間攻破他的心防。
因為他慣用的伎倆是商場那套爾虞我詐的交易手段,而亦心這般直來直往的個性反倒令他迷惑了,終於,一寸寸的將她放在心上。
所以,現在的他,每天除了工作之外,整顆心幾乎都被思念之情所佔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