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還用得著說。我大哥這堂堂……」司徒宛緊急吞下濟南王爺幾個字,「……高手不是隨便就能當的,他的聰明才智還需要你這丫頭來稱讚嗎?」他向後跳回司徒燁的身邊,一邊嚷著。
「不過,」她也不對這番侮辱的話生氣,「事情還沒有結束。」不奇溫柔可人的笑說:「知府最後還是得把玉麒麟交出來。」
「你想得美!」司徒宛啐道。不過,一旁的司徒燁卻瞇起眼來。
不奇向不怪點個頭,平凡和不怪就消失在大廳門外。其他嚇得手腳都不敢亂動的小婢女與侍從,都站著直發抖,連向外追過去瞧瞧的膽子都沒有。
「哼,」司徒宛突然凶狠躍上前說:「現在只剩你一人在,我用一根小指頭就能把你扳倒。看你們還能耍什麼毒計。」
「最好不要輕舉妄動,問問你身後的那位高人,為什麼動我不得?」不奇胸有成竹的說。
「大哥?」司徒宛轉回頭,王知事也好奇的看著王爺。
司徒燁的回答卻是揚手朝不奇的身上發了一隻藏於袖中的飛鏢,飛鏢去勢極慢,看得出意不在傷人,因為連三歲孩子都能躲得過,飛鏢在接觸到不奇的袖口後,就被她反打了回來。司徒燁並不空手去接,只是接著飛標靶後的小紅巾,捏住它的去勢。
眾人只見原本銀白的刀刃,現在已成了赤紅紅的一片。「赤蠍粉!」司徒宛驚跳起來。「她衣服上都是赤蠍粉!」
不奇在嘴角漾開一朵得意的笑容,「小公子可要感謝你大哥的這一鏢幫你免去一場劇痛難當的苦頭。只要你擺一根指頭到我身上,你身上皮膚就會開始發癢作痛,直到你捉破皮流出血,體無完膚為止。」
「這赤蠍粉與身體一接觸就會毒發,」司徒燁聲音中也升起些許敬佩之意,「姑娘如何穿得住這身衣服,倒是讓我覺得訝異?」
不奇瞧他問得正經八百,不覺想炫耀一下她的巧思,「只要把人脫光浸到解藥所泡製的熱水中,洗個三、五次,就不會受赤蠍粉的影響了。可是洗的時候藥草味道濃烈,一不小心就會被薰暈了過去,得要有人時時看顧著。」
「原來如此。」司徒燁點頭說:「真是聰明的法子。」能聽到自己敬重的對手稱讚,就算是不奇這刁鑽精怪的脾氣,也不覺要心花怒放。她外表上還能維持著淺淺的笑容,心裡頭卻輕飄飄的。倒底是見識少了些,對於男子的甜言蜜語,還是缺了分戒心。
「不奇姊!」身後不怪的喚聲讓她收回了心神。
此刻不怪與平凡已經帶著她的第二法寶出現,她們兩個一左一右夾著王夫人出現在大廳之上。
「相公!」王夫人臉上髮絲散亂,模樣似受了不少驚嚇 雙手被縛於後。「相公!這是怎麼回事?」
「夫人!」平日鶼鰈情深,王知事怎麼也沒想到這些小丫頭竟把他夫人都捉住了。「你……你們快把我夫人放了。」
哈哈笑了兩聲,「放人自然要有代價,玉麒麟交出來。」不怪高聲說。
「我跟你們拚了。」王兆隨手拿起一張椅凳作武器,像猛牛見著紅巾布一樣,眼冒紅絲地衝過去。
不奇緩緩抽起一柄長劍,「小心了,王知事。刀劍無眼,你可不希望傷了夫人吧?」
王兆聞言,腳下頓止。他舉高了凳子又是怒又是懼的瞪著不奇晃動著那柄長劍,離自己愛妻那張憂心的臉只有些寸。「你……你們這些黑心眼的魔女,從地獄裡來的妖怪。如果你們傷了我妻半根毫髮,我發誓我會要你們不得好死的。」
「王老爺子,我們完全看你怎麼做,我們就怎麼做。」不奇緩聲說道。這下意思已經十分明白了,王兆臉色蒼白的看向王爺,接著是自己愛妻那張梨花帶雨的臉龐。
「以這種手段,未免卑鄙。」司徒燁開了口。
「在戰場上,公子,你難道也仰仗敵人的仁慈來活命嗎?」不奇不甘示弱的說:「今日我兩人或立場對調,你敢說你不會做同樣的事?」
司徒燁冷冷一笑,「可惜姑娘不是生在唐朝。」
唐朝出了個女皇帝武則天,天下人皆道則天女後性殘虐而不仁,他分明諷刺不奇的潑辣和她有得比。不奇這麼聰慧又怎麼不知道他的話意?她咬緊牙笑了笑,「好說好說,王知事你決定好了沒有?要夫人或是要那尊玉麒麟呢?」
這樣的難題,任誰都難以抉擇。一方是心愛的妻子,另一面卻是罪連九族的災禍。「夫人……」王兆流下淚水說:「我……」
「不用說了,老爺,您決定怎麼做最好,就怎麼做吧!」王夫人與丈夫心意相通,見他淚流就已經明白了他所做的決定。
「你放心,我絕不負你。如果你……那麼我也不會獨活人世的。」垂著肩,王兆低啞的說著。
一時廳內都為這對夫妻的深情感動,三個小姑娘也沒有半句話說。不久,不奇輕歎口氣,「若不是師命難違,我們姊妹三人也不想與王知事過不去。如果你是個膽小、欺生、手腳不乾不淨的地方官,我們就當是做件好事,一刀把你殺了也不算什麼。然而人人都說在目前這剛平定的社會,你算是個愛民親民的好官,算得上一個義字,而你又待夫人如此情深,是個難得的有情郎。倒讓我們姊妹過意不去。」
「你要放過本府嗎?」王兆抬起頭訝異的說。
所有人心想這些魔女難道還有人性?
「總之,你玉麒麟借我們幾日,我們保證不與你為難。」不奇說。
「呸,魔女的話怎麼能相信!」司徒宛首先叫道。
王兆一顆剛燃起希望的心又熄滅,「這……這實在……辦不到。」
不奇沉下臉,「那我只有得罪了!」
眾人都還弄不清她所說的「得罪」二字意指為何,就看見不怪一手拉出王夫人綁於身後的玉臂,不奇持劍順手一落——「啊!」每個人都發出了驚叫。
饒是身手快如司徒燁,在那千鈞一髮間也未能趕得及阻止那一劍——不是他沒有試過,而是三位姑娘的刀劍離王夫人太近,他卻離三位姑娘稍遠了些。啪!一隻駭人的臂膀啪地落了地。
「雪屏!」情不自禁地王兆喊出了王夫人的艷名!聲音淒厲。
就在這時,司徒燁也已竄到三人身前,不怪首先持劍上前阻止他出手奪去王夫人,而王夫人臉色蒼白,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在沉默過招的幾下子中,司徒燁已經取得上風逐漸逼退不怪手中的那柄劍,他甚至連把刀都沒有拿,空著手與她對峙這許久。
「住手!」不奇在旁大喊,「否則下次落地的就不是假手臂而是真手臂了。」她意圖解去不怪的危險,不能讓不怪落進司徒燁手中。「公子快快退下,你是不可能將夫人帶走。」
司徒燁聽到假手臂三字已經緩下一招,而不怪就乘機退回不奇的身邊,照樣押著王夫人。眾人此時都往地上看去,果然那白玉般躺在地上的,並不是什麼白手臂,而是一根削皮白蘿蔔所截成的假手臂。先前讓這魔女迅速的手法給騙了。
「真正嚇了一跳不是嗎?看見王夫人的手臂猛然被斬斷感覺很可怕吧!我看這麼下去也不是辦法。」不奇微笑著說:「我們目前都各有勝負,不如我們光明正大比一場,你們贏了帶回王夫人,我們贏了就借玉麒麟一用。如何?」
司徒燁收手而立,「賭一場?」
「沒錯。就賭一賭功夫如何?」不奇小心的離他半丈,以趾尖在司徒燁的身周畫了一大圈說:「我賭你站在這圈中,我站在這圈外,我有辦法踩你十腳八腳,你卻沒辦法踩到我。當然,你不能移出圈外,我也不能走進圈內。」
眾人心想,明明你的身子矮小,光看王爺腿長就勝你一倍,怎麼會你踩得到王爺,而他踩你不到的可能。就算是再神妙的輕功,王爺也不見得輸給你?
先前經過一場假手臂的虛驚,王兆一副老骨頭命都快丟了一半。當他一聽見這丫頭自己提出那麼蠢的一個賭注,他不覺精神一振,「姑娘此話當真,只要王爺贏了,你就放走我夫人,並且不再糾纏我借玉麒麟?」
「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有什麼信不過的?」不奇道:「得不到玉麒麟,我們拿王夫人一點用處也沒有,白白扣著她又有何用?如果我們有半句虛話,遭天打雷劈便是。」
「你這種人也怕老天爺嗎?」司徒宛還氣不過的罵道。
「那換句話來說好了,」不奇甜甜一笑後說:「你們沒得選擇,只有信我或不信我的話!怎麼算你們也不吃虧吧,總比現在這樣你我互不相讓的狀況要好。還是……」她斜眼睨了下站在圈中臉上還是神秘難解的司徒燁。「你怕你大哥會輸給我這個小丫頭啊?」
成功了,她馬上知道自己這番威脅利誘奏效,眾人已經被她說服。因為司徒宛一臉憤怒火大,而王兆卻是無比歡欣的看著他的夫人,加上王夫人淚已不流。
司徒燁淡淡的一揚眉說;「玉麒麟就在我的身上,如果你踩得到我,在下自然雙手奉上。」
原來他收起來了!不奇心想,的確,放在高手的身上,還有誰能夠搶得走呢?幸好她昨天夜裡就料到了,硬的不成來軟的。既然搶他不得,就只有騙一騙這位傲慢王爺,看他會不會上當了。
「你不相信我們,我們也不太敢相信你們的話。請公子取出玉麒麟擺在地上,就在圈中,萬一你耍賴不認帳,也讓我們姊妹有個公平奪取的機會。」她掀起眉毛,愉快的說。
「小人心度君子腹。」司徒宛不高興的嘟著嘴說。
但是司徒燁卻聳聳肩,自衣服內取出那只連累大家多日,最重要的關鍵寶物玉麒麟。那東西漂亮歸漂亮,不奇卻在心中無聊的說:要不是婆婆們吩咐,像這種綠石頭我們要來有何用?吃它不下,就算拿來玩賞,不出兩天定會生膩。所以看也沒看就點頭說:「很好,我們再把規則定清楚一點。除了自己的雙手與拳腳,不能另外以別的東西來踩對方。只要屬於對方的,不論是踩到了衣襟或是裙尾都可以算是獲勝。也就是說,用長鞭子或是標槍這類長兵器都是犯規的。還有,你在圈內,我在圈外。誰也不能闖進誰的地帶。」
司徒燁頷首而笑,黑眸現出抹新鮮有趣的神情,心想不知這古怪靈精的姑娘又想出什麼怪點子,她前面一招二式都已經耍過,其中機智謀略不得不令司徒燁讚歎,不論如何的難題她總有辦法扭轉弱勢,佔住上風。
他開始期待看她如何贏得這個賭注,從那雙掩不住喜悅風采的大眼睛,司徒燁知道她想必早已經握有勝算,能夠不跨進圈中而踩到他。不論方法為何,那一定是非常聰明的點子。
太可惜她身為女兒身,否則想必會成為頂尖的狀元才,他忖道。
「那麼,我要開始了。」
不奇緩緩的繞著大廳而走,不住的打量著她和司徒燁的位置。兩人之間的距離就連兩個大漢躺在地上都還構不到彼此,就算她突然生得長手長腳,也很難能達成這個賭注。
「不奇姑娘,這個賭注我看要設點時間限制才好吧?如果多久之後都沒有動靜,難道我們也這樣等下去嗎?」王知事在一旁說。
她卻說:「放心,要不了半炷香。」
眾人一聽更奇了。只見她突然招手射掉了自己身後好幾盞油燈,接著另外兩個妹妹也飛身踢落了幾柱火把。眼看著廳內燈火被熄了大半,所有的人都驚訝的叫了起來,「這是做什麼?」、「你們怎麼熄燈了?」
而那單一的火把與油燈就只照向了司徒燁的後背,突然間眾人都看到那拉長的影光伸展開來,原本高大的司徒燁身影更加不凡地拉長橫越了整間廳,當然更超出了圈中的範圍。原來,不奇所利用的,就是光源斜照物體,影子便會等而增長的方式。
「司徒公子,這下子,我要踩到你可是輕而易舉了。」不奇得意的笑說:「人的影子和人是不可分離的,也等於你身體的一部分吧?」她指著燈火,「我已經確定光線的來源,你是輸定了。」
這法子的確聰明,也的確不是普通的狡猾。司徒燁難得的放聲大笑起來,「精采,精辨。你真是我見過最聰明的女子。只可惜……」
不奇眨眨眼,「可惜什麼?」
司徒燁縱身一躍,整個人頓時往上飛身而去,縱到廳梁之上,高高的往下俯望,「這樣子我既沒有脫離圈外,也沒有影子可以踩,你怎麼說?」
她拍手說:「公子身手真厲害。你也是我見過還算聰明的男子,只可惜……」
「可惜什麼?」司徒燁也閒定的問回去。
「大貓一走,天下不就是我們小輩的了?」她話才落,人已兩個翻身搶進了圈中,直往玉麒麟撲去,兩位妹妹更是手持刀劍,喝道:「誰也不許動!否則就……」
「拿到了!」不奇高興的大喊,「快走!」
頃刻間她們已連袂搶出大廳,就在快走出大門之際,聽到司徒燁在她們身後笑說:「小心腳步!」
「糟糕!」不奇腦中剛竄過這念頭,嘴巴的話都沒說完全,門坎底下的台階突然地往下陷落,落出一個大凹洞。
三姊妹身手再怎麼迅捷,在這巧妙機關啟動的瞬間,也沒有辦法收回踏在階梯上的身子——全都怪在剛搶得寶物的瞬間,喜悅沖昏頭後,反而忘記了要防備著敵人——結果都一齊掉落陷阱中。
這下子,真是糗大。
不奇、不怪與平凡三姊妹們剛落進陷阱,強烈的迷迭香就藉著兩旁兩組檜木煙盒內吹送瀰漫過來,不一會兒她們便意識不清的昏了過去。
喚醒不奇的,正是那陣可怕欲嘔的、甜得足以膩死人的迷藥後作力,她呻吟著翻轉過身子,喉中湧上陣陣的苦汁,比黃連還要讓人難以忍受。
「哦——嘔!」她猛地坐起,拚命的乾嘔著。
窗前一個高大的身影這才轉過身來,「你醒了?」
不奇白著臉說:「我沒死?」
「我說過我既不殺也不剮弱女子的。」聲音的主人笑道。哼,不奇知道這個混帳笑聲中含蓋得意自滿,她也非常清楚知道他就是那該死的傲慢王爺。她氣喘咻咻的倒回床上,生氣得忘了嘔吐感。
「你是說還有比殺和剮更可怕的刑罰嗎?是五馬分屍或是刖刑?恕民女見識淺薄沒有辦法想出更多更嚇人的名堂,想來閣下一定沒半點困難。反正你天性就像豺狼嘛!」她嘲諷的說。
別看不奇此刻身虛體弱,要不是她連抬手都沒力氣,她會跳下床和他再戰三場。輸人不輸陣,光罵罵他也好。
接著他來到她的床前,俊美冷靜的臉倒是什麼怒氣、得色都沒有。語氣也是心平氣和。溫柔欺人的,「看樣子你已經忘記還有兩個妹妹也在我手上了。」
不奇渾身僵直,不怪!平凡!
「大妹妹叫什麼……不怪對嗎?長得國色天香。第二位妹妹年紀雖小,但可愛窩心得很。」他淡淡的說著。
「你!」不奇掙扎的坐起身,身上的綿被也往下落,「如果你敢對……啊——」不奇看見自己身上只餘下素色單衣,在單衣底下的她可是什麼都沒穿的!「卑鄙無恥,居然對一個昏迷中的女子下手?好不要臉!」她剛說完這句話,手已經揚起來朝他打落。
輕輕鬆鬆握住她軟綿的手腕,司徒燁唇上浮起一抹笑說:「何必激動,你又不是沒讓男人家見過身子。」
她就是沒有!不奇正想大聲罵回去,卻及時想到——如果他真的佔了她便宜,又如何會忽略她右臂上那點猩紅守宮硃砂痣。她這一想立刻平靜自己臉色,改口說:「如果連這種便宜你都要撿,那閣下也太沒品味了些。」
司徒燁發覺她的氣火在聽見他說的話時,由極怒轉為平靜,不覺好奇起來。他說了什麼讓她又露出這種安心有把握的樣子?
「姑娘教訓得沒錯,這種便宜在下司徒燁也不放在眼中。姑娘家的模樣……我還沒有必要偷偷摸摸的偷瞧。我喜歡女人清醒的時候,昏迷中的女人沒什麼樂趣。」他說出這麼不要臉的話,居然一點羞愧都沒有!
不過他沒……那個,不奇倒是心中放下一塊大石頭。「哈,真好笑。對一個像你一樣冷冰冰、死板板的人來說,我以為女人是死是活都對你沒半分差別呢!」她就是忍不住要刺刺他。
攫著她的腕,使勁提手一扯,不奇整個人就撲到他的身軀上,溫暖熱燙的感覺自兩人相觸的單薄衣服底下透了過來,他銳眼緊緊凝視著她,雙唇不悅的抿緊,「我以為你很聰明,懂得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的道理。」
她聽完話,哼地一聲轉開臉。
故意地,他捉住她的手沒放開,大手逼她張開五指,研究著掌心內練武的刀疤,雖然長年舞刀弄劍,白嫩細滑的皮膚卻不輸任何手無縛雞之力的溫室小花。他以拇指揉著她的掌心,「真讓人訝異,練武居然沒使你的手起滿老繭?我該吃驚還是慶喜?」
不奇討厭他握著自己的手理所當然的樣子,更別提他揉搓著她的掌心居然引起她體內陣陣騷動,一種逐漸變得熟悉的陌生熱流。「夠了,別把我當隻貓兒一樣揉來弄去的,我不是你的……你的……」不奇本想說我不是你養的貓——可是總覺得這句話說不出口,舌頭連連打結。
「我的什麼?」他眉眼帶笑,外表還是那樣作弄人的正經八百,「我的女人?是不是?」
這一強辭,不奇已經俏臉微紅,越發使勁想把手抽回來,但他卻像磁鐵吸得黏牢無比,硬是無法掰開。「你放手!我沒有必要受你這等侮辱。叫知府過來,告訴他——好女做事好女當,所有的罪名我一人扛下便是,儘管把我關進大牢內,我絕對不多說一言半句。快快放走我兩位妹妹。」
「要放你妹妹走,不需要知府過來,我便可以作主。」
「你算哪根蔥?」
「哪根蔥?」他點頭鎮定的說:「問得好,王知事已經將你們三人全權交由我這根蔥來發落了。」
不奇傻愣愣的看著他,張口說不出一字來。
「你不是已偷聽到了我與知事的對話?身為濟南王爺的好處,就是偶爾能向知府要個人情,將這三個小小女賊交到我手中,王大哥也樂得清閒自在,否則光擔心你們耍計逃走,或是殺光知府中上下的兵差們,他就一個頭兩個大了。」
「你到底想做什麼?如果你以為可以這樣欺負我們姊妹……」
「我對小姑娘沒興趣。」他截斷她的話尾說:「我可以輕而易舉地放走你的兩位共犯,不過你和我這場鬥智下來,誰勝誰敗已經很清楚。我相信贏的人有權利要一點點小獎賞。」
「你是說……」
「我釋放你兩位妹妹,你當我的私人僕傭,任我差遣一個月。」
她應該馬上甩他兩巴掌,要不就是罵他下流無恥,而不是認真的思考起這交易的可能性。她瘋了嗎?為什麼想到能在他身邊——就算只有一個月,也是……喜多過於憂?
「你乾脆殺了我。」不奇吐出口的卻是苦澀的話。
「我不會侵犯你的,假如這是你害怕的。」他洞悉人心的目光,炯亮的閃耀著自信的光芒,「我喜歡溫柔可人,懂得對男人噓寒問暖,瞭解男人的需要,不論裡外都是真正的女人。至於你……」他笑了笑,「不錯,當你打扮打扮之後,外表便像是個窈窕出眾的娉婷女紅妝,可是一旦開口說話,不論作風或是一言一行,都和強悍的男子無異。誰會對這樣一個男人婆有興趣呢?」
聽到他這些冷嘲熱諷的話,不奇雙頰粉色暈紅,她掐緊雙拳說:「哼,你也不像個男人!半點脾氣都沒有,堂堂男子漢大丈夫,只有膽子在這邊調戲我!你、你、你分明是斷袖癖的娘娘腔!」
這些話聽在任何男人的耳中,都會是莫大的侮辱與挑釁,有片刻不奇自己都僵住了,她從來都沒有這麼衝動、這麼不顧前思後過,都怪這個神秘莫測該死的臭王爺,一張臉永遠都像解不開的謎,怎麼樣都無法讓他露出半點破綻,所以才會惱了她,發起這麼大的脾氣。
這下子完蛋了。他……不奇自己往後移著,「我、我……」她小臉漲紅著。
「男人婆與娘娘腔,倒是天生的一對。」司徒燁黑眼冰冷的望著她說。怎麼,他在耍我嗎?不奇心想。「誰要和你這種人天生一對?我不是什麼男人婆。」
「很好,我也不是什麼娘娘腔。」
這怎麼可能?這款代志怎會發生?不奇沮喪地發現到自己無法讓他生氣,也作弄不了這傢伙,罵他更佔不到半分便宜。
老天爺真不公平,既生瑜,何生亮?她終於瞭解三國策裡面吐血而亡的周瑜……那內心的哀動。她下次找到孔明廟一定替周瑜狠狠踢他三腳,為周瑜這個同病相憐的前輩出出氣。
「好了,別再嘟著嘴生氣了。」他淡淡的說。
「我沒生氣。」她咬牙切齒的說。
他沒去戳破她明顯的謊話,放開她的手站起身來,「既然你不想談條件……」
「你去哪裡?」
「我問問看不怪或平凡,或許她們兩個會很樂意犧牲小我,做我一個月的隨身女僕,好讓你這個做姊姊的能自由離開。」司徒燁心情頗好的說:「我想不怪如果願意……我就有了天字第一號武功高強的女保鏢,而且還是最貌美的。這也不錯。」
「我會在你酒裡下毒,衣服裡面放毒蠍粉,菜裡面放瀉藥。」不奇在嘴巴中喃喃自語,像唸經似的不斷說著,「睡著就用枕頭悶死你,悶不死你我還可以用臭襪子薰死你,薰不死你我就放火燒了你。」
「別忘了你還有刀可以用來把我大卸八塊。」他靜靜的加上。
不奇斜睨他一眼,「你倒挺樂的,你以為我做不到嗎?」
「依我來看,這個問題的答案連三歲孩子都能回答。你說呢?」他說。
無法針對他的話做回答。賭氣的她想說——我可以下手殺你;聰明的她卻想告訴自己——你想騙誰?傻里傻氣的她在心底悄悄的回答:想騙的是自己。只要她不要太仔細去追究,她那羞人的秘密就可以深藏在內心。
聰明不可一世的不奇絕不會看上一個傲慢的臭王爺,她只是……不小心被他迷惑了而已。那不是什麼天長地久有時盡的深情,更不是能夠化作比翼鳥的柔情,那只是愚蠢的迷情。
不奇再看一眼,他那嚴肅中透著些許溫柔,神秘中又揉著幾分難以預料的威武容貌。從他黑眸到他的雙唇,雋刻在他眼角的幾條深刻的思慮紋路,添上強烈男性魅力的筆挺鼻樑。
她這場賭想詐胡都很難呢!只怕天注定要輸給他了。
終於,不奇有力氣笑了,是苦笑也是自嘲而笑,「好吧,你這麼想要我這個笨手笨腳的女僕隨行,我焉有不從的道理?承蒙王爺看得上我,不奇就陪你一個月。端茶倒水我做不了,煮飯洗衣我也不在行,唯一還可以的就是這個腦袋瓜子,如果你有哪個死對頭,我倒能獻上一二計讓他死得不清不白,連怎麼死都不知道。」
「多謝姑娘美意,司徒燁還沒有那麼多死對頭。」他拱拱手說:「你只要在我需要你的時候,立刻出現就可以了。」
「恕我愚笨,老實說我根本想不出你會有任何需要我的地方。你自己就夠天下無敵了。比臉皮比狡猾比武功……有誰比得上你?要我們姊妹一人做你女僕有何用?幫你趕蟑螂或是驅蟲子嗎?難道無所不能的大王爺,還會怕這些小東西。」
司徒燁微笑著說:「不如說是提供我無聊的生活一點小情趣。我還滿喜歡馴貓啊,溜溜狗的。」
不奇一愣,這不是指鹿為馬,指桑罵槐是什麼!劈哩啪啦的怒火熊熊燃起,竟將她們姊妹喻為貓狗?她執起床上的典雅小方枕朝他扔過去,一臉凶狠的笑說:「我祝你得貓瘟狗瘟,最後再被一堆貓咬死、一群狗踹死,滾下地獄去吧!『妓男』王爺。」
可惜他的動作過於迅速,笑聲連連飄進不奇廂房中,門卻已經悄然關上,人也早去得遠了。
奇婆婆與怪婆婆坐在桌前,爿婆婆則坐在窗底下的一張太師椅內,這兒不是別的地方,正是不奇、不怪與平凡三人在開封府住的那間客棧上房。她們三位婆婆知道自己徒弟該帶著玉麒麟回來,她們不知道的是——三位徒弟被司徒燁這個半途冒出來的王爺,以機關陷阱擒住了。
「我說阿奇,我們這幾個小乖徒未免去太久了吧?官府裡面那些個膿包不可能會花這麼久時間來對付呀!」怪婆婆伸出白嫩嫩的手,舉杯就口。
奇婆婆冰冷的瞧她一眼,然後轉頭看了看天色;「幾更天了?阿爿。」
「剛剛敲過二更。」爿婆婆眼雖然是閉著,人也像睡著了,卻耳能聽、嘴能言。想來只是裝睡。
「說不定是三個小丫頭不知道該怎麼分玉麒麟,才拖得這麼晚。」奇婆婆哼一聲說:「不奇就是太為那兩個死丫頭著想,否則那玉麒麟要到手,易如反掌。」
「喂,死老太婆,你可不要太囂張。誰說你家那個不奇一定會贏的?我家的不怪本領武功才高呢!就連不奇都打不過她,搞不好現在不怪已經解決完了不奇,正要解決平凡那小鬼,等她一拿著玉麒麟出現,你們兩個就要喊我一聲師父了,哈哈哈……」
奇婆婆一個飛箸入狗嘴,硬將小饅頭塞住了怪婆婆的嘴巴。「你吃饅頭吧你!」
在旁邊悶不作聲的爿婆婆卻突然睜開了眼,「不妙!」
「怎麼回事?」奇婆婆急問。
爿婆婆拔足躍出房門外,施展草上飛的功夫接連跳過兩棟屋宇,緊追在後的有奇婆婆與怪婆婆。只見爿婆婆跳出市里巷外後,整個人就攀到樹頭上去,附耳在樹上。奇、怪二人知道爿婆婆那手聽風辨聲的功力,當下也不去吵她專心,耐心的等著。
「婆婆……我們……被捉起來……但是……大家都很好。……王爺……要放了我們……明日……就回去。」爿婆婆斷斷續續的把話說出來。
「什麼?被捉。」怪婆婆馬上嚷著,「我們去救她們出來,誰敢捉住我的徒弟不放?」
「等一下。」爿婆婆手一揚制止了她,「還有。」她繼續聽著樹幹上的聲音,「嗯、嗯、嗯……」
「說出來呀,怎麼光嗯個不停?」
又過了一會兒,爿婆婆這才把耳朵移開說:「平凡用我教她的打空哨法,以密碼傳訊給我們說她們被捉是自己不小心,要我們不要為了救她們而傷了無辜。反正明天她們就會回來了,要我們放心吧!」
「三個人都安然無恙嗎?」奇婆婆開口問道。
「她是那麼說的。」奇婆婆點了點頭,接著才目露凶光的說:「這三個小丫頭竟然讓自己被逮到了。可見得學藝不精,我看回頭我們還得再帶回黑心村去好好教導才是!想必是我們鍛煉不夠嚴格。」
隔日,不奇連兩位妹妹的面都沒見到,司徒燁就帶著她與司徒宛三人騎著馬往南行去。對這漫天風沙籠罩的去路,不奇倒也沒有什麼懼怕心慌,反而是期待著等在前頭的冒險,還有與司徒燁繼續作對的決心。
當然啦,她還是很希望能和兩位妹妹說聲再見。希望幾位婆婆發現她沒有回去時,不要大發雷霆才好。
不怪與平凡被蒙上眼之後,又東繞西轉的走了好久,頻頻繞了許多圈子。
想也知道這番苦心,是不想讓她們查知現在的方位所在,可是為什麼呢?她們當然是在知府衙門裡面啊!
想到昨夜,不怪和平凡心中就有氣。她們一醒來,就被關在一間暗小無光的小房內,也不知道情況如何,又不敢輕舉妄動。每個人都單獨被關起來,萬一要是自己先逃了,那豈不連累另外兩個姊妹。
所以就連脾氣最大的不怪,也沒辦法仗著自己高強武功先行離去。更別提年幼的平凡,一身鑽天入地的功夫,根本沒有牢房能鎮得住她,但也是乖乖的留下來。
幸好過了不久,那位面無表情的王爺,突然現身告訴她們倆,明天早上就會釋放她們姊妹,請她們不必擔心自己的安危,靜心等待早上的來臨。
不怪心頭還在想,哪有這麼便宜又穩當的買賣。我們前來搶奪你的寶物,就算沒有傷到半個人,或者說沒有盜寶成功,但是那份意圖可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的。
難道就這麼簡單放我們姊妹走?
如果人人都這樣,那恐怕會有無數的江洋大盜前仆後繼想要闖一闖,反正盜不了寶,你們也會放了人走。
所以不怪聽歸聽,心中還是懷疑有詐,可是又奈何不了他們。而平凡也先行給婆婆們報平安,應不奇姊寫在紙條上的要求。紙條上只有短短數字,內容大抵就是希望婆婆們不要空等她們不到,生氣又傷身云云,也不用勞師動眾來救她們,反正一切等明天放人就知道了。
結果,今天早上果然有人端了早點後,就說要送姑娘們出去,只是得先縛上黑布巾以防她們認路。
不怪和平凡都覺得他們願意平白釋放,大家和氣一場自是好事,也就不計較他們這點古怪的要求。等到縛了布巾,她們各自就被一位漢子帶過來轉過去的。什麼都看不見,只知道自己隱約走出了一棟屋子,越走離人聲沸騰的市鎮越遠。
最後約莫過了大半時辰,才聽到一句,「上頭吩咐我們送姑娘到這兒,其餘小的就不管了。」
不怪扯開布巾,發覺自己站在東城門之外。
平凡也是揭開布巾,抬頭一看卻是在西城門之外。
兩人都拔足飛奔,由所在之處一路跑回到客棧內。首先看見的是三位婆婆,接著不怪就看到平凡開門而入,「平凡妹妹!」、「不怪姊姊!」兩個人大聲叫道,抱在一起。
「你們兩個親熱個什麼勁,我家的不奇呢?」奇婆婆持著枴杖問道。
兩個姊妹也不明白為什麼獨獨不奇姊這麼慢回來,大家等了又等。婆婆們也把過程與情況反覆問了又問。到了晌午,奇婆婆忍不住了,她站起身怒吼,「好大膽的知府,我不與你計較捉了我徒弟,你竟敢不放人?看我不把你知府衙門給掀了。」
就在此時,一位店小二拿了一封信上來說:「這是剛剛一位小兄弟送來的。」
奇婆婆一接手搶過來,信上不是不奇的筆跡是誰的。
婆婆,姨婆婆們,還有不怪與平凡妹妹:
昨日盜寶之事,濟南王爺決定大人不計小人過,只要為姊的替他做一個月女工,他願意前嫌不計無罪釋放我們。所以不奇決定答應王爺的要求,隨他遊歷江南並充當他侍女一個月久。一個月之後,我自會回黑心村內,請求婆婆們的原諒。
敬祝 康安 不肖徒兒 長姊
不奇拜上
「不奇這該死的丫頭,誰讓她替那些貴族王孫做奴才來著,丟光我奇婆婆的臉面。」奇婆婆氣得手中杖棒直打顫,「我要捉她回來,好好教訓!連同那個狗王爺我也一併算在內,讓他知道我奇婆婆在江湖上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