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幾個月的調養,她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趁著今天難得的好天氣,她和沈翎信步來到湖邊。
煌紫忍不住唱著山歌,清脆的歌聲和著烏鳴蟲叫,悅耳極了。
沈翎擁她入懷中,「我很好奇你剛才唱的是什麼歌?」
「是家鄉的歌。」她的眼神一黯,「我想阿爹……我好想家。」
他低頭望著她,自從她來到這裡,幾乎沒有看見她笑過,她的臉上總有一股哀戚。
煌紫抓著他寬大的手,興奮地笑道:「帶我回家好不好?我想回家看阿爹。」
他著迷地望著她的紅唇,克制不住的捧起絕美的容顏,低頭覆上她的唇。
他的唇是這麼的熱啊!想訴說這一份愛戀,從見到她的那一刻起。
煌紫閉起眼,有種暈眩的感覺,不覺細細地呻吟出聲。
他突然結束這個吻,「我這樣是不是冒犯了你?」
「啊,什麼?」驀地,她羞紅了臉,她是個還沒有出嫁的姑娘家啊!怎麼可以跟……
「不管了。」沈翎無法隱藏自己的慾望,打橫抱起她。「如果你不願意,我會停下來的。」
她的粉頰嫣紅,聲音細如蚊蚋,「我不知道,我……」這男人總是讓她手足無措,讓她迷失在難以形容的情緒裡。
「別說了。」他緊緊地抱著嬌羞的可人兒,轉身朝房間走去。
沈翎輕輕將她放在床上,拉下簾幕。
黑暗中,枕畔的玉石發出奇異的光芒。
沈翎注意到這玉石與眾不同,白天看它,不過是塊玉,到了夜晚,它會發光。更不可思議是,發光的同時,它通體晶瑩,沒有一點紋路。
「這玉……」沈翎拿起它,正想詢問來歷,突然,眼角餘光瞥見一閃而逝的白光,他反射性的拿起棉被裹住煌紫,喝道:「別動!」
白光自上而下砍向他。
沈翎左手握著玉石一擋,右手抽出一支鐵筆反攻。玉石遇擊,一分為二,掉落在床上。
來人招招狠毒,欲取佳人的性命。沈翎怒極,由守轉攻,鐵筆直攻他的穴門,逼他退後。
「啊!」煌紫看著玉石碎裂,忍不住驚叫一聲。
阿爹給的傳家之寶壞了……
她見兩人打鬥激烈,伸手欲拿玉石。
驀地,白刃劃到,眼看要傷到她的手,沈翎一急,捲起簾幕掃向他。
黑衣蒙面人及時閃了開來,仍不死心欲刺煌紫,但沈翎哪裡會給他機會,形如影,動如風,一支鐵筆攻得他左支右絀。
他的攻勢逐漸凌亂,最後甚至被沈翎打落手中的刀。
沈翎目光銳利地瞪視他,「說!誰派你來的?」
黑衣人見大勢已去,從袖中拿出一把匕首,用力刺向自己的咽喉。
「翎!」煌紫驚慌的飛奔至他懷中,「你沒事吧?」
「我好害怕你受傷,好怕你和塞雅一樣棄我而去……我受夠了!我不要你們任何一個人再離開我……嗚!」她再也忍不住地放聲大哭。
沈翎任她哭個夠,他一直怕煌紫悶出病,卻又苦無良策可以解決,趁這個機會讓她好好哭一哭,舒解心頭的壓力。
她淚眼朦朧地捧起裂成兩半的玉石,「阿爹留給我的玉石壞了……」
沈翎接過玉石,細細地把玩它,越覺它的與眾不同。
「這塊玉石已裂成兩半,修不好的,我找人做成一對玉珮好嗎?」
「好。」她勉強點頭。
「咦,這上面有字。」他仔細的念道:「『銀瞳之眼,玉石之翼,合而為一,天地動容。』這是什麼意思?」
煌紫心念一動,「我送你的銀瞳呢?」
他從床底的寶箱中拿出,交給她。
煌紫將兩塊玉石,分別放入銀瞳左右洞中。
剎那間,光芒大盛,照亮整個房間,沈翎怕有危險,將她緊緊擁入懷中。
片刻後,光芒慢慢消失,沈翎連忙看向她,卻見她眼中盈滿了淚,嘴角卻帶著滿足的笑。
「你怎麼了?」他不解地問。
「我覺得我好幸福。」她把頭靠在他胸前,貪婪地吸著他的氣息,那男性的體溫和濁有的味道,特別教她著迷。
「別人的愛情建築在甜言蜜語裡,你不曾哄過我,可是我有危險的時候,你卻從不拋下我。」她有感而發。
沈翎笑了笑,目光掃到銀瞳。
「它碎了。」他訝異道,桌子上多了一張薄如蟬翼的絲絹。
「是地圖。原來你說的是真的,真有藏寶圖。」
他的訝異並不小於她。「我也是輾轉聽來的。」
「要去找嗎?」她仰起臉問道。
「你先收著吧。」
「不,你拿著吧,這樣比較安全。」她解下身上的小香袋,將絲絹放進去,再戴在他身上。
「對了,你有得罪過什麼人嗎?」他突然正色地問。
煌紫一臉茫然的搖頭,她自己也不明白,怎麼會有人要殺她?
「你先休息吧,我來處理他。」沈翎指著地上的屍體,恨恨的朝他踢了兩腳。
「那……」她吞吞吐吐的問:「我們什麼時候回家?」她迫不急待想見久別的阿爹。
「過兩天我們就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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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一壇蛇竹酒吧。」辛子傑笑道。
「好小子,蛇竹酒很珍貴的,豈容你這般糟蹋。」
話雖這麼說,沈翎還是拿出一壇蛇竹酒,倒了兩杯。
「子傑,有件事想麻煩你。」
「說吧。」他拿起杯子一飲而盡。「早知道你絕不會有好事的。」
「我想麻煩你去一趟黑梵塞。」沈翎慢條斯理地說。
「什麼?」辛子傑瞪大眼。「你知不知道黑梵塞又遠,又危險?不幹!」
「唉!沒想到夜貓辛子傑,也有不敢去的地方,真枉費夜貓之名。」沈翊哀聲歎氣地說,「真為那些女孩不值,看錯人囉!」
辛子傑拍桌而起,「胡說!天下之大,哪有我不敢去的地方。」
果然禁不起激。沈翎暗暗偷笑,假裝正經的咳嗽。
「那就麻煩你上黑梵塞一趟。」
「要做什麼?泡茶談天嗎?」他不解地問。
沈翎拿出一柄彎刀。「前天晚上,有人用這柄刀想刺殺我和煌紫。」
辛子傑接過刀,「這是黑梵塞的祭月彎刀!」他一笑,已知道沈翎的意思。「這件事就交給我吧,那你呢?」
「也許是不愉快的回憶吧,煌紫始終不肯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所以我打算和她回去一趟。」
「有句話想問你。」辛子傑似笑非笑的說。
「什麼?」他望著好友的眼神,好賊!
「那個公主……對你很重要?」
他毫不遲疑的點頭,「她是我的生命!」
辛子傑抬頭見天色微亮,「回去吧,怕她找不到你會驚慌,造件事我們分頭進行。」
沈翎望著好友遠去的身影,正待舉步,突然一支箭射在他身前,插入地下寸許。
「朋友,出來吧。」他沉聲道。
七八個手持彎刀的蒙面人,背著弓箭,緩緩走出。
沈翎一見那刀,便知是黑梵塞的人,不禁冷笑數聲。
「怎麼,還不死心啊?」
他們也不答話,一擁而上,將他圍在中間。
對沈翎來說,對付他們是輕而易舉的事,但他突然發現不對勁,失聲道:「糟了!煌紫一個人在莊內。」
這是調虎離山之計!
他驀地一飛沖天,一掌打得樹葉紛紛落下,他再一個轉身,捲起狂風,落葉竟化成暗器射向他們。
蒙面人大驚,不約而同的閃躲。
沈翎趁此機會脫身,奔向山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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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莊內,煌紫好夢初醒,卻不見沈翎人影,慌得下床找人。她剛打開房門,便發出一聲慘叫,跌回房內。
雷站在門口,森森冷笑地道:「忘了我是誰嗎?」
他手中拿著長鞭,在煌紫面前揮舞,長鞭如蛇般靈動,嗤嗤作響。
那一夜的記憶猶新,她恐懼地後退。「別過來!」
「你忘了小如和塞雅是怎麼死的?不,你不會忘。」他瞇起眼,嘴角掛著幸災樂禍的笑容。「我知道你很痛苦,我成全你,去和他們作伴!」他的眼射出精光,長鞭「刷」地一聲掃向她。
煌紫躲避不及,只能以手護著頭,手臂立刻皮開肉綻。她咬牙不敢叫,慢慢地移近窗邊想逃走。可是身旁的武功高手虎視眈眈,一個全然不會功夫的人想逃走,機會是多麼地微乎其微。
「想逃?」他的長鞭一甩。
煌紫被鞭子一勾,撲倒地上。
她的呼吸急促,秀髮散亂,模樣狼狽不堪。
雷一步步走近她,「就這樣把你殺掉,似乎可惜了點。」
「別……靠近我。」她打著哆嗦,「你這個惡魔,走開!」
雷獰笑著撫摸她的臉頰,「怪不得族長這麼為你癡迷,還真有幾分姿色。」
她嫌惡的別開臉,胃中有翻騰的感覺。
雷用力扯開她的衣裳,露出繡著菱花圖案的肚兜。
「啊!」她驚聲尖叫。
糟了,這聲尖叫想必會引來許多人,他得想法子脫身才行。顧不得這個未入口的綿羊,先走為上策,但……
紅顏禍水呀!
留了這活口,將來她若告訴族長,後果可就不堪設想。
不行!
他倏地揚掌往煌紫的天靈蓋擊下。
她心灰意冷地閉上眼。這樣死了也好,至少不用再受苦難,只是,再也見不到沈翎了。
翎!想不到我們的緣分如此短暫。
永別了!
「咻!」一根樹枝斜斜飛來,擊中雷將落下的手掌。
雷痛呼一聲,趕緊縮回手,抬頭向樹枝來處望去。
沈翎渾身散發著怒氣,一步一步地逼近他。
是他!傲湖山莊的莊主,以一支鐵筆名動江湖,令宵小聞名喪膽的沈翎。
「放開她!我饒你不死。」沈翎目光炯炯地盯著他,那目光足以殺人。
雷哈哈大笑,「人在我手裡,要殺要剮都在我。」
輕蔑地看他一眼,雷狂笑道:「來呀!讓我看看你的本事。」話一說出,他丟下一顆煙霧彈,趁著煙霧瀰漫之際,擄走煌紫。
沈翎不顧嗆人的濃煙,緊追在後,但還是慢了一步。
他施展無影輕功,靈巧地向前縱去,心想雷帶著一個人絕對跑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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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帶著煌紫來到一處懸崖,底下是萬丈深的山谷。
難道天要亡他?
不!他低頭握緊鞭子,只要煌紫公主在手中,大不了同歸於盡。
「我再說一次,放開煌紫!」沈翎低沉地怒吼。
他心疼地凝視著煌紫,她的臉色蒼白、衣衫不整,手臂受了傷在流血。他多想衝上前去擁抱地、安慰她。
雷慢慢地後退,臉上泛著惡毒的笑,「你想救她?好,我就給你一個機會。」
他猛然將煌紫往崖下推去。
沈翎一見,顧不得其它,跟著撲下懸崖。
他拉住煌紫的手,想以「回風雁」攀住岩石,但下降的速度太快,他只好抓住崖邊的樹枝,煌紫的手腕早已泛紅。
「放開我吧。」煌紫凝視著他,平靜地道,細小的樹枝難以承受兩人的重量。
沈翎咬著牙搖頭,「不!我絕不放手。」
「樹枝撐不了多久……我早就該死的。」她充滿愛意地望著他,「老天爺對我已經很好了,祂讓我遇見你……我愛你。」
「我不許你這樣說,我不許你死!」沈翎痛心地喊道。
「翎,聽話,放手。」她苦澀地說。
他狂喊著:「絕不!絕不……」
啪的一聲,樹枝終於承受不住兩人的重量而斷裂。
沈翎拚命想抓住巖壁上的東西,以減輕下墜的速度,風聲凌厲地從耳邊吹遇,呼呼作響。
「砰!」他們掉入河中,水花四處飛濺。
沈翎在河水中浮沉,急切地呼喊:「煌紫!煌紫!」
河面上,一道黑影游近昏過去的煌紫。
「走開!別靠近她。」沈翎狂吼著。
他使勁一拍水面,借力衝向昂首張口的巨蟒。
巨蟒見到活生生的獵物就在面前,張著血盆大口往他咬去。他趁著巨蟒張嘴的同時,一掌劈向它的頭。
它吃痛地往上昂,沈翎已來到它眼前,四眼對望著。
巨蟒綠色的眼珠瞪視著他,森然魅氣,令人不寒而慄。
沈翎毫不畏懼,氣勢磅礡地回瞪它。
一人一獸,僵持了半炷香的時間。
終於,巨蟒慢慢低下身子……
有一剎那,沈翎以為它要攻擊煌紫,差點要衝上前,打掉它的眼珠子。
它像俯首認輸般,將沈翎送到岸邊。
沈翎站在岸旁罵它:「你很笨!不會順便把煌紫還給我嗎?」
巨蟒非常無辜地瞧著昏過去的佳人,像是聽懂他的話般,乖乖地送上煌紫,然後趕緊潛入河中溜之大吉。
沈翎抱著煌紫,找到一個山洞休息,他動作俐落的生起火,讓她多點溫暖,並檢視她身上的傷。
洞外忽地下起滂沱大雨,氣溫驟降,昏迷中的煌紫不停地發抖,柴火不多,沈翎只能脫下兩人的衣裳,趕緊烘乾。
他緊緊擁抱著她,想利用彼此的體溫,相互取暖,以度過漫漫長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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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過後的清晨,空氣分外清新。
煌紫悠悠轉醒,感受到他熾熱的體溫,不覺羞紅滿面,卻又依戀著結實的臂彎,不想離開。
「醒了。」沈翎察覺懷中人輕微地顫動,溫柔的問:「還痛不痛?」
她緩緩地搖頭,能活著,並與他相守相擁,是多麼幸福呀!還能奢求什麼呢?
「那畜生竟想對你……」他緊緊抱著她,憐惜地在她額上印下一吻。天哪!若他再晚一點,會發生什麼事,他真不敢想像。
「都是我回來得太晚,才會害你受苦。」沈翎既自責又懊惱,恨恨地道:「我不會放過他的。」
瞥見她手臂上的鞭痕,他心疼不已。究竟有什麼深仇大恨,要這樣對付一個純潔無瑕的少女?
「你認識他嗎?」
她依舊搖頭。
「一定有什麼事,告訴我,你背上的傷是怎麼來的。」他要知道答案。
再也不願摯愛的女子,受任何一點委屈。他要保護她,永遠捍衛她。
煌紫目光直望著前方,那是極不願回憶的傷痛。
「我和小如、塞雅一起長大,我知道小如喜歡塞雅,而他……喜歡我,可是我始終當他是兄長,所以蘆笙祭時我選了你。」她閉上眼,痛苦地訴說著。「後來黑鷹出現了,揚言我若不嫁他,他就要毀我全族,長老和阿爹決定讓小如代我出嫁,並要塞雅帶我去找你。」
她的淚水掉了下來,往事歷歷如在眼前。
「小如死得好慘!她是被活活打死的,然後他們要殺塞雅,接著我們掉進了洞裡……」
「別說了!」沈翎心痛地抱住她。
她是如此純真,卻經歷過令人心碎的生死離別啊!
煌紫在他懷中,嚶嚶哭泣,「塞雅就要死了,我止不住他的血……他騙我離開……他的身體好冷……我好孤單、好害怕……」
他拍著她的背,輕聲安慰,「沒事了,你在我身邊,不會有事的。」
「是我害了他們……」
煌紫因傷心過度,竟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