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漸漸清醒之後,映入眼簾的是個陌生的房間,腦子裡的第一個問題是「她身在何處?」想要起身,卻發現有東西壓著自己,她費力地支起半個身子,卻赫然看到一隻男子的手臂橫放在她身上,沿著手臂看向一旁,她驚愣住了。
這、這不是……三王爺李文靖嗎?
柳吟月嚇得魂魄無主,接著更慘的是,她發現自己不著寸褸,當下,她便知道自己的處子之身已經在昨夜毀了!
她深呼吸幾口氣,勉強抑下驚慌的心神。此處下宜久留,她必須在身旁男子醒來之前離開這裡。
小心翼翼地輕輕移開李文靖的手臂,柳吟月迅速穿上衣衫,溜出醉花樓。
話說枯守在柳府後院大門的小茵,急了一整個晚上。對于小姐私自出門的事,雖然順利瞞過了老爺和夫人,但小姐徹夜未歸,著實教她急得整夜不敢合眼,深怕小姐萬一出了事,叫她有九條づ叩也賠不起。
直到清晨,一陣微細的敲門聲響起。
「小茵,你在嗎?」
「小姐!」小茵從板凳上跳了起來,喜出望外地開門。「您去哪兒?可把小茵給急死了。」
「我好累,回房再說。」
她讓丫鬟攙扶回房,坐在銅鏡前,讓小茵為她梳頭更衣。
「我的天!小姐,這——」
柳吟月的頸項滿是吻痕留下的瘀青,從銅鏡看到自己這副模樣,教她羞窘地忙以手遮住。
小姐出事了!機警的小茵立即檢查閨房外有無閒雜人等,然後將窗子全關了上,回到小姐身旁。
「小姐,怎麼回事?」
「小茵,我……」柳吟月眼角含著淚,哽在喉嚨的話語吐不出一個字。
「小姐,您先上床休息,在脖子上的青瘀清退之前不要起床,我會跟老爺夫人說您受了點風寒需要休息。這事千萬不能傳出去,待您睡醒,小茵再來為您淨淨身子。」
柳吟月點頭,乖乖地躺在床上,小茵為她蓋好被子後,便退出房外。
小姐在外頭被人欺負了,實在令她氣憤難耐,但是現在小姐那麼傷心,不是問的時機,首要之務是先保護小姐的聲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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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日,柳吟月假裝身體不適,待在閨房休息。柳大人和夫人來探望女兒,請了大夫開了幾副補身子的藥,命令下人不可打擾小姐,唯叮嚀小茵好生照顧。而這件事情總算順利地瞞騙過去。
小茵教人準備熱水,為小姐從頭到腳洗淨身子。
「小姐,您身上的瘀青已經消失,不用擔心了。」
「嗯。」她輕應。
小茵小心觀察主子。自從那次意外之後,本以為小姐該是失神憂鬱的反應,但是小姐的表現卻是讓人意外,瞧她神色不寧的樣子,似乎在傷什麼腦筋。
原本擔心若問了那晚的事,會傷到小姐的心,但小茵快被好奇心溺斃淹死了,因此,她下管三七二十一大膽開口。
「小姐,傷害您的人到底是誰?雖然喝了藥,不會有懷孕之慮,但是……總下能放過對方!那人到底是平民百姓?還是哪家的公子?您說出來,小茵想辦法叫人去訓他。」
柳吟月輕輕將浸了花辦的水拍在身上,低著頭沉思不語。
「小姐!」小茵忍不住低叫出聲,
「他不是平民百姓,也不是一般的富家公子。」
小茵愣了下,小心翼翼地問:「難道……是王孫子弟?」
「不單是,而且還是個皇親國戚呢!」口氣充滿了百般無奈。
「皇親國戚?他、他到底……」
「就是爹娘想要我嫁的人——三王爺李文靖。」
李文靖這三個字嚇得小茵瞠目結舌說不出話來,好半晌才恢復了神智。
柳吟月道出那日遇到杜官闊逃到醉花樓,誤飲迷春酒而與李文靖共寢的原委。
「那三王爺可知小姐的身份?」
「恐怕他到現在還當我是醉花樓的名妓香香姑娘呢。」
「那豈不糟了!萬一小姐進宮被他認了出來,後果不堪設想哪!」
「這就是我傷腦筋的地方。」
柳吟月站起身,小茵趕緊為她披上大毛巾。
忽然,小茵天真地突發奇想。「乾脆向三王爺承認身份,教他負責到底。這麼一來,不但小姐成了王妃,老爺和夫人也樂見其成,豈下兩全其美?」
柳吟月聽了差點沒氣死,她翻了翻白眼,好沒氣地反問小茵。「說你笨的時候,你反倒聰明;說你聰明的時候,你反倒變白癡了!堂堂三王爺的身份何等尊貴,豈會要一個隨便獻出貞操的女子?更何況那日我是裝成妓女的樣子,堂堂禮部尚書大人的千金不但下守婦道,反而出入煙花之地,有誰會相信我是個正經女子?這事傳了出去只會羞辱柳家門風,讓爹娘門面掃地,到時我可成了千古罪人,懂嗎?」
小茵趕忙賠罪。「小姐別生氣,小茵知道錯了!」
「放機靈點,別忘了到時你也要隨我一起進宮,宮中的繁文縉節多得比山還要高,人事的複雜不比咱們在家輕鬆,稍有差錯,降罪的下只你跟我,只怕也會連累到整個家族。」
「小茵謹記在心,小姐放心吧。」
柳吟月坐回蓮椅,讓丫鬟繼續為她梳頭。
「小姐有什麼打算?」
「還未有個底,只好等進了宮再見機行事。不過放心!我絕不會讓李文靖有機會認出我。」
她在心中決定,無論如何都不能讓李文靖見到她,若不得已非碰面不可,她也絕不會洩漏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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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府中,李文靖坐在案前沉思,下人端來的冰鎮蓮子湯,擺了一個時辰仍滴口未進。
他命令所有人,沒有他的允許,任何人不可擅自進入書齋;這兒是他獨自沉思的地方,也是他可以下必掛著風流下羈的面具,恢復精湛內斂的真面目。
每當一人獨處時,她總忍不住想起那夜在醉花樓遇到的陌生女於,本以為她是洛陽城裡第一名妓香香姑娘。在隔日見了真正的香香姑娘,才知道那夜認錯了人。
只可惜早已人去樓空,他找遍了醉花樓,甚至每一棟青樓妓院,都沒有她的蹤影。唯一可以確定的是,與他一夜春宵的這名女子,並非青樓妓女,甚至還是個未出閣的閨秀,這點由絲絨被上的落紅可知。
她好美,連名妓香香姑娘都比下上她,只是,這樣的女子為何會出現在醉花樓,隔天又神秘失蹤?連守在門外、武功高強的手下都不知道她如何消失的,實在令人匪夷所思。
此時,門外的通報聲打斷他的思緒。
「稟告王爺,蕭將軍與康仲麟公子兩位在大廳求見。」
「請他們到議事閣,我隨後就到。」
「遵命!」下人依令離去。
放下手邊的事,李文靖步往議事閣與二位摯友會面。
「蕭將軍、康公子,我正恭候二位大駕多時。」
蕭康二人拱手作揖,蕭天平道:「讓王爺久等至此,真是過意不去。」
這三人私底不是稱兄道弟的好友,在沒有外人的情況下,一些宮中禮儀就免了,這是他們的默契,也是不為人知的一面。
康仲麟說道:「今日來此是有要事稟告。」
「關於我二皇兄的?」
「不錯,根據我們查探,二王爺正攏絡皇上的寵妃之一——紀淑妃,想利用她向皇上進言,立他為皇太子。」
「開始行動了,是嗎?」李文靖扯了個沒有笑意的笑容。
蕭天平補充說:「在通往突厥的關外野嶺,逮捕到三名人犯,搜出一封密函,證實是二王爺授權,如你所言,二王爺的確和突厥有勾結。」說著便將密函呈上。
李文靖凌厲深沉的眼光,使得室內的氣氛化為一片肅然,蕭康二人很有默契地噤聲不語;他們瞭解每當李文靖表現出這種清冷自持的一面時,是他在思考某些事情以及沉澱本身的思緒時才會有的態度。
除了蕭康二位心腹摯友,無人知曉李文靖的真正性情,宮中的權力鬥爭與詭詐險惡,不是一般人所能瞭解的。
為了自保及調查三年前皇太子真正的死因,他隱藏了自己,開始變得玩世下恭,狂浪不羈,讓所有人認為三皇子李文靖只是個沉迷於女色、不問政事的王爺。
沉吟許久,李文靖開口。「那三名人犯如何處置?」
蕭天平道:「依照王爺的指示,為了不打草驚蛇,只是將他們迷昏,這密函是謄抄的,正本仍放回去,讓他們以為只是遇到了劫財的匪徒。」
「很好,放長線釣大魚,餌下得重,才能釣到幕後主使,繼續監視下去。」
「王爺真認為三年前皇太子的死和二王爺有關?」康仲麟提出心中的疑問。
「已去世的皇兄自小與我感情交好,突然失足墜崖,實在詭異。」
「王爺始終懷疑皇太子的死是個陰謀?」
「不錯,皇太子騎術精湛,怎會無緣無故墜落谷底?事出必有因!」
「可是當時隨侍的有封大人,他是個為人正直的清官,有他做證此事應該不假,以及其他隨侍的二十多名侍從,口供全都一致,這又從何說起呢?」
意外的,李文靖抿出一抹耐人尋味的笑容。
「所有人都將注意力放在屍體及證人身上,卻忽略了馬。」迎上二人不解的眼光,他繼續往不說。「在馬尾附近,我發現了針孔的痕跡,普通人根本不會注意到,但卻瞞不過我的眼睛,那針痕我曾在北疆看過,我懷疑是出自突厥北方一派的獨門暗器。」
二人不禁詫異,蕭天平將軍了悟地說:「因此你要我調查所有出入邊防可疑人物,就是為了要找出與突厥聯繫的內好。」
「可不是,有了這封密函,我更可以確定二皇兄的野心,多年來的懷疑總算找到了證據。」
「那我們還等什麼?應該立即向聖上稟報這弒兄通敵的大罪。」蕭天平激昂地拱手朝天,對於這種下忠下義的罪行氣憤難當。
「不行。」李文靖沉穩地打消他的建議。
「為什麼?」蕭天平叫了出來。
「時候未到。」康仲麟接口道。
身為中書令大人的公子,康仲麟從小受到父親嚴厲的調敦,承襲了父親智者的優點,加上天資聰敏,立即判斷出事情的輕重緩急及三王爺對此事的顧慮。
康仲麟示意蕭天平稍安勿躁,緩緩道來:「光是一封密函是無法讓聖上相信二王爺的陰謀,甚至會打草驚蛇,讓二王爺將所有證據滅除,如此一來不但無法將二王爺定罪,反而洩漏咱們王爺多年來為了不使敵人起疑而製造的假象,再想查明皇太子的死因可就難如登天了。」
「難道就這樣繼續等下去,直到查到更有利的證據為止?」
「此事唯有抽絲剝繭,直到所有證據確鑿才能稟告聖上將二王爺定罪,除此之外萬萬下可魯莽行事,免得讓二王爺起疑,何況二王爺到現在對咱們王爺仍心存猜忌,安排了密探監視王爺,咱們更要小心謹慎才是。」康仲麟謹慎地道。
「原來如此,但蕭某下明白,王爺一直偽裝得很好,那二王爺為何始終對王爺心存猜忌?」
「只因三皇子之中,皇上對咱們王爺偏愛有加,這事讓二王爺一直耿耿於懷,加上近期皇上下召舉辦女子詩文宴,表面上是鼓勵女子作詩,實際上是想要為王爺選妃,明眼人一聽就知曉,更可見皇上對咱們王爺的厚愛。」
談到選妃,李文靖下禁眉頭深槍。
「父皇也未免太多事,為了選妃特定舉辦這無聊的詩文宴。」
「哦!真有此事?我怎麼不知道,快說來聽聽!」蕭天平興致勃勃地催促著康仲麟。
李文靖打斷他們,挺無聊地抗議道:「整日周遊於女人之間已經夠累人了,我可不想娶個妻子把自己累個半死。」
「非也,非也!王爺府上空虛,是該娶個王妃為王爺添個兒子,難得聖上一番心意,暫且不談聖旨不可違,王爺假裝沉迷女色以蒙二王爺視聽,卻至今尚未納一妻一妾,難怪二王爺起疑,因此仲麟建議王爺應該趁此機會消除二王爺的猜忌。」
李文靖英眉微挑。「怎麼說?」
「皇上下召在掖庭宮後花園舉辦女子詩文宴,凡百官朝臣家有才貌兼備之閨女得以徵選入宮,王爺被命令須招待這些千金才女,而向來以喜好美女聞名的您,應該要高興才是。」
「我明白,這迷戀女色的戲碼要演上一個月。」
「不僅如此,三爺最好趁此選一名妃子和幾名妾,這戲才能下檔。」
「我懂了,到時我會選一位最適合的妃子,不管喜不喜歡,我會選一位對我們的計劃不會有任何妨礙的妃子。」
蕭、康二人拱手躬禮道:「王爺明理,成就大事不拘兒女私情,為了幫助王爺查出真相,爾等必死效命!」
李文靖滿意地點頭,看了看外頭的天色,看向康仲麟道:「今晚有何安排?」
「聽說城南那兒的姑娘人美、歌舞好,王爺下妨到那兒走走。」
「每日尋歡作樂,我的名聲可真是被你破壞得一乾二淨。」
「好說、好說!」
三人下約而同相視大笑,偕同出門往前廳走去。
此時不知怎麼的,李文靖又想起那一夜在醉花樓的神秘女子,那般柔媚入骨的嬌笑和姿態,再次撩撥他的心……
他不禁搖頭失笑。自己居然對一個狐媚女子起了慾念?李文靖啊李文靖!可別假戲真做,成了名副其實的浪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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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夫人為了準備女兒進宮一事,前些日子請來京城最有名的裁縫師父,幫女兒量身訂做宮裝和繡鞋,今兒個已全部送來,此時,正教女兒從頭到腳試穿看看。
「娘,女兒的衣服已經夠多了,何必那麼破費?」其實她是不想穿得太顯眼,最好樸素得讓人注意不到。
「傻瓜,說什麼破費。柳家的千金進宮怎可穿得太寒酸。」
「女兒是進宮參加詩文宴,又不是皇上選秀。」
「不許這麼說。」柳夫人板起面孔,這是她開始訓話釣前兆。
「女兒不敢。」一轉臉色,她和順地低頭。
「雖不是皇上選秀,卻也相差不遠,別忘了為娘的叮嚀,把握這次入宮的機會,想辦法引起三王爺的注意,若能當上他的王妃,便能光耀門楣,榮耀柳家列祖列宗,而你爹在朝中的地位也會更穩固,懂嗎?」
「是。」她柔順地回答。
柳夫人滿意地緩和臉色。
「下去吧,後天就進宮了,快好好打點一下。」
「女兒這就回房準備。」
柳吟月微斂了下身子,將一切抗拒隱藏在優柔婉約的外表下,待回到翠林院,
才深深地吁了口氣,露出滿臉的下情願。
入宮在即,她會聽娘的話,好好的事先「打點一番」,她已經準備好許多道具,相信足夠應付一個月的日子了。小茵說的對,就當是進宮玩樂也下錯。
她相信自己有足夠的能力,可以應付即將來臨的麻煩。往好的方面想,天仙絕色的干金那麼多,李文靖根本不會注意到她;更何況她現在的樣子和在醉仙樓的妓女樣差那麼多,而李文靖又是個花心王爺,每天接觸的女人數都數下完,怕是早忘了她這個曾經陪他一夜的女子。
思及此,多日的下安一掃而空,換上的是一顆期待與好奇的心。一個月過後,她相信一切又恢復原來的樣子,只是……沒了完璧的身子,更斷了她想要覓得一忠貞伴侶的心願,只剩下長伴青燈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