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蠢蛋一個!」石宗淵無聊地打個呵欠。他想,那紙條上的祝賀詞準是他兒子龐財麟幫他寫的。他就說嘛!這土財主什麼時候轉世了,說話這麼文縐縐的。
而在他身旁的石中御則是一臉腦怒,因為坐在他對面的龐財麟又一副癡呆的模樣望著他身後的初雪,這人還真是死性不改。若不是他覺得留初雪一個人在府裡不妥,他絕不會帶她來這裡。「
這時,石宗淵也注意到了這個異象。不過,正確來說是同桌的人全發現了。看樣子,大夥兒都沒在聽龐大通在鬼扯什麼。
而龐大通這次只邀了城裡較有名的十幾位名流紳士,並沒有他料想得那麼多。不過,大部分來的都是紳士的子女。看樣子,可能是紳士覺得來了丟臉,不來又不好意思,所以便打出子女牌。因此,差不多三分之二的人都是青年,而其實大家私底下也都認識,有人甚至開始竊竊私語了起來。
「財麟兄。」一名穿著體面的公子哥輕推了龐財麟一下。他臉蛋白淨,很有書卷味。
龐財麟震了一下,不明所以地看了身旁的人一眼。
「什麼事。哲遠兄。」而後才發現大夥兒都盯著他,明瞭自己又失態了,臉蛋不禁臊紅了起來。
有人取笑道:「財麟兄,看來石二公子的婢女把你的魂給勾走了。」
其他人笑了起來,卻被龐大通不悅的咳嗽聲打斷,大夥兒只得悶笑。
初雪訝異於自己成為眾人的話題,她什麼都沒做,怎麼說她把龐公子的魂魄給勾走了?
石宗淵偷偷瞄了二哥一眼。不妙,他的臉色非常難看,他知道二哥向來沒什麼幽默感,這下可慘了。
「石二公子,所謂『君子有成人之美』,既然財麟兄看上作的婢女,你何不做個美事。」有一人提議道。
「這是什麼意思?」石中御冷冷地掃向他那人被他這麼一望,頓時尷尬了起來。
龐財麟立刻出聲:「石二公子,得罪了!國棟兄沒什麼意思,你別見怪。」
初雪覺得有些難堪,怎麼大夥兒拿她的事來作文章。她垂下頭,不想再瞧見他們的話。
「不過是個丫鬢,石二公子捨不得割愛嗎?」席間一名二十七、八歲,五宜俊帥的藍衣男子開口道。
石宗淵不用瞧也知道是萬家莊的大公子萬勝夫在放屁,他們家是城裡有名的大戶。在大哥還沒來這兒之前,可是這兒的首富。不過,如今當然只有在一邊納涼的份。
石中御斜脫他一眼。「哦!原來你就是大哥口中那個敗家子。」
「你——」萬勝夫憤怒地以紙扇指著他。
「小女待會兒會出來向各位致謝,請大家隨意,別客氣。」
這時,大廳裡的客人才開始用膳交談。龐大通雖然想來看看究竟出了什麼事,但別桌已有他多年的友人在向他招手,他只得走過去,心裡則有些七上八下的。
龐財麟見初雪低著頭,內心很過意不去,都是他置她於這般處境。他想叫她一塊兒坐下用膳,但幸好及時阻止了自己。若他真的這麼做了,只會讓她更難堪。
畢竟下人是不能和主人同席而坐的。他歎口氣,不知該怎麼表達自己的歉意。
石宗淵覺得他真像個患了相思病的可憐鬼,他這麼沒氣魄、沒自信,怎麼跟二哥鬥?他也忍不住跟著歎了口氣。
初雪見二少爺的茶杯空了,連忙幫他斟酒。覺得自己在這兒好像有些格格不入。
「石二公子,勞煩你的丫鬟給我們斟個酒怎麼樣?
不會連這也不行吧!「萬勝夫打量著初雪,還真是美人一個,難怪龐財麟這麼魂不守舍。不過除此之外,他倒想見見這奴婢有何過人之處,竟會讓萬中御這麼護著她。
「勝夫兄,何必麻煩初雪姑娘。」龐財麟招手示意家婢上前。
「初雪姑娘?」萬勝夫笑了起來。「龐公子,你還真是有禮,連個婢女也加『姑娘』二字,在下真是服了你!」
龐財麟尷尬一笑,不知該說什麼。
方勝夫轉向石中御。「石二公子,怎麼樣?你的丫鬟可否借用一下?」
「萬公子,你……」龐財麟輕蹙眉頭。他這不是存心挑起事端嗎?
石中御冷哼一聲。「你還不夠資格。」
「你!」
「萬兄,就別強人所難了。」曹哲遠微笑道。
「是啊!」其他人也道,何必把氣氛給弄僵。
石家淵愉快地吃著大餐,情緒完全不受影響。這萬勝夫是存心找硬,與他說理根本沒用。
石中御覺得萬勝夫的行為簡直是蠢到了極點,心智根本就像個小孩。這種人其實更好對付,只是他現在沒心情理他。他瞄了初雪一眼,她低著頭,輕咬下唇,看來她都瞧見了他們在說什麼,所以有些不安。
他下意識地碰一下她的手背,比了個手勢。
初雪緩緩綻出一抹笑容,心情安定了下來。二少爺說他們一會兒就走,但讓她高興的不是這個,而是他對她打手勢。他已經有好久好久沒跟她用手交談了。
她突然感到有些鼻酸,連忙吸吸鼻子,覺得自己保個傻瓜。
她一直以為少爺不用手語,也不在歡她用的原因是因為那會提醒他,她是個聾子……而他嫌棄她這點,但現在……她抹去眼角的淚,在心裡微笑。
「石二公子,我可不可以私下跟你談件事?」龐財麟出聲道。這次他可是下定了決心,見到初雪在一旁黯然拭淚,他只覺心痛。他要保護地,再也不讓她受人欺負。
同桌的人全部望向他,大夥兒面出異色,有些不安。
石中御面無表情地道:「有話就直說。」
龐財麟漲紅了臉,堅持道:「這事一定要私下說,希望你能諒解。」
石中御不必費腦筋也知道他私下要跟他說什麼,一定是為了初雪的事。也好,他這次就徹底讓他死了這條心。
龐財麟見他頓首,立刻起身。
石中御也站起身子,對初雪道:「在這兒等我,別離開除家淵半步。」
初雪一臉不解,不曉得發生了什麼事,她方才低苦頭,所以沒瞧見龐財麟的話。
「在這兒等我。」石中御強調地又說了一次。
初雪有些不安,但仍是點了點頭。
「這邊走。」龐財麟往內廳定去。
龐大通匆匆從客人群中脫身,攔住他。「你和石二公子要去哪?」
「爹,你別多心,我們只是說說話。」龐財麟向石中御點個頭,兩人從偏門走出。
龐大通咕咕道:「到底在搞什麼把戲?」
石宗淵和同桌之人則面面相覷,不知道龐財麟怎麼了,怎會突然提出這種要求?
不約而同地,大家將目光全聚集在初雪身上。初雪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大家為什麼直盯著她瞧?
「你的面子還真大!」萬勝夫嘴角一場,感興趣地盯著她。
初雪被他瞪得不自在,覺得他的眼光很不正經。
「不知,雪姑娘詩詞歌賦、琴棋書畫是哪樣精通?」
曹哲遠好奇地道。除了美貌之外,她必定還有過人之處吧!不可諱言的,她的氣質、言行舉止的確不像一般的丫鬟,即使只是看著她,也覺得怡人。她有股靜謐的高雅,讓人覺得如沐春風,他終於可以理解龐兄為何著迷於她了。
初雪搖搖頭,不知為什麼問這個?
萬勝夫轉向石宗淵。「你們府裡的下人真孤傲,一句話也不答。」
「是啊!特別吧!」石宗淵笑瞇瞇地說。
其他人全笑了出來,氣氛這時才又開始熱絡起來。
龐財磷深吸口氣,定住自己的心神,想著該怎麼開口。
石中御則氣定神閒地望了四週一眼,這龐府園子裡的花草比起石府和山莊裡的可差遠了。而且欄杆全漆成金色,還真是有點「刺眼」,果然有土財主的特色。
不過在萬勝夫的襯托下,他們雖蠢,但至少還蠢得可愛。人,果然還是比較才知道等級。
「我……」龐財麟又吸口氣,有些結巴。「我……」
石中御瞄了他一眼。「我不需要站到天黑吧!」
龐財麟紅了臉,脫口而出:「我要向二公子提親。」
石中御的眼神倏地冷了下來。
「我……我是認真的,我會保護初雪姑娘一輩子,讓她快樂,不會讓她受到半點委屈,請你答應。」龐財麟一口氣將自己想說的話全說了出來,心裡也踏實多了。
「如果你的廢話說完了?」
「不,我說的不是廢話。」龐財麟衝動地打斷他的話。「我要娶初雪姑娘。」
「那我的答案是『不』。」石中御的聲音帶著怒氣。
「為什麼?」龐財麟無法理解。「我願意娶她——」
「你願意娶她,我就該答應?」石中御打斷他的話語。「還是要我感激涕零?」
龐財麟愣了一下。「我沒這個意思,我是說,我喜歡她……我會照顧她……讓她快樂。」
「你憑什麼講這些話?還有,你問過你爹了嗎?」他冷聲道。
龐財麟再次愕然。「我……還沒問,不過我——」
「夠了。」他皺皺眉。「你以為一切只要用嘴巴說一說,事情就會像你講得這樣嗎?」
「可是我能讓她衣食無缺。」
「她不用嫁給你也一樣衣食無缺。你連她的手語都看不懂,根本就沒資格站在我面前談她的事。」他厲聲道。
龐財麟被他的話堵得啞口無言,而他不屑的眼神更讓自己覺得天地自容。
石中御轉身離開,而他只能呆站在原處,根本無法思考,腦中只叼著一句話——你連她的手語都看不懂……
龐財麟團上雙眼,老天!他覺得好羞愧。
***
石中御回來,大家這才放下心,只是他的表情……
「哇!發生了什麼事?」石宗淵瞪大眼,他從沒見過二哥的臉色可以難看成這樣。他鐵青著一張臉,太陽穴邊青筋都浮了起來。而且看得出他的肌肉整個都繃緊了,他的嘴唇則嚴厲地抿成一條直線。
老天!二哥該不會是宰了龐財麟吧!
不只他這麼想,在場的所有人全都浮現了這個念頭,而最緊張的莫過於龐大通了。他沒浪費時間,立刻衝向側門,嘴裡還叫著:「財麟,你在哪?」
大廳裡頓時鴉雀無聲,石中御向初雪使個眼色,便直接走出大廳,初雪則跟在他身後。
石宗淵立刻起身。「等我——」他忽然住了嘴,咧嘴一笑,又坐了下來。他還是吃飽再走吧。因為根據他對二哥的瞭解,他在盛怒時是一句話也不會講的。
初雪一出大廳,便跑到他面前。「怎麼了?」
他沒有說話,仍是往前走。她再次衝到他面前,雙手抓住他的手臀,發現他繃得好緊。
「怎麼了?」她比個問話。
他沒有說話,只是盯著她,怒氣仍在他體內無法消除。
「龐公子跟你說了什麼?」她打著手勢。
一提到龐財麟,他的怒火不消反增。他竟然敢開口說要娶初雪!他以為他是誰?竟然如此大言不慚!
初雪見他沒反應,心裡更是焦急。於是緊張地拍打他,希望他有所反應。
他抓住她的手。「你只屬於我。」他的聲音帶著怒氣,目光灼熱地盯著她。
初雪被他嚇了一跳。他從不曾這樣怒氣沖沖地對她,而且他的手勁好大,弄疼她了。她下意識地動一下手腕,他卻抓得更緊了。
她悶哼一聲,咬緊了唇。
「你只屬於我。」他語帶嚴厲,要她承認。
她點頭,發現他抓著她的手鬆開了。她吸口氣,拍手撫上他仍繃緊的臉龐。
他盯著她,目光灼熱。驀地,他拉她入懷,雙手有力地鉗緊她,並開始吻她。
初雪訝異的感覺到他在她的額上、鼻尖、頰邊吻著。最後印上她的唇,他散發的熱氣讓她有些暈眩,她甚至仍能從他唇聞感受到他的怒火,她從不曉得二少爺盛怒的一面竟是如此。
他的體溫似乎因他體內的怒氣而升高,而這熱氣滲入她的身體內,讓她整個人也跟著發燙。她勾住他的頸項,覺得自己快被他吞噬了。
石中御縮緊手臀,在她唇舌間掠奪,兩人極重的氣息交纏著。石中御發現體內的怒火已被轉化成另一段更強的需要,排山倒海的向他撲來。他抬回最後一絲自製離開她,就算他要放縱自己,也絕不能在這裡。
初雪癱在他身上,只能地大口喘著氣。石中御摟緊她,將臉埋在她的頸邊,試著控制自己。當他察覺她的手無意識地撥弄他頸後的發時,他眼望口中她的芳香,開始控制自己,而後鬆開她,托起她的臉龐。
她的唇紅腫鮮艷,像朵剛綻放的鮮花。他深吸一口氣移開目光,注視她仍顯得迷濛的眼神。
「回府吧!」他沙啞地說。
她柔順地點頭,思緒仍沉浸在方纔的熱吻中。
他往前走去,她跟在他身後,覺得整個人都輕飄飄的。而後吐出一口氣,嘴角慢慢地往上揚,笑容淺淺地擴散在唇邊……良久…
當兩人回府時,卻瞧見一個穿著邋裡邋遢、右手拿著枴杖,滿臉鬍碴子的男人正在門口張望。他一瞧見他們走近,立刻上前開口「這位公子,訪問這裡是石府嗎?」
石中御皺一下眉頭,聞到這個人渾身是酒臭味。
「你是誰?」
「我想來這兒找人。」他微笑。「請問公子是……」
石中御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問道:「找什麼人?」
這名中年男子上下打量了石中御一眼,見他穿著體面,該也是個有錢人家的少爺,說不定正是石府的公子呢!而後他將視線移至他身後的女子身上,眼睛不由得睜大,還真是個美人。
「是這樣的……」中年男子摩了一下手掌,「我想見石府的一位公子,可是門童不讓我進去。」
石中御蹙著眉頭,他確信自己不認識他。所以他應該是來找宗淵的。
「那位公子前天幫了內子一個忙,還給了犬子一兩銀子,我想來謝謝他。」他露齒一笑。
初雪震了一下,二前天……一兩銀子……那他是…… 她驚駭地瞪視著他,無法置信。他……初雪晃了一下,有些腿軟。
石中御眼明手快地扶住她的手臂,初雪搖頭示意她不要緊。
石中御瞄了眼前的中年男子一眼,他明白他是誰了。只是他懷疑他真正的目的不是這個。
「我就是你說的那個石公子,既然你道完謝,那就請回吧!」
他話一說完,初雪立刻震驚地微張著嘴,二少爺怎麼說謊?
「原來你就是石公子。」男子大喜。「我就說嘛!果然是一表人材,方纔我瞧見你時就知道你不是泛泛之輩。我……我姓曲,單名一個華字。真的很高興認識你。」他無意識地繼續摩著雙手。
「如果沒什麼事,就請回吧!」石中御冷淡地道。
「是……是……」曲華的臉色有些頹喪,阿鴻明明說那位公子很親切,怎麼這人卻如此不友善?「謝謝你幫了內子。」他又說了一遍。
石中御沒理他,握著初雪的手臂,拉著她往前走。
可她卻有些不想移動。
曲華拄著枴杖走沒幾步,又回頭道:「公子,有件事…… 想請問一下」
石中御站在原地,沒有轉身。
曲華只好一拐一拐地又走回他面前。「當時跟你在一起的還有位小姐……不知她在哪裡?」
初雪張大眼,雙手緊抓住石中御的衣袖,心跳緊張地加快了起來。
「你找她有什麼事?」石中御平靜地問道。
「這……我也想當面向她道謝。」曲華咳了一下。
「我會轉達給她的如果沒別的事,你可以走了。」
石中御瞥他一眼。
他的表情又尷尬了起來。「是……」但他卻沒有移動,遲疑了一下又道:「請問她是石府的什麼人?」
終於慶出真正的目的了。石中御在心裡冷哼一聲。「你問這做什麼?」
他乾笑了幾聲。「沒什麼,隨便問問。不好意思,打擾了。」
他向石中御和初雪點個頭後,這才蹣跚離去。
初雪回頭望著他的背影,內心非常激動,她不自覺地想追去。
石中御抓住她的手臂。「別去。」
初雪望著他,雙眼盛滿傷痛,而後點了點頭。二少爺說得對,她是不該去。因為就算去了,她又能說什麼、能做什麼?
石中御見她難過,心情不由得浮躁了起來。「你想和他們相認?」
她愕然地注視著他,搖搖頭。「我不知道,我從來沒想過。只是瞧見他們,心裡便覺得惆悵、難過,他們的日子過很辛苦、很難捱。」
他輕拍眉心。「所以,假若他們的日子過得舒服,你就安心了?」
她又愣了一下,而後緩緩點頭。如果他們生活的衣食無缺,或許她就不會再這麼掛念了。
石中御盯著她,沒說什麼,而後邁步走進府裡。初雪則同回頭望曲華離開的方向一眼,這才跟著入內。
入進屋便甩甩頭振作精神,現在不是感傷的時候。她輕扯他的袖子,石中御回頭。
「方纔在龐府的時候,為什麼生氣?」她比劃著。
「那件事不重要。」他蹙眉。
她搖頭。「可是,你從來沒那樣過!」
「嚇到你了?」他的眉頭皺得更緊。
她搖頭。思及他方纔的舉動,白嫩的臉蛋迸出紅暈,害羞地低下頭。
石中御注視她低垂臻首,不禁揚起一抹淺笑,伸手將她擁入懷中。初雪偎著他,張開手環上他的腰。她發現二少爺最近變了好多,對她好溫柔。她輕歎了口氣,滿足地靠著他。
而石中御也在想方纔的事,沒想到他會生這麼大的氣。最近似乎只要碰上跟初雪有關的事,情緒就會收到波動。以前在山莊時,從不曾如此。
他撫著她烏亮的髮絲,想著自來這兒後,不斷有人想霸佔住她。先是石揚,而後是龐財麟、小狗,結果現在連親人都找上門來。一想到這兒,他就有股怒火,若是在山莊,根本不會有這些莫名其妙的事發生。
這兩天他想了一些事,發現自己對初雪有很強的佔有慾,而這是他以前從不曉得的,或許是她從小跟著他。久而久之,他便將她納為自己的所屬而不自知。
不過,現在這些都不重要了,既然他已將她歸為已有,那她。就永遠屬於他。對於已是他的東西那他就絕不放手。
初雪抬頭望著他,表情有些靦腆。「有件事……」
他揚起眉宇;示意她繼續。
她紅了臉,比著:「昨天……昨天……少爺說……吻我,是在做實驗,那是實驗……什麼?「
「你不喜歡這個實驗?」他問。
她搖搖頭,臉蛋幾乎快燒起來了。「不是……我只是不懂在實驗什麼。」
他盯著她。「在實驗是不是每次吻你的時候感覺都一樣?還有,我會在什麼情況下想吻你,是只對你還是對每個女人都∼樣。」
她聽到最後一句話,心沉了下來,難過的低下頭。
想到他要吻別的女人時,她的心整個都揪起來,她知道自己沒有資格管少爺的事,但卻仍是忍不住悲傷。
他抬起她的臉傾身刷過她的唇。「你不喜歡我去吻別的人?」對於她的心思,他很容易感受到,也很容易猜出。畢竟兩人長久朝夕相處,因此對方時清緒波動,很容易感受到。
她頷首。「不過……」她沒有再說下去。
「不要吞吞吐吐。」他輕圩她的臉。
「奴婢沒有資格管少爺的事。」她以手勢比著,強調地以「奴婢」和「少爺」來稱呼兩人。
石中御不悅地披一下眉頭,心裡非常不痛快,但他又不知道自己在氣什麼。因為她並沒錯,她的確是沒資格管他的事,畢竟她只是他的奴婢。
但嚴格說來,他並沒有要求她的言行舉止要百分之百的像個婢女。因為有時她自稱「我」而不是「奴婢」
時,他並不會生氣,也不會叫她一定要改口。所以初雪也沒有很嚴格的執行。
其實剛開始時,她沒自稱過「奴婢」,而他也沒把她當作下女看待。是後來阿桃一廂情願地這麼認定,希望初雪能來服侍他,為莊裡出一份心力。而當初他並沒有堅決的反對,所以後來初雪就成了他的侍女。
雖然知道她說的沒錯,但他心裡卻仍是不舒服。
「你倒是把奴婢的規矩背得很清楚。」他冷聲說道,手指自她的臉上移開。
初雪沒有回應,只是在心底深深地歎了口氣。
「這麼說,只要是主人的話,你一定服從?」他問道。
初雪點頭,服從是下人必遵的法則。
「若是宗淵要吻你,你也服從?」他怒道。
她大吃一驚。「這…小少爺不會的。」這怎麼可能,大荒謬了。
「回答我的問題。」他硬是要她說出答案。
「不會。」她只是搖頭。
「為什麼?這樣就不服從了。」他抬著她的下巴。
「不是,這不一樣。」她只能搖頭。
「哪裡不一樣?」他追問。
初雪被逼得說不出話來。
「回答我。」他命令道。
她輕咬下唇。「少爺說過『我只屬了你』。」
石中徹仍是皺著眉頭,他放下手,心中有些悵然若失,他想捕捉那份感覺,但那感覺卻一因而逝。
「我說錯了嗎?」初雪見他的表情有些奇怪,但又說不上來哪裡怪。
「你沒說錯,你是屬於我的。」他平靜地看著她,雖然不懂心中那份悵然是什麼,但目前這樣就足夠了。
因為意念常是忽滅忽現,若錯過了,再思索也是徒然。但只要時機一到,它又會再浮現,所以心急也沒用。
「走吧!」石中御對她說道。
初雪點頭,柔順地跟在他身邊。心裡想著其實她方才不是要這樣說的,只是她開不了口告訴少爺,是因為她喜歡他,所以才會讓他親她。
畢竟說了又如何,這根本沒意義,說不定只會讓少爺覺得尷尬,那麼——還不如不說。
***
曲華拄著拐權,手裡拿著酒,蹣跚地回到城外的破廟裡。他一進門,婦人阿貴立刻放下手中的針線活,起身「你去哪兒了?」她扶著已有些醉意的他。
「別碰我!」他推開她。「我又不是兩條腿全廢了。」
他一吼,原本坐在牆角的阿鴻更將身體蜷縮起來。
曲華灌了口酒說道:「你想知道我去哪是嗎?我就告訴你,我去了石府了。」
阿貴大吃一驚。「你去那兒做什麼?」
「你說呢?」他哈哈大笑。「當然是著石公子能不能再多捨點錢,結果——我呸!那個石公子一毛不撥就算了,竟還擺張臭臉給我看,拜託!本大爺是來道謝,又是來借錢的。」
阿貴急道:「你……」
「我?我怎麼樣,你緊張個什麼勁兒?」曲華又喝口酒。「你是怕我去找咱們的女兒,是嗎?」
「沒……沒有……」阿貴突然大聲道:「你別胡……
扯,咱們的女兒早在十八年前……就死了……「她鼻頭一酸,淚水掉了下來。
「哭哭哭,一天到晚哭,老子就是給你哭衰的。」曲華怒道。「再哭給我試試看。」
阿貴忍住淚水,不發一語。
「明天我們再去一趟石府。」曲華說道。
阿貴一臉震驚。「去……去做什麼?」
「廢話,當然是去認女兒。」曲華吼道。
「沒有,沒有女兒。」阿貴連連搖頭。「她十八年前就死了。」她在心中告訴自己絕不能承認。
其實這一切都怪她不好,前天她從昏迷中醒來後,知道自己的女兒曾在身邊照顧,一時情緒激動,便哭了起來。回到破廟後,因為急於想把內心的苦悶渲洩出來,便口無遮攔的說了一堆,當她察覺事態嚴重,要收口時已經來不及了。
這些日子,她一直把秘密藏在心中,連丈夫都沒有透露半句,但如今…都怪她不好,都怪她……
「別以為你瞞得了我。我告訴你,老幹這條腿當年就是因為她才斷的,現在她有錢了,我去跟她拿些錢來花花有錯嗎?」曲華怒道,又唱了口酒,若不是當年斷了腿,他現在也不會變成廢人一個。
「你怎麼可以這麼說!」阿貴掩面哭了起來。
「我有說錯嗎?如果不是我的腿斷了,不能做事了,我需要靠你養?還窩在這種鬼地方。」他大吼大叫。
坐在角落的阿鴻,將自己縮得更小,伸手掩住耳朵。
「我告訴你,你別跟我裝蒜,否則有你苦頭吃!就算你不去,我也會拎著阿鴻去,他也看過他姊姊,總認得出來。是不是,阿鴻?」曲華叫道。
阿鴻縮成一團,沒有回答。
「我叫你你沒聽到是不是?」他一拐一拐地走到兒子面前。「聽到沒有?」他舉起枴杖。
「你做什麼?」阿貴衝上前,擋著他。「別嚇著他」
曲華又喝口酒「哼」了一聲,逕自走到乾草堆上躺下,呼呼大睡起來。
阿貴哭著抱著兒子。「沒事的。」
阿鴻沒有說話,只是點點頭。
阿貴看了丈夫一眼。抹去淚水,拿件破毯子給他盞上。想著好久好久以前,他不是這樣的,剛嫁給他時,他待她極好。兩人快快樂樂地過了一年,後來她有了身孕,兩人更是高興得快瘋了。
但不久,女兒卻染上風寒,而他為了給女兒治病,拚命賺錢,幫人搬貨、扛東西,卻在一次疏失中被壓斷了腿。自此以後,他便意志消沉、自暴自棄。
後來,他發現女兒竟然失去聽力時,整個人便像瘋子一樣,不停地大吼大叫。說要她何用,枉費他斷了一條腿卻只救回一個聾子,倒不如當時就讓她死了。
她自己當時也哭得死去活來,在丈夫的慫恿下…… 丟棄了自己的小孩……
阿貴難過地哭著,她當時應該堅持不答應的……
但丈夫說,養她何用將來口不能語、耳不能聽,不也是廢人一個!她一時心智不清,便同意了……但這十八年來,她日日後悔,沒有一夜睡得安穩。
老想著他們夫婦倆,當初是多麼高興她的到來,她長得好可愛、好標緻像個小美人,但他們卻狠心丟了她……
當他們這麼做時,便已失去了為人父母的資格,如今又有何顏面去面對她?
她絕不能讓丈夫去打擾女兒清靜的生活,她若知道她有這樣一對父母親,一定會傷心悲痛。所以,她絕不能讓丈夫去破壞!她不能,她已經錯了一次,絕對不能再錯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