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仰躺著,睡得極不安穩,白皙的手臂緊摟著被解,紅紅薄薄的小嘴緊抿著,修長的柳葉眉憂愁的微皺,黑亮的青絲散在雪白的繡花枕上。
仔細一瞧,那柔密而纖長的睫毛邊還掛著兩滴令她心疼的晶瑩淚珠。
唉,她又在想阿七了……這個發現令他妒火中燒,有股掉頭就走的衝動。
,阿七一離開,整個家就變了樣。二娘常到門口眼巴巴地張望著,盼望阿七能夠再次出現在大家面前,而她腰做第一個伸開雙臂歡迎他回來的人。
小陽而就更奇怪了,好像突然變了個人似的,話說得比懷懷還少,斯文俊逸的臉上總是黯然神傷的表情,活像個潦倒的落魄書生。
若說有誰沒受到影響,那自然就是非懷懷莫屬了。他還是那個悶葫蘆的死個性,吭也不吭。
連他自己也不得不承認,少了天天和他抬槓的阿七,就好像突然少了什麼東西似的渾身不對勁,做什麼事都提不起精神來,無法專心——儘管他嫉妒那傢伙嫉妒得半死。
「嗯……」阿雪嚶嚀一聲,開始叫嚷起來:「阿七……阿七!你不要走!我會乖乖的……」
她急急揮動的小手又軟軟垂下,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奔流在枕上。阿雪原本康復神速的身體又因阿七的離去而急速虛弱。唉!阿七真如此重要嗎?那他在阿雪的心中究竟有什麼樣的地位?下意識地,岳正心將阿雪連人帶被從床上拉到自己懷裡,彷彿會突然失去她似的。
低頭怔怔地看著懷中緊閉著眼的阿雪,她一隻小手正不確定地在他胸口。他很願意與她分享他的心跳,天知道他愛死了這樣的親暱;但見她額頭微微沁出汗球,想必是太熱了。
岳正心毫不遲疑的將被子一欣,被子便泰半攤落到床上,當然兩人之間的距離也無可避免的拉近。香軟的觸感令他輕顫,生怕一不小心便會傷了阿雪柔弱無骨的嬌軀,更讓他禁不住地心神蕩漾起來。
他暗自忖度著,阿雪醒來後瞧見自己躺在他懷裡,會有什麼反應?
「唔……」阿雪舒展了雙眉,頭一側,更往岳正心裡鑽去,白皙的臉頰緊緊偎著他的胸口。
原來這小妮子不沒打算醒過來哩!岳正心索性閉起眼,背靠床柱擁著阿雪,享受兩人世界的寧靜。
懷裡的人兒侷促不安地動了動,睜開眼,他對上了顧盼流轉的剪水雙眸。
「醒了?」語氣無限溫柔。
「阿正哥哥……」阿雪軟軟地喊了聲,頰邊突然浮上的兩朵暈紅。
阿雪既沒有掙扎、也沒有逃離他的懷抱,這個發現讓他欣喜若狂。
「又作惡夢了?剛剛你睡得很不安穩,所以我……」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對勁了,他突然難以控制地想向阿雪解釋什麼,卻比牙牙學語的孩童還口拙。
「你什麼?阿正哥哥。」阿雪茫然不解地望著他。
「呃,我是說……就是……阿雪會不會討厭和阿正哥哥在一起?」該死,他到底在胡說些什麼?」
「我?」阿雪赧然笑了,扇子般的睫毛扇呀扇的。「怎麼會呢?我很喜歡阿正哥哥呀!」
「真的?可是……」岳正心更進一步試探著。「可是我總覺得阿雪有了阿七,就不喜歡我了。」
天哪,他一個堂堂男兒竟然玩起吃醋的遊戲來了!
「那是不一樣的。」一隻小手毫無預警的覆上心口,讓岳正心險些岔了氣。阿雪用怯怯弱弱、卻不容置穎的肯定口吻說道:「我喜歡這兒……比阿七的還要溫暖、還要舒服!」
什麼」阿雪的「初擁」已經讓那小色胚給奪走了?!岳正心酸不溜丟地想,他非得找個機會宰了那傢伙不可!阿七怎麼能因為阿雪對男女概念的懵懵而藉機佔便宜?!
不過阿雪那聽來令人血脈噴張的告白,就夠他心喜若狂加上雀躍歡萬分了!
想她這般的「癡心男子」,只要給他一點點甜頭,就算要他上刀山、下油鍋,也是在所不辭。
他必須把握良機,向阿雪索取更可靠的保證才行,要不然等到阿七回來,阿雪恐怕又來個臨陣倒戈了。
他的大掌慢慢覆上了柔弱無骨的小手,將它壓在自己的胸口,很認真地說:「這兒——就送給雪了!以後阿雪要是有什麼心事,歡迎隨時來這兒申訴,而且只有阿雪才能來喲,其他人是一概不接受的。明白嗎?」
阿雪那兩片薄薄嫩嫩的唇抿成開心的弧度,澄澈純淨的眼眸裡浮現出自己未曾察覺的幸福。她輕輕頷首,半信半疑地問:「真的?阿正哥哥不能食言!」
「當然,當然。記得別說出去,這可是阿雪和阿正哥哥之間的小秘密。」
阿雪的表情讓岳正心放了一百二十個心,他知道她已經將他這寬厚的胸膛視為最大的秘密啦!呵呵!
再來,他要將阿七那小子徹徹底底從阿雪心坎裡給「攆」出去,他才不要和阿七一起擠在阿雪那小小的心口裡。天涯何處無芳草,阿七就眼睛放亮點,自個兒尋芳草去吧!至於他岳正心,弱水三千隻取一瓢飲,他只要阿雪。
「阿七為什麼不聲不響地就走了?」阿雪喃喃自問。「阿正哥哥,告訴我,是不是有人欺負他?」
「不是我哦。」岳正心連忙撇清。
「這麼說,真的有人欺負阿七了?」
「不關我的事……」岳正心嘴巴閉得緊緊的。
「快說嘛,我不會生氣的。」事實上她眉頭已經快擰在一起了。
「告訴你可以,但是你要答應阿正哥哥一件事。」
「什麼事?」阿雪忙問,大眼瞅著他瞧。
岳正心輕輕放開她,讓他斜倚著床柱,隨後起身去端來桌上早已備妥的粥。嘿嘿,溫度剛好,這樣他就不必對著蕩匙吹得丹田無力了。
「很簡單,吃完就可以知道答案。」他已經舀了一匙送進阿雪嘴裡。
「沒問題,我會把粥和藥都吃完的。」阿雪知道自己最近的食慾比以前阿七在時明顯下降許多,但為了知道答案,她也答應過阿七不再讓別人為她操心,她會乖乖地把該吃的東西吃完,不會再耍賴、鬧脾氣。
「阿雪……」岳正心感動得無以復加,看來阿七真的改變她不少!唉,他不得不承認,阿七那張「毒嘴」還挺管用的。
於是,岳正心一匙匙將食物往阿雪口裡送,嘴巴也不停地把從關越陽那兒聽來,阿七和木懷沙起衝突的整個來龍去脈解釋清楚。
「怎麼會這樣?」阿雪小口微張,惱於判斷不出誰是誰非,她也不好意思將一切都怪罪到木哥哥頭上。
岳正心什麼也聽不見了,心思全飄飛到那微張的小口上,呼吸也變得粗重起來,身體更是不自覺地朝阿雪欺近。
阿雪怯怯地看著自己和阿正哥哥的距離逐漸拉近,心臟開始管不住的狂跳著。她不太明白正哥哥那種熱切的眼神代表什麼,只知道在他的注視下,自己全身也跟著熱了起來。
「阿正哥哥,你怎麼了?」阿雪抬起小手,輕輕拍了拍岳正心的臉頰。
不拍不好,這一拍,她發現阿正哥哥的表情扭曲得更厲害,似乎更痛苦了。
「怎麼了?阿正哥哥,是不是我打痛你了?阿雪慌問。
「沒有。阿雪……」
岳正心粗啞的開口,緊緊握住臉頰上的柔荑。
該死!他現在根本就跟採花賊沒兩樣,他實在不該有一親芳澤的想法與衝動,那會把阿雪嚇壞的,但是……
「那——」岳正心食指按住了阿雪的唇,阻止她開口。
彷彿是下了什麼重大決定似的,他的聲音更低沉了,「阿雪,阿正哥哥可以……可以吻你嗎?」
「吻我?」眼神和表情透露了她的茫然與不解。
岳正心腦袋瞬間清醒了大半,這小妮子甚至連吻是什麼都不曉得!
他該讓她懂嗎?可是萬一她懂了,卻後悔將初吻給了他,甚至害怕地逃避他怎麼辦?
可是不試怎麼會知道?他要阿雪心時有他,他要阿雪對他產生和別人不一樣的感覺,他要阿雪惦念他、懂得他的愛、也懂得回應他。
「那是……那是……」岳正心試著跟阿雪解釋。「一個男子對喜歡的姑娘所表現出來的喜歡方式。」說完忍不住漲紅了臉。
這樣的解釋使阿雪對那個方式起了莫大的好奇心。
「那要怎麼做呢?」阿雪興致勃勃地問著,忽略那個定義背後的義意。
「男子會將自己的唇貼在姑娘的唇……」這麼說會不會在噁心了?岳正心覺得充滿罪惡感,好像他正向阿雪灌輸什麼怪力亂神的謬論似的。
阿雪小臉倏地一紅,羞答答的低下頭來不敢直視他。
岳正心瞧著那兩排細長柔密的睫毛正不安地眨動著,很好,這單純的小妮子總算明白了。
可是,她會答應嗎?一解釋明白,他反而沒有勇氣再問同樣的問題。
岳正心凝望阿雪許久,終於,那意氣風發的眸子裡進放出堅定的火焰,正好迎上阿雪終於抬起來一探究竟的小臉。
他輕托起她的下巴,雖然他的舉動有些像登徒子,卻沒有絲毫輕薄的意味。
「嗯?」阿雪的臉上又飛昇起一道紅暈,眼光低垂,小手不安地抓緊被角。
「阿正哥哥……可以……可以吻你嗎?」
阿雪抬眼,澄澈的眸子裡含著天真的笑意與憧憬,臉上紅潮未退,只是靦腆的咬著唇,望著岳正心一言不發。
有了!岳正心靈光一閃。
他突然垂下手,懊悔又落寞的說道:「對不起,阿正哥哥冒犯你了,我以為阿雪也喜歡阿正哥哥的。現在我明白了,請原諒我的失禮,阿正哥保證以後不會再打擾你了。」
說罷,岳正心便站起身,準備離去。
阿雪絲毫未覺他眼底、唇角的狡黠笑意,連忙抓緊了他的衣角,結結巴巴又羞澀的解釋,「沒……沒有,阿正哥哥別傷心,我也喜歡阿正哥哥。如果……如果阿正哥哥真的不嫌棄阿雪這個一無是處的病人——」後面的話,已經悉數讓岳正心的唇給吞了下去。
岳正心輕歎一聲,他終於淺嘗到那兩瓣薄嫩的甘美了。他已經烙下了他專屬的印記,從今而後,無論是她的羞澀、她的嬌柔、她的甜美,都將永遠屬於他。
他要讓她的生命、愛情豐腴,並且燦爛起來。
托住阿雪的後腦勺,將她整個人拉向自己貼緊,岳正心極其輕柔的摩挲著那幼嫩的薄唇,濕潤的唇品嚐著她略帶著藥味的甘美,感受著她的青澀、她的怔忡與驚奇……
驀然,他加重的力道,狂熱的像要將那柔弱無骨的軀體揉進自己身體似的。舌尖挑開了不設防的貝齒,探進去找尋她的,他要帶領著她體會他全部的愛。
「唔……」阿雪無力的嬌吟一聲,發現自己軟綿綿地動彈不得。這就是吻嗎?一種未曾有過的驚奇刺激感受竄遍了全身,覺得渾身快燒起來似的,還帶著一陣陣神秘的暈眩感……
漸漸的,在阿正哥哥強烈的探索與交纏下,她呼吸越來越困難了,掄緊的拳頭輕捶他,顯示著抗拒。
呀!岳正心心一驚,他忘了阿雪原本就柔柔弱弱的,他怎麼能夠如此粗魯地待她呢。他趕緊鬆開了唇,心想她一定快窒息了。
這一抽開,他才心疼地發現阿雪的唇已經讓他粗魯地吻腫了。
「阿雪……」岳正心柔情的低聲喚著,心疼地輕撫紅艷的唇瓣,緊緊摟著她癱軟的嬌軀。
阿雪兩頰緋紅地埋進他胸前,不敢看他,急速的喘著氣。
他們就這樣靜靜相擁著,岳正心也不急著要阿雪說出自己的感受,他要等阿雪恢復了勻順的呼吸再說。
「記住了,阿正哥哥不准別的男子對你這麼做,知道嗎?你是阿正哥哥的,只有和阿正哥哥才可以哦!否則阿正哥哥會傷心欲絕的。明白嗎?」
咦,小妮子怎麼沒回應。
她……她不答應嗎?
「阿雪,怎麼不說話了?」岳正心納悶又擔心,莫非他的努力全白費了?
最後,他忍不住去輕扳深埋在懷中的小臉。
唉!岳正心重重歎口氣覺得老天爺似乎特別喜歡劃他,眼看明明就已經……卻又……
他小小心翼翼的將酣然人夢的阿雪放到床上並幫她拉好被子,她臉上掛著甜甜柔柔的微笑,看來阿七離開的夢靨是暫時不會再侵擾她了。
等她醒來再說吧……陳七知道自己醒了,不過,她實在有點不甘心,怎麼這麼快就醒來了。當然,她也知道昏迷再久,事情還是沒辦法解決,只會徒增麻煩而已。
她也知道自己目前身在何處,偷偷溜到外頭轉了一個圈,最後還是得回到原來的地方。早知道事情會演變成這樣,她當初絕不會為那該死的婦人之仁而救了長舌公岳正心。
有人在她房裡,等著她醒來。
這位「眾望所歸」的代表會是誰呢?唔她應該先猜測一下這位代表已經靜候多久才是。
不會是關越陽,因為她沒有坐立難安的感覺。
那顆臭石頭就更不可能了,他是那種神不知鬼不覺就突然翻窗子進來嚇死人的,教他待在房裡?別傻了!要不是他發現她有同樣的玉笛,他哪裡會那麼好心的下山去找她!
那天在山洞裡,那傢伙一定是見著了她春光外洩而一時「色慾薰心」,才會胡亂在石壁上宣佈她是她的女人。可是說他色慾薰心也有點牽強,那傢伙公堂飯吃那麼久了,什麼場面沒見過,更何況她也不是什麼天香國色,她自認還沒那個本事讓他達到色慾薰心的境。
更何況,他一直掛心於那位從未謀面的未婚妻呀!這麼說來,那天在山洞裡見過她之後,他就已經有取消婚約的打算了?長久掛念執著的情感竟不過驚鴻一瞥?這讓她有種難以言喻的感受,她說不出那種無法歸納在喜怒哀樂裡的滋味。
她還喜歡關越陽,喜歡他那股淡然出塵的氣質、溫和恬適卻洞悉一切的湛然雙眸、悠然清朗的語氣有著莫大的安定力量。和阿正的心直口快、木懷沙的讓人摸不清頭緒比較起來,還是關越陽正常些——雖然她一直猜測不出關越陽到底有沒有斷袖之癖。
唉!愈想愈煩,暫時還是假裝這不醒好了。她決定什麼也不想的好好再睡上一覺,就算是給自己一個小小安慰。
「死阿七,你以為裝死就沒事啦?」
原來是阿正!
天哪,忘塵居裡已經沒有「能人異士」了嗎?怎麼派出這種唯恐天下不亂的代表來探望她呢?
她的臉突然被重重的擰了一下。
「哎喲!痛死了啦!阿正,你怎麼可以趁人之危!」陳七痛得坐起來,捂著半邊臉齜牙咧嘴的咆哮著。
岳正心好整以暇地蹺起二郎腿坐在床沿上,臉上掛著惡作劇的淘氣笑容。「眼睛該張開的時候就要張工,咱們可以商量玩點別的,那種裝死的肥戲實在太沒意思了。」
她砸過去一個大枕頭,「那你也不能用這種方式拆穿我啊!」她那細嫩皮薄的臉蛋想必已經淤青了。
他不慌不忙地接住枕頭。「我已經暗示過好幾次了,誰曉得你在發什麼呆啊!」
「我……你……」她真想把這傢伙一腳踹到床底下去。
「好了啦,捏一下又不會死掉,別跟個娘們似的扭扭捏捏好不好?」岳正心非常義氣地拍拍她肩頭。
「娘們——」阿七提高聲調。「我本來就是……」
「什麼?」
她火冒三丈的轉了詞。「誰規定娘們才能喊痛的,我就是很痛不行嗎?都是你!你這討厭的傢伙,去死吧!」她眼明手快的擰了岳正心一把。
「哎喲,你還真捏啊,太狠了。」這下換他齜牙咧嘴。
「彼此彼此。」
他那委屈的神色像個遭虐待的小媳婦,讓阿七笑疼了肚子。
「好了,雖跟個娘們似的扭扭捏捏好不好?」她用了同樣的安慰話。「對了,你等多久了?怎麼知道我已經醒了?」
提起這個,岳正心又有一堆話要說。「你根本就是豬投胎轉世的嘛!一裝死就裝了兩天,連我這個老祖宗都自歎弗如。」
「什麼?!我昏迷了兩天!」阿七大叫。完了!他們一定發現她是女兒身了!
「小聲點行不行,看門的人都沒喊累,你睡覺的人襄襄個什麼勁兒?」岳正心皺眉。
「還有誰進來過了?有沒有人……呃,有沒有人……動過我?」阿七抓緊他的衣袖,緊張的冒著冷汗。
「天哪!你還好吧?」岳正心不敢置信的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是你有病還是我有病?我都糊塗了。」
「快回答我行不行?這是個很嚴重的問題!」
懷懷一送你回來就馬上回衙門辦案去了,小陽兒自從你回來之後就不見了。一開始是二娘替你蓋上被子的,之後她就沒空進來了,阿雪還不能下床……你說還有誰來過?」
「這……這樣就好。」她鬆了口大氣,突然又緊張起來,「啊!你……你你有沒有……動我?」
「我動你!?」他先是一愣,接著瘋狂大笑起來。「我還沒飢不擇食到那種程度!哈哈哈……」
「我……我不是那個意思。閉嘴,不要笑!」阿七氣急敗壞地嚷著。
「我,岳正心,鄭重聲明——」他促狹的舉起手,「這兩天除了在阿七房裡踱來踱去,以及偶爾對著窗外的藍天自雲抱怨阿七是豬精投胎轉世之外,絕對沒有動阿七半根寒毛。這樣可以了吧?」說完,他又抱著肚子笑彎了腰。
「那就好。」她點點頭,放下心中的一塊大石。「對了!關夫子『不見了』是什麼意思?」
「我覺得你有必要先向我解釋你剛剛的問題是什麼意思。」
陳七低下頭,囁嚅著: 「我……我好幾天沒洗澡了……」這是借口,不過也算:是事實。
「嗯,這個借口還不算太離譜。」岳正心哈哈一笑,知道事情絕不是那麼簡單,但他不急著去拆穿,時機一到,真相自然會出現。
「本來就是!」捕捉到阿正玩味的眼神,阿七發現她簡直就是跟一群狐狸在玩捉迷藏。
岳正心技巧地轉了話題,主動解釋道:「小陽兒看到你回來,就說要找個地方清靜幾天,然後就不見了啦!」
「哦。」也好,木懷沙和關越陽都不在,否則她實在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們。
「阿正,謝謝。」無論如何,她還是挺感謝這傢伙的。
臉一橫,岳正心突然變凶了。「少謅媚了,我正愁找不著你算帳哩!」
「我哪裡得罪你了?」阿七瞪大眼。
「多到足以把你大卸八塊!」
她凶了起來。「岳正心!你今天倒是給我說清楚,我阿七行得直坐得正,什麼地方得罪過你了?」兩個人已經夠她了,這傢伙居然還想進來插一腳,說什麼她也要禁止才行。
「我認識阿雪比你信,比你瞭解她,比你懂得照顧她,知道她需要什麼!」他壓低了聲音吼著。
「那關我啥事?」阿七沒好氣的別開眼。這個人真是無聊至極。
岳正心暴跳如雷,氣得橫眉豎眼。
「關你啥事!?這種風涼話你居然說得出口!你根本就是個不負責任的傢伙,阿雪怎麼會笨得喜歡上你?」
「喜歡上我?!」阿七兩道細長的眉痛苦的糾成一團,終於無可遏抑的咧嘴大笑起來。
看來忘塵居裡的人都患了男女不分的絕症。
岳正心握緊拳頭,額頭青筋隱約可見。
糟了!這傢伙要揍人了!她得趕快止住舌,裝作很認真的正視這個問題才行。
「對不起,對不起。我以為你是鬧著玩的。」阿七迭聲道歉。
阿七的反應已經惹火了岳正心,他按捺著性子,一字一問道:「你給我說清楚,你到底對阿雪抱持著什麼心態?」
「我很喜歡她,她也很喜歡我,就這麼簡單,還會有什麼心態?」
「你明知道阿雪單純的不明白男女有別,卻還故意佔她便宜,你居心叵測!」
「咦,我什麼時候占阿雪便宜了?我怎麼不知道?你又怎麼會知道?」阿七一臉莫名其妙。
「當我抱著她的時候,你猜她對我說了什麼?她居然說『比阿七還要溫暖、還要舒服』!我才明白原來阿雪的『初擁』已經讓你給奪走了!如果你並不是真心的喜歡她、想照顧她一輩子,你就沒有資格騙取她純真的感情,知道嗎?」
天!她只不過那天偷偷扶阿雪到外頭時,肩膀借阿雪靠一下而已。經過單純的阿雪一講,而他這個大醋缸一聽,就完全走樣了。
唉……看來太單純也不是件好事。
不過,做賊的喊捉賊,這傢伙也實在太不上道了。
阿七揚起眉,皮笑肉不笑地說:「你不也擁過阿雪了?」
岳正心立刻漲紅了臉,因為太過著急而變得結巴,「這……我不是……不是……」
「作賊心虛。」她故意板著臉,冷哼一聲,其實心底對岳正心那副拙樣暗笑不已。
「阿雪……作惡夢,我只是為了要安撫她不安的情緒。」
「這麼說,你抱著她時,她是不知道的羅?」哼,真正趁人之危、居心叵測的人是你吧?我警告你,少給我亂扣上莫須有的罪名,我和阿雪之間要真有什麼的話,那也是她心甘情願的,還輪不到你來干涉!要不你自己去親口問問阿雪,我哪裡佔她便宜了?」這死心眼的大呆瓜還真是難纏,有理說不清。
「可是——」
「有什麼好可是的?」她瞪了他一眼。「我和阿雪就像兄妹一樣!你怎麼喜歡她,那是你的事。既然喜歡她就應該多花點心思在她身上,而不是來這兒警告我離她遠點。要是她哪天突然開竊了,發現到頭來喜歡的人還是我的話,你又能如何?感情本來就是沒有人可以預測出它的結果,以及什麼時候會降臨到自己身上的。」見他還是一臉怔愕,她又補了句:「大呆瓜,你到底懂了沒有?」
「說了半天,我還是不知道你是不是打算要和我爭阿雪?」岳正心傻呼呼地問著。
「噢——」阿七哀叫一聲,向後一倒癱在床上。「你聽清楚了,我不會跟你爭,而且我也不想跟你爭。我沒有那種嗜好,聽、見、沒、有!」
「什麼叫沒有那種嗜好?」
「喂,你很羅索也!不會就是不會,問那麼多做什麼!好了,我已經醒了,而且安然無恙,你可以不必理我了,快去照顧阿雪要緊。對了,記得別告訴他們我醒了,知道嗎?」
「為什麼?大家都在等著你快點醒來。」
「好啦,就說我曾經醒來過,行不行?」阿七打了個呵欠。「我不是很累,想再睡一會兒,醒了自然會出去。」
她的肚子突然很不爭氣地悲鳴了起來。
「唔,經它這麼一提醒,我才發現自己真的很餓。」阿七垂涎三尺的望著桌上胖嘟嘟的自饅頭,那絕對是為她準備的。
「豬就是豬,吃飽睡,睡飽吃。」岳正心邊嘀咕邊把饅頭端來阿七手裡。
「這種福氣可不是每個人都消受得起的。」阿七撕了一大片饅頭往嘴裡送,含糊不清地說著。
「你繼續睡吧,小心長眠不起啊!」岳正心朝她吐吐舌頭,往門口走去。
「睡死了也不關你的事!」阿七丟給他一個大白眼。
山裡的早晨格外清新怡人,帶著薄薄涼意。
陳七邊俐落的將衣服一件件晾到竹竿上,邊貪婪的呼吸著新鮮的空氣。
昨晚,關越陽與木懷沙同時歸來,不知是巧合亦或早約定好了?反正他們也不會為這種小事多作說明。
原本擔心關越陽會私下找她問明無故出走的原因,更擔心木懷沙會冷不防冒出來說要帶她尋找玉笛的主人,但她所假設的情況完全沒發生,氣氛尋常得不能再尋常,一切如同昔日般,誰也沒有提起她出走的事。
她知道這是為了避免彼此間的尷尬,同時也是為了真心想留下她,索性來個既往不咎,淡化過去的種種。
不提,真的就此相安無事了嗎?
當然不!只要問題一天沒有解決,她的隱憂永遠存在。
「唉……」她重重歎口氣。
那種既想逃避、卻又離不開的心情真是矛盾極了!誰來告訴她,到底該怎麼辦才好?
「一大早歎什麼氣?」
阿七回過頭,碰上了一雙黑眸。
「啊!」她驚叫一聲,本能的倒退一步,整個人壓向竹架,眼看著竹架傾斜倒下,那晾在竹竿上的衣服也跟著要泡湯了……
一切在瞬間結束!她只知道一陣風迎面而來,木懷沙已奔竄到她面前。
定下神來後,她發現自己好端端的站在原地,而身後的竹架沉穩如山,竹竿上的衣服正隨風飄動。
陳七隻能張大口,愣愣地看著木懷沙,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是怎麼做到的?就算演練再多次,只怕她永遠也看不清楚。
但是她看見了他眼底的那抹揶揄。
不只是眼神,明明白白的兩個字從那兩片彎成弄弧度的唇進出:「沒用!」
「什麼!」阿七終於回魂,她怒眼圓瞪,幾乎快噴出火來。這個狂妄的傢伙居然罵她沒用!
搞清楚,誰才是始作俑者!
「你幹嘛像個鬼似的一聲不響站在我後頭?是你先嚇到我的,還敢說我沒用,你這傢伙根本是惡劣到極點!什麼神捕嘛,只會逞匹夫之勇而已——」
木懷沙不等她說完,冷不防的朝她嘴裡塞了塊饅頭。
陳七氣急敗壞的指著木懷沙,憤怒的眼神彷彿還在罵著:放開我!我還要說!你這個卑鄙的混蛋!
木懷沙皺起眉,直盯著眼前這個身長不及他肩膀的黑臉小傢伙。
他幾歲?十五歲?十六?或者更小?平常見他總是乖乖的,默默的做著該做的事,但只要他倆一見面,不到三然話,這小傢伙就會立刻發起火來,指著他破口大罵。
他從來不覺得自己哪裡錯了。雖然這小傢伙年紀小、體型也小,但總是個男孩子,他最看不慣他老是像女人似的尖叫、忸怩。更離譜的是,只是喊他一聲就嚇成那副德行。晏子雖人五尺之軀,卻憑藉他的機智與辯才輔佐國事;同是五尺之軀,這小傢伙日後如休成家立業?
聽說他天天跟阿陽讀書習字,阿陽到底是怎麼教導他的?真值得懷疑。
一個男孩子既缺乏穩重又沒膽識,不是「沒用」是什麼?這黑小子還怒氣衝天的反過來罵他惡劣!他哪裡惡劣了?他實在搞不懂,為什麼他們總是無法心平氣和的把該說的話說完。有時候他覺得這小傢伙簡直不可理喻。
不過他那氣鼓鼓的模樣倒是挺可愛的,令人有股想笑的衝動,所以他通常都是一言不發的看著阿七大吼大叫,因為他的修養還沒差到去跟毛上子發脾氣的地步。
「喂!你說話!別以為不說話就沒事。」陳七已經拿出口中的饅頭,那張嘴又開始一張一合。
「把東西吃完,一個時辰後出發。」說完,他的身影已經遠去。
「站住!去哪裡?」
木懷沙的回答清清楚楚地飄進她的耳裡:「找玉笛的主人。」
完蛋了!
陳七又開始認真考慮起逃走的事,一個時辰……唔,也許還來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