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陣彷彿從地心直上的騷動清晰可聞,然後是十幾秒鐘的天搖地動,晃得連玻璃窗都轟隆隆作響。
地震?!
在床鋪開始搖晃的時候,躺在床上的沙子便從睡夢中驚醒,她彈坐而起,下床衝出房間跑到隔壁房。
「小——」她猛地打開小雅的房門,看見床上的大女孩睡得正熟,大約五級的震度只讓她軟軟地翻了個身,抱著枕頭繼續沉睡。
她輕吁一口氣,提在半空中的心總算放下。
小雅剛來這裡住的時候,被東海岸頻繁的有感地震嚇得好一陣時日不敢自己一個人睡,總跑去和她擠一張床,現在情況算是好些了……不,應該是好很多了,比她好多了。
沙子自嘲一笑,走到床邊,將大女孩踢開的薄被拉回身上,才輕聲帶上房門,回到自己房間。
走進房間面對一室昏暗,她突然覺得冷清,於是打開天花板的日光燈,讓整個房間大放光明,藉燈光趨走一絲微寒,自己則坐在床沿發呆。
有點想哭。這種感覺就是孤單嗎?
這麼多年了,她一個人不也過得好好的,沒多一塊肉也沒少一塊肉。可是越是這種沒有依靠的時候,身旁想要有個人的渴望越是強烈,多希望在她感到寂寞害怕的時候,有一雙堅定有力的臂膀環著她、安撫她疾馳的心跳、告訴她繼續安睡,明天醒來後他依然在她身邊。
這樣算懦弱嗎?
一直以來,她獨自求學工作、獨自存錢開店,腳踏實地一步步完成夢想,或許可以被歸類為二十一世紀獨立自主的新女性,但其實她很清楚,藏在強韌外表之下的自己根本一點也不堅強,她也想要有人保護、想要有人陪,想要有人分享她的快樂與悲傷……
這樣算懦弱嗎?
天花板上的電風扇仍兀自旋轉,發出喀喀噪音。
仔細一聽,還有另一道不屬於電風扇的刺耳噪音加入。
鈴——鈴——
她一愣,聽出是電話鈴聲,於是趕緊在電話響第三聲前抓起話筒,免得吵醒小雅。「……喂?」這麼晚會是誰打來的?
「你還好吧?」
電話裡低醇沉穩的男性嗓音讓她有些怔忡。
「嚇傻了?」他又道。
她的大腦功能逐漸恢復運作,立刻認出電話裡的男人,沒有拿電話的左手,忍不住挑開遮住一半窗戶的淺紫色窗簾。
從窗戶看出去,果然看見他穿了一件藍灰色睡袍,站在他家三樓窗前看著她這個方向,睡袍襟口半敞,若隱若現露出結實的半裸胸膛。
「我沒偷窺你。」剛被地震嚇醒,她沒好氣道。自從前幾天被他索了一吻後,她「行事」就很小心,目前為止還沒被他逮到。
「我知道。」
知道還打來幹嘛?「有事?」
「腳上有沒有穿鞋?」
天外飛來一問,她一愣,腦海才閃過似曾相識的對話,柳眉一橫。
「你下一句該不會是要問『你的鞋子是什麼顏色的』吧?」
以前曾在半夜接過變態電話,對方聽見她的聲音便發出下流的嘿嘿奸笑,開門見山就問:「你有沒有穿胸罩,胸罩是什麼顏色的?」她當時冷笑回應:「╳╳分局你好,要報案嗎?」對方一聽馬上匆匆掛掉電話。哼,想佔她便宜,門都沒有!
「腳上有沒有穿鞋?」對窗那位老兄依然只問這麼一句。
喂,有沒有搞錯!她為什麼要回答他,他老兄半夜莫名其妙打電話到人家家裡問有沒有穿鞋,是傚法惡劣又噁心的變態嗎?
瞪著他,沙子卻發現他一臉嚴肅,沒有半分開玩笑的意味。
懾於他的表情,她不由自主低頭,看見自己十隻光溜溜的腳趾頭。
「沒有。幹嘛?」
「以後養成下床穿鞋的習慣。」
「為什麼?」好詭異的對話……
「如果發生大地震,不穿鞋,會受傷。」
「如果發生大地震,逃命都來不及了,哪會想到那麼多。」她不以為然。
「所以才要你養成習慣。」
聞言沙子又是一怔。她一時啞口,雙頰微鼓,像青蛙鼓起的白色小肚肚。
呃,他剛才好像就是這麼說,她似乎是問了個白癡問題……尷尬。
還有,那個老自以為是的男人現在是在……關心她嗎?
心口突然有些怦怦然,像是清風滑過平靜的湖面,不偏不倚撩起方寸間的異樣悸動,讓她有些侷促。
她瞪著對窗的男人,注意到他房內的燈光也不算太暗,她隨意找了個話題掩飾尷尬和有些蠢動的古怪心情。
「你也被地震嚇醒?」不然怎麼知道她醒著,還打電話過來。
「我還沒睡。」
「是喔……」那男人的作息好像不太正常,有幾次她半夜三四點起來上廁所,都會看見他房裡的燈還亮著。
「你在忙什麼?」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該死該死,他半夜睡不睡覺又不干她的事,她幹嘛問啊……
她搶先一步說話。「那個……你可以不用回答我,這裡地震多,你會慢慢習慣的。」話一說完,她再度後悔。天呀天呀,她在說什麼呀?他習不習慣地震也不干她的事啊,一定又會被他誤會她在「肖想」他……
「你是在安慰我嗎?」
厚,看吧,又來了!話筒裡傳來他興味的低沉嗓音,沙子猛翻白眼。她不用看也知道他又開始「發作」了,疾病名稱:人自戀而後以為人戀之。
「你怎麼不說你半夜打電話給我,是因為關心我有沒有穿鞋?」
「我是在提醒你。」他糾正。
提醒她?沙子臉色一僵。
可惡,她怎麼會以為那個狂妄的沙豬男是打電話來關心她?一定是地震讓她大腦的判斷暫時失誤,一定是!
「那我也『只是』在提醒你,這座島的東岸地、震、多!」她冷冷回道。
「還怕嗎?」他問。
「什麼?」她皺眉反問。
「一個人怕的話,要不要過來?」
要……要你的頭啦!
隔著兩片玻璃外加十公尺的距離,沙子惡狠狠地瞪向他,隨即靈機一動——
等等,他老是用這招調侃她,逼得她現在經過院子還得目不斜視,這不會只是他制止她偷窺他家所使的爛招吧?唬她啊?
「好呀!」她換上一臉嬌笑,嗓音也裝得「娃娃」了點、「ㄋㄞ」了點,好笑地發現他的表情似乎有些緊繃,於是乘勝追擊。「可惜我現在好累、好想睡,明天又要早起去市場買菜……這樣吧,明晚,明晚打烊後我會過去,你等我唷!我一定不會忘記你的,晚安!」
她嬌聲嬌氣模仿完電視上的廣告台詞,立刻掛斷電話,甜甜地朝窗外奉送一記飛吻,然後拉上窗簾,關掉大燈。
躺回床上的她,悶頭躲在被窩裡咯咯直笑。
哈哈哈哈哈……她看到他傻眼了。
絕地大反撲,成功!
此時的隔壁。
東方盯著已經熄燈的對窗,俊眉半挑。
他還以為那女人不敢挑釁,沒想到她大膽到對他撂下戰帖。
明知那只是她猶如小孩子捉弄同伴的小動作,一點也稱不上高明,但當她甜笑著說「好」的時候,竟也撩撥得他有些心猿意馬,腦海立刻憶起吻她的滋味,惹得下腹一陣躁動。
那天,他只在她唇上奪了個淺吻,卻發覺那張老扯出假笑的雙唇出奇柔軟、出奇溫暖,要不是她當時匆忙退開,他不曉得自己會不會主動停止,進而吮盡她口中的甜美。
不知道深吻她、探索她的滋味是不是更美妙……
「該死!」感覺小腹一股躁熱流竄,他口中逸出低咒,離開窗邊回到開啟的電腦螢幕前。
她看來就不是那種在男女關係中可以各取所需然後一拍即散、不要感情負擔的女人,太執著的女人只會讓他覺得麻煩。
他不該與她多牽扯,他畢竟和人類……不同。
可是,既然不想招惹她,他為何在瞥見地震時她匆匆跑出房間的身影後,就等在窗邊探看她的情況?直到她將房內的燈全部打開,他又不由自主撥了電話給她?
東方皺起眉頭,不自覺又看向窗外,陷入沉思。
明晚嗎……
他失約了。
沙子趴在陽台吹風,視線不客氣地往隔壁大大方方掃去。
今晚忙完打烊的雜事後,回到房間也已經晚上十一點多了,結果隔壁那傢伙今天一整天都沒有叫她店裡的外送、也沒有出門跑步,他不在家,理所當然不可能履行他們的「約定」。
所以,他失約了。
車庫內的銀灰色休旅車一早就開出去了,大概是出遠門吧?
老實說,昨天會答應他,她開玩笑的成分居多;結果越接近約定時間她就越緊張,也不管他是不是不在家,深怕他在她把門口「休息中」的牌子翻過來時,就這麼蹦出來要求她履行約定,害她一整天都緊張得神經兮兮!
事實證明,她真的是神經兮兮。
唉!
危機解除,她應該鬆了一口氣才對,但為什麼會有種莫名其妙的失落感?
為什麼她今天會莫名地期待他的吻?
為什麼她還惦記著他唇間熱燙的溫度?
她困惑地撫上自己的唇,彷彿還能聞到他混雜著淡淡煙草的男性氣息。
要死了,難道她真的是個慾求不滿的色女?
才不是!才不是!才不是!
她狠狠甩頭,把所有「不乾不淨」的念頭全都甩出腦袋。
「沙子姊,你怎麼了,頭不舒服嗎?」原本坐在電腦前上網的小雅,瞥見沙子怪異的動作,於是來到陽台關心詢問。
她停下甩頭的動作。「沒有,我在想事情。」
「喔,在想什麼?有沒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
「沒什麼,天馬行空,隨便想想。」她扯出一笑。
「喔。」小雅乾脆也和她並肩趴在欄牆上,四處遠眺。「我以為大人不會像小孩子一樣愛天馬行空地幻想,大人應該都想得很實際吧?」
「作白日夢是不分年紀的。」大人當然也會想,想得可多了!「只是大人習慣隱藏心思,不會想到什麼就講什麼。基本上,人是很愛作夢的動物,無論切不切實際。」像她,就是發現幻想偏離了軌道、已經不切實際,才趕緊打住。
他給她的第一印象並不佳,之後更是糟到極點,她怎麼可能因為區區他昨晚那通適時消除她害怕的電話,而對他有所改觀——
等等……當時他知道她害怕,所以才打了那通電話嗎?如果是的話,他確實達到他的目的了,她掛電話後在床上笑到累了,就這麼一覺好眠到天亮……
沙子察覺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有可能嗎?他怎麼可能知道她的寂寞、她的害怕?
那頭狂妄自大的沙豬也有細心溫柔的一面嗎……
「沒錯。」小雅贊同地點點頭,視線溜到黑鴉鴉的隔壁,忽然記起一件事。「哎呀!」
「怎麼了?」沙子被她嚇了一跳,撫著狂跳的心口。
「沙子姊,我忘了告訴你,東方哥要出門,未來一個禮拜都不會點餐。」
「東方?」是誰?哪位?何許人也?
「就是隔壁鄰居呀,你不知道?」
她極力撇清。「我跟他又不熟。」他叫東方?是姓是名?還是姓東名方?
「這樣喔。」
「小雅,你怎麼會認識他?」沙子防備地問。那傢伙該不會也想用同一招,威脅、利誘、拐騙剛成年的少女吧?
「他今天早上打電話來,那個時候你去買菜了,我順便問他叫什麼名字,就替你問出來囉。」小雅一臉「獎賞我吧」的邀功甜笑。
「什麼替我問出來,你還在胡思亂想哦!」她斜瞟了亂牽線小媒人一眼。
「我覺得東方哥是個好人,就算你們作不成情人,當朋友也不錯呀,本來就是鄰居,可以互相照應嘛。」她的出發點是為了沙子姊好欸!
沙子姊一個女生開店,就曾遇過討厭的客人騷擾,如果高大冷酷的東方哥一站出來,諒那些討厭鬼也不敢對她們怎麼樣了。哇,英雄救美,好浪漫哦……
「你又知道他是個好人了?」是狂妄自大、有自戀癖的豬頭才是真的!
「我看過他救一隻困在水溝裡的小狗喔,那時我剛好路過,他還問我這附近哪裡有獸醫院,後來應該是帶受傷的小狗去獸醫——」啊,不小心說到禁忌了!
發現沙子臉色微僵,小雅趕緊轉移話題,打起哈哈。
「反正東方哥為人應該是不錯啦!」
「我不是警告過你人心難測,對方來歷不明,不曉得是不是披著人皮的狼,你還給我一臉『掛保證』?活得不耐煩了是不是?」她張牙舞爪逼近大女孩。
「大野狼饒命呀……」小紅帽可憐兮兮地後退。
「不饒!」狼爪出動!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最後,兩個女生在陽台笑鬧成一團。
一個星期後。
他回來了,每天依舊叫「綠香屋」的外送餐點,只不過,數量由原本的一份套餐變成一份套餐外加兩份兒童套餐。
他家多了兩個小孩?是他的孩子吧,因為,那兩個小孩用餐的壞習慣跟他一模一樣,甚至比他更糟糕!
大概是得知她對料理的用心,之後他總算還有點良心,好歹會吞下主餐內七八成的配菜,但另外兩個小孩就不是那麼一回事了,他們居然把蔬菜全部剩給她看!
好,她不難明白,現今社會的小孩生活條件比過去的年代要好很多,又是父母的心肝寶貝,多多少少有挑食的毛病。那兩個小孩挑食,她無權置喙,可是他們卻都將蔬菜和餐後水果原封不動退還給她,不是一次兩次三次,而是每、一、次!
他是這樣教育孩子的?
再說,她燒的菜有這麼難以入口嗎?!
事關兩個無辜小生命的健康與她身為廚師的尊嚴,沙莎莎忍無可忍,中午休息時間直奔隔壁按門鈴。
透過黑色鐵門外的對講機,屋裡的男人替她開了大門,她踏上院子的石板路來到屋門前時,他也已經站在門邊,高大的身軀幾乎填滿整個門框。
他沒有說話,一雙淡漠的黑眸看著她,等她開口。
OK,他沒有招呼要打,那麼她也不必客套了。
沙子清清喉嚨,仰頭直視他。
「我直說來意好了,但有個問題先請教你。你有兩個小孩?」
他輕一挑眉,沒有出聲承認也沒有否認。
OK,那就是默認了。
該死,為什麼在知道他是兩個小孩的爸爸後,她的胸口會悶悶的?
說不定他是打算先把新家打理得妥善一些,然後才去接外地的小孩和老婆一起來住,那他幹嘛告訴她現在沒有女人,他該不會是單親爸爸吧?抑或他根本就有老婆,屢次逗她只不過是蓄意戲耍她?再不然,他想搞外遇?
看著突然沉默的女人細眉微蹙,東方覆上冷漠的黑眸後方,掠過一抹複雜的幽光,於是環胸倚在門框上,等她繼續說明來意。
他的動作讓沙子自覺失態,想起自己來這裡的目的,心情更惡劣了。
「既然是你的孩子,你就有義務照顧好他們,你知道他們『很』挑食嗎?」她試圖冷靜溝通,只加重了程度副詞的語氣。
「然後呢?」他淡淡開口。
然後呢?這個不負責任的父親居然問她「然後呢」?沙子深呼吸。
「你不會覺得身為父親的你太不負責了嗎?你自己愛便秘不代表小孩也該跟你一樣遭受便秘的威脅,這等於是變相的虐待兒童!」
東方定定盯著她因惱怒而發紅的臉蛋,她也不甘示弱地回瞪,兩人之間沒有誰再開口。一分鐘過後,他才站直身軀問:「說完了?」
「我說完了。」
於是,他動手關門。
白皙小手忙不迭抵住銅門。「喂,你難道就——」
「不關你的事吧?」他冷冷睨了她一眼,不帶溫度地道,在她面前關上門。
被人變相轟出門的女人愣在原地,頰上的紅潤倏地褪去,青白交錯的顏色取而代之。
八月,颱風接連報到,東海岸首當其衝。
電視新聞正在播報今年第二個颱風的路線,氣象主播提醒民眾,颱風路徑雖然轉移,不會直接侵襲本島,但全島仍要注意豪雨特報,山區嚴防土石流。
天空烏雲密佈,看不見星星,空氣窒悶得令人覺得煩鬱,由於天候不佳,綠香屋今晚也沒多少用餐的客人。
「外面好像快要下雨了,今天沒什麼人,我們要不要提早打烊?」小雅一邊玩起櫃檯旁擺飾的墨綠色龍貓絨毛大玩偶,一邊問身旁的老闆娘。
老闆娘沒有反應,只是盯著櫃檯一角發愣。
「沙子姊?」小雅發現老闆娘根本沒在聽她說話,又喚了幾聲,最後是推了推她,失神的人兒才終於回過神來。
「呃、你說什麼?」
「沙子姊,你幹嘛一直盯著電話看?」
「有、有嗎……」沙子心虛地拿起抹布擦櫃檯,佯裝忙碌。
「哦,你在想隔壁為什麼不叫外送了,對不對?」小雅瞭然地湊近她,眨眨大眼,想想也覺得奇怪。「沙子姊,你知不知道東方哥為什麼不叫外送,已經第三天了欸?」
「大概是吃膩了。」她沒好氣道。
那個當著她的面關上門的人,真的是逮到機會就想拐她上床的沙豬男嗎?
是,沒錯,第一次見面他就是這副德性,沒溫度、沒表情、沒禮貌到像塊從北極空運來的冰山似的——不對不對,這種形容根本就污辱了北極的冰山!
不關她的事?哼,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才說他一兩句就鬧彆扭,一點雅量也沒有!不吃就不吃,她又不是非做他的生意不可!
「不會吧,我天天吃你煮的東西就沒膩過。」她吃得比東方哥還久呢!
沙子姊雖然不是什麼高級餐廳的頂級主廚,但在挑選食材和料理上一點都不馬虎,還花時間研究過各種香草在調理食物上的用途及份量,菜色更非一成不變,美味得讓她愛不釋口,不到一年就胖了五公斤……唉。
「就算是山珍海味,每餐看也會看膩的,何況我開的只是一家小餐廳。」
「不會啦,我方小雅絕對是沙子姊最忠實的顧客,他們不吃是他們的損失!」
「你哦,馬屁精!」
「才不是咧,」小雅比出四根手指頭。「我敢發『ㄙˋ』,你煮的最好吃!對了,沙子姊,今天要不要提早打烊?反正沒什麼人,好像也快下雨了。」
沙子瞥了眼牆上的時鐘——八點半——又瞥了眼整晚都很安靜的電話。
算了,被她這麼一說,他也許真的生氣了,一定不會打來的。
浮上腦海的念頭讓沙子詫異一愣——有沒有搞錯,她居然在等一個不識相的豬頭的電話?!她到底被什麼沖昏頭了……
她暗暗咬牙,決定甩開令她煩躁的結論。
「也好,提前打烊好了,你來幫我把院子的香草搬進來。」看天候,夜裡一定會有一場大雨,過度潮濕是多半香草類植物的大忌,還是搬進屋比較保險。
「好。」
之後,兩個女生忙進忙出,沒想到才搬完七成的香草盆栽,讓人閃避不及的傾盆大雨猛然從天而降,馬上將她們淋成落湯雞。兩人在雨中尖叫大笑,一面加緊腳步把剩下的花草先放到屋簷下。
「小雅,這樣就可以了,剩下的我來處理,你先去洗澡、把頭髮吹乾。」沙子在滂沱大雨中拉大嗓門說話,揮手示意。
「要不要我幫你比較快?」小雅也揚聲回喊。
「這些我自己弄也很快,你先進去,不要洗冷水喔!」
「我知道!」
小雅奔進屋子後,沙子繼續和那些花花草草奮戰,頭上濕透的深藍色頭巾忽然鬆開,她乾脆拿下來,結果剛好一陣強風吹過,將它刮走。
「啊,等一下——」她起身追去,追到籬笆前,看著頭巾飄到隔壁鄰居的勢力範圍。
她無奈地呻吟了聲,抬手抹去不斷沖刷眼簾的雨水,眼角餘光突然瞥見兩雙像是動物的黃色眼睛——沙子背脊一僵,腳底板頓時竄涼。
她的手遮在眉骨上,定睛細看,大雨中那兩對黃眼不見了,類似毛茸茸尾巴的影子倏地溜過,才半秒鐘就消失在他家屋子後門的轉角。
那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