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早上,石碞出現在她家門口,不需要說什麼,風玲回房迅速的整理幾件衣物放進一隻輕便的帆布背包,瞥見衣櫃抽屜母親為她準備的性感內衣,猶疑半晌,最後還是取下來隨手塞進背包,然後和母親道別。
石碞開了一輛休旅車,當車子上省道時,風玲拿出旅遊指南對照路標,想查出他究竟想把車開往哪裡?
他瞄她一眼,然後車子東彎西拐,一會兒走大路,一會抄小道,轉得她頭昏腦脹,來不及察看路線。
風玲只知他們是朝北走,若照1:5000的旅遊書裡的地圖沿線走下去,他們可能要開進大海裡去了。
忍無可忍之下,她還是開口了。「石碞,我們究竟要去哪裡?」
「很高興你願意開口說話,並且用『我們』,而不是『你』或『我』。我們現在要去金山。」話才說完,車子又開上省道,公路旁標示往金山的路標立即從眼底閃過。
「金山?」
「我想你熟識世界各國的風俗民情,卻不瞭解自己所在的是怎樣的一個地方。」他戲謔的說。
「既然你心裡明白,為什麼還要找我當你的導遊?你這不是自找麻煩嗎?」
「知道自己是一個麻煩,就請你在這趟旅行中緊跟在我身邊,不要獨自行動,讓我虛驚一場,又得為你掛上一串風鈴。」
這分明是在嘲弄她在日本時的蠢事。
「你不必操這份心,這裡是台灣,我若真的走丟了,也可以自己找路回家。」風玲嘟著嘴回他幾句之後,便埋首擺在膝上的旅遊書,不想再和他說話,然後將書翻到金山這一頁,仔細閱讀金山的介紹。
書裡的金山用不到一千個字,言簡意賅的描述金山是一個漁村,有溫泉和沙灘,還有新鮮的海產等,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真不懂他為什麼要去那裡?
這時,石碞把車窗降下來,風玲聞到海的味道,往窗外一瞧,才發現公路的另一側是海岸,有許多人正在享受垂釣之樂。
「旅行並不是在書裡所說那裡有什麼特色或者特產,而是在前往每一段路程中都有它驚喜的地方。」石碞彷彿明白她心裡在想什麼似的。「這段公路是行經金山時最怡人、也最舒暢的一程。」
她側目看他。「聽你的口氣好像對金山這一帶滿熟悉的,既然如此,幹嘛還要我當你的導遊?」
「我有說你是導遊?」他的語氣好像她說了一個笑話。「金山是我成長的地方,好久沒有回來了,有點近鄉情怯,所以想找人陪我回去看一看罷了。」
風玲大吃一驚。「去你家?石碞,你怎麼可以不告訴我就這樣帶我到你家呢?萬一被你父母誤解了怎麼辦?」
「誤解什麼?你是我的女朋友嗎?」說完,石碞逕自笑了。
「有什麼好笑的?你父母見你帶一個女的回去,難道不會……」
「我只是去看一下從小生長的地方,又沒說要帶你回去見我父母,你緊張什麼?還是你根本就是這麼希望?」
她嗔顏別過臉去。「我沒有。」他那嘲諷的嘴臉又故態復萌了,真教人生氣。
石碞餘光瞄她一眼,徐徐的說:「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
男人的往事總是容易打動女人的心,風玲轉過去盯著他看,好奇這男人究竟有什麼樣的長成背景?
他又說:「我是舅舅扶養長大的。他以前跑船,在一次船難中僥倖逃過一劫,之後轉行當漁販,一條一條魚的賣,供我和表哥讀書,幸好我們還算爭氣,沒有讓他太失望,現在他在美國和表哥住在一起,享受含飴弄孫之樂。」
石碞說起兒時樣子真溫柔,風玲不想破壞他這份難得讓她感動的表情。
接下來,他們之間除了沿途秀麗風景,就是音樂,而且還不是石碞的音樂。
車子在獅頭山公園停下來,兩人走在環山步道上,沿途白頭翁為友,蛺蝶為伴,走來也愜意。
往前走,是雄偉陡峭的海崖,有豐富的海蝕巖礁地形,襯著湛藍大海,可以輕易想像構成一副壯闊的天然景觀。
「看你一臉不是很盡興的樣子,是不是這種粗獷野味的景色不合你口味?」
總是用這種口吻來挑動她的好脾氣,不過這次她絕不讓他得逞。她跳上一塊豆腐巖,眺著大海,用海風和海潮澆熄冒火的心田,不再對他豎眉瞪眼。
她平和的說:「你錯了,這樣的景色太浩蕩了,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我不過是一個渺小又平凡的人,怎麼可能在一時半刻就完全領略這片好山水呢?」
「這裡的一景一物我從小看到大,每次來總有今是昨非的感覺,這些地形隨著時間和海水的沖刷而不停地改變原來的面貌,看不見所謂的永恆不變,所以我覺得一個人的想法也會隨著時間和所面對的人而有所調整。」
風玲聽出他所指為何,並不想回應。他們現在的處境就像跳房子的遊戲,石碞所在的那一格就是風玲投出石子的地方,當她在這塊豆腐巖跳來跳去,就是不能跳到他身邊,否則她就得出局;除非她回頭將這顆石子撿起來,才有機會佔有一席之地。
石碞走向她,拉起她的手,說:「我帶你去看我小時候的秘密基地。」
「什麼秘密基地?」
「跟我走就是了。」
石碞憑著記憶在獅頭山下搜尋,不久便在一座廟的後面找到坑道入口。
「找到了,就是這裡。」
風玲看著僅容一人的狹道有些遲疑。「這是什麼地方啊?」
「以前這裡是軍事碉堡,這一條則是地下坑道,小時候總愛來這裡探險。小心點,裡面又黑又滑的,有許多支道,你要緊跟在我身邊,別隨便走動。」石碞點亮打火機,才踏進洞口一步,突然停下腳步,回頭對她說:「對了,我忘了告訴你,要小心坑道滴落下來的水。」
「這水有問題嗎?」幽暗坑道中,他的目光看起來有點詭譎神秘。
「水是沒有問題,只是──」他故弄玄虛的頓了一下,才說:「這裡有一則浪漫的傳說,只要被坑道中落下來的水滴打中,女孩便會跟同行的男孩回家。」
「別傻了,傳說都是假的,快進去吧!」
進坑道不到十步,回頭已經看不到來時的陽光,伸手不見五指,風玲心一凜,不覺地伸手拉住石碞的手臂。
風玲亦步亦趨的緊隨著他,感覺到他們拐了幾個彎,下了不少台階,突地石碞又停下來。
「怎麼又不走──」風玲話還沒有說完,感覺好像有鬼魅之類的東西在週身飛撲而過,忍不住驚聲尖叫起來。
石碞輕拍她的背,柔聲的說:「沒事,只是驚動坑壁上的蝙蝠。」
在暗道中,心裡升起一股莫名緊張,連自己的呼吸聲都聽到了。
「石碞,為什麼要停留在這裡不往前走呢?」
「等一下,我找一下東西。」石碞手在坑壁上的凹洞不停地摸索。「我記得那時候我把東西藏在這個地方……」
黑暗中,風玲一想到有無數只蝙蝠,心裡就發毛。她感覺什麼冷冰冰的東西在她臉上滑動,於是顫道:「石碞,我們快……」
「找到了。」石碞欣喜的說,然後牽著風玲的手快步的往前走,上了幾個階梯,即看見一道光線。
走出坑道時,石碞抬起她的臉,輕抹一下她的臉頰,開玩笑的說:「你的臉濕濕的,一定被坑道的水滴到了。」
「胡說!才不是什麼水滴,是汗水。」風玲急忙的否認,瞥見他手裡拿了一包東西,好奇的問:「你手上拿的是什麼?」
「這個嘛……」石碞看著手裡已呈油黑的一包東西,淡然的說:「我還以為你對我的一切都沒有興趣。」
「是沒有興趣,你不說也無所謂。」風玲走進前面的涼亭坐下來,倚欄杆遠眺,習習海風很快就吹乾她的臉頰。
石碞跟過來。「這裡面是我的初戀。」
「你的……初戀?」風玲聽了忍不住輕笑出聲。她萬萬沒想到這個玩世不恭的男人會把初戀深藏起來。
「我當然也會有初戀,這很好笑嗎?」石碞盯著她的笑臉看。
「對不起,不是你初戀好笑,而是……」她強止住笑聲,「我聽別人說起初戀時,感覺是甜蜜的,有點微酸,可是從你嘴裡說出來,聽起來就是很奇怪,所以忍不住就笑出來了,絕對沒有惡意。」她指著放在石桌上的那包東西,問道:「可以打開來看嗎?」
石碞攤攤手,一副請便的樣子。
風玲將那塊油黑布打開,是一個紅色塑料袋,把東西拿出來一看,竟是一本折迭成豆腐方塊的樂譜。
「這是……」
石碞蹺著腳,托著臉的手肘放在大腿上,目光望著矗立在海面的燭台雙嶼,輕淡的說:「記得是十五歲那一年,她為了一個會彈鋼琴的傢伙甩了我,我一氣之下,偷偷的溜到那個傢伙的家,把他專門用來拐騙女孩的鋼琴的白鍵用黑水塗黑,又將架上的樂譜拿走藏到坑道裡面,然後每天下課就纏著音樂老師教我彈鋼琴。」
風玲大感意外。「沒想到你會做這種事,而且你竟然還被女孩甩掉,這實在是……讓人不敢相信……」
「這也沒什麼,戀愛嘛!不是甩人就是被甩,總會留下回憶,不過這總比不敢去愛來得好。」
又在借題發揮對她冷嘲熱諷了。「是呀!若不是她甩掉你,可能就沒有今天的石碞,這樣的好運不是人人都有的。不過若有機會,我真想看看那個把你甩掉的女孩。」
石碞立即站起來。「那就走吧!」
「去哪裡?」
「你不是想看她嗎?」
「可是……」她只好默默的跟過去。其實她一點也不想認識他的初戀情人,以及他的任何一個女人。
風玲跟石碞走進一家高級溫泉會館。
「歡迎光臨,」櫃檯一位小姐笑容可掬的朝他們一鞠躬,輕柔的說:「請問有預先訂房嗎?」
「有,石碞。」
「石……」櫃檯小姐怔了一下,急忙把目光抬起來,一看到是石碞時,忍不住驚喜的說:「我的天!石碞,真的是你?」
「萱萱,好久不見。」
「是呀!有好幾年了。」萱萱目光轉向風玲,飛快地在她身上打量,那眼神彷彿想看看是否能在她身上找到自己的影子。
「她是風玲,和我一起來的。萱萱,麻煩你check in。」
「好的,請等一下。」
萱萱低頭登錄數據時,風玲乘機看著這個叫萱萱的女孩,臉微圓潤,談不上漂亮,不過她笑起來漾著兩個梨渦很嫵媚。
「如果你打算這樣盯著人家看,她會以為你在吃她的醋。」石碞在她耳畔輕聲的說。
風玲斜睨石碞一眼,對萱萱輕點一下頭便走開了。
他們走進電梯時,風玲不悅的說:「你是故意的,對不對?」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是你自己想看我的初戀情人的。」
「就這麼巧,她在這裡工作,而我們又住進這家旅館。」
「這裡又不是多大的地方,溫泉旅館就這兩、三家,而且旺季還能訂到房間,全靠她老公幫忙。」
「她結婚了?」
「是啊!我上台北讀書時,她就嫁給鄉里的青年楷模,就是這家溫泉會館的客房經理。」
「是那個會彈鋼琴的男孩?」
「當然不是,」石碞一臉慶幸的樣子,「不然他們就得不到我的祝福。」
「沒想到你心胸這麼狹窄,到現在你還在記恨他奪走你的初戀情人。」風玲嗤道。「我想他一定是你從以前到現在唯一一個讓你俯首稱臣的男人,他一定很特別,我倒真想見識他是何方神聖。」
「很遺憾,你看不到那個討厭又狡猾的傢伙,因為他根本就沒有臉再待在這裡。」
風玲相信他的話絕對不是譭謗。
電梯停下來,兩人走出去時,風玲發現只有一間房間,氣憤的說:「你早就計劃好了,你才是狡猾的傢伙!」
「天地良心,我也想訂兩間房,可是這個時候來我們能訂到一間房算是幸運了。」
「那你也應該事先告訴我,如果我知道要和你共處一室,說什麼我也不會跟你來這裡。」
「好了,好了,這是兩張雙人床的房間,又不是要你和我睡在同一張床上,你的擔心是多餘的,而且我若想對你怎麼樣,在日本的時候就發生了,還是你心裡根本就在期待什麼?」
「你……」她羞憤的揚起手要摑下去時,他抓住她的手腕,並吻住她的唇。
她很自然地接受他的吻。許久,他才放開她。
「我看你也不想拒絕我。」
風玲偏過臉,不想面對他得意的眼光。
石碞輕摩挲她的臉頰,「風玲,你要我相信你身上沒有亞薇的影子,而我也相信我和一個叫風玲的女孩在一起;相同地,也請你不要把我當成你偏見中的男人。」
風玲慢慢地將臉轉過來正視他。
「我絕對不會對你做出你不想做的事,我可以發誓。」
「男人的誓言就像天上的月亮,初一、十五不一樣,隨時都在變,說也白說,不過我會試著相信你。」
石碞滿意的頷首。「我現在要去泡溫泉,你要一起來嗎?」
提到溫泉,她的腦海裡不由自主地浮現那晚在露天溫泉所發生的事情。他說對了,他若真想對她做什麼,她是無法抗拒他。
「不,我在房裡泡個澡之後想睡一下。」
「也好,傍晚的時候我會叫醒你,帶你到漁港吃海鮮,而且金山夕照、夜晚的漁舟燈火尤其燦爛,不能錯過。」
石碞走了之後,風玲放鬆的仰躺在床上。她想起行李裡那套性感內衣,立即將它拿出來並換上,站在鏡前搔首弄姿的自賞。
母親說對了,孤男寡女在一起,會發生什麼事誰也不知道。
門鈴突然響起,風鈴驚跳起來,急忙拿起飯店的浴袍裹在身上,才前去開門。
是石碞。他瞅她的眼神,彷彿她裡面沒有穿衣服似的,讓她緊張的拉緊前襟。
「你有……什麼事嗎?」
「對不起,我想應該把房間的鑰匙帶在身上,免得再回房的時候吵到你。」
說著,他大步的走進房裡,在兩張床之間的燈桌上找到鑰匙。
風玲跟在他身後,赫然發現她的床上放著剛才換下來的衣物,而那件白色棉質印有可愛加菲貓圖案的小內褲就在明顯的位置。
完了,糗了,他一定看見了。頓時她又羞又窘的,真想找個洞竄進去躲起來。
「要不要我幫你叫點吃的東西?」
「我不餓。」她尷尬的始終不敢抬頭看他,不過她知道他仍然緊盯著自己,也一定在嘲笑她的幼稚。
「對了,這個房間浴池的水龍頭打開就有溫泉水,你可以安心的在房裡泡湯。」
「知道了……」她回答的聲音小得不能再小,接著她聽到關門的聲音,便確定他出去了。
母親的話是對的。風玲沮喪的跌坐在床上,看著床上可愛的貼身衣物,她必須承認她是在乎他的目光和想法的。
石碞在吻她、撫摸她……嗯……感覺真好。風玲在一陣夢囈呻吟中醒過來,原來是一場夢。
房裡幽暗不明,很快地她就看到坐在另一張床上的石碞,他那對黑炯炯的眸子在黑暗裡閃閃發光。
「你作了什麼夢嗎?」
「我……我記不得了。」夢依稀,感覺還在,可是她怎麼能說作了一場和他纏綿的春夢?她真不該穿上母親為她準備的性感內衣入睡的。「石碞,你坐那裡多久了?」
「沒多久。」
風玲寧願相信他才剛回到房間,否則他豈不是看到她春情蕩漾的模樣?今天是怎麼一回事,腦海裡淨想這些綺思,莫非坑道滴落下來的水在作祟?
她實在不習慣在男人面前躺著,於是坐了起來。
「石碞,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還早,太陽還沒下山。」
「我們現在是不是要到漁港走一走?」
沒有回答。黑暗中,石碞顯得沉默,只是凝視她,雖然兩張床隔了約有三步距離,不過她仍能強烈感覺到他的呼吸,而熾烈的眸光更令她悸動不已。
不行了,她身體裡開始有一股熱潮在蠢蠢欲動,此時需要一點燈光來緩和他的目光,否則他再這樣注視下去,她可沒有能力撲滅這把火。
風玲傾過身要捻亮檯燈時,卻被石碞制止了。
「別開燈,我們這樣坐一會。」
「可是……」她覺得口乾舌燥。
「風玲,你在害怕嗎?」
幽暗中,雖然看不清彼此,不過卻最容易喚醒心底的感情。她誠實的回答,「是的……我在害怕。」
「怕我嗎?」
「不,怕我自己。」風玲的聲音有點顫抖,她用力壓住腹部,想阻止這股熱潮往腦門衝去。
「是嗎?」明亮的眸光閃爍不定,可以確定他心裡正高興。「因為你發現自己的感情嗎?」
「是……」她怔了一下,才察覺這一切都錯了。在法庭上被告有保持緘默的權利,在愛情場上被愛的人一樣有不回答問題的權利,可是現在她感覺到自己好像自投羅網,一步一步的走入他已經有答案的問題當中。
「風玲,其實你一直在誤解愛情,所以才會害怕喜歡一個人的感覺。你還記得我從日本回來的時候對你說過的話嗎?」
「什麼話?」他對她說過太多話,弄得她心慌意亂,把她的生活攪得一塌糊塗,無法收拾。
「我們可以相愛,我們都因各自不同的原因而寂寞太久了。風玲,過來,不要再逃避了。」
房間很暗,她看見他朝她伸出雙手。她仍然有點猶豫。
他渾厚的聲音又說:「是你讓我又有愛情的感覺,風玲,別讓愛情成為我們之間失落的一件事。」
因為她,不是亞薇,更不是別人。她完全投降了,再也無法抗拒。她跳下床跑向他,緊緊的圈住他脖子,主動去吻他。
石碞讓她坐在他的腿上,輕柔吻著她的臉、她的粉頸、她的纖肩時,他的唇便停下來不再往下探索。
風玲帶著渴望又不解的眼神望著他。此時她穿著一件紅色蠶絲略為透明的睡衣,即使在黑夜裡,紅艷內衣仍清晰可見;尤其在黑夜裡,紅色不是更能烘襯出幾許詭艷氣息嗎?
難道她不性感嫵媚?
「夜還沒有開始,我們有的是時間。」他放她下來。「現在去換衣服,否則我們要錯過絢麗的金山夕照了。」
在黑夜中,他的眼光仍令她感到嬌羞。
他的手伸入鬆脫的領口內,玩弄她繫在肩膀那條浪漫的蕾絲肩帶,說道:「這些蕾絲並不適合你,我倒是喜歡你可愛的加菲貓。」說完他便走出房間。
風玲氣喪的想:他果然看到她孩子氣的內衣了。
也罷,既然他看見了,先入為主的印象也扭轉不過來,她再怎麼要性感也無濟於事,而且,這身蕾絲也令她渾身不自在。
她裡裡外外又換回自己的衣服。她下樓去,在大廳上找到石碞,他正被幾個工作人員和遊客包圍著要簽名。
石碞畢竟也是極受歡迎的創作歌手。他看見她,大步朝她走過去,拉著她的手就往外走。
「沒想到還有人記得你。」
「無論如何,這裡是我的故鄉,哪怕你只唱一天的歌,他們永遠都會支持你。」
「石碞,你不再唱歌了嗎?」她很好奇,三年前極富盛名的歌手、近年在日本是名音樂製作人,為什麼從日本回來沒有媒體報導?抑或這個圈子太現實了?
「不唱了,而且我還寧願自己以前也不曾唱過歌。」
「為什麼這麼說?擁有掌聲的日子不快樂嗎?當時不是還有一個人和你分享?」這趟旅行無關徐亞薇,她不願說出這個名字,用「一個人」來代替。
石碞緊握住她的手,意味深長的說:「這世上沒有比和喜歡的人隨時隨地十指交握更快樂了。」
雖然還不是完全體會這話背後的含義,不過他的柔情透過交扣的手指傳到她手中,的確讓人欣悅。
天色逐漸地黯淡下來,灰濛濛的海面上偶見一盞燈火點亮,接著第二盞、第三盞……仿如接龍般,歸航漁船都點上燈火,這景致不是江楓漁火對愁眠,而是濱海漁火望眼盼,每艘入港的船是希望,也是平安。
這漁舟燈火雖比不上函館山夜景那般浩繁,不過卻是十分甜蜜,只因她的心放在他身上。
月亮出來了,溶溶的月色隨著水波輕蕩,觀者一副好心情,五臟六腑也隨之大開,感覺到飢餓。
他們來到臨漁港一家海鮮店。
「這家店在我小時候就有了,以現撈海鮮聞名。」石碞介紹著,並對風玲說:「你坐一下,我去和老朋友打聲招呼。」
她看見石碞走過去和一位身材中廣的男子寒暄,而她則在店裡四處張望,她發現在那一頭的牆壁上貼滿照片和剪報,便走過去瞧瞧。
原來是一些有關這家店的美食報導,以及許多當紅明星來這裡出外景、吃東西留下的合照和簽名。
突然地,她臉色大變。
石碞在風玲肩上拍一下,「這個群星佈告欄是老闆最引以自豪的,來這裡吃東西的明星都是當下最紅的人。」
「是呀!也包括歌壇上的才子佳人石碞和徐亞薇。」風玲冷指一張簽有石碞和徐亞薇名字的照片,照片裡的徐亞薇開心的為石碞餵食。「石碞,我說過不陪你尋找你們的往日情,而你也向我保證這裡絕對沒有她的足跡,可是這張照片是什麼?」
「這張照片並不是你想像的那樣,它不能代表什麼。」
風玲冷笑一聲,「有憑有證你還想否認?石碞,在你心裡,你還是一直在我身上尋找徐亞薇的影子,你的吻、你的愛的告白全是對徐亞薇所做,而不是我。我真笨,竟然相信你。」
她氣憤的轉身就要走,卻被他抓住。
「風玲,不是這樣的,我自始至終都沒有欺騙你,也沒有把你當作亞薇,這裡真的沒有我和亞薇的回憶,這張照片只是一個偶然的……」
「你敢用偶然這兩字來說你們之間的事?」聽到他如此的狡辯,更教她為徐亞薇覺得不值。「石碞,我不會再聽你說任何一句話了,你是個睜眼說瞎話的大騙子!」她甩掉他的手跑開了。
他幾句甜言蜜語就擄獲她的芳心,真是說的比唱的好聽,他不再唱歌是對的。
風玲奔回溫泉會館,草草的收拾行李,坐最後一班車回台北。